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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逸江湖第9部分阅读

    丝丝道:“你便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你难道不知道,你不要别人替你死,你就得死?”

    墨雨轩微微朝丝丝笑了一下,伸手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珠。泪是咸的,透过绑扎的白布,渗入他指端的伤口,一定会钻心般疼。他却仿佛什么都没有体会到。比起乌血毒掌,这点疼得根本算不了什么。他的脸上变得平静,继续写道:“生死由命,若我命中该有此劫,总是躲不过的。”

    丝丝已无话可说,她拭干脸上的泪痕,伸手接过墨雨轩手中的纸笔。拿起他已写过的那张纸,放在烛灯上烧了。她不想让逸霄哥哥看到她流泪的样子,也不想他看到这张纸上的字。

    火苗蹿动,无情地吞噬了那张纸。青烟带着烧完的灰烬冉冉上升。火本无情,毒更无情,所以才要狂噬掉某人的生命,将他带走。

    第五三章:花底离别雨似烟——雨中瞎子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一响春雷,惊了四方燕雀,窗外下起了雨。没到过江南的人,不会知道,那里的春雨下得多么缠绵多情,多么忧伤断魂。

    独自莫凭栏,可墨雨轩的房间正是客栈二楼临街的一面。推开窗,低头便可俯视整条街道。他的人,此时也正坐在窗前,低头望着街上匆匆赶路的行人,赏着那各色的油纸伞。下雨时,从高出观望也别有一番景致。何况,墨雨轩又是个很懂得去欣赏事物的人。

    墨雨轩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方端砚,端砚旁架着一只笔。笔旁上晾着一个墨迹未干的扇面。扇面上写的,正是那首李后主的《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字迹圆润饱满,又不失潇洒飘逸,正如写字的人一般。这字,是墨雨轩刚刚写上去的。他的十指已比前两日好得多。毒发时,丝丝便将他绑起来,免得他伤害自己。可这几日掌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他也难得能这样静静坐着赏雨。

    窗下的行人并不太多,或打着伞,或穿着蓑衣在雨中匆匆赶路。墨雨轩的眼睛落在对面屋檐下的三个花儿乞丐身上。这三个乞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得几乎衣不遮体。三个乞丐用破布围着身体,人还是冻得蜷缩成一团。

    “嗒、嗒、嗒……”有节奏的响声传来。从街的东边走来了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瞎子。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让旁人无法看到他的脸。手里的竹竿敲击着,摸索地向前走着。一个下雨的清晨,一个瞎子,为何一定要冒雨赶路?

    蜷缩在屋檐下的乞丐的眼睛已经亮了,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瞎子手里的竹竿。那瞎子用来敲击地面的竹竿,赫然竟是丐帮掌门的信物——打狗棒。这瞎子究竟是谁?他手里怎么会有丐帮的信物,打狗棒?

    瞎子越走越近,屋檐下的三个乞丐已经飞身跃起,攻向了这个瞎子。一个伸左手抓向瞎子手中的打狗棒,同时另一手直取瞎子面门;一个伸双掌拍向他的胸口,最后一个已绕道了瞎子的身后,封住了他的退路。瞎子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般,继续向前走着。

    就在这时,墨雨轩从楼上飘身而下,左手一抓一托,将瞎子向一旁送出了两丈,右手顺势取过了瞎子手中的打狗棒,左带右点,轻巧地瞬间化解了三个人的攻势,将三个人定在了当场。三个乞丐还摆着攻击的架势,拳掌还都举着,却如木雕泥塑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他们只能眼巴巴看着这面无血色的少年气定神闲地拿这打狗棒站在了他们之间。

    一个乞丐出声骂道:“他娘地来的,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管丐帮的闲事!”

    墨雨轩笑道:“在下不是什么东西,也不敢管丐帮的闲事,只是不能看着三个人欺负一个瞎子而已。”

    另一个乞丐接口道:“公子,我们丐帮弟子只是奉命捉拿叛徒,还请您高抬贵手。”

    墨雨轩皱眉道:“什么叛徒?”

    那个乞丐继续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公子见谅。”

    墨雨轩笑道:“莫非,你们是在寻找顾畔来?你们以为他是顾畔来?”说着,到了屋檐下,掀开了那瞎子的斗笠。

    三个乞丐人突然发现,这人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瞎子,而不是他们要找的顾畔来,他们差一点就杀错了人。三人顿时一脸的惊讶之色,随后就变成了窘态。

    墨雨轩笑着上前解开了三个人道:“三位还是请回去吧,这打狗棒先由在下代为保管一阵。”

    三个乞丐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流露出迟疑之色。这打狗棒是丐帮的震帮之宝,绝对不能落入外人手中。可三人也看出,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对手。

    墨雨轩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递给第二个说话的乞丐,道:“三位将这把折扇交给副帮主解洪宝和葛林长老,就说这打狗棒是一个姓墨的小子拿去了。六月初六少林武林同盟大会时,再行归还。”

    那乞丐只有将信将疑地接过折扇离去。

    看那三个乞丐去得远了,墨雨轩才回头,对那个好像已吓得瘫倒在地上的瞎子道:“游师伯……你这瞎子,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那瞎子听到这话,就不再害怕了,刚才还向上翻着的眼睛也有已神采奕奕地望向了墨雨轩,“嘿嘿”笑了两声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师侄你的眼睛啊。”

    第五四章:花底离别雨似烟——十岁赌约

    墨雨轩带那个“瞎子”回到屋中,道:“游师叔,这打狗棒,你从何处得来的?”

    这“瞎子”的名字叫游牧之,与墨雨轩的父亲墨云飞同辈,还要比墨云飞大上几岁。论辈分,墨雨轩要尊他一声师伯。

    游牧之道:“昨天晚上,在城外,遇到一个不长眼的,骑着马差点撞倒我。我便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没有想到。这人酒是丐帮帮主顾畔来。你也知道我跟丐帮向来有过节。丐帮上下,我就只买启明那小子的账。”

    墨雨轩当然知道。游牧之的父亲遇难之时,丐帮弟子袖手旁观。游牧之艺成后,见到丐帮弟子就找他们的麻烦。说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一来二去,这梁子,就越来越深。直到司空启明做了丐帮少主,双方才尽弃前嫌。可游牧之依然对丐帮弟子敬而远之。墨雨轩心中想着,笑道:“师伯怎么处置顾畔来的?”

    游牧之道:“本来他是小启明的师兄,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我却看到了他手里的打狗棒。前两天是小启明的生日,他应该已经当了丐帮帮主。这打狗棒怎么会还在顾畔来手里?于是我就把他绑起来查问。没想到,顾畔来居然什么都不说。我只好拿着这打狗棒到街上招摇一下,想引来些丐帮弟子查问查问。”

    墨雨轩脸上依然挂着文质彬彬的笑容,道:“那倒是我,搅了师伯的计策了?”

    游牧之摇头笑道:“既然碰到你,向你问还不是一样的?”

    墨雨轩眼中闪出了一丝光芒,问道:“顾畔来现在可是还在师伯手中?”

    游牧之道:“城东三里的一个山洞中。”

    墨雨轩道:“师伯要问三弟的事情,大哥比我清楚。”

    游牧之愣道:“墨逸霄也在这里?”

    墨雨轩笑着点头。

    游牧之猛得站起身,道:“这打狗棒你拿着吧,我就先走了。顾畔来那小子,也送你当礼物好了。” 话还没说完,游牧之人已到了窗外。

    墨雨轩含笑失礼道:“师伯慢走,恕我不远送。”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墨逸霄。直到游牧之走后,他才推门进屋,望着横在桌子上的打狗棒皱着眉。

    墨雨轩望着墨逸霄,笑道:“游师伯听到你在这儿,吓得什么都不要了。大哥,你可得好好谢我才行。”

    其实,这其中的缘由,还缘自七年前墨雨轩和游牧之打的一个赌:

    游牧之的父亲与墨逸霄、墨雨轩的祖父辈是同门师兄弟。游牧之一直未婚,膝下无子,见了还在怀抱里的墨逸霄便十分喜爱。相见时,总要缠着墨逸霄认自己作干爹。墨逸霄自小性子便随他父亲,因为不善言语,待人淡漠,对这个师伯的死缠烂打更是没有办法。每次远远见到这师伯,便立刻逃得没了踪影。

    墨雨轩十岁那年跟着父母去昆仑时,正碰到了游牧之也在山上,正又哄墨逸霄叫他干爹。墨逸霄满脸无奈,又无计可施。墨雨轩便上前拉着游牧之,要与他比“倒挂金钩”,说自己输了便和大哥一起人他做干儿子,但游牧之要是输了,就要管墨逸霄叫干爹。

    游牧之总是成了名的侠士,又以轻功成名。墨雨轩不过是个娃娃,又生得纤弱,游牧之料想他绝对赢不过自己。而,墨逸霄居然也同意将自己压在墨雨轩身上。这么一来,乐得捡了两个干儿子,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万没想到,墨雨轩居然在房上挂了将近一天一夜。饶得,游牧之咬牙硬挺,还是先从房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只有愿赌服输。认输,就得叫墨逸霄做干爹。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叫一个十余岁的娃娃做干爹,成何体统?既然输了,就不能不叫。游牧之心知,不见到墨逸霄,这“干爹”二字,就不用叫。于是,认输后,就逃得没了影。风水轮流转,从此,便换成游牧之见了墨逸霄,就要逃得远远的。

    其实,游牧之一走了之,并不知道他刚走,墨雨轩也从房上大头朝下掉了下来,已连在空中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幸亏,墨逸霄飞身将他接了下来,他才没脑袋撞地。不过,他的脸已憋得紫黑人事不省,昏迷了一天一夜。可见,墨雨轩只是全凭着非凡的毅力,才一直撑到了游牧之离去。也就是那时,墨逸霄第一次看到,二弟的性子有多坚韧。

    想起几年前的往事,墨逸霄看着眼前只有不到十日的阳寿的墨雨轩,心中一阵不是滋味。

    墨雨轩也看出了大哥的心事,不想再让大哥胡思乱想下去,伸手拿去桌子上的打狗棒,在手里掂了掂道:“现下,总有了些线索。师伯说他将顾畔来放在了城东三里的一个山洞中。大哥还是快点赶去为好,若去的晚了,他说不定就已死了。”

    第五五章:花底离别雨似烟——人去楼空

    顾畔来真的已经死了。被人一剑穿喉,咽喉有一处一寸长的伤口。墨逸霄赶到时,顾畔来的脖颈还在向先流血,他的尸体还是温的。那杀手恐怕只比墨逸霄早来了一步。从顾畔来咽喉的伤口,墨逸霄看得出,杀死顾畔来的凶手,和杀死白玉剑的是同一个。唯一不同的是:顾畔来眼中没有白玉剑死时的悲愤之色。

    剑是从后颈刺入的,直贯哽嗓。顾畔来毕竟也曾是丐帮帮主,一个人,若想在顾畔来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他身后,并且从后面,透过颈骨正中,一剑直贯哽嗓。由此可见,凶手出手之快,方位之准,内力之如火纯情。据墨逸霄所知,在整个武林成名的剑客中,能如此干净利落杀掉顾畔来的,恐怕只有三人。其中,包括司空启明的父亲——司空羽凡。

    司空羽凡用的是刀,但他用的是一把和剑一样宽,一样笔直的刀。他拔剑的速度,几乎比刀更快。可他依然用刀。他曾对墨逸霄说:刀有情,剑无情。刀单边为刃,出手还可容情;剑又双刃,出手不留余地。司空羽凡初出江湖之时,曾经被墨云飞所救。墨云飞的妹妹墨云燕对司空羽凡一见倾心,以身相许。之后,才有了司空启明。

    想起司空启明,墨逸霄的心中又是一沉。本来以为找到顾畔来后,能追查到弑神帮的一些线索。现在,顾畔来被人灭口,这条线索又断了。死人也是会说话的,可顾畔来留下的线索却不足以查出凶手的真面目。白玉剑死前,还留下了一个字。顾畔来却什么也没留下。

    墨逸霄想起了白玉剑死前留下的“白”字,这“白”字是不是指的白云山庄?可白云山庄中,白玉剑的剑法已是最高,连白玉剑都没法从后面如此干净利落地一剑穿透敌人的脖颈,白云山庄还有何人能做到这一点?墨逸霄想不出这个白字是什么意思,只有无奈地向洞外望了望,洞外依然阴雨绵绵。

    雨?有雨便有水,踏水便会留下足迹。墨逸霄从怀中套住了火折子,一晃点燃,开始在地上寻找足迹。江南的阴雨天时,纵使是干的东西也难免发潮发霉,地上的鞋印一时半刻也不会干。鞋印很浅而清晰,显然是轻功很高的人走得很慢时留下的痕迹。

    地上的足印让墨逸霄有些咋舌,不是惊讶留下足迹之人的轻功之高强,而是惊讶地上的足迹之精致。虽不敢说三寸金莲,但一个男人,是绝对不会有这么小巧的脚的。莫非,这杀死白玉剑和顾畔来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那个白字代表着什么?是姓“白”的女子?还是穿白衣的女子?

    看着地上的足迹,墨逸霄觉得头有点疼。他既没听说过有姓白的女侠,也不知道江湖上竟然有哪个女子剑法如此出神入化。他觉得应该回去找二弟商量一下。二弟常在江湖游走,见识总该比自己广博许多。和他商量下,或许回有所收获。

    回到客栈,墨逸霄又呆住了。墨逸霄的屋子居然是空的,他的人也已不见了踪影。窗还是开着的,屋子也还如墨逸霄离开时一般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桌子上,放着碧绿的打狗棒。墨雨轩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把这丐帮的震帮之宝扔在了桌子上。他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带走的?

    墨逸霄走到桌子近前,拿起了打狗棒,看到端砚下,压着一方纸笺。抽出了纸笺,见上面写着:

    “花底离愁阴雨,人去月明依旧。莫为此行忧,自有贵人相救。谈酒,谈酒,待聚少林叙旧。”

    墨逸霄拿着这张纸,慢慢坐在了椅子上。墨雨轩临走时,还有闲情逸致写下这首《如梦令》,可见他走得并不匆忙。这首词里说道:“莫为此行忧,自有贵人相救。”也就是说墨雨轩说不定是遇到了能够帮他解毒的人。这“谈酒,谈酒,待聚少林叙旧。”就是说,六月初六便可以在少林相聚,把酒言欢。

    想到这儿,墨逸霄不自觉地有些喜上眉梢,站起身向旁边丝丝所在的屋子走去。丝丝没在这里,说不定还不知道这个喜讯。这几日,丝丝虽然总是对他强颜欢笑,他却看得出她眼角眉梢带着的对哥哥难以掩饰的担忧。如今,总算可以让她也松一口气了。

    推开丝丝的房门,墨逸霄再次愣住了。丝丝居然也不在。屋子跟自己离开前一样,依然是整整齐齐的。和墨雨轩的屋子一样,这里的窗,也开着。只是,丝丝没有留下任何字迹给墨逸霄。

    第五六章:花底离别雨似烟——又闯白云

    墨逸霄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间,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浑身发冷。若说墨雨轩遇到贵人相助没了踪影,丝丝又跑到哪里去了?为何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不见了?他围着客栈查访了一圈,也没有查到关于丝丝离开的任何消息。没有人看到丝丝离开,甚至一天内,都没有人见过丝丝。丝丝就好像平白无故地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墨逸霄只有坐下慢慢等。

    “关好门窗,小心火烛。咚!——咚!咚!”

    窗外落手打三更,夜已深。窗内一盏孤灯闪烁,没有人回来,屋子里仍是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窗外,仍下着断魂的雨。这不是丝丝离开的那天晚上,这已是她离开的第三天晚上。墨逸霄在桌旁,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丝丝若三天都没有回来,便不会再回来了。终于,他的眼睛缓缓转动,扫视着屋子。

    床头一点乌光闪烁,墨逸霄飘身抓起了那点乌光。这点乌光居然是——寒月影匕。墨逸霄太过着急,之前,竟然没有留意。寒月是墨逸霄的父母当年给丝丝的定亲信物。所以,这匕首便片刻不离地带在丝丝身边。当日,柳树园内,丝丝便是以此断了尹红衣的短剑。如今,丝丝的人不在了,为何会将“寒月”留在此处?

    望着寒月,墨逸霄只能想出一种解释:丝丝不愿意走,却不得不走,无法留下书信,只好留下“寒月”来给自己报信。那又是谁,忍心强行带走这么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孩子?

    弑神帮……墨逸霄的脑海里只出现了这三个字。自从将墨雨轩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