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道，“……老子不需要你陪……给我走！”
“哼哼……”陈继康微微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通讯器，交给疤脸。
“这是什么意思？”疤脸问。
“我留下来的最后一个作用，就是确认真相。”陈继康指着通讯器说，“带着它，你会知道真相。”
疤脸拿着通讯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朱章言和杨新看看宋震，又看看陈继康。杨新激动地喊道：“康叔！我们一起走！”朱章言阴沉着脸，喊道：“不走了！我们跟他们拼了！”
陈继康平静地看着他们，好像早料到他们的反应了。他突然拿枪顶着自己脑门，说道：“现在就走，要不然我就立刻开枪！”
“康叔！”杨新大喊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朱章言悲愤交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韩世鹏拉着两人，一起靠到疤脸身上，喊道：“快！别辜负战友的一片心意！”
疤脸和陈继康对视了几秒钟。
“我相信你是明白我的。”陈继康忽然说，“我感觉你身上有些东西，和我年轻时候很像。可能就是因为和我有一样的臭脾气，你才有了现在的伤疤。”
疤脸看着他，忽然说：“孙征。”
“什么？”陈继康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叫孙征。”疤脸缓缓说完，扭头又对宋震说，“我的真名，是孙征。”
宋震笑了：“好名字……”
陈继康笑着伸出手，和孙征的利爪相握，说道：“孙征，现在走吧！”
孙征再也不答话，用前肢紧紧抱住了朱章言、杨新和韩世鹏。
“等我出去掩护你们！我一喊‘走’，你就飞出去！”陈继康喊道，“飞得越高越好，越快越好！保护你的兄弟！活着离开这里！”
他来到宋震面前，俯下身将另一个微型通讯器交给宋震，轻声说：“老宋，等我一会儿回来陪你！”
“呵呵……”宋震的双眼已经看不见了。他空洞的眼神中流出泪水，笑着说：“行，我等你……”
陈继康依次和杨新、朱章言、孙征对视了一眼，然后长啸一声，提枪冲出了装甲车。
枪声大作。紧接着一声爆炸，陈继康发出一声闷哼，不知生死。
孙征紧张地向前迈出一步，犹豫是否要出去看看。就在这时，传来陈继康充满血性的声音：“走——”
孙征没有立即起飞。他犹豫地看着血泊中的宋震。宋震感到了孙征的犹豫，也鼓起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走——”
“嗵”地一声，扭曲的装甲板被撞裂，一个身影腾空而起，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飞到遥远的天际。
敌人在惊讶中愣住了。重伤倒地的陈继康趁这个空当，奋力爬回到装甲车中……
破碎的车厢内，两个浑身是血、生命垂危的老男人静静靠在了一起。
“我回来了……”
“呵呵……”
“老宋……你……是不是还没有结婚？”
“嗯……没有娘们相得上我……嘿嘿……这样也好，无家无室，无牵无挂……你就不一样了，整天牵挂着家人，不难受吗？”
“嘿……你吃亏了，老宋……你不懂，无牵无挂，真的比不上有所牵挂……心里惦记着那几个人儿，也是一种幸福……”
“……嗯。我知道……如果、如果再给我一辈子，我一定早早找个好媳妇儿……呵呵……”
“老宋……我儿子、我儿子瞧不起我……真的……我没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我也没文化，儿子在学校不会的东西，我一点忙都帮不上……”
“老陈……”
“开、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儿子真的很嫌弃我……我说话做事太粗鲁，给他丢人……”
“老陈！你、你听我说……我老宋……见过识广！我、我敬佩你！因为……因为你值得尊敬……如果你儿子瞧不起你，那只是、只是因为他还没有长大……你相信我……等他长大了，懂事了，一定会明白——自己的爹有多么伟大！”
“妈的……可惜看不到了……”
“呵呵……你可以想象出来的……将来……你儿子……看你的眼神……”
“……嘿……”
“听……外面、外面枪声没了……”
“还有脚步声……哈哈，他们来了……”
“…………”
“…………”
“……老陈！”
“……怎么了？”
“再见！”
“……嗯……再见。”
几个身穿白色防化服的士兵走了进来，脸上戴着厚厚的防毒面具。他们来到一动不动的陈继康和宋震的面前。
陈继康忽然睁开眼睛，看着这些士兵，大声喊道：“喂！你们、你们是中国人吧！”
士兵没有人回答。
“都是自己人……却来搞这个……刚才我忘了……”陈继康努力从胸口掏出一张纸，用颤抖的手递给面前的士兵，“帮我把这封信送回家吧……这封信和以前的不一样，是我自己写的……不是战友替写的……啊，行行好……”
士兵一脚踢开他的手，信纸脱手飞出，落在燃烧的火焰中，顷刻化为灰烬。
“妈的！”陈继康怒吼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撑起身体扑向了敌人。
雨点般的子弹射入了他的胸膛。他仰天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士兵们沉默了很久，终于有人开口道：
“都死了？”
“嗯。”
“尸体先火化。然后整个区域都要喷洒消毒水。”
“明白！”
一直未动的宋震忽然发出凄怆的吼叫：“真的是自己人吗！为什么！为什么！”
士兵们大惊失色，急忙将枪口对准了宋震。
宋震继续激动地呐喊：“我们熬过了战争！没有被敌人杀死！却死在自己人手中！为什么！为什么！为——”
纷乱的枪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又过了好久，才有士兵缓缓道：“这下都死了吧？”
“真是的。吓死人！以后注意点！”
“明白……哎！这是什么？”士兵从宋震身下拿出了微型通讯器。
另一名士兵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这是对讲式的通讯器……而且一直都在开着……”
“什么意思？”
那么士兵夺过来通讯器摔在地上，狠狠说道：“就是说，刚才我们说的话都通过这玩意儿传给了另一个通讯器！”
“谁、谁在用另一通讯器？”
“也许是刚才那个飞出去的怪物吧……”
“那个，难道不是我们搞出来的吗？”
“不！我们搞出来的怪物是不会飞的！那东西和我们无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那该怎么办？”
“先干掉这个吧。”士兵瞄准通讯器，扣动了扳机。
…………
十几公里之外，孙征身上的微型通讯器在同一时间中断了信号。
怀中的朱章言、杨新都已经流下了热泪。韩世鹏默默垂着头，不敢相信地说：“怎么会这样……”
孙征还在以极速前进——一滴泪珠从他眼角掉落，在吹过长空的风中摇荡，最终化为点点莹光，消逝无痕。
第四十七回 寻求真相
茫茫风雪中，一个身影出现在模糊的天际，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缓缓降落。
双脚踩到坚实的冰雪上，孙征这才松开了疲倦的双臂，放下仅存的战友。朱章言和杨新看着风雪中那栋黄|色的建筑物，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个地方？”韩世鹏打破了沉默，“这就是你们第一次打仗的地方？”孙征点点头。
这栋建筑正是南极战争开始的时候，他们攻击的美军补给站。由于中美正在议和，双方各自舍弃了部分边防区，形成无人区，以示友好。这个补给站就这样被弃用了。
他们不知道究竟该躲到哪里——他们不敢轻易到美军那里，更不敢回到自己部队中。因此经过讨论，他们决定到无人区暂避，而这个补给站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他们走进楼内。墙上的弹痕静静呆在原处，仿佛还在述说着那天发生过的惨烈战斗。打扫战场时只是处理了尸体，屋内本来的一切还保留着战场的痕迹，到处散落着木屑、弹片。他们还可以看到墙上、地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鲜血。杨新摸了摸自己的残疾的右手，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怅然地吐出一口气，就此作罢。
看到大家的神情低落，韩世鹏说：“大家怎么了？这地方虽然破，但多少也能抵御一下风雪吧。”
“你们歇着吧。”孙征说，“我去找吃的。”
朱章言靠墙而立，一直垂着头，忽然问道：“疤脸……你叫孙征吗？”
孙征看着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那靳志东又是谁？”朱章言问。
“先别问了！”韩世鹏打断道，“赶紧找吃的！回来再说嘛！”
“不。”朱章言盯着孙征，“我……我害怕。现在就告诉我吧。”
害怕？
孙征看到战友的眼神，明白了：朱章言是害怕他们再也见不着了。也许自己找食物一去不归；也许自己归来的时候，朱章言已经死于非命了。
“……我是替靳志东来南极的。”孙征回答，“我的本名就是孙征。”
“为什么替别人来这里？”
“……我是杀人犯。一夜杀了八个人。”
“……看不出来啊。”朱章言缓缓说。
空气中凝结了一股死寂。杨新和韩世鹏都吃惊地望着孙征。孙征直直立在那里，注视着朱章言。
朱章言忽然笑了：“这么说的话，接你的那天，营地正在开一场大会。领导宣布已经枪决的那个杀人犯，就是你吗？”
“……是的。”
“靳志东是那个领导的什么人？”
“亲弟弟。”
朱章言开心地拍了一下大腿，好像自己刚刚猜对了答案。不过他的笑容很快被一种平静取代。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杀人。”他问。
“嗯……有时候我反思自己，也问同样的问题。八条命啊……驱使我这么做的，是正义感？还是为了残忍地报复对方？或者是恐惧——害怕自己再度被伤害的恐惧？”
“你的答案是什么？”
“……一个女孩。”孙征认真地说，“我发现其实是为了一个女孩。”
出乎意料的是，朱章言又一次拍着大腿笑了。
“我又猜对了！”朱章言高兴地合不拢嘴。他的脑海中浮现那天营地中，黑衣女孩哭泣的样子。
他笑了好久，渐渐平静下来。
“为了那个女孩。”他拍着孙征的肩膀说，“活着回来。”
…………
孙征翱翔在天际，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个地方，不仅可以找到食物，还可以给他答案。
战俘营。
“郭亚是为什么死的，我们就为什么受到攻击。”陈继康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还依稀在眼前。
那就去解开郭亚的死因吧！
…………
火光照亮了天空。
熊熊烈火燃烧着战俘营。驻扎营地的守军已经全部死亡。
大批带有防毒面具的军人围着战俘营，等待火焰吞噬一切。部队的长官低声对手下耳语了几句。很快，几十名带着防毒面具的医生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我代表国家向你们致敬！”长官对医生们敬礼道，“你们在过去一段时间的努力，将为中华民族的崛起奠定关键的一步！人民会记住你们！国家更不会忘了你们！”
“不。”一位男医生用低沉的声音说，“最好没人记得我们。”
“请大家上车吧！我们送各位回到研究基地！”长官大手一挥，指着医生们身后的两辆装甲运输车。
医生们发出疲倦的感叹，纷纷走上运输车。那名男医生走在队伍后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军人都在远离这两辆车，他们围成一个大圈，仔细看着这些医生，但是又保持了相当远的距离。
“别！”他忽然警觉地喊道，“大家别上车！”
医生们纷纷愣住了。
长官长叹一口气，有些不情愿地拍了一下手。刹那间，所有军人的枪都对准了医生。
“上车吧。”长官淡淡地说，“那样更快一些。少受些罪。”
“他们是要连咱们一起弄死啊！”男医生激动地大喊，“千万不能上车！这车上肯定有危险——”
“呯！”一颗子弹射入他的胸膛。男医生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长官把枪口又对准其他医生，冷冷道：“你们想挨枪子吗？赶紧上车！”
医生们惊恐地看着四周的枪口。不只是谁呼喊了一声，大家一起向车上挤去。比起这些看得见的枪口，他们发现厚厚的装甲其实更给人安全感。
长官又挥了一下手。装甲车门突然紧锁。医生们挤在车内狭小的空间，这才感觉到了厚厚装甲所带来的恐惧。
“放我们出去！”“你们要干什么？”“我爸是xx！你们敢——”
长官吹响了口哨。
剧烈燃烧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医生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但是并没有持续太久。整个车厢都烧红了。偶尔从紧闭的门缝中还会飘出来火焰。
装甲车厢被改造成了焚化炉。
很快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长官自言自语：“看吧。我就说这样更快，少受罪。”他大步走到那名还在血泊中挣扎的男医生面前，用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我、我们按要求做的……进去之后都穿了防护服的……”男医生乞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我绝对没有受感染……”
“不是感染不感染的问题。”长官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们必须要封你的口。知道吧？”
“呜呜……”男医生痛哭流涕。
“看看你那德行！”长官叹了口气，“一会儿还要把你抬到火里，真他妈会给老子找麻烦！你说你干嘛就不上车呢？后悔了吧？”
男医生只顾着痛哭，脸都扭曲了。
长官感到厌烦，手指触到了扳机。
但是不论他怎么控制自己的手指，都无法继续扣动扳机。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刚刚被什么东西斩断了。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地上的男医生也不见了。
断手跌落在地上，长官开始惨叫，士兵的枪声和呼喊声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一个飞天魔鬼以迅雷之速袭击了长官，劫走了医生，而且已经逃到了百米之外。
“追——不要放过！”长官也是铮铮硬汉，强忍着剧痛大声命令道。
第四十八回 空中搏杀
成群结队的雪地摩托扬起巨大的雪尘，凶猛地追赶着空中飞翔的怪物。战士们打出的子弹在空中交织成火力网，包围了怪物的身躯。但是怪物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成为空中一个遥不可及的黑点。
“长官！我们跟不上怪物的速度！就要跟丢了！”士兵通过通讯器向长官汇报。
“白痴！我没指望你们能追上那头怪物！但我要你们尽可能跟着他！把他的方向汇报给我！歼击机马上就到——”
“是！”
孙征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他知道那些雪地摩托是追不上自己的。但是，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摆脱掉敌人。而怀中的那个男医生，已经快要死了。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峻峭的冰山。孙征暗暗庆幸，直扑到冰山峰顶。追来的雪地摩托围在了冰山四周，却无法来到峰顶，只能焦急地通知长官，请求战机尽快赶来。
孙征把男医生放躺在地。男医生看着眼前的怪物，喘着粗气问：“你……是什么……”
“人。”孙征迅速变回了人样。
男医生睁大了双眼，惊讶地说：“……被感染了？”
孙征蹲下身子，看着他说：“现在是我有问题要问你。”
男医生用手摸了摸自己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不由得哭出声来。
“喂！”孙征大声喊道，“你也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那么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自己人要杀自己人？为什么？”
男医生慌乱中咳嗽出血来。他紧闭双眼，痛苦地摇了摇头。
孙征抿了抿嘴唇，决定换一种口气。
“求求你告诉我……”孙征恳求道，“我的部队受到莫名奇妙的攻击，只剩下两三个人了。我必须为他们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