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分，盼珊终于按捺不住方才独自展开天赋技能的喜悦，眉眼弯弯地摸到木老爷子的跟前，道：
“爷爷，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老爷子是何等人物，哪能看不出小家伙是实在装不住要跟自己坦白了，于是装出一副不了解实情的样子，皱了皱眉，道：“哦，什么事？”
盼珊见老爷子似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但还是问了出来：“就是，嗯……镜雨是什么属性的结界？”
木老爷子不动声色，回答道：“辅助系，专门用来增幅的。”
“哦，”盼珊点点头，忽然又抬了起来：“那它要怎么使用才能发挥功效，增幅是多少？”
“连接同伴的技能，增幅效果百分之五十。”
“才百分之五十……”一听增幅只有一半，盼珊瞬间就蔫吧了，暗暗恼怒这个天赋的功用不大。
木老爷子也不点破，只是在一旁继续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不一会儿，盼珊放下了被她桶得已经跟猪食一样的饭菜，回了自己的小屋。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花奶奶终于开了口：“她还只是个孩子，多鼓励些才好，你这样太打击她的信心了。”
“她没有骄傲的资本，不是因为没有实力和潜力，而是因为她耽误不起。在她没有自保能力之前，我们不能一贯地夸赞她了，有些东西已经迫不及待的来了，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真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
“恐怕，是后者偏多吧……”
如果盼珊还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发现，老两口在那一瞬间仿佛老去了许多，眉间浓重的担忧就连春水的化不开。
木本水源的一处别院内，二长老和三长老相对而坐。
“老三，你觉得木江浩说的是真的么？”
“不论是不是真的，我们都有必要重新考虑是否要坚持三家合练的事情了。一旦有人盯上了那孩子，都会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可是，就这么放弃岂不是很可惜？”
“机遇向来是和风险相伴的，如果我压上了我族的身家性命，那你呢？”
第二十九章 高阶修炼（一）
“二长老，你这是在引诱我把全族的性命都赌上啊。”三长老虽然笑着，可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想听一听三长老的意愿而已。”二长老向来严肃，语气突然变得和善反而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的意愿？我只是觉得那孩子的潜力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但要为她赌上全家的性命还是需要跟其他族人商量的，毕竟，事关重大！”
“好吧，既然三长老有意将此事延后再议，我就不多纠缠了。
对了，希望三长老所在的分家能在家族选拔中夺得较多的名次！哈哈哈哈……”
三长老望着二长老渐渐远去的身影，皱纹密布的脸上显现出木江浩经常出现的鄙视表情，缓缓道：“你是不会有那个魄力的，看来，这三家合练要变成两家对练了。”
盼珊还从未受到老爷子如此的忽视，失落的心情油然而生。但是又不能去质问老爷子为什么说话不算数，放这自己瞎鼓捣而不再给予指导。于是干脆一头扎进书房，有时连饭都不下来吃。
花奶奶见吃饭时老是见不到小丫头的身影，便开始念叨起老伴的不是：
“我跟你说过什么？孩子还小，你这么忽热忽冷的她吃不消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猜得透别人想什么吗？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跟年轻时一样！”
“我说采儿啊，我这不也是为了老幺好么？越是艰难的处境才越能锻炼人。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快把她宠到天上去了，在这么下去，这孩子就养废了！”木老爷子一脸的不可理喻，只好挑明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
“养废了？你说这孩子是恃宠而骄了，还是无理取闹了来着？你当初不也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还有脸说我！”
木老爷子被噎得脸红脖子粗，却理屈词穷的无的放矢。于是使劲哼了一声，转脸上楼去了。
华采儿被他幼稚的行径都乐了，微微发福的身子笑的前仰后合：“老小孩，老小孩，说的不就是你么！我就不信你一点也不心疼！”
“境雨，以镜像的反射加倍和雨的冰凉属性为结界基础，通常可以给一定范围内的战斗者进行百分之五十的赋力增幅。当施术者的赋力水平达到赋师级别的时会增加技能增幅。”
盼珊读着卷轴上记录的清清楚楚的技能解说，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居然是辅助系！”盼珊伸出手撑在鄂下，眼睛无精打采地眨了眨，又道：“我的第一属性居然是辅助系！”这一回语气加重了很多！
“该死，怎么能是辅助系呢？强攻敏攻都可以啊，为什么是这劳什子的辅助系！没有其他属性的同伴岂不是必死无疑？真是崩溃啊！”
“所以你要有很多能够为了保你性命无忧而肯付出生命的同伴。”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盼珊险些从登云梯的台阶上掉下来。
“你奶奶给你做这个梯子就是怕你危险，你现在这种用法怕是完全伤了她的心。”
盼珊回头看了看自己改造后的登云梯，觉得老爷子说的不无道理：
那梯子现在就是一个小型别墅，盼珊将整个烟波浩淼里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估计就差二老这两个活生生的人没往进搬了。
可是盼珊同学生来脸皮就厚，木老没有点明她自是不会承认。
“爷爷。”盼珊向老爷子低头问好道。
“辅助系没什么不好。”
老爷子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盼珊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辅助系没什么不好？哦……可我还是发现不了它好在哪里。”
盼珊心灰意冷地踢着另一只脚，接着道：
“辅助系原本就是一个鸡肋系别，再加上不具备攻击系和防御系的保命本领，想要在实战中获得经验的想法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我本身天赋与正常人不一样，到现在都还弄不清楚自己的赋力级别！
我相信有天才存在，哥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只有我，背负着天才的虚名却做不到连一个正常修炼者做得到的事情。”
木老爷子有些惊讶，没想到看上去缺心少肺的孩子也会想得如此深刻，或许他自认为的了解盼珊确实是没什么根据的。
“当初你答应过你父母什么，你还记得么？”木老爷子重新审视眼前的小不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好像忽略了什么。
“择，必从之。”盼珊抬起头仰视着高大的爷爷，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她想起了临别时木庭钰脸上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用以成长的节点，这个节点因人而异，或悲或喜，但相同的是人人都会经历心灵的淬炼，从此，变得坚强，变得宽广。
在这一点上，一贯不走寻常路的盼珊也不例外。
成长，本身就是伴有阵痛的蜕变，不经历坎坷折磨的人生又怎么谈得上完整的人生？
木老爷子人为地为盼珊摆下了她异世的第一道障碍，为的就是磨练她的心性，以保证今后的路上，她不会倒地不起。
“从明天起，到三楼的大厅来。开始你的高阶修炼。”
盼珊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她还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开始高阶修炼了呢，原来根部就不是！
“记住我说的话。
有时候，诺言的履行已经不关乎个人的意愿，而是许多人的期盼。
到了那时，不能言出必行的人损失的绝不只是损失了人格，还有他所拥有的一切。”
盼珊只是定定地看着木老爷子再次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
习惯了他老人家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和不等人反应过来就抽身而去，盼珊已经相当淡定了。
即使，老爷子刚刚的那番话在她心中刮起了惊涛骇浪。
“我向来言出必行，真的。”一脸虔诚的盼珊压下小小的羞耻感，对自己说着，完全忽略了自己十几分钟之前正打算打退堂鼓的事情。
也不赖啊，在正式修炼之前，自己完成了第一个结界……
盼珊幡然明悟，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木老爷子一手操纵的局。
这个局以盼珊自己编织出结界开始，到刚才的那一番话结束，不曾绕过多少道弯，但足够盼珊学到以前不曾明白的东西。
忽然间感到很幸福，至少有人用心注视着自己，不遗余力地为自己铺平今后的路。虽然，用的是很强硬的方式。
盼珊曾经是一个很执拗的孩子，从不依靠言辞讨好周围的人，也从不暴露自己调皮捣蛋的本性。
她曾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平淡无奇的一生，不迎合、不固执，极尽完成一个没有自我的小角色。
可命运就是如此神奇，消失了那个迷惘的准大学生，多了一个从新成长的异世怪才。
盼珊跳下登云梯，一步一步迈出了书房，到达门口时，不禁回头环视：
今后的日子，自己将与这里为伴，没有山川河流，没有茂林修竹，没有野兔草雉，更没有可以相以为乐的玩伴。日复一日地，强大自己。
次日清晨，盼珊早早地来到了三楼。
虽然只有一层之差，但是盼珊从未私自来过这里。木家二老从未提过不许擅闯之类的规定，但盼珊就是不敢上来。
那就好比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很奇怪的震慑，明明对方什么也没有做过，但你就是不敢对其有丝毫的触犯。
比如杀手有杀气，将士的罡正之气，王有的雄霸之气。
而这莫凭栏的第三层楼，给盼珊的就是这种感觉，一种无法言表的敬畏感。
上到三层，入目的先是一扇双开的大门。
这两扇门造型古朴简单，看不出有何特别，只是材质跟莫凭栏里的其它地方不太一样，质地更加坚硬致密。
盼珊伸手推开了右边的那扇门，意料之外的轻松。
要知道，盼珊的身体只有一个四五岁孩子的基础，能够推开这样厚实的大门就已经让人不可思议了，更何况是轻轻松松地打开！
“这个机关的设计者是个天才！”盼珊忍不住赞叹道。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木老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盼珊已经有了昨天的经验，很是淡定地回身行了礼。
这次轮到老爷子惊讶了，不过区区数日，小丫头竟能把心性练到如此境地，要知道花采儿可是习惯了五六年才能接受自己的。更何况，盼珊昨日还险些被自己吓得从梯子上摔下来！
木江浩再一次对盼珊刮目相看，并且更加期待她下一次会带给自己的将是怎样的惊喜。
三楼大厅正如其名，面积很大，是一楼客厅的四倍。因为三楼左侧的面积被书房占去，不然它会更大。
厅中没有任何摆设，而且从地板、墙面到天花板都是有一种纹理诡异的材料铺设的。
所以在盼珊迈进去第一步的时候，她误以为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分不清东南西北，辨不明上下左右。身处其中最直接的感受就是陌生而没有安全感。
“爷爷，这里的装修好奇怪。”盼珊眉头紧皱的问着老爷子。
老爷子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伸手去推一侧的墙壁。
看着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盼珊认为，再给他一把羽扇、一方纶巾，他就能瞬间化身诸葛亮，然后那山墙后就会走出木牛流马之类的东西……
不过木牛流马没见到，却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现象发生。
那面墙在收到老爷子的推力之后，慢慢地凹陷了下去。
盼珊明明记得这大厅的两扇门是很坚硬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墙壁做成这个样子。
接着，老爷子抽回了手，双手挽了一个并不繁复的决印，再次向同一片地方推去。
盼珊猜测，施术之后，老爷子的攻击力是相当强大的，那还不得把墙穿破直接飞出去？
事实证明，盼珊的猜测果然不可信——老爷子的攻击被反弹了回来，那墙面虽然凹陷了不少，但显然没有刚才的那一次明显。
原来如此！这种材质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越是强大，它就越是不给你破化它的机会，反之，轻而易举。
“老幺，过来。”木老爷子站在另一面墙的前面叫唤盼珊。
“从现在开始，我会教你一些辅助系结界的编织，你要在十天之内做到”
盼珊一听如此，觉得这对自己来说还不简单么，于是双手马上挽出了镜雨的决印，然后直接向那面墙推去。
这时，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的花奶奶接连听到了一声惨叫和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第三十章 高阶修炼（二）
“噗嗵，哗啦。”
“噗嗵，哗啦。”
……
就这样，盼珊一次又一次地从三楼大厅摔到水池里，再一次又一次地从水池里延伸到池底的石头阶梯上来，莫凭栏里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水印。
细看之下，能发现那是一个小孩子踩了无数次留下的。
“我说老幺啊，吃完饭在继续吧！”花奶奶心疼地看着小家伙拖着湿透的身体跑上摔下，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啊，奶奶，那我去叫爷爷下来吃饭。”说着，盼珊再一次晃晃悠悠地爬上楼。
不几时，有是一声落水的声音传来，盼珊的小脑袋从莫凭栏的门口伸了进来，一边还念念有词道：“我还以为这次没准就成了呢，不过也好，掉下来比走下来快得多……”
花采儿赶忙找来毯子包裹住盼珊，手里拿着毛巾为她擦干头发。
“怎么样，高阶修炼的滋味如何。”木老爷子用筷子朝上指了指楼上。
“还……阿嚏……好……阿——嚏！”最后一声喷嚏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响亮至极。
“还要继续么？”
“当然！我发四，决不食言！”盼珊伸出四根手指，积极向组织表示自己一定完成任务的决心。
老两口以为是小丫头被冻的话都说不清了，也没有纠结她伸出的是四根手指而不是三根的问题。
“不过，爷爷，我倒是有些问题不明白。”
“什么问题？”
“我的镜雨分明是辅助系结界，不具有共攻击效力，为什么还能将大厅的墙壁穿破？”
如果那种特殊墙壁对攻击效力的反映是相反的这个可以理解，可作为一个辅助系的结界还能出现这种结果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陨墙会对一切性质的赋力产生抵抗，却对弱小的力量无可奈何，我木宗在大陆上的名望有四分之一就是由它赚得的。
陨墙的特殊性质使得了它的用处有了极大的限制性，所以我木宗祖上将其镶在房屋内，供族中子弟练习赋力和天赋技巧使用。
因此，你的辅助技能在它面前跟攻击或者防御技能是具有同等效力的。”
老爷子讲得比较慢，盼珊随着他解释完也就完全理解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说，这陨墙就好像一个全能系的陪练，我出什么招它就接什么招，来者不拒！”
“可以这么理解。”木老爷子点点头，表示还算同意她的说法。
吃罢饭，盼珊又开始回去“噗嗵，哗啦。”了，花奶奶若有所思的望着楼梯出发呆。
“都多大岁数了，还做白日梦呢？”木老爷子突然伸手在老太太眼前挥了挥，说道。
老太太被他吓得一愣怔，却罕见地没有发怒。
“看来你是一早就打算依靠陨墙来培养老幺了。”
木老爷子一听花奶奶这么问，也不隐瞒什么，回答道：
“没错，我甚至是在想要接庭钰一家子回来的时候就打算这么做了。”
“可你怎么知道老幺的天赋如此特别？”
“不是知道，而是猜测，”老爷子看了看老伴，见她一脸的不明所以便向其解释，“当年庭钰将明雅娶进门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孩子的天赋不同寻常，不然怎么可能不依靠任何势力横行大陆。
后来我也见过她出手，却从未弄明白她的天赋到底是什么。倒是明雅那孩子很坦然，说她的天赋是防御系结界的编织。
再后来，庭钰两口子自‘那件事’后突然隐居在了鸾天，不久就传回信来说有了老幺。
可据我木宗线报所知，当年明雅的姐姐不仅成了亲，还有了孩子。只是自其失踪后却从未有人提起过这件事。
所以我就猜测，老幺是明雅的亲外甥女，而非我木家的嫡系。
至于那孩子身上更多的秘密，就跟她父亲有关了。”
花奶奶惊愕地捂住了嘴，嗫嚅着惋惜道：“她不是庭钰的女儿？我的老天！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不能生在咱家呢！”
“但她现在叫我们爷爷奶奶。”有时候，腹黑也是一种性格特点……
“老幺知不知道这些事？”
“应该不知道，但不保证有意外。”
门外，湿漉漉的盼珊扶着门喘着粗气。
原来一直以来被隐瞒的真相仍旧是个迷——她您可宁可水中望月也不愿再这样雾里看花。
难道想要知道真相就这么难么，几乎所有人都在遮遮掩掩，却又遮掩的不完全。
盼珊就这样一直承受着这种白蚁蚀心的煎熬，无数次地探求，无数次地被打破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