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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第45部分阅读

    你休养拦我去路。”

    话音未落,房门砰的被人推开。

    一身劲装打扮的裴淑英,闯进卧房。

    只是当她看到张大了嘴巴,咬着半个鸡腿,神色愕然的郑言庆时,裴淑英也愣了。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57章 鸠杀

    荥阳午后下了一阵小雨。

    已近晚春。雨水变得很频繁,都不是很大,对于庄稼极有好处。只是雨后的湿闷,令人很不舒服。庭院中的垂柳在晚风之中摇曳,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事情。

    郑士则来到兄长郑士机的家中,不过郑士机却不在。

    他坐立不安的在房间中来回走动,最后干脆走进花园里,想要欣赏一下晚春美景。

    可是池塘里花瓣残落,雨打飘萍后的狼藉,让郑士则的心中,顿生不详预感……

    他不服气自己族老之位落空,更痛恨郑仁基暗中使手段,釜底抽薪,使得郑士则一年多来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不仅如此,七房还成为族人的笑柄。郑士则总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似乎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妄图以螳臂当车。

    是螳臂当车吗?

    郑士则并不这么认为。

    六房颓势已经非常明显,他自信此次出手,如果不是郑威改变了主意,七房定能取六房而代之。入主安远堂。每每想及此事,郑士则就觉得心烦意乱。都是那老阉奴……若非他弄了一个什么孙子出来,哪至于情况变得如此扑朔迷离呢?

    所以他一怒之下,命人找到了首阳山悍匪两头蛇,出钱要买郑言庆的性命。

    郑仁基也好,郑世安也罢,都不是他能在荥阳动得了的人物。即便是他日郑世安离开荥阳,但却是以安远堂之命,执掌洛阳产业,所带随从行人,绝不会少。

    两头蛇未必敢去招惹大队的人马。

    而郑言庆不同,连带随从奴仆,不过四五十人而已。

    两头蛇动他,却是轻而易举。如果能要了郑言庆的性命,至少能出了胸中恶气。

    郑士则的想法很好,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让他心惊肉跳。

    首先,郑言庆没有死!

    反倒是两头蛇丢了性命……不过郑言庆身受重伤的消息,还是让他感觉非常痛快。要不了你的命,我也要扒了你一层皮!可接下来的消息,就不那么美好了。

    河南尹房彦谦领三府兵马,清剿首阳山。

    这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当郑士则得知,那两头蛇竟然是白衣弥勒的弟子,而白衣弥勒在此次事情发生之后,竟然被迅速的落实了邪教反贼的罪名,让郑士则始料未及。

    两头蛇,成了反贼?

    那自己勾结两头蛇。劫杀郑言庆……岂不是等同于反贼同党,犯了谋逆之罪吗?

    郑士则开始害怕了!

    他气归气,但在关乎家族兴衰的事情,他可是不敢有半点隐瞒。

    所以,他匆匆赶来,想要同大兄郑士机商议对策。却不想郑士机午后被郑善愿请了过去,累得郑士则只能在此苦等。看着池塘中漂浮的残破浮萍,郑士则轻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二老爷,大老爷回来了,在书房里等您。”

    有管家前来通禀,郑士则顿时从自哀自怨中清醒过来。整了整衣冠,迈步走出凉亭。

    他随着管家来到后院郑士机的书房,却见郑士机在书房外的门廊上,摆放好了酒菜,正自斟自饮。郑士则看着兄长突然增多了的白发,心里面陡生不祥之兆。

    “大哥……”

    郑士机脸上抽搐几下,看了一眼郑士则,示意他赶紧坐下。

    “兄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郑士则说:“大哥,我惹祸事了。”

    郑士机的面颊轻轻抽搐了一下。闭上眼睛,好半天轻叹一口气,“可是六房小子遇袭之事?”

    “啊?”郑士则一惊,瞪大眼睛,向郑士机看去,“大哥,你知道了?”

    “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郑士机的这几句话,出自汉代枚乘的《上书谏吴王》一文中,到了后世,也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出处所在。郑士则听罢,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都有谁,知晓此事?”

    “此事除了我那管家父子知道,再无旁人知晓。”

    郑士机哦了一声,端起酒壶,却又突然停住。

    “士则,哥哥有些话想和你说,但不知你能否听得进去?”

    郑士则忙道:“长兄为父,哥哥只管说来。”

    “这些年来,你一直为咱们七房出力,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咱们七房,想当年也是兴旺繁荣,奈何没遇到好时候,朝政更迭,使得我七房的精英,几乎尽没。

    为兄这些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你为了帮我,也是付出了无数心血,才有今日的成就。

    可这一次,你真的是糊涂了……我知道你怎么想,恐怕是觉得被六房摆了一道,心里面不舒服。其实,为兄心里何尝舒坦?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我功亏一篑。但我是觉得,只要咱们家业还在,这一次失败了,还有下一次,下下次。”

    郑士机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

    而郑士则只是静静聆听,不敢打断郑士机的言语。

    “郑言庆现在昏迷不醒,此事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郑士则问道:“兄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来,喝酒!”

    郑士机给郑士则满上了一杯酒,手轻轻颤抖。只是郑士则并没有关注到这个细节,看着郑士机,一脸的期盼之色。

    郑士机举起酒杯,“兄弟。请饮酒。”

    郑士则没有丝毫怀疑,连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他把酒喝完,郑士机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他颤抖着,将杯中酒饮尽,但也不知是喝得太急,亦或者其他原因,这一口酒下去,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兄长,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郑士机的眼圈红了。一把攥住了郑士则的手臂,“兄弟,别怪我。”

    “啊?”

    “据偃师那边传来消息,六房已经知道了,两头蛇劫杀郑言庆,是有人愿出万贯高价所为。郑言庆如果死了,这件事需要有人出来顶罪;如果郑言庆活过来,也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兄弟,为兄别无选择,为了七房将来,只能……”

    “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士机的情绪,似乎突然间稳定下来。

    他把酒壶推到了郑士则的面前,郑士则打开来一开,里面却有两个内胆。一下子反应过来,郑士则惊呼一声道:“乾坤壶?”

    “壶中乾坤,一死一生。”

    郑士机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士则,你若不死,则七房必将面临覆没之凶险。

    昔年崔君绰之事,历历在目。

    为兄要保住咱们这宗房,也是不得已为之。

    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愚蠢。居然连两头蛇的来历都没有打探清楚,就贸然出手。”

    腹中,陡然绞痛。

    郑士则瞪大了双眸,一口黑血喷出,洒在面前的酒菜之中。

    他似乎无法相信,素来与他友善的兄长,竟狠下心鸠杀他……体内的剧毒发作,身体软绵绵的倒在了门廊上。郑士机面目表情,看也不看郑士则,忽然长身而起。

    “来人。”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把二老爷秘密安葬,然后你立刻带人前往二老爷家中,送管家父子上路。告诉二老爷家中,就说二老爷他……奉我之名,去海外打理事务。

    一应月例。不要短了他们。”

    垂手站立在回廊外的管家,立刻躬身应命。

    郑士机转身走进了书房,却见屏风后人影一闪,郑善愿一脸阴郁之色,缓缓走出来。

    他那部美髯,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透出灰白色。

    “士机,难为你了!”

    郑士机身子一颤,强笑道:“大兄,如此处置,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郑言庆生死未卜,一切尚在两说……不过,既是同族,想必六房也不可能逼迫太甚。只是你还需做些补偿,以换取六房不再追究此事……这样吧,士则在巩县的两千顷田地,我再把我名下的千顷良田拿出来,凑足三千顷,归入六房名下。”

    “啊?”

    郑士机心中大痛,“那两千顷田地,至少值十五万贯啊。”

    郑善愿苦笑着摇摇头,走到郑士机的身边,“士则想要人家的命,想掘了人家的根呐!

    郑世安那老阉奴,如今进入族老会,与大半族老交情深厚。如果他真要追究起来,这件事还不算完。到那时候,莫说十五万贯,恐怕你这一个族房,都要覆没。

    忍忍吧,当务之急,是要那老阉奴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这两千顷土地,只当作是……给那老阉奴送终了!”

    世家大族,仕途是表,产业是里,传承是根本。只要有产业,有传承,迟早都可以兴复起来。阳夏谢氏之所以沉寂百年,就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支撑他们生存下去的产业。而郑家也好,其他世族也罢,在传承门风的同时,还掌控着巨大的财富。

    所以,隋唐时期对付世家大族,往往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夺其产业,致使其失去生存的根本。崔君绰当初就是被夺了产业,而不得不靠着家族月例为生。这也是崔君绰在汉王杨谅起兵之时,积极参与其中的缘由。其结果就是,他这一支,从此成为历史。

    郑士机肉痛不已,但也知道,郑善愿说的是实在话。

    郑士则要断了人家的根,人家现在反过来,要扒了他七房的皮,一报还一报……

    突然间,对郑士则的那点愧疚之心,消失殆尽。

    郑士机苦笑着点点头,“既然大兄这么说,那小弟唯有从命!但愿得,十五万贯能令那老阉奴满意。”

    第二卷 弥勒净土血莲台 第058章 回洛阳

    郑言庆总算是盼到了郑世安的到来!

    如今的郑世安。和刚当上族老的郑世安,心态又有了变化。当上族老的时候,郑世安虽说地位崇高,但其根基依旧不够深厚。这个根基,已不再是人脉、背景之类的事情,而是田地。

    古人的土地情结,是后世人无法想象。

    纵有家财万贯,可若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就感觉如无根的浮萍一样,心里不踏实。

    自从与张氏合作以来,郑世安不缺钱。

    凭借雄记商铺每年分到的收益,以足以让郑世安衣食无忧,逍遥快活。然则,郑世安还是觉得不踏实。在家族当中,他只有那两三百顷土地,着实算不得什么。

    有钱无地,等同于空。

    可土地的买卖,是有官府严格控制,不可能私相买卖。而荥阳周遭,除了属于官府的露田之外,剩余的土地不是已经分配出去。就是被世家大族掌控。而对于世族来说,土地同样重要。他们需要足够的土地,来吸纳更多的依附者,来壮大自己的家族。

    每一块土地,都是各房极力争夺的田产。

    安远堂之所以吸引人,除了掌控着郑家的冶铁作坊之外,还有在洛阳城外,和荥阳大海寺附近的数千顷土地。有了这些土地,就能养活足够的人手;有了足够的人手,才能够更加稳固的立足于荥阳。这也是七房极力想要争夺的一块利益。

    郑世安获得了族老的身份,但是安远堂却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土地。

    这也就使得郑世安在郑家的地位,相对显得有些尴尬。可就在这时候,郑士则闹了一出劫杀的戏码。郑言庆立刻就联想到了郑家七房,特别是郑士则名下的那些土地。这不是送上门来的礼物吗?郑言庆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借用白衣弥勒之事,使官府开始扫荡弥勒教。

    其实,这何尝不是对郑家七房施加压力?他在偃师装昏迷,郑世安也没有片刻消停。

    接连拜访了各房族老,恳请彻查白雀寺劫杀之事。

    如果郑士机不能老老实实的割下一块肉来,那么这件事情,迟早会闹到不可收拾。

    世族有世族的规矩!

    我们可以内部争权夺利,可以勾心斗角,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一个规则之中。

    郑士则勾结弥勒教,劫杀郑言庆的行为,已经触犯了这个规则。

    所以即便是郑士机想要保住郑士则,也绝无可能。所区别的。无非就是郑士则死得体面不体面。哪怕是郑士则的家人再有情绪,在家族的利益面前,也只能低头。

    于是,郑世安获得了三千顷肥沃良田,同时也在族老会中站稳了脚跟。

    不过相对的,郑世安将不得再就白雀寺之事追究下去。此事,就当作从未发生过。

    如果郑言庆真的有危险,那郑世安可能拼着三千顷良田不要,也要追究到底。

    可问题是,郑世安已经得到了消息,郑言庆活的很好,并无大碍。

    所谓的昏迷不醒,只是在为郑世安获取利益的时候,提供更充足的砝码。所以郑世安在接受了族老会的调节以后,再也顾不得那座正在修建的豪宅,也没有去看他新的的三千顷土地,急急忙忙的便赶往偃师,前来探望郑言庆的情况……

    言庆正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

    裴淑英何等聪明的人,到了偃师之后,看见郑言庆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吃鸡腿,还能猜不出这其中的奥妙所在。刹那间。姑姑勃然大怒,揪着郑言庆的耳朵好一阵子数落。

    也只能说言庆倒霉。

    若换成任何一个人登门,裴梓即便是挡不住,也会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让郑言庆准备好。

    偏偏裴淑英算是裴梓的主人,即便裴淑英让裴梓留下来帮言庆一把,可终究还是他的主人。一个家臣,又怎可能挡住主人的道路。于是乎裴淑英就一路畅通无阻的闯进卧房,一下子揭穿了郑言庆的阴谋诡计。面对这个其实要比自己小很多,但又比自己大了不少的姑姑,郑言庆好生尴尬,也只能向裴淑英低头认罪。

    其实,裴淑英又怎会怪罪言庆?

    只是一想到自己听说郑言庆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就急得六神无主,连她老子都没有说,带着百余名裴氏族中的家将赶来偃师探望。对于言庆,淑英也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这小郎君很体贴人,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

    他能做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样的诗句,也能挥毫泼墨,绘出‘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的神韵。哪怕是和郑言庆只认识了一个晚上,但在那个晚上,言庆抱着她酒醉的模样,裴淑英却牢牢的印在了脑海之中。

    你说这是男女之情?

    裴淑英绝不承认,所以她更多的认为,这是一种母爱!

    对,就是母爱……

    “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学人家装昏迷!”裴淑英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就不由得心生怒气。她喝了一口郑言庆煎好的香茶,忍不住又伸出纤纤玉手,揪住了郑言庆的耳朵,责骂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情,你老师差一点要点起整个右骁卫麾下军府,荡平河洛?你这孩子,怎地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郑言庆懦懦不敢言。

    一旁毛小念也只能偷偷笑不停。

    难得看见少爷被人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原来少爷始终还是个孩子。

    可郑言庆有苦说不出。

    装正太,实非他所长,但又不得不装,否则就要面临裴淑英无休止的唠叨。

    他自己也清楚,这件事他做的不够地道。

    人家大老远过来,却发现上当受骗,心里肯定不舒服。

    唉,女人啊!

    真的很烦……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言庆心里面嘀咕一下,如若说出来,势必会引发裴淑英更加凶猛的唠叨。

    好在第二天,裴行俨就来了。

    本来裴翠云也要过来。可不成想家中来了一位朋友,令她不得不留在洛阳作陪。

    “是什么人过来,让翠云连自家小郎君也顾不得了?”

    敢这么说话的,除了裴淑英别无他人。

    这让裴行俨颇感纠结。一方面他和郑言庆感情不错,也希望姐姐能嫁给郑言庆这样的好郎君;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裴翠云嫁给郑言庆,因为那样一来,郑言庆就要从他的兄弟,变成了他的姐夫……这让裴行俨感到非常为难。

    “是唐国公三女,李云秀。”

    “哦,原来是她啊……怪不得翠云不能过来。小妖。你莫要生气,李云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