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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26部分阅读

一处宅院。

    这不是金屋藏娇地外宅,而是和金泳联系地密室。 养着几个暗桩、三匹好马,这里是到福州后才秘密安排的,老家没有记录,当可保得安全。

    祝季奢给那报信地私盐贩子白银二百两,安排他回徽州探听消息,此处暗桩愿意留下地留下,不愿留的发银钱遣散回家。 自己则带着三匹马昼夜不停赶往泉州,一则是老家被抄,难免泄露机密,要通知金泳避祸;二则是想通过金泳想办法出海,行朝、琉球、占城、安南,保住性命再联系伯颜丞相,求他替自家翻案。

    福州到泉州旱路四百多里,一路打马狂奔。 过蒲田时死了一匹马,过惠安又死了一匹,在蒲田就听得路上人传言,张世杰兵围泉州,祝季奢心急如焚地打马疾驰,只想快一点赶过去。 全家老少数百口性命。 早点想办法和伯颜取得联系,便多了几分活命的机会!

    正当祝季奢一路飞奔的时候,泉州城内已是腥风血雨。

    校场上,被关押看守的二千五百名淮军士兵,早已失去了武器,被上万被坚执锐的蒙古、色目和新附军团团围住。

    淮军,是江淮一带常年与北方强敌作战的精锐士兵。 他们的祖宗,曾经在岳飞、韩世忠麾下抵抗过金国女真人地南侵,曾经经历过朱仙镇的大捷和那千古遗恨的十二道金牌;他们的爷爷,曾经和孟珙将军并肩攻入蔡州城。 敲响了金王朝的丧钟。 一血前耻;他们的父辈,曾经血战襄阳。 整整六年,让进攻的蒙古人流尽了鲜血。

    江淮,本是汉民族的腹地,但在偏安一隅地南宋,却成了抵挡北方铁骑的前线。 这些江淮儿女,乃祖乃父乃兄都已经血洒疆场,国仇家恨,他们是从不后退的战士,他们是绝不屈服的人。

    但现在,二千五百名淮军士兵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此前,蒲寿庚早已用卑鄙的手段骗走他们手中地武器,但他骗不走淮军士兵对民族的忠诚,所以屠杀将不可避免。

    被全副武装、四倍于己的敌人团团包围,淮军士兵们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但他们无所畏惧,他们的眼神坚定而执着。

    是的,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们的最后一任统帅,右丞相、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去年已经在扬州不屈殉国,他们的祖父兄长,早已在襄阳、樊城、两淮、常州为国家民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死亡对于淮军士兵来说,只不过是追随着统帅和父兄的脚步,走上通向民族祭坛的同一条不归路。

    屠杀开始了。 强弓劲弩、被坚执锐地一万敌人,和赤手空拳地二千五百淮军,两者的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但不屈地人终归不屈,即使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们也绝不屈膝。

    砍掉了手,还有脚可以踢;刺伤了脚,还有牙可以咬!你可以杀死我,但绝不能征服我的心!

    在敌人的步步紧逼下,淮军的人数越来越少,有人唱起了苍凉的曲调:“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祖辈,曾经唱着这首满江红,和金人、蒙古人浴血厮杀,儿孙们,唱着同样的曲子,走上牺牲的祭坛。

    家家户户关上门窗,百姓们泪水横流,哽咽无声。

    鲜血流成了河,人越来越少,终于,全都倒下了。 歌声,没有活着的人继续高唱,但这首满江红被泉州百姓刻进了心底,深深的刻进了世代相传的血脉。

    第百零二章 惊变

    校场上慷慨激昂的满江红,歌声穿过了街巷,飞越了城墙,传到攻城的大宋军队耳中。 兵将们红了眼睛,攻势如潮。

    七稍炮高大粗犷的原木身躯,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这种抛石机,是攻城方最有力的武器。 二百五十名士兵拽住绳索,待正将手中的小红旗挥下,便同时扯动绳索,七稍炮长长的抛射臂迅速扬起,将上百斤的石弹抛向八十丈外的城墙。

    巨大沉重的石弹,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砸到了城墙。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震动,这一段城墙上的鞑子兵只觉得整个大地都在摇晃,自己人也在跟着摇晃。

    中了!城下的宋兵欢呼起来,他们清楚的看见石弹砸到了堞垛上,飞溅的石块将几个鞑子兵砸成了烂西瓜,就是侥幸没受伤的,只要是站在那段城墙上的敌兵,都如喝醉了酒似的偏偏倒倒。

    七十人用时用力转动绞盘,把三弓弩足有小孩手腕粗的弓弦拉满,头号大木槌砸下牙发,茶杯口粗的铁叶三棱箭带着死亡的嚣叫,直扑城墙。

    可惜,打偏了!箭枝夺的一下深深钉进了城墙,尾部长久颤动不停,对,这种箭枝又名踏撅箭,进攻的士兵可以将它作为梯子,踏着上城。

    不过现在没必要这么做,宋军有的是飞梯、云梯。 张世杰一声令下,数万士兵如海潮般涌上。 把云梯架到城头,口含钢刀、手脚并用,沿着梯子爬上城去。 稍后一些,是全身覆盖在步人甲下面的弓箭手,他们用力拉开二石强弓,向城头倾泻着联绵不断地箭雨。

    城头上防守的蒙古军、探马赤军也红了眼,他们知道。 以侵略者的身份,在破城之后必然被宋人毫不留情的杀掉。 惟有死拼到底,才能侥幸图存。

    狼牙枪从垛口伸出,将蚁附登城的宋军士兵刺杀,躲在女儿墙后面,待宋军士兵踏足城头的一瞬间冲出劈杀,弓手、弩手也不顾膀子酸疼,一枝枝箭流星赶月般射下去。 马蚤扰、压制宋军的箭雨。

    城内传出地歌声越来越小,宋军士兵的眼睛越来越红,他们知道:战友正在被屠杀!

    没有人顾惜生命,他们只想着快一点结束生命——敌人地,或者自己的。 城头,成为攻守双方的绞肉机,无数生命在一瞬间破碎、消逝,地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接收着双方的亡灵。 不管是保家卫国的勇士,还是掠夺成性的豺狼。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上?”看着同胞流血牺牲,自己却在一边看风景,陆猛目眦欲裂。

    楚风大概知道点原因,从张世杰和陈宜中文武不和。 从自己带兵助战后宋军武将们不阴不阳地表现,从自己三次请战都被张世杰搪塞的结果,总能看出端倪。

    张世杰,你还要等下去么?

    “张枢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城西靠着清清晋江水,一座小土岗成为了帅帐驻扎的地方,帐中,陆秀夫不满的问道。 “明明琉球人说有破城的办法,为什么不让他们上?”

    张世杰焦急的搓着手,一向沉稳的他。 在听得城中歌声渐渐低沉下去。 也已经急得五内俱焚。

    但他还想博一博。

    是的,琉球人助战。 体现了“得道多助”,但是如果泉州城都要靠他们才能打下来,朝廷养这许多军兵做什么用?琉球人、畲汉义军助战,可以,但主攻一定要是朝廷经制军队。

    看,已经有士兵登上了城头,更多地人上去了,站稳了脚步,在城头肉搏!张世杰激动得声音微微发颤:“君实,看,上去了,上去了!”

    陆秀夫欣喜若狂:若此战得胜,泉州便是行朝出海一年以来,首个收复的沿海大城市,行朝大可以此为基地,与赣南文天祥南北呼应、水陆并进,恢复大好河山就不再是南柯一梦了!

    就在这时,城中满江红的歌声断断续续,变得若有若无,所有人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紧紧的……忽然之间,就那么不敢置信地断绝了,人们竖起了耳朵,确确实实再没有歌声传来。

    被困城中的战友,二千五百名淮军,难道再没有活着的?

    形势急转直下,宋军的士气顿时低落,校场上参与屠杀的元兵又赶到四面城墙参战,得了生力军的守城兵将大为振奋,将登上城的宋军逐步压缩、分割、包围。

    溃退,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在歌声断绝的一刹那,玉清郡主的心也碎了。

    空荡荡地秀王府,只剩下了她和红莺主仆二人,冷冷清清没得几分人气,大热天里冷得吓人,能让人瘆出一身鸡皮疙瘩。

    母妃早丧,亲人就剩下了父王和弟弟,得知他们在处州战死地消息,玉清的心就死了一大半,但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希望:孙孝祖。

    他不仅是玉清地表哥、秀王钟爱的内侄,还是秀王府早已内定的乘龙快婿,玉清的未来夫君,留在世间的唯一亲人。

    他还参与了泉州南外宗子的密谋,准备联络被困淮军,共举义兵迎接张枢密大军,只待朝廷兵马一到,便举义旗,杀尽鞑子,光复神州——在玉清心目中,表哥不但是一位知疼着热的好夫婿、能交流文学的知心人,还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值得托付终生的大英雄。

    三天前,蒲寿庚突然遍邀在泉南外宗子赴宴,玉清也接到了邀请,在蒲府后宅和女眷们宴饮。

    值此非常时刻,有人愿去,有人则心怀疑虑,是孙孝祖分析说蒲寿庚降元,大半年来都没敢把南外宗室怎么样,这次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应邀赴宴,以免被蒲寿庚看出端倪,泄露了机密。

    于是南外宗室中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去蒲府赴宴,就在宴上,玉清听得前厅传来砍杀声,红莺正巧去那边端茶,惊得面无人色的回来。

    妇女们待的后宅防备较松,主仆二人沿着花厅后边的穿廊,悄悄摸到前厅,只见横尸上百,血流遍地,南外宗室里近枝旁枝,不论老幼躺倒一地,蒲府私兵正一一补刀,唯恐没有死透。

    厅上,蒲寿庚平日一团和气的商人嘴脸,变得面目狰狞,他呵斥着各路军兵,命令包围在泉宗室府邸,不分良贱一律诛杀!

    而那位慷慨激昂要报效大宋的表哥,居然就笑盈盈的站在这个恶魔的身边,和恶魔的爪牙,孙胜夫、尤永贤、王与,肩并肩的站在一起!

    玉清眼前一黑,身子慢慢软倒。

    再睁开眼睛,已回了秀王府闺房,床下孙孝祖端着莲子羹,正往自己的嘴里喂,红莺狠狠的瞪着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为什么?为什么?”玉清嘴里,翻来覆去的只会念这三个字,失去神采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孙孝祖,十多年的青梅竹马,今天才发现,好像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孙孝祖眼神躲躲闪闪,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表妹。

    玉清打开信纸,先看末尾的署名,方回,那是当世理学名家,曾在小山丛竹讲学,正是孙孝祖的授业恩师,再看日期,正是父王在处州战死后几天。

    “残宋无道,天命有常,大元定鼎朔方,遂有天下。 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

    看到这里,玉清再也看不下去,用力一扯,将书信扯的粉碎。

    孙孝祖在旁边喃喃的说:“孙胜夫是我族兄,他答应我,将来奏请皇上,为我们赐婚,表妹,如今形势如此……”

    玉清紧紧抿着嘴唇,将脸转开,仿佛看见孙孝祖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但孙胜夫越说越大声,好象这样就能驱散内心的愧疚,就能为自己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表妹不可执拗,舅舅往处州指挥兵马,朝廷不发一兵一卒助战,五百王府亲卫流干了血也未曾挡住元朝兵锋,愚兄看得明白,山陕、关陇、河南河北、两淮湖广、两浙广东,天下何处不是大元疆土?这天命已改,圣人尚有经权之变,我们又何必执迷不悟?”

    玉清的眼神冷冽如冰雪,让越说越得意的孙孝祖冷了个透心凉,紧紧抿着的嘴唇轻轻蹦出两个字:“出去!”

    背叛同族、出卖同胞,对于孙孝祖这样一个书生来说,毕竟还是有着极大的心理压力,玉清此时的表情,深深激怒了他,不由得大声吼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一生所学怎肯埋没?表妹,你跟我成婚之后,为夫少不得出将入相,到时候你受大元朝的一品诰命,远远胜过残宋小朝廷的郡主。 ”

    “出去,给我滚!”玉清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白皙如玉的脖子上血管暴起,眼睛红得可怕,她从头上拔下金钗,抵在自己喉咙:“再不滚,我就死在你面前!”

    “小姐、小姐何苦啊!”红莺痛哭着扑上来,抱住郡主的手臂,向着孙孝祖怒骂道:“孙公子,你还不走,是要当面逼死小姐吗?”

    哼,再等等吧,只要舍出水磨工夫,不怕妇人家不回心转意。 孙孝祖跺一跺脚,径自摔门而出。

    第一零三章 郡主来了

    入夜,一条黑影在阴暗处潜行,躲避街上打着火把穿梭往来的元兵,慢慢溜到了秀王府后花园墙外。 此处有一颗歪脖子刺桐树,他的身体像游鱼般滑上了树身,沿着伸向高墙的横枝慢慢爬向墙头。

    突然间,不小心碰掉了一截儿枯枝,“咔嚓”轻响,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显得特别刺耳。

    “谁,谁在那儿?”几个新附军打着火把,从几十步外跑来,举着火把朝树上照。

    跳跃闪动的火光,在枝繁叶茂的大树底下照上去,只觉得黑沉沉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几个新附军的心里面毛毛的,莫非,今日校场上惨死的亡魂,还没有被无常老爷钩下森罗殿?

    “喵~喵~”树上传来两声猫儿叫春。

    “呸,晦气!”几个新附军定下心,骂骂咧咧的说:“妈的巴子,整个泉州宗室属秀王府最有钱,偏偏各处都抄了家,不抄秀王府,老子们看得眼睛里出火。 ”

    “你知道个屁!郡主小娘子就要嫁给孙万户老爷族弟,那个什么孙孝祖啦,再去抄家,岂不是自己抄自己家?万户大人还吩咐我家将军,说要好生巡检,不可让闲人进府滋扰呢!”

    几个人慢慢朝远处走去,他们决定了,去找点烧酒喝上两口,今个儿横死的人太多,邪气!

    密密层层的枝叶中,悉悉索索一阵细微地轻响。 那黑影钻了出来,慢慢爬上横枝,待到了秀王府墙头,觑准位置,将身一纵跳过了高墙。

    墙后是一丛花草,盛夏间长得茂密,黑影团身在地上打一个滚消去下坠的力道。 挺直身子站了起来。

    弯钩状的上弦月从西方将朦胧的光辉洒向人间,此时正照在那黑影的脸上。 正是蒲府失踪了四天的管家,金泳。

    四天前的中午,和蒲府总管王与饮酒,无意中得知蒲寿庚买通平章中书省事阿合马,以结交残宋反叛为名,将徽州祝家满门抄没,金泳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算算日子。 祝家已经被抄,自己身份暴露只在顷刻!

    此时再派人通知祝家已是枉然,金泳立刻做了两件事:首先派人往福州去联系祝季奢,让他尽快躲避,然后就在泉州城一个隐蔽处地地窖中潜伏下来。

    为了祝家,为了祝季奢,他不能一走了之。

    金泳是祝家的家生奴才,世受祝家恩德。 四少爷祝季奢更是待他如亲兄,十年前襄樊安阳滩打响,老太爷貌似一着闲棋将他派到蒲家做暗桩,后来才发觉早有深意。

    可惜,老太爷深谋远虑,却忘了“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这一条。 便是再结好蒙古亲贵,当朝地不是鞑子便是回回,怎容得你汉人富可敌国?抄家时秘密行动,铁骑急如星火,原本祝家定下沿仙霞岭古道入闽,过建瓯下闽江,一路顺流到福州,最后扬帆出海的计划,连第一步都来不及实施,统统成了纸上空谈。

    与蒲家累世海商不同。 徽州祝家地处内陆。 以贩运丝绸茶盐等货物为主,五年前才到福州经营海商生意。 沿海各处没什么根基,全仗结好伯颜丞相,方能与蒲家相抗。 如今祝家倒台,四少爷真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了银钱宝货,不管之前结交的行朝当道诸公,还是蒙元各路宗王,愿意施把援手的,恐怕为数了了。

    惟有琉球楚风,金泳阅人无数,一眼便知他为人颇重情意,治下琉球最近好生兴旺,灭了蒲家的亦思巴奚马队,又到沿海各处接运百姓,搞得蒲寿庚焦头烂额。 且琉球僻处海外,转圜余地甚大,只有转移到那儿去,才能徐图将来。

    祝家以前和琉球通商,不过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