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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15部分阅读

    纸千张,印钞票十倍就是万张,工匠轮换,人歇机器不歇,每天十二个时辰就能印十二万张,若是赶铸十部这样的机器,每天印上一百二十万张,只需五天,就能印好六百万张钞票,完全能赶在伯颜丞相过通州入运河之前,完成大汗交待的筹集军费的任务!

    “太,太好了!郭大人,我要为你请功!”阿合马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了,如实报上郭守敬的功劳,岂不是说没有他的帮助,自己就无法按时完成任务?那天满口答应大汗的要求,岂不是欺君之罪?

    好在郭守敬很懂事,摇了摇手道:“不必了,功名利禄于下官如浮云一般,只要站在观象台上,注视深邃的星空,人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阿合马简直感激涕零了,破天荒的给郭守敬连连作揖:“郭大人如此厚意,下官真真过意不去,这样吧,今后朝廷对天文台的拨款,还有将来的四海测量,本官一定按时足额的发放拨款,断断不许经手人克扣一点儿常例钱!”

    郭守敬笑着告辞而去,他暗自想到:将来的四海测量,哼哼,还会是由大元朝来展开吗?

    第405章 卧底

    汉商和平民杂居,三教九流错综复杂的大都南城,只有赵孟頫赵大人府邸前面,有那么一块相对宽阔、干净的空地,引车卖浆的百姓聚集此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

    刘老爹的豆腐脑,鲜香滑嫩麻辣可口,大冬天喝一碗下去,热气就从胃一直扩散到全身,从里到外暖洋洋的浑身通泰,满大都南城,刘家豆腐脑是头一份!刘老爹辛勤的经营着小小的豆腐脑摊儿,用微薄的收入养活害痨病的儿子、三岁大的小孙孙,至于他的老伴,早已在前年的饥荒中活活饿死,儿媳妇也被色目人抓去抵了羊羔儿息,祖孙三代,就靠着这小摊儿活命。

    “嗨哟~嗨哟,”几名从通州大运河码头到大都城官仓之间搬运粮食的苦力,喊着号子推着粮车儿,从官道上过来。

    可怜的穷苦人,数九寒天还穿着身碎布破麻片拼凑的百衲衣,大强度的劳动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强健的体格,反而因为消耗太大营养太差,一个个面黄肌瘦带着菜色,方才的劳作让血气上涌,黑黄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

    “官长,行行好,让我们喝碗豆腐脑吧!”有人求押队的官兵。

    “放屁!”官兵挥着鞭子破口大骂:“老子押你几个懒鬼,从通州过来就一路唧唧歪歪,要歇、要喝水、要拉屎,耽误了官仓运粮,色目老爷、蒙古军爷拿刀砍脑袋,咱们可是一块完蛋!”

    民夫可怜巴巴的哀求着,甚至有人跪下了:“军爷,俺们实在不行啦,又冷又饿,腿肚子都转筋了,这数九寒天的,再不歇歇喝点热的,就得送命啦!”

    刘老爹心口一酸,这年月,北方的老百姓过得苦啊!前年孩儿他娘要是有口热饭吃,也不至于活活饿死啊!

    他一溜小跑到官兵身边,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道:“军爷,军爷,热腾腾香喷喷的豆腐脑,我孝敬您一碗,俗话说得好,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几位兄弟实在不行了,要是累死饿死在路上,您的差事不一样黄了吗?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得过且过吧!”

    小兵只是个汉人,平素军饷微薄,也是个被蒙古、色目大爷骑在脖子上拉屎屙尿的主儿,闻言心头一软,也就点点头,默许了。

    众民夫欢呼一声,停下脚坐到刘老爹摊子旁边的条凳上,一人捧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呼噜呼噜往肚子里灌,一碗下肚,身上才稍微有了点活气。

    大寒天的北风呼啦啦刮,小兵只觉得喝了热食怪舒服的,浑身暖洋洋的不想动,想想官仓也不远了,便没急着催逼民夫上路,在这胡同口避风的小篷子里歇息歇息。

    刘老爹一边忙着生意,一边随口问道:“军爷,往日都是从通州往官仓运粮,怎么今天掉了个,从官仓往通州运了?难不成漕运上消遣人,来回运着玩?”

    有宋一代,宋辽、宋夏、金辽、元金大战,北方屡经战乱,田地荒废人民流离失所,再加上占城稻的引入,使水稻产量远大于小麦,中国主要产粮区从关中河洛,向江南荆湖转移,南粮北运就成为自宋元开始,数百年来粮食流动的常态。

    苏松常、杭嘉湖的粮食,经京杭大运河一路北运,最后抵达通州。能直抵大都城中后世积水潭、什刹海、后海一带的通惠河,是郭守敬于至元二十九年开工建成的,此时还没有动工,南方运来的粮食在通州上岸,再从官道运进大都官仓。

    官道旁边、运河两岸的百姓,见惯了从通州往官仓运粮,却从来没见过粮食从官仓回通州的,这几天,只见民夫推着粮车儿从官仓出来,空车儿从通州回来,人人都莫名其妙,所以刘老爹有此一问。

    士兵一听,满肚子牢马蚤一下子冒了出来,怨天怨地的道:“伯颜丞相突然从漠北辽东回兵,说是杀了反叛的那啥势都儿、乃颜、哈丹,北方的反贼平了,这是要南下灭汉哩!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筹措军粮也是应该的,只不早点告诉俺们长官,早晓得就不把粮食从通州运进官仓嘛!现在倒好,前几天才从通州运进官仓十五万担粮食,又要重新运回通州……唉,上官一句话,小兵跑断腿,每月几张废纸充军饷,老子真不想吃这份粮饷了!”

    元朝继承蒙古帝国的制度,在初期根本没有军饷一说,蒙古武士们的武器、马匹、盔甲、被服和粮食都是自己筹备,地方征兵的奥鲁官只负责协助,然后以战胜之后屠城抢劫所得为军饷。

    直到大元朝建立,昔日的敌国成为它的领土,敌国百姓成为大元朝的二等、三等、四等奴隶,直接抢劫变得不大可能了,才制定了军饷制度,但这份军饷自然很低,轮到三四等的汉人、南人士兵,就更加低得可怜了。

    民夫们见他抱怨,胆子也大了,有人就陪着笑脸道:“军爷,您还有份粮饷,咱们大冷天的,被甲生老爷(元代保甲制度,二十户一甲,设甲生)从家里捉出来,吃的喝的都是自家带出来,和您一比,不是天上地下了么?”

    士兵一听,顿觉自己虽然辛苦,比这些民夫又好得多了,脸上也就欣欣然有得色。

    正巧,此时两个栗色头发、眼窝身陷、长着鹰钩鼻子的色目人,从摊子前面走过,这里摆摊子卖菜、卖鞋袜、卖小吃的百姓们,视若无睹的做着生意,没有谁理睬他们。

    士兵奇道:“啊呀,这是南城有名的色目混子啊,往日里平白无故就要讹人的,怎么今天不做坏事?谁有黄历,算算日子,是不是他们的那啥礼拜日?”

    士兵说的没错,大元朝设置四等人的民族歧视政策,一二等的蒙古人、色目人比三四等汉人、南人多了许多特权,比如蒙古人杀汉人只须赔偿一头驴的价钱,汉人胆敢殴打蒙古人则犯了死罪。

    于是就有不成器的蒙古人、色目人利用这条法律,欺行霸市、为非作歹,蒙古人残暴,多为明抢,色目人则阴险狡诈,笑里藏刀,有钱的放羊羔儿息,没钱的发明了“碰瓷儿”、“宰羊儿”等等形式的讹诈方法,有事没事逮着做生意的汉人敲上一笔,害得大都城中的小商小贩苦不堪言。

    方才走过的两个色目人,就是这个行当的“各种翘楚”,士兵知道他们两个被称为南城虎狼,敲竹杠的本事算得上全城头一号。

    眼下这里做小生意的汉人,至少有十七八号,他们怎么不敲一笔,就这么轻轻放过呢?难道色目人都吃斋念佛了?

    “嗨,军爷怕是到通州公干,有些日子没回大都城了吧?”刘老爹问道。

    士兵点点头,刘老爹竖起大拇指,向着胡同对面的吴兴郡公府邸比了一比:“多亏了大慈大悲的赵郡公赵大人呐,这郡公府大门口,已是我南城百姓活命的宝地了!”

    士兵离开大都有些日子了,民夫们则是从附近州县抓来的,但他们都知道色目人横行霸道,这赵郡公有什么本事,治得色目人不敢为非作歹呢?

    说起这事,刘老爹就来了兴头,把五天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那天,张寡妇的小面摊儿,来了两个色目混子,他们吃完面,原本干干净净的碗里,就多了一只蟑螂。

    “啊呀,不得了,你这面不干净!”色目人尖叫着,抓住张寡妇一阵揉搓,趁机猛吃豆腐,“见官,见官,赔我们医药费!”

    见官,那还有个好吗?张寡妇吓得脸色苍白,还是旁边人提醒她,色目混子无非是想要讹人钱财。

    可怜她一个寡妇,靠小面摊儿养活自己和一双儿女,哪来的余钱塞色目人的狗洞?大都城内外十余万蒙古精兵驻守,稍一乱动就要把你当作反贼捉去砍头,众百姓憋着火敢怒不敢言,两个混子越发嚣张,嘴里更是七荤八素的乱骂,什么汉狗、汉驴的简直不堪入耳。

    “是谁如此狂悖无道,在此侮辱当今圣上?”乘轿子回府的太常礼仪院使、吴兴郡公、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赵孟頫神色严肃,面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两个色目混子也是命该绝了,平素没把汉官放在眼里,兀自张着嘴叫:“汉狗,汉驴子,谁听我们骂圣上了?”

    赵孟頫朝皇宫方向拱拱手,孤忠耿介之色溢于言表:“已故汉臣董文炳,圣上尚且呼为董大兄,你骂汉人是狗,岂不是骂圣上呼狗为兄?古人云主辱臣死,尔等辱我圣上,罪在不赦,本郡公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便不是大元朝的忠臣!”

    两个色目混子,顿时吓掉了三魂七魄,骂来骂去怎么不小心骂到大汗头上了?却听得赵孟頫一声断喝,“来人呐,押这两个混帐,去见京兆尹!”

    两个混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据说被判了大逆不道的罪过,等秋后开刀问斩。

    从那以后,不管蒙古还是色目混子,都不敢到这里来惹事,赵府门口就成了南城百姓逃命的所在,也成了商贩们聚集的小小集市,满城虎狼横行的大都,只有在这里,仗着赵郡公的威风,才有那么一点儿公正和平安,不少在别处摆摊的小商小贩,都迁了过来,居然在郡公府大门口,形成了一座小小的集市。

    “赵郡公真是朝廷头一等的大忠臣,不像有的人,做了蒙古人的官,就不把咱老百姓当人看!”刘老爹如是说。

    所谓不把老百姓当人看,本来是泛指留梦炎、卢世荣一干无耻之徒,可话听到那元军士兵耳朵里,就有些尴尬,他也是个汉人,吃了朝廷的粮饷,监押着民夫累死累活,人家背后有些不好听的话,耳朵里自然装了不少,听了刘老爹的话,士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的道:“哼,我瞧这赵孟頫也只是假仁假义,小恩小惠收买你们这些傻头傻脑的百姓!他身为亡宋皇族,听说还是宋朝小皇帝的叔叔辈,厚着脸皮到咱大元朝做官,也不是个什么好的!”

    刘老爹待要争辩,想说赵郡公身在曹营心在汉,可关云长是被困土山无奈之举,还约法三章降汉不降曹,这赵郡公却是自己巴巴的从南方逃回,怎么的也够不着这条了,他只得长叹一声,无言以对。

    “我说嘛,在通州就听北来的念书人、识字的商客说过,南方汉国的报纸,都说他是个汉j呢!”士兵说罢,又觉得这话放在大元朝说出来有些儿大逆不道了,又补充道:“当然,弃暗投明谁也不能说他做得不对,但无论如何,脸皮未免太厚了些!”

    是的,来来往往的读书人,对赵郡公可从来没说句好话,刘老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人对赵郡公的鄙夷,唉~忠臣不事二主,这是圣贤书上说的话,这赵郡公……

    士兵领着民夫们早已走远,刘老爹还傻愣愣的望着大街对面,朱漆镶铜钉的郡公府大门,不停的小声念叨着:赵郡公,究竟是个大大的忠臣、清官,还是真如他们说的,卑鄙无耻的小人呢?

    就在刘老爹为这个问题伤尽脑筋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隔着一座朱漆大门,郡公府的主人,北元太常礼仪院使、吴兴郡公、集贤大学士,大汉帝国的情报司北方情报站站长赵孟頫,为同样的问题而苦恼。

    “我再也干不下去了!”赵孟頫对着金泳大倒苦水:“每次上朝,见到蒙汉色目群臣在忽必烈身前匍匐,就像一群可怜的小丑,争宠献媚、倾轧内斗,又像一群争抢香蕉的猴子!沐猴而冠,无耻之尤!可我不得不置身其间,把大汉学到了平等、自由和独立人格抛到脑后,跟着一群无耻之徒互相敷衍……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让野蛮人学习文明,他也许能欣喜的接受;让文明人退化到野蛮,则无疑是十分痛苦的——后世满清留发不留头强迫百姓将发型改成金钱鼠尾辫子,激起的强烈反抗和随后的血腥杀戮,充分诠释了这一点。

    赵孟頫,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族子弟,江南以书画闻名天下的风流文士,让他到北方元朝的虎狼之岤,冒着生命危险和狡如狐、凶如虎的敌人虚与委蛇,承担这样艰巨的重担,对他来说,确实是非常艰难的。

    白白胖胖的金泳点着头,表示明白对方的付出和牺牲,当年他身为徽州祝家内线,卧底蒲寿庚家,只不过为了一个商业家族的利益,就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如今赵孟頫从没吃过苦的贵介公子,要把国家和民族的重担挑在肩上,谈何容易?

    “快了,大汉和蒙元的力量此消彼长,我预计不久的将来,我们这样,以影响北元朝政为目标的潜伏,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到那时,负责行动、侦察、联络的基层情报站将会保留,而我们就会撤回大汉。”

    “真的?我希望那一天越早越好!”赵孟頫的心,早已飞回了魂牵梦绕的江南、闽广、琉球,那儿没有北元朝廷给予的郡公尊荣、随驾顾问的宠幸,但有着这里缺乏的自由空气和人性。

    一只鸽子,泼剌剌的拍着翅膀,飞进了院子里,附近的人都知道,郡公爷爱酒爱玩爱美人,玩的诗书琴剑棋酒花,玩的画眉八哥鹦鹉鸽子,郡公府各种鸟儿上百,偶尔一只鸽子进出,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赵孟頫、金泳的反应,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堂堂郡公爷也不怕一身华贵的貂皮衣服被弄脏,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捉住鸽子,从它的脚上取下个小小的脚环。

    这脚环比一枚戒指还小许多,乃是薄薄的精钢皮卷成,只见赵孟頫取来一根细细的钢针,在脚环某个隐蔽的位置轻轻一挑,叮的一声轻响,脚环分开成了两片——若不是事先知道关窍,任谁也想不到这表面光滑平整的钢环,还能从中分开。

    脚环中藏着小小的纸卷,取出展开,那纸薄得如同青竹内筒的薄膜,小小一卷展开了就有巴掌大。

    半透明的纸上,没有任何字迹,赵孟頫将它展平了压在两张上好宣纸中间,又取出瓶黄黄的药剂,用毛笔刷在宣纸上,不一会儿,夹在内层的薄纸上,就显出了蓝色的字迹,对着天光,看得一清二楚。

    “尽力阻止伯颜南下,给大汉腾出战略部署的时间,壹!”

    脸上一直笑哈哈的,任何时侯都波澜不惊的金泳,此时也不禁面色一变:命令末尾的数字,代表命令的紧急程度,壹,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要达到这个要求,靠朝堂上玩点小花招绝对不能完成,”赵孟頫秀气如女子的眉头,皱到了一块。

    伯颜丞相入古北口,前天已抵达大都北郊,单骑入宫面圣,昨天召开的朝会上,大汗忽必烈亲自确定了南征方略,以伯颜所率领的八个精锐万人队为第一波,沿京杭大运河直下江南。

    范文虎的二十万两浙军为东路,过仙霞岭进福建;吕师夔的六万步骑加上阿里海牙的一万蒙古军为西路,越梅林进韶关下两广;伯颜亲率大军为中路,加上江西右丞塔出麾下两个万人队,共十万能征惯战的蒙古军,组成灭宋之战以来整个欧亚大陆上最强大的突击力量,从赣南出击闽西粤东交界的汀州、梅州一带,将大汉的疆域割成两片,使八闽和两广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