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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06部分阅读

城孤军尚在负隅顽抗。

    正因为形势一片大好,巩昌军被歼之后,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才立马乱了阵脚:前方大军围困孤城,钓鱼城中守军断断冲不出来的,为了转运粮草、弹压地方、震慑人心、收集军粮,除开巩昌军之外的两万军兵,都分驻泸州、重庆、富顺、叙府等城市,偌大一个四川,大小城市上百,这两万守军一撒下去,小城只能留个百人队,大城也最多留个千人队,等巩昌军兵败钓鱼城的消息传回元帅府驻地成都,任何集中兵力的计划,都成为了镜花水月。

    汉军只在钓鱼城下休整了三天,就发动了如潮水般的攻势,加上钓鱼城守军并肩作战,各地坚持抵抗的民军也在大汉金底苍龙旗下风拥云聚,登时势如破竹,连下四川百余城,东西两川行军元帅府只得撤离成都,从川西草原北上陕甘,投奔六盘山驻军——那儿的安西王阿难答正是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朕,本来准备在四川平定之后设置行中书省,但这群无能的混帐、懦夫,把拖雷汗开始,数代先辈五十年辛苦打下的四川,一夜之间就丢给了蛮子反贼,”忽必烈在高高的玉阶上来回踱步,瘸了的那条腿疼得厉害,心头有团火在烧,而且越烧越旺。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汗把刚从汉文典籍中学到的话,准确的活学活用。

    自平章政事呼图帖木儿、平章政事署理中书省事阿合马、丞相留梦炎、太师伊彻查拉以下的群臣,全都钳口不言,并且努力的瑟缩着身子,希望自己能躲过大汗暴怒的目光。

    一人刚而万人柔,雄纠纠气昂昂的蒙古武士,如呼图帖木儿、伊彻查拉等辈,在忽必烈面前也不过是条狗,大汗对他们的生死,一言可决!文心阁

    “启奏陛下,”太常礼仪院使、吴兴郡公、集贤大学士赵孟頫出班奏道:“巩昌军便宜都元帅汪良臣,玩忽职守、丧师辱国,致使巩昌军全军覆没、勇敢的怯薛武士误陷敌手,东川西川百余城沦陷,其罪莫大焉,臣请陛下定罪议刑,以展天威、以儆效尤!”

    赵孟頫赵郡公虽无实权,但自从“改良”火药,让火炮威力更强大以来,就因为困居琉球近两年,熟悉南蛮子反贼的情况,成为了大汗身边第一信任的顾问官,只要是和南方反贼有光的问题,他俨然朝堂上第一号权威人物,而目前大元朝政的重中之重就是如何对付南方反叛,这位“海上班超”、“当今苏武”的地位,也就越发的炙手可热,他的话,也就越发的有了份量。

    听赵孟頫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都松了口气,好极了,终于有替罪羊了,活该你巩昌汪家倒霉,谁叫你的三万精兵都折在钓鱼城下了?现在汪德臣、汪良臣两兄弟死翘翘了,要势力没势力,要军队没军队,碰巧大汗这么大火气,不拿你开刀,难道拿咱们开刀?

    留梦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赵孟頫,这个年青的赵宋皇族,最近越来越得到大汗的宠幸,而他的为官之道似乎也越来越纯熟了……嘿嘿,只可惜你是故宋皇族,就算大汗给你再高的地位,也是拿来充充门面,绝无掌握实权的可能,也就绝无威胁到留某人汉臣领袖的机会!

    老j巨猾的留梦炎,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念,就把利害关系想明白了,立刻出班奏道:“臣附议!汪良臣世受国恩,不思报国,顽劣懈怠,有欺君之罪!”

    呼图帖木儿正为自己嫡系的怯薛千人队覆灭痛心疾首呢,又担心大汗把战败的罪过加在自己负责的枢密院上,听了留梦炎的话,登时想通了,大步流星的走出班次,朝大汗拱拱手:“陛下,汪良臣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虽然战死也不能赎清罪过,不追究汪家,只怕凉了前线将士的心!”

    “汪良臣卑鄙无耻,懦弱无能,数年进兵无尺寸之功,打下泸州重庆全赖东川元帅杨文安、东川副都元帅张德润,汪良臣虚报战功,其罪当诛!”这是一边踩汪良臣,一边替杨、张两位元帅请功的,也不知他和杨文安、张德润有什么瓜葛。

    “可惜四川诸路,由陛下皇孙安西王阿难答、安西王相李德辉指挥机宜、措置进兵,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被汪良臣这厮轻易抛弃,叫微臣等好不痛心!”听他这句话,朝堂上人人侧目,这位老兄也不晓得收了阿难答、李德辉几千几万银子,如此卖力,嚎丧似的替他们说好话,又把汪良臣踩得一无是处。

    “巩昌军懦弱卑怯……”

    “汪良臣无耻之尤……”

    到此时节,朝堂上济济一堂的蒙古、汉人、色目臣子都把矛头对准了巩昌汪家,赵孟頫暗暗冷笑,记得自从北归以来,大元朝堂上的各系臣子,随时随地都在内斗、倾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团结一心。

    可怜汪德臣汪良臣两兄弟在地底下没法替自己辩护——恐怕两个大汉j还魂回阳,面对这攸攸之口,也百口莫辩,只能一死了之。

    赵孟頫冷眼旁观蒙元大臣的表演,只觉得这里就像一个滑稽剧团,又像一座富丽堂皇的疯人院,哼哼,巩昌汪良臣,谁叫你做汉j?兵败身死,再被蒙古主子亲手打进地狱,这就是汉j的下场!

    “传旨!”忽必烈一屁股坐到了御座上,脸色铁青,轻轻揉着膝盖,面无表情的道:“削夺汪良臣巩昌军便宜都元帅,汪德臣、汪惟正等等汪氏一切封赠、职官,令安西王阿难答自六盘山出铁骑,将巩昌汪家一干人等下狱待罪,议定罪行之后,该斩的斩,该绞的绞!家产一律抄没入库,女子与功臣为奴!”

    “大汗圣明!朝廷除去汪氏一大蠹虫,必合了长生天的心意,以后必得胜利!”太师伊彻查拉带头,朝臣们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向御座上的大汗祝贺。

    对,即便是丧师辱国主帅败亡,只要及时找到替罪羊,就是值得庆贺的,因为大汗没错,永远没错,错的都是汪良臣这样的白痴、傻瓜、懦夫、小人!

    没人去关心巩昌汪家,这个五十年多前就投靠了蒙古帝国,追随过自拖雷开始的五位大汗,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军侯世家的命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蒙古帝国是一个强盗豺狼的抢劫集团,在它内部,也严格遵循最残酷的生存法则,巩昌汪家自打在钓鱼城下丢掉三万大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放到了朝堂倾轧的砧板上,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五十多年前,巩昌汪家追随异族,把锋锐的长矛、雪亮的弯刀向成都百姓举起的时候,何曾想到为虎作伥的下场?

    “哼哼,哼哼,”忽必烈余怒未消,方才激怒之下大力踱步,使得血脉浮动,受伤的腿越发疼了,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宽阔的胸膛起起伏伏,威严的目光扫视着群臣,最后在呼图帖木儿脸上定格:“呼图,你来说说,精锐的怯薛军千人队,你口中的把都鲁包力格,怎么会死在钓鱼城,把朕的一千勇士,全部葬送?汪良臣是丧心病狂,难道包力格就没问题?”

    包力格是得到呼图帖木儿推荐,才由枢密院发了火签去领兵作战的,除掉一千怯薛武士,还带了不少大炮,这下子全折在四川,连一个人都没逃回来,确实说不过去,以往怯薛军就算不敌,也能抽身退步及时逃走啊!

    小半年过去,还没见大汗有所动作,左相宝座一直虚悬,呼图难免有了怨气,闻言没有像以前那样请罪,而是推脱道:“包力格孤军千人,数万大军对敌中,其实无所作为。吕师夔放弃荆湖大部,逃到长沙,和塔出、范文虎从荆湖东南、赣南、两浙联成一片,摆了个乌龟阵,不是他从闽北荆南逃走,汉军焉能从容过湘西、进四川?除了汪良臣,吕师夔也是此战失败的罪魁祸首!”

    这、这,群臣你看我、我看你,都埋怨呼图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把吕师夔扯出来了?

    若是伯颜丞相下江南的时候,吕师夔这样的小角色,十个八个也都收拾了,可现在江南空虚,真正的蒙古军队也就江西右丞塔出一部,加上色目人阿里海牙统带的半蒙古半色目还丢了船靠双腿走路的一万水军,此外长沙的吕师夔、两浙的范文虎,都是亡宋降将,我们倒是想把吕师夔治罪,可他手上还有六万步骑呢!

    留梦炎更是心头毕剥一跳,睁着一双昏花的老眼,仔细打量大汗的神色。吕师夔、范文虎这些亡宋降将,和朝中留梦炎、叶李、赵复等一干文臣互为表里,内外呼应,才能抵得住天生头等的蒙古大臣、和执掌财政大权的色目臣子的倾轧,若是吕师夔倒下,范文虎独木难支,将来朝堂之上还有故宋降臣的立锥之地吗?

    竟然提到了吕师夔!赵孟頫一惊,这可是上朝前没和金泳商量过的突发情况,如何是好呢?

    如今,情报司长李鹤轩已回到琉球,坐镇情报司总部,而金泳则以八闽巨商的身份北上,和阿合马大搞贸易大赚其钱,顺便利用中书省财税提点官的途径,借行销汉地货物的名义,把情报网络铺到了以前难以抵达的河洛关陕、燕云塞上。

    赵孟頫毕竟是个工于书画的才子文士,吟诗作曲是他的强项,什么朝堂政争、汉元形势,他还不能全盘掌握,每次在朝堂发言之前,都得和金泳按汉国传来的情报商量了,对可能出现的议题作个腹稿,有针对性的发言,这才有了大元朝廷上的“汉国通”和“平叛顾问”。

    是利用大元政争的机会,给吕师夔下蛆,促使大汗诛杀这个祸国殃民的大汉j,还是帮着留梦炎保下吕师夔,进一步挑动汉j臣子和蒙古大臣的政争,上下其手挑拨离间?

    前者固然是好,会不会过于削弱了汉臣力量,会不会引起留梦炎等人过大的怨愤?后者,会不会居心太过明显,暴露自己?

    这样的问题,对年方弱冠的风流才子赵孟頫来说,还过于深奥了一点,然而时机不等人,各种分析判断,在他脑中搅成一团。

    但阿合马这个主管财政的色目人倒先跳了出来:“睿智的大汗,长生天之下的主人,我是您的财务主管,所以我只能用收益和亏损,来评价臣子的功过。”

    哦?用收益和亏损来评价臣子?忽必烈的怒气消了大半,笑吟吟的摸着胡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驻守广南的将军,有三位,李恒、刘深和吕师夔。广南一战,刘深、李恒两位将军兵败身死,城陷军亡,可谓亏得血本无归;惟有吕师夔将军,带领六万步骑回到荆湖,虽然失去了一些城池土地,但这些地方本来大多是他打下来的,现在又丢掉,毕竟保住了六万大军,可以说出现浮亏,却保住了老本。只要本钱还在,将来再赚一笔也未可知嘛!”

    “好!”忽必烈放声大笑,阴霾从朝堂一扫而空:“我大元军队尚在,铁骑劲旅尚在,只要有军队,什么地方打不下来?太祖爷以八千人起兵而横扫天下,朕拥中原塞北江南之地,麾下精兵百万,踏平反贼指日可待!”

    第380章 阿合马的门包

    天花板垂下汉国运来的,价值高过黄金的颇梨吊灯,墙壁上挂着美轮美奂的大食壁毯,正中镶着三尺宽、六尺高的水晶镜子,地面铺着最柔软的波斯地毯,四边是明黄的流苏,中央用金线绣着各式美丽的图案,房间正中的矮几上,西瓜、葡萄、石榴飘香,葡萄美酒在夜光杯中如血般殷红。

    阿合马坐在矮几之后,自斟自饮,宽阔的额头上生起了道道黑线。

    大元朝最聪明,精通各种会计手段,能从成千上万帐薄中发现纰漏,任何人的假帐都无法瞒过他,他做的假帐却能骗过真主,这样聪明绝顶的人物,居然能被什么事情难倒,真真是难以置信呐!

    “老爷为什么发愁?是没有美丽的波斯c女,还是嫌家里的黄金不够多?只要他一声令下,家中五百名姬妾中,有眼睛像蓝宝石的呼罗珊美人儿,有眉目如画的江南少女,有热情火辣的西域胡姬,有温柔可人的高丽女子;只要他看看库房,就能发现天竺的檀香,波斯的猫儿眼,细兰的红蓝宝石,葱岭的青金石……”门外,阿合马最宠爱的一名姬妾,高高的鼻梁,湛蓝的眼睛,皮肤像奶油般细腻的女子,正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不解的问同伴:“天呐,我认为老爷比传说中的所罗门王还要富裕,他的府邸比流着奶和蜜的伊甸园还要迷人,他还有什么苦恼,有什么不满足呢?”

    另外一名侍妾,有些嫉妒的看了看发问的同伴,那宝石般闪耀的眼睛、比蜜糖还诱人的红润嘴唇,怪不得迷住老爷呢!可你问的这事,只有我知道,老爷最宠爱的还是我呀!

    她带着炫耀的口气,不屑一顾的道:“你知道什么,老爷接到大汗的命令,要恢复钞票的信用,为这犯愁呢!”

    钞票的信用?绝色胡姬忽闪着大眼睛,莫名其妙的问道:“是这个钞票吗?很好用啊,什么叫做恢复信用?”

    那宠妾一把夺过她手上的钞票,竭尽全力才忍住笑,把她拖得远了才放声大笑道:“你拿的是大汉金钞,大汉是老爷主人忽必烈汗的敌人,老爷是要让中统钞恢复信用,让百姓商客都用中统钞!”

    “那恐怕不可能。”绝色胡姬也有些同族商人以亲友的名义前来拜望,由她牵线搭桥和阿参政官商勾结,这大汉金钞就是商人们送给她的,这阿府什么都不缺,她也不晓得用,带在身上折纸玩,但也知道中统钞在外面早已成为废纸,老百姓都不要的。

    “只怕老爷有超越所罗门王的智慧,也没办法让中统钞像大汉金钞一样流通呢!反正老爷是大汗最忠心的臣子,无论如何,大汗都不会怪罪他的。”绝色胡姬说罢也不甚担心,摸出一把金钞,折成纸蝴蝶、纸蜻蜓,一个一个的投进水塘,不管怎么说,从黄沙漫漫的家乡来到花团锦簇的中原,又得到阿合马老爷的宠爱,对她来说,这座府邸就是流着奶和蜜的伊甸园……

    阿合马本人,可没有他的宠妾那样自信,他以色目人的身份得到大汗荣宠,身为副相平章政事,主管中书省事,儿子抹速忽任大名府达鲁花赤,侄儿们有的当了礼部尚书,有的是将作院达鲁花赤,有的领会同馆,一门富贵已极,一切的一切,都归于大汗对他理财手段的信任。

    是的,大汗知道他贪污,但整个蒙古帝国就是一个巨大的抢劫团伙,贪污腐败对这个政权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过,地方上官员收取洒花钱生日钱公事钱常例钱,早已成为常态,大汗对贪污受贿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汗甚至知道他把一家人都提拔到重要的位置上来,甚至还知道他在财政上独断专行,但大汗还是对他的反对者说:“做宰相的人,要明白天道,察知地理,竭尽人事,兼有这三方面的人,这才是称职。阿里海牙、麦术丁等人也不能担任宰相;回回人中间,阿合马的才能足以胜任宰相。”

    这是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大汗需要钱粮,阿合马就总能从民间搜刮到,满足大汗的欲望,满足蒙古帝国征服世界的需要:中统四年,因为河南钧州、徐州等处都有炼铁设备,请朝廷授予宣牌,以振兴冶炼的利益,奏请求任命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兼管已经清查到的三千户没有户籍的百姓,加强炼铁行业,每年上缴铁一百另三万七千斤,用这些铁铸锻农具二十万件,换成粮食上缴的一共有四万石,而巨大的产出背后,是无数工匠的汗水、泪水和血水。

    至元元年正月,阿合马上奏,认为太原的百姓熬煮私盐,解州的官盐因此而卖不出去,每年上缴的盐税银子只有七千五百两,于是开始增加太原的盐税银子五千两,不论和尚、道士、军士、匠人等各户,都要分摊缴纳盐税,从此太原百姓头上又多了一项税收……

    总之,阿合马敲骨吸髓的盘剥中原百姓,他就是蒙古帝国这个强盗团伙中,负责计算、征收、调配抢劫所得物资的黑帐房,只知道用大汗弯刀和顽羊角弓抢掠,目不识丁的强盗们需要他,他也协助这群强盗抢掠,从汉地百姓的血汗中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