没有所谓的果。创造不是产物的因，产物也不是创造的果。它们都同时存在着，没有先后之分。”
疤脸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呆呆地说：“你的确是个奇迹。但是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时间对你来说不存在是吗？”
“当然不是。”巨像说，“我说过，我必须迎合你们世界的规律。所以时间、因果都是我必须恪守的规则。”
“那你还说五百万年前你就学会了汉语？”疤脸质问道。
“因为超越者可以超越你们世界的规则。”巨像说，“他可以无视你们世界里时间的存在，他可以提前得到汉语的全部知识，也可以预测到今天你和另一位女士的到来。”
疤脸看了看那个提前画好的鞋印。如果这一切都是早已被预料到的……他的思维混乱了。
“超越者到底是什么？”疤脸大声问道，“可以随意穿越过去和未来的人吗？”
“不。”巨像说，“他只能从属于他的世界超越到你的世界。和你们文化里对时间的穿越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从一个世界超越到另一个世界？”
“你们人类一直在探索宇宙，希望能在某个遥远的星球上找到另一种生命组成的世界。”巨像说，“你们的探索仅仅局限于空间，而空间规则也是你们世界的法则。可惜的是，你们的探索举步维艰。因为你们的世界被设定为封闭世界。”
“封闭世界？”
“封闭世界并不是指空间或时间的有限封闭，而是指你们的世界被一些特定的规则所限制，从而无法和其他世界进行连通。比如时间规则、空间规则，这些无法超越的规则将你们死死限制在了这个浩瀚宇宙之中。”
“你说的连通是什么意思？”
“举例来说，超越者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你们宇宙的世界。那里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而是有一套全新的规则。”巨像说，“这套规则决定了超越者的世界是一个外开型世界，即是说他们可以意识到其他世界，甚至可以影响其他世界，这就是连通的概念。”
“你说超越者的世界可以意识到我们的世界？”
“是的。”巨像说，“超越者从他的世界观察你的世界，是不被时空规则限制的。他可以一目了然地获悉你们世界任何一个时空发生的事情，因为那些事情以及它们相对应的时空早就成为你们世界的固有特性，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只可惜，生活在时空规则中的你们并不知情，只有到达了那个特定的时空，才会触发相应的事件。”
疤脸沉默了。
“就像你们编写游戏。”巨像说，“游戏中的人物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是个自由世界里的自由灵魂。但其实，游戏制作者早就为这些人物设定了特定的时间环境所发生的特定事件。他们只是照着剧本走上一遭罢了。”
“我也只是一个被设定好一切的产物吗？”疤脸轻声说道。
“从超越者那里看的话，你的一切的确早就摆在那里了。”巨像说，“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你的生命历程是既定的。”
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原来自己的情感、自己在冲动下会做出的选择、自己曾经辛勤拼搏付出的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他并不是自由人。他只是在按着剧本走下去，走向自己的既定结局。
巨像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异常情绪，继续说道：“但是超越者很好奇，他被你们世界的这种规则深深吸引，所以决定进行一些实验。”
“什么实验？”
“破坏规则的实验。”巨像说，“超越者绞尽脑汁，希望利用他的世界的连通性和你们世界的时空性来达到某种悖论，他希望创造出某种既符合又违背你们世界规则的产物。”
“他都做了什么？”
“一开始，他向你们世界投送了一块石头。”巨像说，“超越者的本意是想了解这样一个小举动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但结果超乎他的想象，这颗石头在宇宙中飞驰，与其他石块相互作用，最后形成了一颗陨石，坠落在你们地球，导致了恐龙的灭绝。超越者发现，一切都被改变了。地球未来的主宰者从恐龙变成了你们人类。”
疤脸已经无法说出话来。
“但是，”巨像说，“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超越者想要的。地球的未来改变后，一切还是遵循着既定的规则，没有出现任何悖论。超越者所追求的，是封闭于你们世界内部的对未来时空的不确定性。不确定性可以由超越者从另一个世界引起，比如投送的那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石头。但超越者渴望看到的是你们世界自己产生出这种不确定性，由你们自己产生，由你们自己决定。换言之，超越者希望当他在观察你们世界的时空碎片的时候，看到的不是确定的景象，而是多种可能。”
“那他又做了什么？”疤脸大声质问道，“他造出了你？他带来了那颗灾星？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对吗？”
“超越者反思了自己的想法。后来他认为，之所以你们世界只能按照既定的一切前进，是因为没有任何生命意识到既定的一切。这就是超越者制造我的目的——告知你们既定的一切。”巨像说，“由于要存在于你们的世界，我必须按照你们世界的规律来创造。超越者查看你们世界在未来的最高科技文明的资料，设计出了超越你们现代文明的我，投放在了这里。”
“那么，超越者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情况了吗？”
“没有。”巨像说，“即使我存在了，时空规则依然没有被打破。超越者在每个时空碎片中看到的还是固定的场景。所以，他发狂了。他决定用一种疯狂的方式结束这个实验。”
“什么方式？”
巨像缓缓说：“他有意识地开始制造混乱，制造毁灭。他将不同的时空碎片相互拼接，引发了你们世界的崩溃。这次地球与灾星的相遇，就是时空碎片拼接的结果。”
“也就是说，”疤脸激动地喊道，“他只是做了一个疯狂的实验就可以毁掉我们的整个世界？”
“是的。”巨像说，“你们世界的未来由于时空的混乱而彻底崩溃，最终一切重归于混沌之中。而超越者看到了他想看的，你们的未来时空碎片不再是那种既定的景象了。”
“那是什么？”
巨像缓缓道：“你们已经没有了未来。未来的时空碎片全都消失了。”
第二十二回 未来使命
疤脸笑了。笑容里掺杂着无奈和悲凉。他希望自己笑一笑就可以从这个梦境中走出来，这个疯狂的梦境。他已经做了一个太过漫长的梦了：从那天晚上看到灾星的出现，一直到现在，冰沟之下的古老宫殿，一个自称超高级计算机模拟生命体的人面巨像宣布着人类世界未来的消亡。
“没有未来吗？”疤脸笑着摇摇头，“那我们随后发生了什么？”
“时空裂痕导致规则的破坏。”巨像说，“你们的身体也好，意识也好，都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限制着，但同时也被这些规则所保护着。一旦规则被破坏，你们的一切都将遭到相应的破坏。所有物理形态都将从粒子层面崩溃。空间完全扭曲。时间彻底紊乱。混乱会引发巨大的爆炸，旧的世界被完全摧毁。而新的世界、新的规则将会在爆炸之后重新孕育。超越者认为，之所以看不到未来的时空碎片，是因为新的世界没有了时间的规则。”
“好吧。”疤脸摇摇头，“那你告诉我，从现在开始还有多久这个世界将会毁灭？”
“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巨像说，“很难说明到底会有多久这个世界将会毁灭。因为超越者发现，‘未来’的时空碎片一点点被破坏消失，但‘现在’的时空碎片却在生长着，孕育出新的‘未来’碎片。之所以整个世界仍处在毁灭之中，是因为‘未来’碎片消失的速度比‘现在’碎片的生长速度要快。这是一种超时间现象，速度这个概念，在超越者的那个没有时间规则的世界竟然得到了观察。超越者意识到，尽管你们的世界是封闭世界，但却让超越者感受到了你们世界的规则，这是首次封闭世界对外开型世界的影响，虽然只是在感官层面。”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疤脸说，“但是‘现在’碎片还在生长，是不是说明我们还有机会？”
“是的。”巨像说，“这就是超越者所追求的事情。‘未来’碎片已经被破坏，只能由‘现在’碎片去生长为‘未来’，在‘现在’还没有成长为‘未来’之前，‘未来’就是不确定的！超越者终于实现了你们世界的不确定性！但他很快发现，除了新生长的‘未来’具有不确定性之外，还有一种更加深刻的不确定性——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最后的结果，到底是‘未来’毁灭了‘现在’，还是‘现在’创造了‘未来’！”
疤脸茫然地摇摇头。巨像继续说：“超越者为他的发现而雀跃不已，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给你们世界一点帮助，让‘现在’的生长速度大过‘未来’的毁灭速度。首先，通过计算，他得出了一个时空点。在这个时空点，最有可能让‘现在’的生长速度与‘未来’的毁灭速度达到相等，这样就抑制住了时空毁灭对‘现在’之前的时空碎片的影响。接着，他要通过一系列努力，让这个时空点的‘现在’生长速度超越‘未来’的毁灭速度。首先我要告诉你，这个时空点就是距离此刻不远的未来。”
疤脸看着巨像，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是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毁灭的时候了？”
“可能是毁灭之刻，也可能是创造之时。”巨像说，“我想把超越者接下来所作出的努力告诉你。他找到了那个时空点的关键所在——就是你们人类。”
“人类？”
“准确的说，是一部分人的共同努力，最后决定了旧世界的消亡还是存活。”巨像说，“但是为了让人类存活的几率增大，超越者仔细研究了关键时空点中，人类所面临的最大威胁——一种病原体。”
“病原体？”
“你应该注意到宫殿门口那两座怪物雕像了吧？你应该在灾星降临的时候见到过其中一种怪物。”
“是的。”疤脸点点头。
“你可能一开始还不明白，那些刚刚出现的怪物怎么会在五百万年之前的宫殿中就出现了呢？也许你会以为是这些怪物起始于五百万年前，但是你错了。这些怪物是刚刚从另一颗星球上出现，但是超越者来到五百万年以前，并创造出了一模一样的怪物。”
“你的意思是，这些怪物本来就生长于那个灾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超越者按照现在的怪物在五百万年之前创造了同样的怪物？”
“我来详细解释一下。”巨像说，“灾星来自一个与地球毫不相关的遥远时空，上面生活着那种你所见过的怪物。灾星与地球通过撕裂的时空会面，导致那种怪物与人类接触，怪物身上的病原体经过变化，可以将人类感染成另一种新怪物，进而导致人类的灭亡。但由于在关键时空点，必须有一部分人类努力存活才能开创未来。所以超越者决定研究出这种病原体的疫苗，到时候可以拯救人类。他利用从人类未来社会学习到的基因技术，以及灾星降临后人类获得的怪物遗传信息，亲自来到了五百万年以前，通过生物技术创造出了那种怪物。接着，超越者找到了远古的猿人，让怪物吞食猿人，使病原体发生变化，拥有了感染猿人的能力，于是猿人也变成了那种新怪物。就是你在门口看到的另一座雕像。”
疤脸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随后，超越者研究出了疫苗，就存放在这座宫殿中，接着他杀死了所有怪物，防止这些怪物影响未来的进程。”巨像说，“随后他更新了我的程序，让我知道了我的新使命是什么。接着，超越者就死在了这里。”
“什么？超越者死了？为什么？”疤脸赶紧问，“他不是没有时间概念吗？”
“你还记得之前我告诉你超越者影响这个世界的方式是什么吗？他是在不断地投放，从他们的外开型世界投放物品到你们的世界。一旦那些物品进入你们的世界，都将遵循你们封闭世界的规律，换言之，就是再也无法回到超越者的世界。我也是如此，一旦进入你们的世界，就无法再回去了。但是超越者最后一次影响这个世界的方式，是自己亲自来到了这里。因为他在之前投放我的时候，所设定的程序是根据一种未来的情况而计划的。可是后来他疯狂的举动改变了未来，我的程序也需要被更改。他必须亲自来到这个世界，修改我的程序。”
“他一来到这里，就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巨像说，“他在这里受到时间的折磨，最终死去。不过他在死前完成了计划中的两件事，一件是制作出疫苗，另一件是针对他最后一次看到的人类未来修改我的程序，。”
“等等！他来到这里，也就无法看到未来了是吧？”疤脸感到不对劲，厉声问道，“他所看到的未来，是在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未来，可是这个世界因为他最后一次把自己投送过来，一定也发生了什么变化吧？这样的话，修改你的程序可能也是错误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新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你很聪明。”巨像说，“居然想到了这一点。这就是那个脚印的作用。”
“什么意思？”
“超越者考虑到了你说的情况，他尽量不让自己的到来对未来产生过多影响。他选择了最终会沉寂于冰雪五百万年的地下做着疫苗研究，并及时销毁所有怪物和物品。他希望除了留下疫苗之外，不要影响到关键时空点之前的任何事情的发生。但是他也不知道影响未来的情况到底如何，于是按照对原本未来的记忆，画下了这双鞋印。如果五百万年以后，有个男士带着一名女士来到这里，并且那名女士踩在了这双鞋印上，就说明一切的发生和他最后一次看到的未来相差无几。”
“你的意思是……”疤脸看着那双鞋印，“这双鞋印是对预测是否精准的判断？”
“是的。如果事情没有按照计划中的情况发生，就是说可能根本没有人来到这里，或者那名女士不会踩在鞋印上面，那么我将抛弃超越者为我设定的程序，而是根据我自己的判断随机应变。”
“那也就是说……一切还都在按照超越者最后一次看到未来的情况发生着？”疤脸轻声问道。
“是的。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巨像说，“只有一点，人类拥有了疫苗。这将会影响到关键时空点之后的一切。”
疤脸站直了身体，大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有未来吗？”
“是的。”巨像说，“但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从一点一滴开始努力。这一回，即使是超越者的世界也无法判断到底关键时空点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么关键时空点到底是何时何地？提前知道的话，我就可以做好准备了。”疤脸喊道。
“‘现在’与‘未来’的此消彼长，每一刻都是关键时空点。”巨像缓缓说，“我请你时刻都做好准备！”
接着一声巨响，疤脸前面的地板上升起一个石台，石台缓缓分裂开，里面是一只药剂和注射器。
“这就是疫苗。现在将它注射到你的体内，从此你就拥有了免疫力。而你的身体本身也就成为了活药剂。从你身上提取的血清将可以使整个人类免于灾疫。”巨像说。
疤脸走上前拿出药剂，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卷起袖子，将药剂注射进自己的手臂。注射完毕，他抬起头看着巨像说：“我还要做些什么，去创造未来？”
巨像缓缓道：“根据超越者最后一次看到的未来，你本会在不久以后死于疫情，但是现在看来你不会有那样的结局了。但是还有即将爆发的南极战争，那场战争的结局非常可怕。人类自己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可以，请你好好活着，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这场战争悲惨的结局。不过即使你扭转了战争的结局，也只能让‘现在’和‘未来’达到消长相抵。最后的一切将归于静止。如果你希望‘现在’超越‘未来’，即创造出新的未来，根据我的计算，你必须去那个让噩梦开始的地方。”
“你是说北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