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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黑第45部分阅读

    相配。何况她心里打着小算盘,估摸作几身精致服饰卖出去,凭这姑娘的模样气质,肯定抢眼得很,也算变相给平夏坊作宣传不是。

    涵阳就是想早点置办好衣物,她生性不爱打扮,更不耐烦管玉掌柜心里惦记着的小九九。硬逼着玉掌柜带去看了那几件“品质不怎么地”衣衫长裙,其实平夏坊哪里有次等货?就算是普通样装,衣边裙角都算针脚细密,花式绣艺精致华美。

    随手指了几件衣禅裾裙,都是简洁方便的款式,让接待丫头包裹齐整,缴付银两便罢了。

    “姑娘哎,您再考虑考虑……”

    夏掌柜一边结账,一边不甘心地再劝。

    “夏掌柜,我记得平夏坊原本一直是陈掌柜打理,什么时候换人了?”

    “呃?姑娘认识我师父?”夏掌柜有些惊奇,回道:“三年前师父就回乡了,平夏坊由我出钱盘了下来。”

    “你们颜当家的,最近可在东陵?”

    夏掌柜心里一惊,脸色有细微的不自在:“姑娘您说笑了,这平夏坊哪里来的姓颜的当家?”

    当朝左丞相颜衡一家可不得了,老父官场得意,一双儿女则是商场逍遥,颜氏商铺开遍大江南北。

    不过平夏坊是当初颜小姐年岁尚小,一时兴起整出来玩耍的铺面,当初找的就是外姓人顶“当家”位置,除了少数几位,旁人轻易不会知道平夏坊其实也姓“颜”。

    “夏掌柜,我与颜小姐有些渊源,算是故人吧。”涵阳取出一封书信,放到桌面上推到夏掌柜面前:“劳烦将此信交给颜小姐,她自然明白。”

    说罢,取了衣物转身即走。

    一无名贴,二无信物,颜府为堂堂超品左相居所,贸然登门,只怕会被当成居心不良的攀附之辈,届时莫说见面,兴许连求见的消息都通传不进去。

    平夏坊为颜绾绾私设,涵阳既说得出其中关节,夏掌柜心存怀疑,必然不敢将消息压下,那封信不定即刻就会传到颜绾绾手中。

    东陵 京城 颜府

    侍女上了两杯闽红香茶,摆放几道吃食,便退了下去。

    颜绾绾看不得人愁眉苦脸的模样,把一盘甜酱千层饼往前推了推,说道:“可是公主又挑你错处了?”

    摇摇头。

    “那,是小娃娃的病情加重?”

    听说小孩子身体娇贵,受了病不好好照顾会变得很麻烦。何况儿子生病,当娘亲的必是不好受的,颜绾绾再猜。

    依旧摇头。

    “唉,我说到底是怎么了嘛!”

    当年受人所托,忠于人事,几年光景下来两人也算得上是朋友。她最经不起这人低眉顺目,楚楚可怜的模样。

    没辙,索性摊开问个清楚。

    “我,我前两天回城时,似乎见到小姐了……”

    竹秋韵喏喏道。

    颜绾绾当即坐直身体,正经问道:“真的!?你可看得清楚?”

    竹秋韵摇摇头,泫然欲泣:“只瞅了一眼,背影是很像,但比小姐身量高上些许,不曾看得正面那人就不见了……”

    “这都好几年过去,她合该有十七岁了,长高不稀奇。”颜绾绾喃喃自语,才兴起一点希望,转念深思,却又觉得渺茫:“可这掉下万丈悬崖,哪里是那么容易活命的。若平安无事,国师是她师父,又已经回到东陵,她哪里有不回来的道理?”

    “唉。”人摊软着又趴回桌面上:“我倒也想见她。不过,你这次可能真看岔眼了。”

    “小姐。”房外传来通报声:“平夏坊的夏掌柜在府外求见。”

    “咦?”颜绾绾一挑眉,心想前两日才报过,怎地又来?

    “直接带她过来。”

    “是。”

    竹秋韵起身,正想告辞:“颜小姐,既然你有要事商量,我先回杜府去罢。”

    “不急,你先到内厢坐会儿。”

    不多时,夏掌柜便被带到颜绾绾面前。

    夏掌柜先行了个半理,后取出信件交予颜绾绾,并把早晨碰到那位小姐的前后经过详细说道。

    颜绾绾听这描述,心中不由又是惊又是喜,三下五下展信而阅。

    夏掌柜透过光,隐约瞧见那信上不过几行笔墨,偏偏大小姐喜形于色溢于言表。

    悬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总算归位,想来那姑娘与颜家大小姐,果真是认识的。

    夏掌柜事情办完,便告退离去。

    颜绾绾待人一走,立即活蹦乱跳着朝内厢喊道:“秋韵!秋韵!你快出来,看看,看看!”

    竹秋韵疑惑地问道:“怎地这样高兴?”

    一张信纸径直递到眼皮底下,接过仔细看着。

    忽而眼前一片朦胧,竟是泪水迷糊了视线,晶莹地泪珠儿顺颊流下,滴在纸上,留下一枚圆点。

    一手捂着嘴,竹秋韵喜极而泣,低声自语:“小姐,小姐你果真活着……”

    七月二十六

    帝都内城 明祥街 如意酒楼

    如意酒楼开张不到十余载,按理说,这样的“新秀”在百年老店扎堆的京城实在不易出头。偏如意硬是异军突起,如今俨然已经成为酒楼行道上的龙头老大。

    它资历不是最老的,但背景和财力却是最厚的。

    如意酒楼老板禄广忠,年近四十,生得是肥头大耳,体宽腰圆。别瞧他这副模样。却有个如花似玉的好妹子,嫁给工部尚书巩敕当了二房,极是收宠,生了长子长女,隐然还压上正妻一头。

    禄广忠得了裙带关系,加上禄家本就是江南富贾,威逼利诱,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个遍,硬是把最好的大厨跟铺面抢到手,开了如意酒楼。

    禄广忠虽然口碑不好,毕竟用的是最好的大厨,最上等的材料,菜品样式也最多,生意红红火火,确实赚得盆满钵盈。

    如意酒楼每年净赚数十万两,其中一成红利须孝敬给巩敕,依仗这层关系,禄广忠平日嚣张跋扈,作威作福,三品以下官员他都不怎地放在眼里。

    “禄大爷,禄大爷!”

    禄广忠十根圆润肥滑的指头正把檀木算盘拨弄得啪啪作响,算计上半年的入银,正让他眉开眼笑,却听闻台面上的掌事咋咋忽忽地冲进来。

    绿豆眼一瞪,不耐烦道:“干什么!吵得爷心烦!”

    “大爷,对不住,对不住。”那掌事忙赔礼:“外头来了贵客,还没进门儿呢,小的寻思着大爷可能会去招待一二,就赶着来通报了……”

    “什么贵客?”禄广忠白面团似的肉脸一皱。

    这掌事算是禄光忠的得意亲信,素来谨慎圆滑,既然他觉得是“贵客”,就不离十。

    禄广忠一边整理衣着,示意小厮带路往外赶,一边听着掌事回报。

    “是颜府大小姐,领着下人丫鬟,后头还跟着位夫人。小的看不大清楚,但那样貌,约莫像是最得杜子笙大人宠爱的竹姨娘。”

    “呔!”

    禄广忠咋舌,果然都是慢待不得的姑奶奶们。v

    第一百五十章 再相逢

    “禄老板,四上间可还有空的?”

    虽然颜家不涉足饮食业,但商场不分家,颜绾绾对禄广忠还算有印象。

    “有,当然有!颜小姐请往楼上走。”

    四上间是如意酒楼最好的四间包厢,分以“梅、兰、竹、菊”作号。服务周到,隐蔽性强,专门备给达官贵人使用。

    “那好,旁边再开一间小厢。”颜绾绾回头,叮嘱几位丫鬟仆妇好生照顾竹秋韵。

    “辛苦禄老板了,一会儿若有位姓司徒的姑娘,劳烦您通报下面一声,让他们直接把人领到这来。”

    示意婢女取出几锭纹银递将过去,禄广忠哪里肯收,连连推拒,道是算他做东请客便是。

    颜绾绾深知商场往来,索性承下禄广忠这份意思。

    “禄老板,今日我借您这儿的光会一会故人,不过我那朋友最不喜教人打搅,所以还希望能清净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禄广忠点头哈腰道:“颜小姐只管放心,就连只苍蝇,小的也不会放进去!”

    亲眼见那颜家小姐进了厢房,禄广忠连忙对掌事耳提面命一番,尤其强调不得慢待“司徒小姐”云云。

    掌事拍着胸脯保证,方才安心地回到内室继续清点账目。

    闹市街边,一名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公子嘟囔着生闷气,自顾自地在前边走,后头接葫芦似的跟着七八个仆从。

    小公子腿脚灵活,左拐右拐地又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累得那些仆从紧赶慢赶,又不能逾越奔到主子前头,好生辛苦。

    京城贵人多,普通百姓多少有些眼色。远远瞧见那小公子都会避开,生怕不小心磕着碰着,反倒惹上一身麻烦。

    小公子年岁不大,身上衣裳虽然素净,但仔细辨认,手工衣料都是上上品。人又生得粉雕玉琢,眉清目秀的,通体贵气。

    后边领头的仆从面白无须,带几分女气,剩下个个都是孔武有力,腰圆体壮的,哪里像是仆役?根本就是侍卫!

    “三……三公子哎!您,您小心点儿!”

    白面仆从嗓子尖尖细细地,一路上跟着喘得不行,还不忘冲着前边叫唤。

    好不容易揪中小主子的边袖,不敢用力扯,只能挂上死命跟着。

    “公子,您跟奴才回去吧,不然,不然教娘……夫人知道,奴才非得被打死!您就可怜可怜奴才吧。”

    “滚开!”

    小公子一甩袖子,回头猛地把白面仆从推倒在地,一脚当胸踹去,怒喝道:“教你们这些狗崽子胡乱说道,教你们咒我皇……姐姐!姐姐才不会死,姐姐怎么可能死了!”

    见不解气,又狠狠踹了几脚丫。

    小公子穿的是实打实的厚底靴子,那白面仆从被踹得嗷嗷直叫唤,又不敢躲,只能生受着!

    “公……公子,您的姐姐们当然没事,可都好好地呆在宫……在家里呢!”

    白面仆从嘴上小意安抚,心窝子痛得不行。恨恨地想:回去定要将那几个碎嘴贱货逮着,狠狠抽顿鞭子!不晓得从哪儿刨出来的陈年旧事,说便说罢,还教小主子给听到了!惹出这么一桩,这不是要他的命!

    小公子一咬唇,愤恨道:“我才不信你们说的,我要去问国师!”

    说完,一溜烟又跑了。

    白面仆从顾不得疼痛,挣扎着起来,冲后头气急喊道:“快,快跟上!小主子少一根毫毛,咱们就都等着玩完吧!”

    本来没什么大事,偏生一个赌鬼赢了两钱银子,喝得烂醉从酒肆里歪歪扭扭地画着八字步走出来。小公子走得急,烂赌鬼不长眼。

    “砰!”

    两人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小公子身子轻,一下就被冲到了路中间。

    一辆满载布帛的运货马车正巧奔来,因在集市,马车的速度本来不是很快,因小公子出现得太过突然,待马夫发现勒紧缰绳时,已经有些迟了。

    人与马匹之间尚有一定距离,若机灵点是可以完全避开的,或许手脚会有些擦伤,但性命无碍。偏生那小公子瞪着前方,竟似被吓傻一般,木愣愣地动弹不得。

    白面仆从惊得胆儿都要破,他们方才被行人阻着,慢了几步,现在就是ch翅都赶不急了!脚一软,坐地哀嚎道:“娘唉!”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绿影掠过,将那小公子堪堪抱离马蹄之下。

    涵阳无奈地看着怀里僵硬的小孩儿,模样长得不错,好像还有点面善,就一双乌溜溜地眼睛瞪着她一动不动,傻乎乎的。

    伸手一探那孩子脉搏,没有大碍,估计只是被吓到了。

    本不耐烦管这闲事,谁知道刚出拐角,迎面就来这遭。大白天地观赏血肉横飞可不美好,索性顺手就捞了一把。

    “以后多看着点路,别马车来了都不会躲,笨死了。”

    见这孩子的家仆赶到,涵阳随口念叨一句,把人放下,干脆地走了。

    “奴才的三爷唉,您可吓死奴才了……”

    白面仆从腿脚还抖着,指挥侍卫把那烂赌鬼跟车夫都捆个结结实实。

    小心翼翼地瞅着小公子,又不敢近身检查。

    以前听说小主子小时被马惊过,想来时留下了阴影,起先才怔住了,好险碰到贵人。

    说道贵人,那人模样都没瞧清楚,就不见了。

    “三姐,那肯定是三姐!”

    小公子低低喃道,转向白面奴仆,一字一句地命令道:“立刻调遣人手,一定要把方才那人给找出来!若找不出来,你们就全等着受罚吧!”

    如意酒楼。

    “哎,姑娘,您请进!”小二见有客到,满面笑容地迎上:“您是要吃饭呐还是要住店?”

    “已经订好位置了。”

    “您贵姓?”

    “司徒。”

    ……

    颜绾绾曾设想过与涵阳再相见时的情景,唯独没有料到的是,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当初耳闻她掉落万丈深崖,几不可活时,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这样一个女子,可惜了。

    收到信,知她无碍时,是很有些雀跃的,想问她究竟如何死里逃生,缘何不归东陵,又有什么奇妙遭遇。

    “噗嗤。”

    场面太冷,颜绾绾向来性子跳拖,终于禁不住笑出声来。

    涵阳唇角微勾,琉璃眼中多了少许暖意。

    这位颜家小姐,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却为少数能勉强够得上“朋友”称谓之人。

    “涵阳,你变了好多。”

    眉一挑,问道:“样貌?”

    “恩……是变得比以前美多了,不过……”颜绾绾摸摸下巴,寻思着措辞:“你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些东西。你都不晓得以前,你那双眼睛漂亮是漂亮,但就好像是冰冷的晶石,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现在么,总觉得多了几分留恋。”

    涵阳笑着摇摇头:“胡扯。”

    不论过往,不问旧事,轻松愉快的气氛里,两人如同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闲聊一二。

    “绾绾,有一件事,不晓得是否方便。”

    颜绾绾抿了口茶,说道:“你讲。”

    “我想见一见颜家老太君。”

    颜绾绾摇了摇头,面容稍带几许哀伤。

    “你迟到一步,奶奶她老人家,去年已经过身了。”

    世事无常,人间有情。

    颜老太君与颜老太爷鹣鲽情深,颜老太爷因早年战场上留下的伤病,身体一直不大好,去年年前终于到了大限。

    颜老太君仔仔细细操持完毕丈夫的丧礼后不多久,亦安眠于世,追随爱人而去。

    涵阳闻言,既为不能见颜老太君最后一面感到惋惜,又为颜老太君与丈夫生死相随的举动感到钦佩。

    “其实奶奶一直很想见你一面。”颜绾绾抹开因思念至亲而不自禁溢出的泪珠,说道:“可惜,终究还是没有机会。当初你掉落山崖的消息在东陵传开,奶奶很是有些伤心的。”

    颜绾绾取出一枚拇指粗细的玉质印章,递给涵阳。

    “奶奶临终前,将此物交予我保管。她说,若你能大难不死,定会前来寻她一见。届时,便让我将这枚印信转交给你。凭此,你可以到‘瑞祥钱庄’领一样东西。”

    见涵阳面带疑惑,颜绾绾接着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不过奶奶说了,这东西或许你有用得着的地方。”

    摩挲着手中的印章,玉是上好的暖玉,温温润润的,很舒服。

    说一点都不感动,那是假话。

    不管那物件有用与否,颜家老太君对一个甚至不曾见面的关怀至此,又不图回报,确是真心实意的。

    世间众人,至亲至爱间仍不免相互利用猜忌,能有几人如同颜老太君一般,予己诚心,予他人亦诚心。

    事既说罢,涵阳起身欲告辞离去。

    颜绾绾却开口道:“有一个人,你不见见?”

    涵阳皱了皱眉,说道:“我回东陵这遭,不是为了叙旧的。”

    除了颜老太君与司徒冷,她想不出还有谁需要见上一面。

    “她就在隔壁厢房,你若是执意不见,恐怕她往后都不会觉得愉快。”

    颜绾绾见涵阳声色仍无半分松动,无奈道:“当年可是你将她托付与我照顾的,怎地现在却又撒手不管了?”

    竹秋韵颤抖着推开门,见到涵阳那一刻,泪水似断线珍珠一般,接连滚落,最后没入衣襟,染出一片深色。

    涵阳叹道:“好好的,哭什么呢。”

    “小姐,小姐……”呜咽着说不清话,竹秋韵只觉得自个的心又是酸又是甜,五味具杂。

    涵阳摇摇头,说道:“记住,你的小姐已经‘死’在万魂崖低,世上再无此人了。”

    本不是“仲孙涵阳”,机缘巧合跳拖与皇权束缚之外,她又怎会堪堪自入牢笼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