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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6部分阅读

机括,铁片就嗡嗡的快速转动起来。拉着绳索的工人把巨木缓缓放下,偌大的木头,刚接触到铁片就被切进去了,比菜刀切豆腐还容易,锯片和大木接触的地方,锯木面像流水般沙沙的落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圆木就被锯成了两半!小姐弟俩惊得呆了:以前阿爹和张三叔是最好的木匠,两个人配合拉大据,也得大半天才能把这么大的木头解开,而且还累得一身臭汗;现在居然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轻轻松松的完成了,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张三叔伸个懒腰,擦擦脸上的油汗,一眼瞥见了姐弟俩,热情的招呼道:“哈哈,王家侄女,来找你爹的吧?他和楚大人出海去了,过会才回来。小牛儿,去给你弟弟妹妹倒两碗开水,搁点糖!”

    敏儿忙摇手道:“三叔您忙吧,我们不耽误您的活儿,自己转转就是了。”

    “没关系,没关系,看看有啥呀?你们瞧我这锯床,多利落!”自打有了这个锯床,船场里的人里三重外三重的围着看,可把张三叔得意坏了,恨不得全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歇的锯木头。但时间久了也就不稀罕了,现在没人看他表演,心头还空落落的,他巴不得敏儿姐弟多看会儿。

    “他那锯床有啥好看的,来,看看我这车床,能车圆棍、钻圆孔。虎子过来,哥给你车个金瓜锤!”于家满屯哥哥在不远处招呼,听说给自己车个瓜愣锤,虎子一溜烟的跑过去了。

    张三叔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摩擦发热的铁片上浇些水,让它降温避免退火,然后又把中间对剖开的木头吊起来,锯成一块块木板。

    看见敏儿跟着弟弟走过来,于满屯心头一喜,这王家妹子是全村最漂亮的姑娘,又善良、又活泼,和她说说话,比喝了蜜还甜。

    虎子高兴的叫道:“满屯哥,我要金瓜锤!满屯哥快给我做嘛!”

    “别急,马上就好!”于满屯操作的机器像个大桌子,只不过桌上安了导轨、轮盘、固定刀片的夹座等等物事。

    他取出皮尺,往那机器上量量,然后把机器上的刀片调了调,再从旁边拿过一根细长的木头,安到机器上固定下来。

    机器的一边有个大圆轮子,上面缠着的丝绳成“8”字型,8字的一个圈套着这个大圆轮子,一个圈套着车床上的小圆轮子,固定两个圆轮的底座上打着木楔,使丝绳紧紧的绷着。

    于满屯不慌不忙的坐下,两个学徒站在机器另一边摇动手柄,连着的大圆轮子就呼呼的转起来,机器一头的小圆轮子跟着旋转,被夹持在机器上的木头也飞速旋转起来。

    推动滑轨,那块木头凑到了刀片明晃晃的刃口下,刷刷刷,刨木花一层一层的卷起来,几下子就车出了一根两尺长的圆木棍儿。

    用同样的方法,车出了一个粗圆柱形的锤头,再多次调整车刀的角度,把锤头上下底面修成圆弧形。取下车刀,换上钻头,在锤头屁股上钻个圆洞,把先做好的木棍锤进去一节,金瓜锤就做好了。

    “喔~我乃岳云小将军!兀术,看锤!”虎子在临安听说书先生讲过“八大锤齐会朱仙镇”,现在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他学着岳云小将军的作派,一路舞着锤跑向远处。

    敏儿只来得及对于满屯说声谢谢,就追着弟弟远去,浑不知身后有人看着她的背影,已然痴了。

    “这是什么东西?”虎子在一长排工棚外停下了脚步,只听得从里面传来轰轰轰的机括声,敏儿从外面一看,原来是做船帆的缝匠。

    那个陈师父,做了二十多年缝匠,整天坐在板凳上缝缝补补,不到四十岁,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得了个外号叫做陈虾子。此刻他坐在一台机器旁,两只脚蹬动底下的踏板,机器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机器台面上支起的木头匣子底下,就有根粗大的缝衣针上下活动。

    把两块帆布并到一起,重叠的部分放到针下,针眼里穿着股麻线,在帆布上来回的刺,那针快得肉眼都看不清了。没过多久,两张帆布就被缝到一起。

    陈虾子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捶捶腰,拿起旁边的粗瓷碗,正要喝水,发现水已经喝完了。他转身去倒水,看见敏儿姐弟好奇的盯着机器,于是拍拍虎子的肉脸蛋,“你陈伯这台机器叫做缝纫机,是楚大人造的,好使着呢。想我当年啊,腰酸背痛的缝上一天,这机器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做完,而且针脚又细又密,吃得上力。真是神了!”

    敏儿蒙王李氏教过一些女工针指,此刻见了这缝纫机,不免见猎心喜,就求着陈虾子让她试试,正在说话间,听见外面一叠声的喊“楚大人的船回来了”,姐弟俩拔脚就朝船场码头的方向跑。

    第二十三章 剪式帆船

    高高的桅杆上,洁白的船帆吃饱了风,巨大的动力通过桅杆传递到流线型的船身;低干舷,较少的上层建筑,使船的稳性极好,同时较低的重心,便于桅杆高度做到船身长度的四分之三,帆面积也就特别的大。

    与这个时代长宽比普遍在25~3:1的客舟、防沙平底船、拜占庭圆船和阿拉伯浆帆并用船相比,这艘船采用了1:6的大长宽比,船身显得特别的修长、优美,而且有足够的空间布置三根超高的桅杆;船艏尖锐,像鲨鱼的头部那样向前伸出,水线面微微内凹,航行时能上抬,把波浪劈开;后部逐渐变廋的有倾度的水线,十分协调地过渡到狭窄的圆尾,和船艏、船身中部共同构成了一个最小阻力体。

    沿着前伸的船艏,向船正前方偏上的方向伸出一根支桅,支桅与前桅之间拉起四根帆索,加挂着三角帆;前桅、主桅、后桅挂着全帆装,帆面的宽度大大超过了船身宽度,横桅伸到了船身以外,各桅杆除了使用主帆、顶桅帆等大小方帆以外,还有支索帆、翼帆等三角帆。齐全的帆装能够接受各个方向吹来的风,不像欧洲某些大型帆船那种复杂的天幕吊顶索系,这些帆的索系经过优化处理,最多二十个水手就能非常好的操作。

    对,这就是人类利用风帆船历史上的巅峰之作——剪式帆船,这个名字来源于它劈波剪浪的空心船首,人们普遍认为它的航速已经达到了大型帆船的极限:14节。

    这种船型本应在十九世纪中叶才出现,但现在,它提前六百多年诞生了。

    不过要是说它就是一艘血统纯正的剪式帆船,似乎又不太公允。许多中国古代造船技术在它身上得到了体现:

    中国领先欧洲六个世纪的水密隔舱。这艘船分隔了七个隔舱,如果其中一个进水,船只仍能继续航行;如果两个隔舱进水,这艘船还能排水自救;即使运气坏到极处,有更多隔舱进水,也能减缓船只的下沉,给船员足够的逃生时间。

    北宋时期发明,英国要等到1800年前后才会使用的可收放平衡舵。风向稳定、长距离航行时,舵板升起,不产生水下阻力;需要快速转向时放下舵板,平衡舵的舵压中心至舵杆轴线的距离小,所以转舵力矩小,能够非常轻松的操控航向。这样的舵,既能适应远洋航行,又能在台湾海峡风急浪高多险滩的复杂海情下灵活自如。

    穿在大毛竹筒子里的绳索和滑轮组,让船长可以站在船头视线开阔的地方,转动舵盘控制船尾的舵板。

    总的来说,这是一艘中西混血的新式船舶,当然,如果从使用舷侧披水板的纵帆船受中国平底沙船影响的角度看,纵帆船的儿子、纯粹的剪式帆船,本来也带着点中国造船技术的血脉——尽管很淡了。

    楚风站在船头,猎猎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眼神就像细细的舔食少女的肌肤。

    中学时的校航模队队员,亲手制作过“海上君王”、“胜利”和“赛英皮拉”的大比例木质模型,大学里的机械发烧友,楚风画出剪式帆船的设计图并不令人惊讶。

    不多从设计图到船下水,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水车、圆锯床、滑轮组、缝纫机、车床,要实现这些其实并不难。

    公元前八世纪,中国出现滑轮;公元前五世纪,中国出现四十齿的青铜棘轮,不久后又出现了铁质棘轮;公元前后的汉朝,中国有了精确到毫米的钢铁加工技术,如果给工匠足够的时间进行手工研磨,精度还能进一步提高……甚至可以说,楚风只需要提出创意、画出草图,工匠们就能自己造出来,反正用于木器加工的机床,精度强度要求都很低。

    只有缝纫机比较复杂,幸好只是用粗大的针去缝船帆,构件可以做得“傻、大、粗、黑”,反正结构越简单越好,只要能用就行。设计的踏板通过皮带传递动力到机身,利用偏心轮把旋转运动转化为往复运动,于是针就能上下刺了。

    除了工具,生产组织形式也是决定劳动生产率的重要因素。在秦朝武器制造业就实现了流水线作业,中国造船业至少在孙权造海船“长安”时就实现了专业细分,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战争的摧残也许是文字记载的失传,宋代造船没有搞流水作业。

    王大海他们以前是分作铁匠、木匠、索匠、缝工等工种,但各工种内没有流水作业,比如要做船板吧,就是某工匠(最多带几个学徒),把原木从刨皮、切板一直到安装到船身上去。

    楚风改革了生产方式,实现了流水作业。就拿木工来说,首先是负责总装的王大海发下型材尺寸清单,然后根据这份清单,张三叔张福专管切板,于满屯专管车圆、钻孔,还有人负责抛光、上漆,最后交王大海总装上船。

    一切行事有清单为凭,若是装不上船,是尺寸差了找于满屯,如果尺寸没错,责任就在开单的王大海。

    这样专人负责,既让人专工一项可以精益求精,又能实现责任落实到人,辅以奖惩制度,造船效率自然大大提高。

    算上制作机械的时间,整艘船的建造期超过了两个月,但是以后工序熟练了,应该能达到每月一艘的产能。

    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造船厂,采用现成材料制作这样一艘“小舢板”,最多只需要五天,或者更短;但在十三世纪,这个速度已经非常惊人了。毕竟因为前一段时间楚风的煤矿、盐场等处大量招收工人,船场的人手少了一半,而剪式帆船的工程量至少是客舟的15倍,以此算来,采用新式生产工具和流水作业,生产率提高到以前的三倍。

    “快,这船实在是太快了,跟飞差不多!”船头,水手头侯德禄一路上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楚风耳朵都听起茧了。

    这位侯德禄,楚风一听他名字就知道是侯德富的兄弟,两个人相貌相似身材也相似,但是他绝不像他哥哥那么嬉皮笑脸,而是随时板着张脸做出严肃的样子。

    毕竟十九岁就当上水手长,不严肃点是很难服众的。

    楚风刚见到他的时候也是不相信,一个瘦瘦的大男孩,感觉好像一只手就能把他提起来,怎么能让这么多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深的老海客服气?

    结果侯德禄往自己手掌心呸呸吐了口唾沫,冲着船身中间的主桅奔过去,两手一抱两腿一蹬,嗖嗖嗖几下子爬到了桅顶,那样儿,比野猴子爬树还利索!

    后来才知道,哥哥侯德富外号“皮猴子”,弟弟的外号居然是“钻天猴”,

    楚风立马拍板:剪式帆船的c女航,交给你了!

    通过这艘船的操作,楚风看出侯德禄对船的悟性极好。毕竟楚风只做过模型,具体风向下该挂哪张帆该怎么调整角度,他是不知道的,完全由侯德禄摸索,恰恰他就摸索出来了,把船开得很好。

    侯德禄越弄越兴奋,把船开得飞快,“以前只道是沙船最快,哪里知道天外有天,楚大人的这个、这个剪刀船,实在是海上一宝哇!”

    楚风一直不说话,面色苍白,老半天憋出句:“侯德禄,你能不能,开慢点?”

    呕——侯德禄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楚风哇的一下大吐而特吐。

    任何人都不敢相信,海上航行万里归国,能造如飞海船的楚大人,居然晕船了!

    飞剪船的剪式空心船首,劈浪时上下颠簸,楚风一直呆在船头,而且,这才是他第二次乘坐海船……

    第二十四章 生日

    敏儿姐弟在船场码头,看着那艘漂亮的帆船,大片洁白的帆、修长的船身,实在是童话中才有的梦想之舟!

    “太美了!这船真是好看啊!”姐弟俩望着剪式帆船,眼睛都不舍得挪开一下。

    船靠岸后,下来了半死不活的楚风。从船上下到栈桥,再走过十几丈的栈桥踏上陆地,他都是被王大海和侯德禄一左一右架着走的。

    人年轻,晕船只是一时难受,下到陆地上,再喝了碗红糖稀粥,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完全消失了。

    晕过船的人都知道,回到陆地上休息十分钟后,大脑反而特别兴奋,没有疲倦的感觉。楚风就是这样,拉着敏儿姐弟到处参观。

    姐弟俩对什么都好奇,把“楚哥哥是不是要搬走”的问题抛在脑后了。楚风一会儿讲解定滑轮动滑轮,一会儿讲偏心轮,一会儿又是齿轮传动。

    不觉慢慢走到了码头,敏儿看着那艘漂亮的帆船,双眼迷离。“楚哥哥,那艘船真好看,它的帆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正巧侯德禄在旁边,楚风把他一拉,“你来说说看,这帆和以前用的有什么不同?”

    侯德禄没有马上回答,低着头深思熟虑了才说:“这个帆纯用布做,是软的;我们以前用的帆是用木片、竹条做骨,布做面,再刷桐油,是硬的。如果大小相同,当然是以前的硬帆更能受风吃力;但现在的软帆大小比硬帆大,数目也多得多,算下来面积是硬帆的四五倍,承接的风力则是三倍左右吧。”

    “总的来说,软帆比硬帆装帆多、面积大,船速就快;只是没有骨架支撑,全靠索子系住,海上航行久了容易朽坏,而且价格贵,这船比客舟快了一倍吧,船帆却要多费四倍的布料。”

    楚风眼睛一亮,没想到侯德禄不仅驾船有一手,分析总结的能力也不差,他总结的两种帆的优缺点,完全符合后世造船界的评价。

    只是毕竟没受过正规教育,他还没理清这种船形的优势。

    “对,你说得很好,软帆贵而船快,硬帆便宜而船慢。”楚风指着剪式船,“但是你想想,帆的价钱占整艘船的多少?在帆上多花了钱,提高整艘船速度,究竟合不合算?”

    侯德禄顿觉脑中打了一个霹雳,刚才他一直没转过弯,这下子被点醒了,兴奋地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帆价在全船占不到十成中的一成,就算帆价贵了三倍,不过整船贵了三成;但速度翻番,以前一只船跑一趟的时间,现在可跑两趟,岂不是相当于以前的两条船?”

    他扳着手指越说越高兴:“算上船速快能躲开海盗,还能快速运送商客急需的货物,以此看来,当以前的三条船都不止啊!”

    嗯,举一反三,不错不错。楚风又看了看侯德禄。

    敏儿和虎子对新船非常感兴趣,一行人干脆登上船,让他们好好参观一番。

    “楚大人,这船艏柱劈浪受力,需要特别坚固的木材,今天船头有点发颤,我看还得加固一下。”

    “这船要开的快,全仗船头高昂,感觉船身不是浸在水里,倒像是贴着水面滑行一般,我就寻思啊,将来装货,必定不要装到船头,多装到船身、船尾,让空着的船头上翘,更好地劈波斩浪……”

    在船上转到哪里,侯德禄就解说到哪里。他说的还很到位,确实剪式船的空心船首不能装货,其原理和摩托快艇有点类似,大家常见的摩托艇,不就是船屁股沉在水中,船头昂起嘛。

    一直到参观完了下船,侯德禄还没把心里面想说的那句话说出来。眼看着楚大人带着姐弟俩要走远了,他才下定决心追上去。

    “楚大人,我想问问,这艘船的船长……”

    呵,这侯德禄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整天绷着张脸好像有人欠他几百两银子似的。而且,你不提出要求来,难道还要我哭着闹着请你做船长?我又不是大耳儿,三顾茅庐的事情可做不来。

    楚风点点他胸口:“你想要啊?德禄,你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