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
“那两三个人……也要死！”男医生挣扎着挤出声来，“你……快去杀了他们……然后自杀……”
“为什么……告诉我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医生的身体渐渐从狂乱变为了平静，似乎死亡已经淹没了他的疼痛感和恐惧感，正在吞噬最后的灵魂。
“求求你，告诉我……”孙征伏在医生的耳边不停地呼唤。
男医生用颤抖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片，上面印有他的照片和一些文字。孙征赶紧接过卡片。
“刷卡……”男医生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天空，轻轻说道，“-17……地下……研究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原谅我……”
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
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一队战机正疾速而来。孙征不再犹豫，抓起卡片腾空而起——
“轰轰轰轰轰轰！”
炮弹在峰顶狂轰滥炸，冰山产生了晃动。紧接着由顶向下，出现了裂缝。强烈的震动让裂缝越来越大，最终整个冰山彻底崩溃，巨大的冰块层层叠叠坠落下来。那些围绕在冰山四周的雪地摩托士兵，眼尖的及时避开，稍反应慢些就被淹没在冰石之中。
“我操——”幸存者对着空军破口大骂。
孙征被炮火波及，后背遭受一块冰石的重击。他在空中翻滚回旋了好几圈，才跌跌撞撞稳定下来。此时战机也调转好了方向，对着孙征冲了过来，机炮喷射出刺眼的火龙。
孙征拼命加速，想要避开这凶猛的火力。但他只尝试了一秒，就知道不可能的——先后两颗子弹洞穿了他的右翼。
剧痛和翅膀的孔洞让飞行更加困难，孙征急中生智，冲着地面的幸存士兵飞去。
他的速度，躲开战机的攻击是不可能的，但是已经足够躲开那些士兵的攻击。因此，他可以贴近地面，在士兵之间穿梭，敌人战机应该就会因为害怕误伤而收敛炮火。
他的如意算盘很快破灭。
战机根本不分敌我，随意攻击。从冰山崩塌中幸存的士兵，此刻也只能咒骂着被炮火吞没，还是没能躲过死亡。
这是中国为了南极低温空战而特别研制的歼击机“恐龙”。
让人恐惧的飞龙。
孙征还是选择贴地飞行，毕竟地面上散落了许多巨大的冰块，可以用来做隐蔽。
恐龙战机好像看出了孙征的意图，索性加大火炮，将每一个可以藏身的冰块都炸成粉碎。孙征在飞溅的碎冰石中穿行，心下一片雪亮：这里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自己将再也没有躲避炮火的屏障。
孙征翅膀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绝望渐渐扼住了他的喉咙。
“为了那个女孩——活着回来。”
朱章言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无论在怎样的绝境，只要冷静地观察与思考，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孙征努力将疼痛与自己的思考隔离开。恐龙战机有什么弱点？厚装甲，强火炮，高速度——根本没有弱点！
绝望感又一次袭来。
不！如果和自己相比的话，恐龙战机的确有一项弱势——那就是灵活性。自己可以在原地飞上飞下，而恐龙战机必须配合有前冲滑翔的动作；攻击时也是一样，恐龙战机的俯冲一旦没有击中，就必须再次拉到空中，在远处调转机头，再做一次俯冲攻击；自己可以急刹车，恐龙战机却不能做到。
孙征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战机紧咬着贴地飞行的孙征，火炮不断击打在孙征身旁。一枚炮弹打在冰石上，发生剧烈爆炸，掀起滚滚浓烟。战机呼地一声穿过浓烟，却无法找到孙征的身影。
“洞幺！我失去了目标！”
“洞两！我也没有发现……”
恐龙战机之间互相询问着目标的踪迹。
“刚才的攻击是否已摧毁目标？”
“再次侦察！”
恐龙战机群多次飞过满目疮痍的冰面，依然没有发现目标。
“是否确认摧毁？”
“空中侦察，没有发现目标存活迹象。应该由地面部队去详细勘察！”
“地面部队呢？混蛋！不懂多兵种联合作战吗？”
飞行员大声咒骂，提出了返航请求。
“编队返航！”飞行队长最终同意。
恐龙战机形成整齐的队列，一起朝远空飞去。
飞了很久，夕阳已经沉入了远方的地平线。灿烂的光芒挥洒在这片古老神秘的土地上。融化的雪水波光粼粼，反射出点点晶光。
经历了战斗和厮杀的飞行员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在夕阳余晖中哼起了小曲。一位沉浸在美好景色中的飞行员把头偏向夕阳，希望能多品味一些景致。
这时候他发现，夕阳光芒下的僚机身影，有些奇怪，机身下面好像多了些什么。
夕阳完全沉到了地平线下面，光芒瞬间不再刺眼。
那名飞行员这才看清楚僚机机身下方的东西是什么——他急忙对着通讯器喊道：“洞拐！洞拐！目标伏在你的机身下方！重复！目标伏在你的机身下方！”
恐龙机群顿时陷入了震惊和恐慌。
孙征已经藏了好久。他正是趁着刚才爆炸的浓烟，急停在了浓烟之中，等敌机飞过时，奋力扑在敌机下方，躲藏了起来。他相信这一次，即使敌人发现了自己，也不会轻易攻击了：一方面都是一个飞行大队的战友，情感上不会攻击同伴；另一方面，实现空对空的精准攻击，技术上不是那么容易。
孙征忽然感觉抓住的这架飞机有些摇摇晃晃，似乎飞行出了什么问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孙征没有太在意，继续享受这一趟顺风车。
他不知道，恐龙机群已经发现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感受到机身下方异常的飞行员慌里慌张地大喊。
“你加速向前！我们到你身后，一炮干掉那家伙！”僚机应和道。
“混蛋！那我怎么办？”
“你跳伞啊！”
“这是我的飞机！我舍不得！”
“那你就跟这怪物一起死去吧！我要开到你屁股后面去了！”
“姓钱的——你他妈敢？我先打你——”
“洞六！洞拐！别胡闹！”飞行队长威严的声音传来，“都听我的命令！”
接着，飞行队长一字一句地说：“目标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持镇静，装作还没有看到他。然后我们保持队形，做低空飞行，飞到前面的冰川区。找到高度合适的冰山，洞拐你就一头撞上去！”
“什么！”
“你调整好机头，对准冰山，推上油门，就立刻跳伞！”
“不行！危险太大！稍有疏忽就会完蛋！我不干！而且丢了飞机，受罚的是我！你们却可以分功劳！”
“听我说！如果你按我说的干掉这怪物，功劳全归你！飞机的损失我决不让上级追究！”
“……”
“你要是不听命令，贻误了战机，后果是什么，你心里也明白！”
“……好吧，我做。”
孙征忽然感觉飞机在下沉，他警觉地观察——整个机群都进入低飞状态，而他们前方则是冰川区。
“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做低飞？”孙征愣了愣。
更猛烈的气流吹过他的身畔——飞机加速了。“嘭”地一声，飞行员弹射了出去。
孙征这才反应过来——飞机距离前方高大的冰山不到百米。他立刻脱离飞机，张开双翼阻止自己前冲的惯性。
可惜太近了——恐龙战机直直撞上冰山，巨大的冲力将飞机和冰面都碾成了碎片，烈火向四面涌淌。冲击波夹杂着碎片和火焰迎面袭来——吞没了孙征。
第四十九回 秘密营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人？”
拥挤的人流中，他拼命伸手去捉住沈月真。但她却在刻意避开。
“我要祭天……”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她嘴里飘出来。她的表情隐藏在阴暗之中，嘴角挂着阴毒的冷笑，给人一种可怖而疯狂的感觉。
他被拥挤的人群压得踹不过气来，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的身体都异常冰冷，拥挤没有为他带来热量，反而在降低他的体温。
寒冷，压抑，和渐渐暗淡的视野。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胸腔中迸发出炙热的呼喊：“沈月真！”
听到这声呼喊，她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她缓缓抬起脸庞。
阴暗已经从她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助和脆弱。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眼中泪光盈盈。恐惧和悲哀游荡在她苍白的脸庞。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凄然的声音喊道——
“求求你！快点回来吧！救救我！救救我……”
但沈月真的身影还是远去了，声音也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看不见了，也听不到了。他终于被人群挤倒在地，冰冷的压迫感包围了整个身体。
对不起了……我们不会再见了……不过，对于优秀的你来说，这应该算不了什么吧？你还是会幸福的……幸福的……
他闭上眼，就要这么睡去——如果不是一个小东西轻轻砸了他脑门一下的话。他用手去触摸那个小东西，金属，环状——
他立刻睁开双眼，直直盯着手中的戒指，再熟悉不过的戒指。
一个身影站在他身前，阻断了拥挤的人流，阻断了冰冷。身影垂下腰，静静凝视着他的脸庞。他认出了她温暖的脸。
“米米……”
他怅然低语。她则露出了灿烂的，暖彻人心的微笑。
一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眼眶涌落，打在他的脸颊。温暖的眼泪，只有一个小点儿的大小，但热量从这一点展开，迅速散布到他的全身——
“啊——”被淹没在冰块下的孙征，终于恢复了精神，他挣扎着从冰石碎片中爬出来。
在刚才的爆炸中，他的身体被数颗碎片洞穿，鲜血还没来得及喷涌，吞噬全身的火焰就将伤口全部凝结。紧接着他像一只火鸟般坠落在地。跌落的碎冰块迅速压住他的身体，同时也扑灭了火焰。
翅膀已经破破烂烂，不知道能不能再度飞翔。身上也满是灼伤和裂口。但再怎么疼痛，他都要继续战斗下去！
“洞拐！你到了吗？”飞行队长喊道，“这里冰山太多，飞机无法做超低空飞行侦察。你必须尽快赶到坠机点，查清楚目标是否已经死亡。”
“操！如果他没有死，我不就死了吗？”跳伞落地的飞行员愤怒地大喊。
“我保证会掩护你。不用太靠近，只要在远处看看就行了！”
“好吧……我到了！只看见冰块和飞机残骸堆成的废墟……”
“四周也看不到怪物吗？”
“看不到。”
“那么猛烈的爆炸，他不可能走远。如果周围看不到的话，那他一定是被埋住了。”
跳伞的飞行员站在碎裂的冰块前，忽然看到地上一抹红色。他蹲下身，用手指在那里抹了抹——血迹！他急忙拿起通讯器，正要开口，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从背后出现，按下了通讯器的开关，同时一把匕首顶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告诉他们……目标已被消灭。”孙征冷冷地说，“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飞行员咽了口唾沫，缓缓问道：“……照你说的做，我能活下来吗？”
“我保证。我和你一样，不是怪物，是中国军人！”孙征狠狠说，“是你们逼我的！”
“好吧……我按你说的做。”
孙征又一次打开了通讯器。
“怎么回事？洞拐！为什么不回话？”立刻传来了飞行队长的声音。
“哎呀！”飞行员夸张地大喊，“目标已经完蛋了！难道我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吗？别喊了好不好！紧张兮兮的……”
“你不能放松警惕！目标可能还存活！”
“不会的！我在冰堆里看见了他的半个身体——脑袋已经被压碎了！”
“什么？你看清楚了吗？”
“废话！飞行员的视力是多少？”
“好吧……我们已经通知地面部队赶向你的方位进行营救！你最好找一个空旷地带！使用信号棒！”
“啊……我明白！”
“你立了大功一件。我会向上级说明的。好，那我们就先返航了！保持联络！”
“嗯。保持联络……”
恐龙战机群呼啸而去。
孙征松了口气，又一次关掉了通讯器，收起了匕首。那名飞行员也松了口气，正要转身，被孙征厉声喝止：“别回头！否则杀了你！”
“好吧……”飞行员顺从地照做。
“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什么？你是说那些雪地摩托部队吗？那是误伤！误伤！”
“不！我是说战俘营！那里的军队和医生为什么都遭到了杀害？”
“什么战俘营？我根本不知道！我这次就是执行上级任务攻击你这个怪……这个人……”
孙征看出对方是真的不知道。他微微摇了摇头，又问：“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这我知道。我们在-18区南侧。”
“-18……”孙征想起男医生死前提到的“-17”区，又问道：“你身上有地图吗？”
“有的，在我怀里……我拿给你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拿。”孙征冷冷说完，一拳击在对方的后脑上。飞行员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孙征拿走地图和手枪，然后将他拖到开阔地带，点燃了信号棒。
“他应该顺利获救吧……”孙征心想，按着地图所示踏上了旅程。
多亏了紫色硬皮的防护，他才没有受致命伤。但是双翼已经破烂，无法飞行。伤势也不可能允许他徒步穿越风雪回到无人区。他必须先找到一个地方，可以获得食物药品……当然，如果还能获得答案，那就更好了。
“地下……研究所……”
…………
地图上，-17是一个环境恶劣而且没有任何战略价值的地区。这里没有任何建筑设施和守军驻扎。但很快孙征就发现，地图是会骗人的。
冰面上有重型装甲车驶过的履痕，天空中偶尔会飞过一两架侦察机。一切都说明，这里是受到严密防护的。
孙征沿着履痕，找到了装甲车的驻扎地——一个庞大的军事基地。驻军装备先进，设施齐全。车群在几千平方米的空地停泊。各类士兵有条不紊地在营地执行着巡逻任务。
这么密不透风的防卫，他们到底在守护什么？
夜幕降临。
一辆装甲车缓缓驶入营地，在正中间的空地上停下了。车上走下一名军官和几名医生模样的白衣人。他们来到营地南侧一个小型仓库门前。在这之前，孙征从未注意过这个仓库，因为它太不起眼了——陈旧的门面，贴有标语的牌子，都在向外人宣称这只是个存放应付严寒的军需品的小仓库。各种各样代表中国乃至世界最高水平的武器设施和防御工事遮挡在小仓库的周围，完全吸引了外人的注意力。
当一名医生刷卡将大门打开的时候，孙征忽然明白——这个营地所有的防御工事，其实都是围绕这个小小的仓库而建。换言之，这个仓库才是整个营地真正守护的事物。
那么小的仓库，能放得下什么秘密？
看到军官和医生消失在仓库里，孙征喃喃道：“地下……”
呼啸的寒风猛烈地吹来，一时间天地色变。漫天的冰雪和飞舞的烟尘席卷了整个营地。士兵们纷纷大喊：“风暴！风暴！”
——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孙征瞳孔收缩，摸了摸口袋里的卡片，开始行动。
第五十回 请君入瓮
在风暴的掩护下，孙征顺利来到仓库门前。风雪的呼啸帮他掩住了大门开启的声音。仓库内一片阴暗，孙征在脚下发现一处暗门。他打开暗门，走了下去。
越走越深，光线也越来越亮。很快他来到了走道尽头，进入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没有人在，也没有发现监控设备。孙征安心地探出身子，开始打量这间大厅。大厅另一侧有四个门，分别写着“办公中心”、“研究中心”、“实验室”和“休息室”。
哪一扇门后面有自己想要的真相？孙征来到门前仔细观察，看到“实验室”招牌下还写着小字“危险！普通研究者禁入！”
号称危险的地方，就是真相存在的地方。
孙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