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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密飞行第9部分阅读

    我一眼,表示他的未卜先知,但他脸上并不是得意的表情,反而是一种严肃下的悲切。

    程师长汇报,这本来是既定的计划,在老猫第一次幸存回去通报了洞里的情况之后,他们已经有了这样的计划。计划一共有两个方案,第一是准备从苏联进口一家大型飞机,但是和苏联交恶后,很难再进行这样的活动;第二是使用中国现有的飞机,但这个需要很长的时间,他们现在运到了吊装设备等零件运进来还要很长时间。

    后来裴青发现了吊装仓库里还有日本人的轰炸机零件,因为这里的起飞铁轨都是根据日本的规格来设计的,所以,他们决定使用那些零件,再组装出一架“深山”轰炸机。

    经过工程师们不分昼夜的工作,这架飞机即将完成最后的组装。

    三十九、起飞

    起飞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会议结束第二天,王四川找卫兵要了一张信纸,把一些事情交代了下去,他怕有事牺牲,不能只言片语也留不下。我受到感染,也给家里留了条子,封在信封里,托组织部带出去。

    组织部的几个女兵都向我投来了异样的光芒,我不敢说那是崇拜,但至少是一种炙热的光。我心中想着前途不定,各种滋味涌上心头,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胡思乱想根本没法停止,转眼又过去了一个礼拜,白天训练,晚上开小会,有人一次又一次对我们重复着“无产阶级勇气”,倒也没有太大的恐慌。不久后,这一天终于来了。

    前一夜我出乎意料地休息得很好,早早去了集合地,发现已经来了不少工程兵,负责发射任务的人已经连夜测试了很多次。

    我一个人在集合地等到所有人到位,包括我不太愿意共事的飞行员伊万,然后列队走进了飞机里。

    基地里给我们每人都配了一套飞行服,全是小日本的航空服配置,应该是从仓库里淘出来的。我们几个还好,王四川和伊万都是大个子,穿上那些衣服戴上头盔后显得特别的寒碜。

    我们早早坐上了自己的位置,系上了保险带,听着驾驶舱里传来无线电的声音,外面有无数的声响,叫喝声和机械敲击的声音掺杂着,所有人都僵硬得要命。

    不是紧张,只是无奈和麻木。

    机身的固定卡架使用非常牢固的铁夹钳停在铁轨上,起落架被加上了这种铁夹钳,一共六个,每个有六十公斤重,用巨大的螺栓收紧。现在飞机即将起飞,需要把这些铁夹钳松开,得用很长的时间。

    另一边所有的探照灯都在定位,风向非常重要,因为现在不是常规起飞,如果风压向下,我们会被压得下降过快,可能来不及提速就直接撞上深渊底部了。

    我不知道外面忙碌的所有部分,但显然只要一处出问题,我们就小命难保。

    应该是搬掉铁夹钳使得飞机震动,动荡中王四川递给我们每个人一根烟,有人拿了,有人没拿。王四川又问在机舱里为我们做最后检查的三个战士,是哪里人。

    三个战士一个是甘肃的,一个是山西的,一个是哈尔滨的。

    王四川就稀罕地道:“怎么都是天南地北的兵。”

    其中一个年长的道,他们是贺龙手下的兵,虽然年纪不大,但参加革命都很早,是真正上过战场的那批,十一二岁在部队里当勤务员,没几年就全国解放了。都是苦孩子出身,除了部队没地方待。

    我见一个是我老乡,和他用家乡话说了几句,小兵很高兴,但看得出他的高兴中透着紧张。

    我苦笑,心想你紧张什么,等下飞的是我们。

    他们检查完了之后挨个向我们敬礼,然后下了飞机,我看着就像遗体告别一样,突然特别难受。

    裴青什么话也不说,在机舱里不能抽烟,那根烟被他把玩得不成样子。王四川拍了一下他:“别板着个脸,这次任务危险不大,鬼子坠机才死了一个,轮不到咱们。”

    裴青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怕死,我不像你们有家里人。”

    王四川道:“那好,你既然有这觉悟,回头如果飞机要减重,先把你扔下去。”

    裴青没反驳也没不理会,而是反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飞机并不是探索这个深渊最好的办法。”

    “不飞怎么下去?”王四川道。

    “对于这种空间最好的探索方法是使用飞艇。”一边的朱强道,“其实指挥部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听说建造飞艇的技术暂时还没有。”

    “事实上什么技术也没用,如果没有这架飞机,工程兵也能直接修栈道下去。”裴青道,“为什么一定要用飞机?”

    “也对,那未必不是办法。”老田道,“人多力量大嘛。”

    我听得出裴青话中有话,但这种事也不能多问,正想转移话题,听到驾驶舱传来声音:“地面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我们要准备起飞了。”

    顿时鸦雀无声,谁也不说话了。王四川把烟夹到耳朵上,对我们道:“我们那里人的习惯,这样能带来好运。”

    我们互相看了看,耳朵上也都夹了烟,只有裴青把烟叼到了嘴里,靠近了舱壁。接着是无声的十多分钟,我听见发动机开始预热起来,机身开始抖动。

    我无法回忆起飞的最初过程,那段记忆对于我来说,是无比清晰而又模糊的,但我可以记起启动几秒后的事情。

    因为铁轨是有弹性的,飞机起飞的时候震动非常剧烈,剧烈到我一度以为它会脱轨,在废弃之前撞上大坝。

    在这种震动中飞机急速加速,在第一秒,我们耳朵上所有的烟都掉了,裴青冷笑着叼烟看着我们,眼神很是不屑。

    但是我没多少时间恼怒,随之而来的是头晕目眩,老田立即叫出了声音。

    我死死贴住舱壁,觉得肠子直往喉咙上冲,几乎是咬着牙关才能把呕吐感压住。随着速度的迅速加快,我的喉咙整个发紧,难受到了极限,心里想着,不管是起飞还是撞毁,都他娘的给我快一点。

    终于在我几乎晕眩而死的一瞬间,颠簸消失了,连飞机震动的巨大噪声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气流和发动机的声音。我刚松了一口气,机身猛地一沉,飞机倾斜,机头朝下急速下降。

    我知道我们已经飞出了大坝,失重感让老田终于吐了出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抓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缓缓的失重感慢慢消失,一切都平缓下来,我一身冷汗看向裴青和王四川,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功了,只听无线电里伊万道:“已经进入平飞,可以解开安全带开始工作了。”

    我很想大口呼吸一下,无奈没有了任何力气,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解开保险带,跟王四川对视,看了看已经休克的老田。王四川也吐了。

    骑马和坐飞机完全不一样,我心中苦笑,见裴青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了舱口。

    没有打开照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我招呼伊万把挂在飞机外面的所有照明打开。很快白光亮起,照出了一片洞壁。外面布满了巨大的黑色花岗岩层,在白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深渊,我来了。我心道。

    四十、飞行日志

    最早的一个小时,我们是在惊叹、恐惧、虚弱中度过的。老田醒过来花了十五分钟,朱强后来也吐了,但他还是开启了摄像,让我们能观察飞机下的情形。更多的人都注视着摄像机。

    那是如此幽深的景象,现在我夜间坐飞机的时候,看着舷窗外的黑暗,有时候还会惊醒,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刻。

    “黑云母花岗岩。”缓过来的老田清理完吐得一塌糊涂的头罩,来到我们后面,一边咳嗽一边道,“第三纪时候形成的,真想去敲一块下来当样本。”

    一边的洞壁只被探照灯照亮了一小部分,黑色的岩壁凹凸不平非常狰狞,老田看着那些因为常年压力形成的岩石纹路,开始给我们滔滔不绝地讲理论知识。

    这些是我们没有接触过的,我们也就由得他讲。

    慢慢地,两边的洞壁同时远去,我们飞出了喇叭嘴,往巨大的空间深处飞去。黑暗侵入,探照灯渐渐什么都照射不到了。

    在这里气流变得平稳,只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飞机飞得很慢,我们来到中间机舱,翻开舱盖,开始观察洞顶的情形。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无限的,只有洞顶一定是有限。

    然而飞机缓缓爬高,我们看到洞项越来越近,却有一股泰山压顶之感。孙悟空被如来翻掌压下的那一瞬间,估计看到的情形和这个差不多。靠近了看,这个洞岤的顶部犬牙交错,断裂的巨石形成无数凸起的岩锥往下刺来,就像倒悬在头顶的无数险峰,随便蹭一下我们都会立即粉身碎骨。

    飞机不再升高,在这种视角和速度上,我有一种错觉,我伸出手就可以抓住上面的岩石。离开飞机以后,我会吊在上面,看着身下满是云层的深渊直到死去。

    很快,我们平息了兴奋,一方面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了,另一方面,极度的紧张过后,人终归会陷入平静。

    到这时裴青站了起来,一个人去了投弹舱。

    我和王四川对视了一眼,王四川说真是傻鸟多作怪,装什么苦大仇深。我苦笑,心说这种人我不是第一次见到,确实很难相处,不过裴青确实是不合群,这可能是因为他过于聪明造成的。

    试想如果你和一群明显比你幸福但又比你笨的人在一起,你也很难摆正自己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轮番做着观察笔记,基本都在说废话。在这片空间里,能观察的东西确实不多,很快变得无事可做。

    三个小时后,我们开始下降,向深渊的底部降去。

    飞机平缓地下降,我们全部拥到舷窗位置,帮助日记观察。

    从朱强的位置向下望,下面的迷雾犹如云层,看得不是很清楚,那些棉絮一般的雾,在这个距离看去像是一整片柔软的固体,飞机可以直接降到上面。

    但高度真正降低以后,这片雾气的真实情况就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种灰色的气体,因为其中的“汞”概念让我觉得喉咙发紧。我发现虽然雾气看上去是凝固的,但表层其实还在缓慢地流动,不知道是被飞机的气流带动,还是因为深渊里有微弱的风。

    这时王四川和裴青打出了大量的曳光弹,刺入浓雾以后,爆出大量光斑,瞬间把雾气下的情形照亮。

    什么都没有,迷雾中没有任何光影变化,好像这深渊远没有到底。有重金属的雾气挡住了雷达,这下面到底有多深恐怕只有降下去才能知道。

    “全体戴上氧气罩,准备切入云雾层。”耳机里传来声音。

    我们几个吃过亏的立即戴上了头罩,另一边的红灯亮起,开始闪动,飞机猛地一震,开始加速下降。我们用肉眼看着,四周开始迷蒙起来。

    能见度急剧下降,很快便降到什么都看不到,从舷窗看出去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这样能看什么东西?”王四川道,“雾里看花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办法把这些雾清开?”

    耳机里的声音道:“没办法,我们现在看看能不能穿透雾层,到下层去,在这期间只能是这样。”

    开会的时候,老田曾经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一层雾气应该和地面上的云层一样,把这片虚无的黑暗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问题是这片云层到底有多厚我们并不知道。

    这其实相当危险,因为如果浓雾太厚,我们很容易在里面偏离航线,一头撞上一边的洞壁。如果老田的判断是错误的,那云雾下可能是深渊的底部,那我们同样没法看到下面的情况,甚至直接坠毁。

    所有人都充当了飞机的眼睛,我们用尽一切眼力看着自己的方向,一旦出现情况就立即知会伊万。曳光弹不停地发射出去,看它会不会在下面撞到障傅物。

    非常安静,谁也没有说话。飞机一直在下降,但是怎么也没有降出云层。

    王四川终于问道:“老田,你是不是搞错了?再降我们就到底了,哪有那么厚的云?”

    老田道:“你忘了这是汞雾吗,本来就不是云,这地方的深度本来就不好估计,我们只有冒险。”这时的他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王四川拍了拍耳机问伊万:“我们现在的深度是多少?”

    “三千一百米。”伊万道,“老田,再降我们要撞到底了。”

    裴青这时好像有些意外,问我道:“降了多少米?”

    “三公里多。”我道。他看了看温度计疑惑起来:“奇怪,温度在下降。”

    “这有什么奇怪的,罗森殿当然寒气逼人。”王四川道,但是说完面色忽然变了,“我靠,是不对。”

    朱强不懂,问我们道:“什么意思?”

    王四川就对他解释了一番,听完后,朱强还是很担心:“那为什么温度会下降,难道理论是错误的。”

    “不是,我觉得应该是这里的雾气有强大的隔热作用,而且非常厚,所以雾气的内部温度会比外面低。”

    “那你们慌什么?”朱强莫名其妙。

    “汞蒸汽比水蒸汽更重,隔热性更好,温度降低,说明我们进入了汞蒸汽更厚的地方,也是这层雾的下方。但是汞只有加热才会转化成蒸汽,所以产生汞的地方应该温度比较高,我们之前认为下面可能有很多的汞矿或汞湖,就是基于这样的判断。但现在温度降低了,那说明可能出现了第三种情况——汞在地脉的更下层,加热以后从深渊下的裂缝里蒸腾出来,然后形成了汞雾。

    那样的话,汞层和地面之间的间隔是很小的。“

    一边的裴青补充道:“温度降低意味着,我们已经非常靠近深渊的底部了。”

    朱强看向老田,老田道:“裴青你这只是猜测。”

    裴青道:“温度降低是事实,很可能我们离地面已经只有一千米。如果深渊底部有山脊,我们死定了。”

    王四川马上提起耳机提醒伊万,还没说几句,旁边看着外面的朱强大叫了一声。我赶紧跑到窗边,猛地见到浓雾里出现了一块黑色的山峰,飞机几乎贴着石头飞了过去。

    我一身冷汗,和王四川对视,王四川立即大叫道:“拉起来!我们要撞底了!”

    耳机那边的伊万还没明白,我冲上炮塔看向山峰,几乎是一瞬间,原本一片灰蒙的浓雾里出现了无数狰狞的黑影,看形状都是山一样巨大的岩石。

    这些一定是我们在洞顶看到的那些裂缝的一部分,它们在空洞坍塌,之后从上面掉下来堆积在深渊的底部。我们降到了一定高度,这些岩山的顶穹现在全部刺了出来。

    王四川冲进驾驶室,这时伊万早已经看到了这幅可怕的景象,拉起了飞机头,飞离了这些黑影。我往下看去,真是一身冷汗,刚才只要有一点误差,我们就直接挂掉了。

    还没舒口气,忽然听驾驶室里大骂了一声,我抬头往前看,飞机前头猛地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影。

    那影子的形状酷似一只巨大的马头,大得无法形容,而飞机的能见度极低,那种距离等于一辆时速三百迈的快车,突然在它面前一百米处出现了一堵墙。

    伊万本能地作出了反应,飞机立即侧拉,机身一下子侧成了七十度,我立刻倒在机舱一侧,看到飞机以可怕的弧线朝黑影冲了过去。黑影非常快速地靠近,最后从雾气中“冲”了出去,几乎在机腹三米,最多不过十米处蹭了过去。我看着那清晰无比的黑色岩石从机身下掠过,完全蒙了。

    那时的心跳已经不是加速,而是完全停止,血液在那一刻好像是不流动的。

    我的脑海里记下机腹掠过岩石表面的过程,每个细节都十分的清晰,那最多不超过三十秒,我却感觉有三十分钟那么漫长。

    而飞机掠过以后,机身几乎侧成了九十度,轰炸机是没法做翻滚的,只要翻过了头会像乌龟一样再也翻不过来,直接摔下去,所以飞机立即被强行往上平拉。

    我听见伊万大叫,知道这时他已经不是在驾驶飞机,而是在靠本能了,不由得也跟着大叫。恍惚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看到自己的头顶有什么东西掠过。

    抬头一看,一个山影直接出现在顶上,还没等我惊讶,忽然雾气里冲出了一只岩角,撞在炮塔上的铁架子上,那一刻炮塔的所有玻璃都碎了。

    我几乎在巨响响起的一刹那缩了下脖子,迎面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