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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D区第2部分阅读

    了一个空罐。对这种生活,我彻底厌倦了。

    爬上阁楼,在黑暗中仔仔细细地将每一寸地方都摸了一遍。她确确实实已经走了。一股空虚向我袭来,难受得想呕吐。

    我无力地靠在墙上,什么都不想地开始手滛。

    ……似乎过了大半个世纪,那地方也渐渐觉得有点疼,却仍然没有射的意思。

    我于是叹了口气,放弃了。

    我倒下来想睡,但是,虽然经过了劳累的一天,现在竟然还是没有睡意,有点奇怪。我开始想那栋房子,想那里面的女人,幻想着各种各样的滛秽场景,甚至想起了以前看过的s成丨人片。终于,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之下,我睡着了。

    那晚我又梦见有人摸我。

    我梦到一双手,缓慢地在我全身游走。轻轻地,温柔地,体贴地,无微不致地。

    抚摸我全身的那双手,就像某种温暖而又若即若离的思念。

    那个梦境,令我回忆起原本不可能记得的、在襁褓中被母亲呵护的婴孩时代。

    睁眼醒来,看着从小窗射入的那一道熟悉的晨光。光柱中有无数的微粒上下游动,就像是无数的生命一般。

    空白的脑海渐渐浮起了一个模糊的念头。

    清晨,不仅是x欲最旺的时候,也是想像力最自由的时候。因为刚从睡眠中醒来,平时牢不可破的想像框架也有待修整,如同在作梦一般的想像力得以无拘束地在脑海中自由畅泳。

    模糊的东西渐渐成形,意识到其实体的时候连自己也吃了一惊。但吃惊过后,我就明白到,现在的我没有可以将之完全压制的能力。

    于是,只好把这个想法作为定案接受下来。

    在d 区这种地方勾延残喘是没有意义的,不对现在的生活作出反抗是不可原谅的。

    我现在的处境,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夺走的生命。

    我已经过了60岁生日,距离国家统计局所统计的男性平均寿命不足三年。在余下的日子,我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现状如此,难道还要日复一日地洗碗,日复一日地、孤独地在这个阁楼上度过余生吗?

    开什么玩笑----还不如立刻死掉来得干脆痛快。

    毫无疑问,这样的想法不是一时意气。这样的想法,早就在我擦洗碗碟的时候,在我注视那栋房子的时候,在我留意那个露宿者的时候,甚至在我睡眠的时候,就已经不断地成形,不断地成长,直到那个女人出现,直到那个女人离去,这一个想法,才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

    说是契机也可以,导火索也无所谓,总之,随着她昨晚的离去,我在d 区平稳而无趣的生活已经划上了句号。往后就算是饿死街头,也不会再过这种生活。

    现在首要的事,就是找到那个女人。因为很明显,她需要保护。

    找到她之后,我要对她说,往后的人生,两人一起来过吧,在这个无爱而孤独的d 区,互相扶持地、努力地活下去吧。

    即使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也好,即使会受到怎样的拒绝也好,即使有多么困难也好,我都一定要这样说。

    因为,如果不说的话,就连那一丝的温暖也传递不了,就连那一瞬间的心情都无法表达,甚至,就连值得怀念的失败也得不到。

    那天早晨,我所下的,便是这样的决心。

    伯父死后第九年,我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二段婚姻。

    两段婚姻之间相隔了足足九年,要说漫长也的确漫长。只是,不经过这样的时间,不经过这样的阶段,我的人生就无法理所当然地、正常地继续下去。

    芳,那是我第一个妻子的名字。我们二人的婚姻,无论谁来看都会认为是失败的婚姻,连我自己都不例外。但唯其失败,才不能不令我对之深深反醒。

    因为,当时的我曾经那么认真地爱着她,认真地想要和她共度余生,即使在出现裂痕之后,我也曾经认真地尝试去修补这段婚姻。

    虽然伯父一直都不看好,可是当时,我的的确确是打算付出全部的努力来维持我们的关系。

    但终归,我们的婚姻只持续了一年,一年不到。

    那时候,不可预料的事确实是纷至沓来,而我们,也丝毫没有必要的心理准备。

    在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倒霉事之中,我们所做的,只有随波逐流。

    事到如今,我最后悔的,就是当时的自己没有可靠的自制力,在强大外力的推扯之下,没有完全体谅妻子的软弱并且足以独自抵挡冲击的自制力。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将自己投入试炼之中,为了迎接下一段婚姻而进行的严酷试炼。

    无法通过的话,就只好像伯父那样独身了。

    我向自己作了这样的约定。

    九年之中,我学会了各种各样的自制方法。

    对象不同,自制的方式和手段也可以不同,甚至根据每一个对象设定完全独立的自制程式这种程度,我也做得到。

    同时,我还可以保证所有这些程式的执行效率,连误差值也能够准确限定在绝对的可控范围以内。

    换言之,我可以随时变换面具,不,连行为举止、语气用词也可以随意改变,称之为自由转换人格也毫不夸张。

    方便固然是方便,但是如此一来,能够将自己的心坦诚相向的对象,就几乎完全没有了。

    自我刻制这种事,一旦习惯,就会变成何时何地都无法揭开的铁面具,何时何地都无法打开的心之枷锁。

    这样坚固的枷锁只为一个人打开过。

    说来惭愧,原本是为了更坚强地处理婚姻关系而铸造的枷锁,却为了再婚的对象而打开了。

    想起九年来的试炼,实在是很可笑。

    所以自此之后,我对于通过自身的努力可以达到怎样的目标这种事,怀有无限的疑问。同时,我开始相信缘份。

    就这一点来说,我大概从一个凡人向佛的境界靠近了一步,微不足道的一步。

    娴是我的第二个妻子。

    如其名字一般,她是个娴静的女子。她没有服食过「永恒之恋」这种药。在当时,这是很少见的事。

    要说原因,大概是因为体质太弱,服药以后,会以比平常人大得多的幅度削减其寿命的关系。但这一点,却恰好令她在我心中的形象与其他人的形象之间,有了决定性的不同。

    她就像是----代表了真实一般的存在。

    因为「永恒之恋」的作用,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难从一个人的外表去推测其真实的年龄。甚至连年龄这种东西,其存在感都已经变得过于稀薄。

    但归根究底,通过药物得到的身体是不真实的,是不自然的,是有违生命规律的。无论人们对此已经多么习以为常,始终,在心里面的某个角落还是会不期然地觉得,自己的肉体是某种虚假的存在。

    所以我对她的爱超出一般,几乎是如同渴求真实一样渴求着她的身体。

    这样说也许过分,但在我的意识当中,做嗳这种事,是我得以将自己近似虚假的存在与她作为人的真实感混为一体,从而达致某种同一性的唯一途径。

    然而,来自对方的担心却令我觉得很讽刺。

    没有服食过「永恒之恋」的她,渐渐地自觉到表观年龄和我相差得越来越远。

    因为这个原因,她经常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相恋也许注定不可能是永恒。

    终于,命运降临的时刻到了。

    她只陪伴了我三年----只是三年----三年后死于难产。以当时的医疗技术,很难解释为何连难产这种事也会死人。

    她一直贫血,也一直体弱,又是高龄产妇,这些我全都知道。但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之下,都不足以致死。

    唯一要说的话,就是无论任何时代,总有医疗事故。我一直将她的死视为医疗事故,从来没有理会过医院方面的任何解释,事实上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的失误。

    那个失误的严重程度,是两条人命,我最亲的两个人同时死去。

    那时候,将要和娴生下孩子这件事是让我觉得最不可思议、也最不能心安的事。她过去五年的体检报告显示,她的卵巢一直都没有产生卵子,谁都以为她已经不可能怀孕,而且她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宜怀孕。

    从确认怀孕开始到她难产死去,足足六个月,六个月之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的状况。我不只一次提议,把胎儿拿掉。但是,好不容易有机会成为母亲的娴,宁愿相信医生依照当时的状况所作的判断。

    「最坏的情况是生育不成功,胎儿夭折,作为医生一定会将确保母亲的生命作为最优先事项。」

    娴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对医生的判断我也未能提出有根据的异议。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简直就像是最低级的谎言一样刺痛着我的心……不,根本就是最低级的谎言。

    一直担心的事最终变成铁一般的事实,那时候的我自以为失去了一切值得珍惜的东西,自以为剩下的只有无用的自制力。

    此后我没有再婚。

    我只能在孤独中紧紧地戴好铁的面具,死死地握住心之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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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早上第一次在d 区游荡,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

    脏乱的街上只有稀落的人影。我独自漫无目的地在近乎荒凉的街道上走着,显得有点碍眼。

    街道两边的建筑很破旧,估计还停留在刚刚被设为隔离区的那个年代,大概几十年来都没怎么改动过。

    说起来,我连d 区究竟是什么时候设立的——这样一个基本问题——也一无所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既然是为那种病而设的话,设立的日期应该不会比「永恒之恋」的发明更早。这么说就是五十年以内的事。

    从那时候开始,这里对人类而言就变成了一个异常的所在、一个有入无出的巨大鸟笼。

    但是,经过了几十年的无政府管治,这个地方在其实质上变成了什么样子,对我还是一个疑问。所以,如果将当前事实作一概括的话,我是在一个几乎一无所知的地方,追寻一个几乎一无所知的女人。

    现在的我,便是这样任性,任性到可以将一直依赖的所谓自制力抛到九霄云外。

    ……意识到时,我已经离开了街道,走在一片种满了不明植物的田野上。

    那些植物看上去有点像……有点像印象中曾经在纪录片或者电视新闻里面见过的,类似烟草的不祥之物。

    看着这些植物,我的心中渐渐涌起了一种冲动,一种莫名的、想要一把火将这些不祥物通通烧光的冲动。我的眼前甚至开始出现火光的幻像,周围的一切,没有例外地全部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就连天空也燃烧得看不见边际。

    漫天的火影持续了大概十秒,十秒之后,一股空前强大的饥饿感伴随着后脑的眩晕汹涌而至。我跌倒在地,迅速失去知觉。

    耀目的白光射得人睁不开眼。我依稀见到有人影晃动。似乎有人对我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颈部一下针刺般的痛。

    没多久,我再度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她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两日,还有,她说她叫静,不叫娴,希望我不要再叫错。

    似乎在我昏迷的时间内,我不断地叫娴这个名字。

    对此我没有作任何解释,因为我的头很痛,然后我发现自己的头被包得像个粽子一样。

    「你的手术很成功,休息一个月就没事了。」她说。

    「什么手术?」

    「简单来说,我们切开了你的颅骨,取走了一块芯片。你不会再受国家监控了。」

    「什么芯片?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完全不记得以前有做过开颅手术。」「这种芯片不需要开颅就可以植入,打支针就行了。但要取出来就麻烦了。」我以为自己在作梦,所以又睡着了。

    躺在床上的一个月,我渐渐了解到如下事项:大约三十年前开始,国家在几乎每一个国民的脑中植入了监控芯片,这种芯片是电子技术与生物技术的结晶,能够将人所见到的影像以及所听到的声音传送到最近的基站,然后交由超级电脑分析,发现可疑数据之后再经由专门的监控人员检查。换言之,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变成了一部流动摄像机,或者确切点说,一个国家特务。

    而d 区,就是收留那些被监控者认为具有潜在危险性的人。

    「我危害到谁了?」据说这是初次知道真相的d 区人必然会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国家。」而这个则是标准答案,从无例外。

    所谓潜在危险,是一个非常诡异的罪名。首先,它明确承认自己没有证据,其次,它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证据,最后,它明确透露出自己的恐惧。

    也因此,它需要一个伪装,一个冠冕堂皇的伪装,比如说,一种需要隔离的可怕疾病。

    而最可笑的是,d 区设立的真正时间,实际上比永恒之恋出现的时间更早,当然也比芯片植入的时间更早。

    从某方面来说,这个国家的确进步了,至少,它开始为自己找借口。

    而我身处的地方,则是d 区真正的管理者——d 区解放同盟的总部。

    国家对d 区的管理方式,简单来说就是任其自生自灭。也因此,d 区某程度上可以说是全国最为自由的地方:除了不能离开d 区,在这里,只要你做得到,你什么都可以做。

    所以d 区曾经有过这样一段无政府的黑暗时期,人们为了食物,为了女人,甚至为了一句话,就可以互相残杀。

    而渐渐,有一些人在混战中结成了小团队,小团队又渐渐变成了大团队,最后,终于产生了d 区最大的组织,d 区解放同盟,简称d 盟。

    d 盟的口号是:「将全国变成d 区,在d 区掀起一场蓝色革命。」在这里,蓝色,代表着自由,代表着民主,代表着真正的共和。

    而众所周知,红色,已经被用来代表血腥,独裁,与及假仁假义。

    在这个被军队重重包围的d 区,只要一按按钮就可以夷为平地的d 区,d 盟的首领竟然想要掀起一场全国性的蓝色革命。

    简直不堪一笑。

    「要怎么做?」据说这是初次听到这个口号的d 区人必然会第一时间想到的问题。

    「将d 区变成全国最美好的地区,让所有来到d 区的人发现,来到这里是一生最美好的时光,让所有人都向往d 区的生活。如此,总有一日,会让全国所有人都接受这场蓝色的革命。」

    换言之,d 区是一粒种子。

    但我不相信这个国家会任由它遍地开花。d 区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静说:「那么你说怎么办?革命如果不从心开始,就根本不是革命。」我答:「但革命如果不诉诸暴力,就根本不可能成功。」「靠暴力成功的红色革命,结果如何已经很明显了,不需要再试一次了。」「别拿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垃圾来说事。」

    「暴力革命总是免不了被野心家所利用,这个国家需要的是每个人发自内心的革命。」

    也就是说,如果连野心家、连腐败者都发自内心地憧憬蓝色革命的话,就会成功。

    何等幼稚的想法。

    权力使人腐败,无限制的权力导致无限制的腐败。在这个从体制上已经完全腐烂的国家,期望一种非暴力的革命成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其实我完全明白,这些都只不过是他们的一种信仰,一种寄托。

    在最黑暗的地方,往往需要最光明的信仰,才能够作为一个正常人类活下去,否则,就只能变成恶鬼。

    d 区是一个大监狱,所有囚犯都被判处无期徒刑,若真要搞什么革命,人家连监狱本身都立马给你炸掉。

    原本就不可能的事,只好以不可能的方式来达成。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幻想着蓝色的未来,勉强保住现实中的自我不致崩溃,从而获得某程度上的救赎。

    身处现世地狱的人,若不想变成魔鬼,就只好努力成为天使。

    我最终认同了这一点。

    很多年之前,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我总是半途而废。

    然后又重新开始。

    然后又半途而废。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没有一次能坚持得住。

    然后终于有一日,我接受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