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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16部分阅读

回答哟?!”

    还有人蒙着脸,发出绝望的哀嚎:“天呐,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儿才五岁,他晓得我是跟着李庭芝大帅去杀鞑子的,要是现在,他晓得俺、晓得他打小儿尊敬的父亲,投降鞑子做了汉j,跟书文上的张邦昌、秦桧一样了,他会怎么想啊!天呐,我回不去了,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脸去见呀!”

    有人默默的念叨着:“家乡?我回去过,沿京杭大运河北上的时候,我悄悄回家看了一趟,家里正在做喜事哩!”

    “蒙元南侵,百姓苦不堪言,你家还有什么喜事?”

    那人一脸悲苦,像丢了魂似的喃喃道:“我的屋子里,乡绅、族长、村里的老人都来了,连九十三岁的老老族长都来了,我的妻儿披红挂彩,看得出来,他们都哭过,但他们现在笑得很开心。”

    难道是以为男主人死了,寡妇再嫁?可乡里面寡妇再嫁是丢脸的事情,也不至于乡老都来道贺啊!姜良材凑了过去,想听听下文,揭开疑问。

    “他们以为我已在泰州,随着李庭芝大帅殉国升天了!他们披红挂彩,庆祝老刘家出了我这么一位光宗耀祖的大英雄,和李大帅这样的忠臣义士一同殉国,在他们看来,是老刘家无上的光荣,他们凑钱,为我修建了衣冠冢,修建了忠烈牌坊……”

    那人的声音,已是字字泣血:“我妻儿全族公养,我老刘家光宗耀祖,我爹亲手把我的牌位,供在了族里的祠堂上,和历代祖宗待在一块,可是,他们都错了,他们以为我死了,可我还活着,我还像猪狗一样的活着!我还能回家吗?我还敢回家吗?”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这四个字,在所有新附军将士的心头不断重复,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为了苟延残喘,为了延续可悲的生命,而抛弃了百姓的期待,违背了李大帅的教诲,想到家乡父老如今还当自己早已殉国成仁,在家乡将自己追随李大帅杀鞑子的英雄事迹广为传诵,他们的心头,就比吃了黄连还苦,他们的眼眶,就比喝了十年陈酿的白酒还辣。

    楚风在军营外一座阁楼上,观察着军营中的动静,“十多天了,应该收网了吧?”

    张世杰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口称万岁道:“谢陛下恩典,微臣替淮军将士,替故去的李庭芝李大帅,谢陛下皇恩浩荡!”

    “请起,张师长请起!”楚风一改平时只要不是公众场合就玩世不恭的嘴脸,比任何时侯都严肃认真:“李庭芝的谢,我可当不起啊!他驻守淮扬逾十年,使鞑虏不敢南下江淮,直到宋亡,小皇帝谢太后降元,他依然守卫着我华夏文明,死战扬州誓死不降,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已与岳武穆前后争辉,足为我华夏万世敬仰,你带他说的一个谢字,天下无人当得起啊!”

    淮军,在李庭芝手中,是天下第一等的强兵,能和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蒙元铁骑战场争雄的大宋头等强兵,它的各个部分,已在泰州、福州、泉州殉国成仁,惟有被朱焕欺骗、裹挟降元的扬州淮军,是这支军队最后的底子了。

    张世杰是李庭芝之外,淮军的另一位统帅,他也曾经奉旨驻守淮扬,之后率领部分淮军驻防鄂州,在那里抵抗伯颜的南下大军,其后临安陷落、海上行朝建立,这部分淮军就跟着他下福州、泉州,在那里殉国成仁。

    出于对淮军的感情,张世杰向楚风请求不要将这些曾经为抵抗蒙元流过血的战士,送到矿坑里充作苦役,给他们一个机会,张世杰用性命担保,能将他们重新变成那支打不垮、压不弯的天下强军。

    “他们曾经为华夏流过血、流过汗,可他们后来却做了汉j,认贼作父、为虎作伥,”楚风沉吟良久,或许是那位从未谋面,却无数次被提到的、和文天祥、岳飞同样不朽的李庭芝,或许是泉州城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二千五百淮军,打动了他,最后他点点头:“好吧,功过相抵还不能让我改变主意,但李庭芝和淮军这两个词,让我动容,我不得不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

    于是,有了最近十多天发生的一切。

    军营中,有人认出了老上司,宋亡三杰之一,枢密使张世杰!

    只见这位须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将军,身穿汉军中将军服,两颗金灿灿的将星在他肩头闪烁,灰色的军服笔挺,胸前佩带着银光灿烂的二等华夏重光勋章,他明显比驻守淮扬时老了许多,但他的腰板依旧笔直,他的步伐依旧坚定有力,他的眼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斗志。

    “张枢密,张大帅来了!”消息在俘虏群中传开,人人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如今,张世杰已是大汉帝国响当当的骑兵师长,《大汉帝国群英传》中鼎鼎有名的人物,既为前朝忠臣,又为新朝元勋,身事二主而精忠赤诚,得享盛名;自己却一失足成千古恨,随着朱焕狗贼降了蒙元鞑子,祖宗蒙羞、家乡父老不容,在这位老上司面前,如何自处?

    新附军战士们尴尬的别过了头,目光不敢接触老将军的身体,而且,张世杰的目光扫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不由自主的矮了一截儿,恨不得把身子缩成团,不要被他看见才好。

    可事与愿违,张世杰带兵如赤子,出则同列,入则同寝,但凡五年以上的老兵,大半他都认识。

    “抬起头来,低着头,我就认不得你们了?还是不是淮军,是不是李大帅麾下调教出来的汉子!都给我把胸膛挺直了,别他妈缩着像个娘们!”

    张世杰一声虎吼,惊得人们心脏一缩,老上司积威所在,他们自觉的挺直腰杆,挺起了胸膛。

    “好,这才有个老淮军的样子,这才没有给李大帅丢脸!”张世杰审视着这群士兵,是的,他们的锐气在朱焕手中磨损了不少,他们的精神不复当年的昂扬,但他们在看戏听书的时候,还会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在见到老上司的时候还知道羞愧,这就是有那么一点子血性,还留在胸膛里面。

    “姜良材,是李大帅陷阵营正军旗牌官下面的小兵,冲锋陷阵是把好手,姜良材——!”

    “有!”张世杰一声断喝,姜良材像被电击了似的浑身一震,忽的一下直挺挺的站起来,抱拳向昔日的统帅行了个军礼,就像当年在扬州城中驻守时那样。

    “庞士瑞,我记得七年前驻守鄂州,你在我麾下当兵,作战最为勇敢,援救襄樊时,曾经手刃一名登城的元军百户,后来才调到扬州去的,庞士瑞——!”

    “有!”庞士瑞起立,抱拳苦笑道:“悔不当初,若一直追随老元戎,或在泉州成仁,或在崖山取义,终不至有今日。”

    “王仁!”“李德!”“成万佳!”……凡是被张世杰点到姓名的将士,都站了起来。

    两万人组成的新附军中,已有好几百人站了起来,没有被点到名的,则充满期待的看着张世杰,希望能享有被统帅点名的殊荣。

    但张世杰累了,他哈哈大笑着:“这是我的兵,都是我的兵啊!兔崽子们,就算没有被老夫带着摸爬滚打过,也是我教训了的兵,来做你们的正军将副军将旗牌官,又来操练你们!你们额头上一个个都刻着老朋友李庭芝李大帅的李字,和我张世杰张某人的张字!你们都是我的兵!”

    “大帅救我!”姜良材跪了下去。

    “大帅,我们想打鞑子,我们不想当汉j!”整整两万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给我们一个机会吧,只要能战死在战场上,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求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吧!”

    天底下从来没有这样的奇观,两万人齐声哀求,所求的内容不是荣华富贵、不是生命和自由,而是到战场上去战死的资格。

    对他们而言,战死,是一种荣耀,一种证明,一种解脱。

    第409章 以身作则

    “该死的南蛮子,该死的反贼!朕要立刻踏平江南!”忽必烈像发狂的狮子,在玉阶丹陛之上暴躁的走来走去,滔天的怒火于胸中熊熊燃烧。

    大元朝隆福宫光天殿的丹陛之下,摔着一份南蛮子反贼的报纸,虽然经过揉搓、撕扯,但还能从报纸上看出头版头条的粗体黑色标题: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

    太常礼仪院使、吴兴郡公、集贤大学士赵孟頫面色沉静如水,心头却早就笑开了花,文天祥这篇文章,可谓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戳到了忽必烈的痛处,读起来实在解气。昨天他在家中反复诵读了七八遍,早已倒背如流:“天生蒸人,树之以君,所以对越天地,司牧黎元。孟子云,民贵、社稷次之、君最轻,故国家之设,乃为护民,君王之存,乃为国家。

    今闻蒙元伪君勃儿支斤忽必烈者,以民夫巡行京杭运河之上,名为巡河,实为人质,声言若大汉破袭运河,则斩失职之民夫,连带全甲二十户老幼不留。

    夫我大汉海陆二师精兵,器械犀利、火器强横,仗剑扶桑而倭寇束手,扬鞭海西则占酋成擒,其余蒙元鞑虏所谓百战良将如张弘范、李恒、唆都、刘深、汪良臣辈,或束手成擒,或斩首阵前,或饮鸩自尽,或俯首伏法,其余怯薛军、探马赤军,被我诛戮者难以胜数。以蒙元素称无敌之精兵,尚不能当大汉天兵之一击,何况未经训练之巡河民夫?

    呜呼,民夫何辜,运河两岸百姓何辜?缴纳税赋、运送漕粮,以赢弱之躯,负胡虏无餍之享,以蝼蚁之命,为运河之防,战战兢兢、阖家哀嚎,谓死期将至矣。

    然我大汉乃天命正宗、华夏正朔,握乾秉坤、承天受命,天下百姓之盼吾皇,如大旱之盼云霓,实婴儿之望父母,宁有大旱之时再加火焚,宁有父母陷婴儿于虎狼之吻?故我汉皇以悲天悯人之心,立誓决不炸河以累两岸父老也,惟愿亲提六师、督率三军克期北伐,解尔生灵于倒悬、人民于涂炭……

    鞑虏之君害民以自固,华夏之君护民以自任,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信哉!”

    文天祥的《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与其说是一篇揭露蒙元残暴无耻的政论,不如说是一篇强有力的战斗檄文,开篇孟云,结尾子曰,立论堂堂正正无懈可击,这篇文章随着大汉报纸,随着各地说书先生讲解传播,将来汉军北伐,河洛关陕、淮扬中原之父老,如何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太行山红袄军、山东花帽军、浙西摩尼教,如何不揭竿而起风涌云聚?

    元朝文网不密,蒙古人以弓马得天下,向来看不起道德文章,很少有文字狱之说——和四百年后那个无耻的骗子小偷集团相比,他们倒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土匪强盗,眼睛里只认得“武力”两个字。

    忽必烈作为大元朝的皇帝,也喜欢看大汉报纸,拜早年师从廉希宪之赐,他的汉学水平相当不错,能看懂绝大多数的汉文,从报纸上他可以了解敌国的动向,也能学到一些新鲜的知识,所以宫中专门设了报纸处,由站赤急递铺把从南方弄到的报纸飞骑传到大都,供忽必烈和大臣们翻阅。

    偶尔看到南蛮子反贼自称华夏正朔,痛骂大元朝政昏暗的文字,忽必烈往往一笑置之,甚至和群臣开开玩笑,比如参知政事呼图帖木儿的外号“糊涂”就来自南方报纸,忽必烈也曾按报纸上的说法自称“大屠夫”——伟大的成吉思汗说过,“人生最快乐的事情是战胜敌人,杀死他们,抢夺他们所有的东西,看他们最亲爱的人以泪洗面,骑他们的马,蹂躏他们的妻女”,所以,在蒙古语境中,屠夫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可这一次,他实在没法做到一笑了之,文天祥的文章字字句句都像锋利的匕首,扎到了他的心窝,忽必烈感觉自己华贵的绡金质孙服被剥了个干干净净,就像一个赤裸裸的人,被放到天下军民百姓跟前,受到无情的审判。

    大元皇帝、蒙古帝国大汗,全世界最有权势的君主,在他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咆哮:“阿合马,筹集军费,伯颜,给我立刻踏平反贼,把他们全都杀死,割下他们脑袋!”

    忽必烈威势赫赫,他的威胁也很有可能变成现实,蒙古大汗的威胁,有史以来曾经在花拉子模、在木剌夷波斯、在大马士革、在巴格达成功的变成现实,忽必烈认为,他的威胁发出,就几乎等于宣判了南方蛮子反贼的死刑。

    满朝文武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只有赵孟頫看到了忽必烈已经色厉内荏,他已经不敢面对大汉关于天道、正朔的指责,靠诛杀亲弟破坏库里台制度得来的蒙古大汗,在海都、乃颜的指责下全无道义可言,他头上另一顶金冠,大元皇帝的头衔,也在这篇檄文的打击下,开始摇摇欲坠。

    针对大汗立刻踏平反贼的要求,伯颜丞相轻松的道:“我的大汗,没有任何问题,只要在江南给我足够的粮饷,八个最精锐的万人队,随时可以扑向荆湖闽广。”

    粮饷,粮饷!忽必烈简直气得要死,要是按照过去征收漕粮的进度,大部分粮食还留在江南呢,伯颜大军过去,正好作为军粮。可卢世荣这个白痴,雷厉风行的催逼着江南官吏,早早的把粮食解上了大都,偏偏大运河又被炸坏,没法再往南方运!

    本来,搜刮贪官污吏、富商大族,除了金银丝帛之外,也弄到不少粮食,卢世荣这个傻瓜、傻蛋,一心只想着筹措发行纸币的准备金,居然把粮食卖了个七七八八,还得意洋洋的上奏:“反贼马蚤扰四川荆湖,江南战乱粮价飞涨,臣出售粮食获得大批金银,国库充盈则至元钞之发行更为有利。”

    天呐~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忽必烈简直有把卢世荣千刀万剐的冲动,可卖粮食的时候卢世荣还不知道伯颜准备兵下江南,无论如何都怪不着他,反而是他为朝廷筹备了许多金银,论功该赏才对……

    “阿合马,朕的理财大管家,至元钞发行如何?钱息有了多少?”忽必烈充满期待的看着阿合马,希望这个色目人能凭空变出一座金山银山。

    阿合马看了看大汗的脸色,不怎么自信的道:“大汗,聪明睿智伟大的汗,臣欣喜的向您禀报,最近十天,至元钞已发行了八千五百七十贯文。”

    “什么?”忽必烈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嘴巴张得能生吞一个鸭蛋:“至元钞两贯兑一两白银,也就是说,这么多天你就发行了相当四千多两银子的钞票?”

    呼图帖木儿哧的一声笑了起来,“阿大人果然精通财政,像这么下去,有个千儿八百年,咱们印出来的九百万贯文至元钞,就能换成真金白银了。”

    轰的一声响,满朝大臣都笑了起来,其中尤以蒙古大臣,如太师伊彻查拉、中书右丞托克托等人,笑得最为开心。

    阿合马跪在地上朝大汗连连叩首,愁眉苦脸的道:“睿智的汗啊,相信无所不知的您知道有信用的纸钞发行,不能凭借武力,我只能尽力诱导商民使用。但是,之前发行的中统钞,败坏了朝廷货币的名声,百姓不愿接受至元钞,臣又不能逼迫他们,这……”

    忽必烈想起来了,确实,最初的发行方案就是参照大汉金钞的模式,不用武力强行逼迫百姓使用,而是以准备金保证至元钞的信用——如果能用武力征到税赋,何必发行纸币呢?直接抢不是更方便嘛!

    可不用武力呢,中统钞已经把朝廷的货币信用彻底败坏,老百姓谁还能相信你的新钞?被骗第一次是倒霉,同样的当上第二次,那就是傻蛋了!

    而且,当年制定无准备金,无限制发行纸币,听任通货膨胀的政策,正是阿合马和忽必烈共同制定的。蒙古帝国是一个不事生产的抢劫集团,库里台大会是他们推举首领的制度,兀鲁斯是他们分配赃款的体系,帝国武士就是冲在最前面的喽罗,这样的体制下,忽必烈从来都没把汉地当作真正领土、把汉民当作子民,他只想着尽量用废纸,从汉地搜刮真金白银丝帛粮食,在这种思维下,当年作出无限印发中统钞的决定,也就理所当然了。

    就像狼来了的故事,说谎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