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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风1276第142部分阅读

    着炮手阵地猛烈轰击。

    这是怎么回事?党项鹞子、契丹武士和女真勇士都眨巴着眼睛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汉军大炮打来,咱们的阵地上就炸成一片火海,咱们的炮弹打上去,就只把船砸个脸盆大小的破洞,人家该开船照样开船,该放炮照样放炮?

    妙高台上,叽叽喳喳的女兵们提出了同样的疑问,那位带着几枚雀斑,模样颇为俏皮的喜鹊,指着海上君王号奇道:“呀,怎么敌人的火炮射来,咱们的船好像没什么损伤呢?”

    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岂不是指望自己船被打个稀巴烂?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我可没说……嗯,不是那个意思哈~~”

    楚风大笑,这小姑娘跟个调皮似的,听说陈吊眼在追她,也不知进度到哪一步了?

    “咱们用的是开花弹,不管射程远近,爆炸威力都一样大;和咱们以爆炸杀敌的开花弹不同,他们用的实心弹是靠高速度伤敌,就和射箭是一个道理,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元军炮弹勉强飞到了最大射程上,也没多少力道了,打在咱们船上自然没什么损伤。”

    话音刚落,就又有一枚炮弹砸到了海上君王号的甲板上,只不过这次更加不堪,连上甲板都没有砸穿,竟然弹了起来,落入了船后的江面,扑通一声,只掀起了几朵小小的水花。

    汉军船只有恃无恐的在江面上穿插往来,规避、躲闪着元军炮火,同时将铺天盖地的开花弹射向岸上的炮兵阵地,在那里炸起一团一团的铁火之花。

    元军炮火越来越稀疏,已不能对上岸部队造成威胁,于是陆猛面无表情的下达了命令:“登陆!”

    “海军兄弟们已经为咱们清场了,接下来看咱们陆军的了!”陈吊眼回头看了看妙高台上,那个一袭红衣的身影——当然不是他的姑姑陈淑桢,而是另一位同样身穿红衣,脸上则多了几粒雀斑的娇俏女子。

    他举起战刀,斜斜指向远处,指向代表张珪帅帐的苏录定战旗:“冲啊!”

    嘀嘀哒、嘀嘀达、嘀嘀嘀嘀——!激越的冲锋号响起,汉军士兵的热血在号音激励下翻滚。

    呜~呜~,嗷~~~呜~~~!蒙古武士苍凉凄厉的牛角号也针锋相对的响起,契丹、党项、回鹘、女真等等各族武士在这响彻整个亚欧大陆的战斗号角声,激起了心底埋藏的嗜血杀意。

    高亢与低沉,象征文明和野蛮的两种号音在空中激荡,音波以肉眼看不到的方式激烈的交锋,终于,穿云裂石的冲锋号,压到了苍凉凄劲的牛角号!

    无数工兵用鲜血和生命为代价,在敌人的箭雨下用预制套装搭建起了简易浮桥,姜良材清清楚楚的看见战友们是怎样跳进滔滔江水中,冒着敌人的箭雨把预制浮桥连接架好;他也看见了躲在大堤后面的凶悍敌人,是如何在密如冰雹的霰弹中射出箭雨,将工兵战友们一个接一个、一片接一片的钉死在水中,锋利的箭矢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他们的身体,牺牲的战友就像石头一样沉入水中。

    鲜血染红了江堤,也染红了江水……

    当船舷和浮桥之间的铰链接好的一瞬间,姜良材一马当先冲上了浮桥,冲上了江岸,在他踏足江岸之后,本来急速狂跳的心脏,突然变得舒缓、宁静。

    这是淮扬故土,曾在这里和李庭芝李大帅并肩作战,也曾在这里被朱焕裹挟降元,但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生我养我的家乡!

    战死沙场,洗刷污名,且能埋骨桑梓,此生已无憾事!

    第一军的攻坚敢死队,几乎全是辽东归降的老淮军战士,他们每一个人都像姜良材那样,义无反顾的冲上了家乡土地。

    整整七年,七年之前,我们背负着不义之名离开,七年之后,我们将以生命为代价,证明我们对这片土地的忠贞!

    第467章 今非昔比

    脚踏着久违的家乡土地,淮扬子弟们迎着敌人的箭雨,瞄准、发射,双手从来没有此时此刻这么稳定——甚至比七年前追随李庭芝在扬州城头力抗北元大军的时候更加稳定,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个世上有许多东西,值得用生命来守护。

    元军也非泛泛之辈,他们是女真、党项、契丹、回鹘等等数十个马背民族的精锐,他们呐喊着,趁着汉军炮火的间隔从大堤背面爬起,跃过大堤顶部,向登陆的汉军猛冲,所有人都明白,惟有搅成一团成为混战的局面,才能躲过汉军天崩地裂的炮击。

    冲啊!当先一名眼珠呈灰绿色的回鹘元兵,高高举起曾在沙漠中留下不朽传说的圆月弯刀,如霜华的锋刃上还带着大漠的凛冽寒风,他不远万里从黄沙漫漫的西域来到江淮,只为了用宝刀斩下汉人的头颅,替自己赢得武士的荣誉,还有那丰厚的战利品,他坚信手中断金切玉的宝刀,定能达成饮血的夙愿。

    “砰!”姜良材叩响了扳机,一刹那间,击锤落下引燃了药池中的火药,燃烧的火药气体急速膨胀,推动弹丸在枪膛内飞速前进,当火枪枪口喷发出明快火焰的时候,铸铅弹丸也以每秒四百米的速度飞出枪口,在空中小幅度的翻滚颤动,沿着既定的弹道飞向它的目标,回鹘元兵的胸口!

    连环锁子甲并不能抵御以音速飞行的子弹,事实上,在回鹘武士看见枪口焰之后、听到枪声之前,超音速子弹就已经击破了锁子甲,侵彻到他的胸腔内,灼热的铸铅子弹将动能在他体内完全释放,击碎了肺和心脏。

    回鹘兵前冲的身子突然一顿,然后一个趔趄向地面栽倒,与此同时,鲜血和人体组织碎片从胸口子弹命中处以及他张大的口中喷涌而出,无情的将生命抽走,高举的手臂软了下来,霜刃耀目的圆月弯刀跌入江堤的茅草丛中……

    炒豆子般的枪声在岸边不断响起,元军士兵们则一边射出箭雨扰乱汉军射击,一边快速冲向江堤下,试图形成短兵相接的局面,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之后,他们接近了这个目标,最近的士兵距离汉军已只有十余丈,因为发射角度位于登陆汉军身后,迫于误伤的可能性,汉军船上的炮口掉转了方向。

    弩机临敌不过三发,枪弹的射速并不比弩机快,现在装弹已不可能在敌人冲近前发射了,而刚刚登陆的汉军士兵们在元军箭雨的马蚤扰下,还没能列成整齐的队列,施展他们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能连绵不断射出弹雨的三段式排枪战术。

    有人扔出了手榴弹,可从大堤底部向高处扔是非常不容易的,而大汉帝国还没有高爆炸药,装填黑火药的手榴弹为了保证威力,重量偏大,这就进一步加大了投掷难度,更何况堤身的斜坡面,竟然让手榴弹往回滚!

    元军士兵瞧出了便宜,悍不畏死的将手榴弹踢回来!不断响起的爆炸中,被炸死的元军固然不少,但也给汉军带来了伤亡,组成排枪阵列的计划受到了干扰。

    元军居高临下,大汗弯刀和点钢矛也比步枪刺刀更善于肉搏,一旦形成混战局面,失去了海军炮火掩护和火器优势,登陆汉军就被动了,至少会在滩头形成胶着的局面。

    看着越来越近的元军,姜良材当机立断:“庞老弟,你带弟兄们整队,一班二班跟我上!”

    “是!”庞士瑞点点头。

    可就在姜良材迈开大步往前跑的时候,庞士瑞挥动步枪,沉重的枪托狠狠砸在了他的胸甲上,巨大的震动令身材强壮的姜良材也胸口烦恶,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次我来。”庞士瑞笑了笑,对惊呆了的士兵们挥挥手,“弟兄们,跟我上!”

    就在率兵冲向元军如林刀枪的时候,庞士瑞还不忘回头给了老朋友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你扬州北面乡下的家里还有妻儿生死未卜,而我的父母亲人都已死在元鞑子屠城的刀下,所以请原谅我先走一步吧!

    迎面而来的一群敌人,同样是黄皮肤黑头发,但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横向发展的身材和黄中带着黝黑的皮肤也使人轻易分辨出,这是一群吐蕃武士——自八思巴被封为大元国师之后,吐蕃喇嘛僧人在中原横冲直撞,此次忽必烈征集天下各族战士,于是许多吐蕃武士也投入元军。

    吐蕃战刀弯曲如扭动的毒蛇,挥动之际从诡异的角度取人性命,比毒蛇更加毒辣,庞士瑞手中的步枪刺刀一记突刺被吐蕃武士闪开,然后那柄恐怖的蛇刃就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向了他的心脏。

    吐蕃武士脸上已浮现出残忍嗜血的微笑,然而急速劈刺的蛇刃、能刺穿牦牛皮甲的锋利武器,竟然在庞士瑞的胸口遇到了顽强的阻力,令人牙酸的金属磨擦声中,锋刃在共析钢锻压胸甲上绽起了耀目的火花,最终却不能穿透,无法伤害到盔甲之后的身体。

    这么轻薄的钢甲,怎可挡住如此势在必得的一击?吐蕃武士招式用老无法变招,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蛇刃发动再一次突袭,就惊骇的发现汉军的刺刀刺进了他的左肋……

    杀!汉军士兵们名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不停的突刺、收回,再突刺、收回,浑然不做任何格挡,任凭敌人的武器在自己身穿的钢制盔甲上打滑,同时也任凭敌人将自己没有盔甲保护的大腿刺穿、胳膊斩断、咽喉切开……

    就像一粒水珠被滴入大海,二十名汉军士兵对当面冲下的成百三千名元军士兵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只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就被淹没在了元军的人潮之中,后方的汉军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庞士瑞的身体被五六种形状各异的武器刺入、切断、撕碎……

    杀呀!元军千户官举起了带血的战刀,他刚刚用这把战刀斩下了那个最难缠的汉军军官的头颅,想起他领着二十人就敢冲向千军万马的气概,就不由得一阵胆寒:就算在大元军中,这样悍不畏死的勇士,也算得巴图鲁了吧?

    不过,再勇武又怎么样,还不是作了我的刀下之鬼?千户又为自己亲手斩杀敌人成名勇士而自豪,那么凶悍的军官,至少也是位将军!

    他不知道,庞士瑞只不过是位小小的少尉副连长,投入汉军还不到一年时间,当然,强盗永远不会明白守护者的勇气来源于何处。

    杀呀,冲进汉军阵中,用弯刀斩下他们的头颅!千户官和他麾下的士兵们齐声嚎叫,像一群恶狼横冲直撞。

    可千户官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几秒钟,他的瞳孔忽然猛的缩紧:江岸边的百余名汉军士兵,已列成了那种传说中无懈可击,令无数大元名臣宿将折戟沉沙的可怕阵型,许多黑洞洞的枪口,几乎戳到了自己鼻子底下!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千户官视网膜上留下的最后场景,就是随着指挥官吹出短促的口哨声,对面汉军步兵阵列第一排的士兵,枪口同时喷发出橘黄铯的火焰,然后是灰白色的硝烟,再往后,他只感觉胸腹部微微一凉,就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

    庞士瑞牺牲自己,为姜良材换来了集结整队的宝贵时间,当一个连的汉军士兵从分散的个人集合成一个小型方阵后,他们就不再是一百名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部严密、完整、高效的杀人机器。严苛训练下精确到每一秒的装弹、瞄准、射击步骤,军事技术优胜者的丰厚奖励以及落后者必须承受的皮鞭,锻造出的一部在军官吹响口哨后就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完全依照生物体条件反射行动的可怕的战争机器。

    百名士兵发射排枪,兹~兹~兹~口哨声不断响起,伴随着口哨声,士兵们把一轮又一轮的弹雨泼向迎面而来的敌人,哪怕第一排的士兵被个别冲近的敌人刺穿了咽喉,第二排的士兵仍然机械的重复着发射动作,将步枪枪口伸到敌人鼻子底下,扣动扳机。

    持续不断的打击使各族武士放慢了脚步,他们甚至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这段死亡区域,避开姜良材敢死突击连的正面。

    可更多的汉军部队在滩头站稳了脚跟,一个又一个方阵逐步成型,加入了排枪齐射的奏鸣曲,清脆的枪声和江面炮船不断响起的城闷炮声互相应和,在大江上下奏响了战争交响曲……

    怎、怎么可能!看着汉军士兵悍不畏死,如飞蛾扑火般冲向数十倍的敌人,看着他们在垂死的时候拉响手榴弹和元军同归于尽,看着他们在箭雨下岿然不动,任凭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也毫不在乎的随着哨音打出一轮又一轮的排枪,作为第二波反击力量随时准备听令投入战斗的萧达狸惊得目瞪口呆,喃喃念道:“这还是那群素称文弱的宋人吗?我的祖先可曾抢夺他们的土地,建立了大辽?”

    “他们不文弱,他们之中有张邦昌、秦桧,但他们也有岳飞、李庭芝……”党项鹞子细封步濑的话音中已带着些微的忧伤。

    他看了看身后,张珪大帅苏录定战旗飞扬的地方,那支天下无敌、横扫万里江山的怯薛军团,准备什么时候投入战斗呢?

    第468章 优势劣势

    萧达狸、细封步濑和蒲察合安们既没有接到出击的命令,也没有等到想像中跃马弯弓所向无敌的怯薛军团,与之相反,帅帐方向、高高飘扬的苏录定战旗之下,传来了短促的牛角号声。

    呜嘟~呜嘟~呜嘟~,这不是全军突击的号角,而是撤军的命令!

    这是怎么回事?大元军队的铁骑还没有一展身手,最具威慑力的怯薛军团至今还没有露面,汉军站稳脚跟的滩头阵地也为数不多,为什么要在胜负未分之际下达撤军的命令?

    能分辨夏夜中上百种昆虫鸣叫,能伏地听音查察六十里外敌军骑队奔驰蹄声的党项鹞子细封步濑,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直到那面象征大元帝国辉煌战绩的御赐苏录定战旗缓缓向北方移动,他才相信张大帅确凿无疑的下达了撤军命令。

    强大的大元军队不但没能渡江,没能踏上江南尺寸土地,反而在第一战就要撤退,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可标志着蒙古大汗至高无上权威的苏录定战旗,让他们不得不压下各种疑问,执行了命令。

    党项鹞子、契丹战士、女真人、回鹘人和蒙古武士,纷纷跃上战马向后狂奔,舰炮射出的霰弹和步枪发射的铸铅弹丸追着他们的屁股狠咬,许多元兵背心中枪,失去生命后,像石块一样坠落尘埃,更倒霉的人,双腿套在了马蹬上,倒下之后尸身被狂奔的马儿在地上横拖直拽,红红绿绿的心肝脾胃肠子拖得到处都是……

    ,咱们大元军队何曾如此狼狈过!元兵们骂骂咧咧的,或许出于对伯颜和张弘范的敬仰,或许是苏录定战旗的威严,他们还没敢对张珪破口大骂,但望着数里外缓缓北移的苏录定战旗的目光中,却难免失去了应有的尊敬,多了一分难言的鄙夷。

    “为何下令撤军?汉军渡江而来,咱们正好半渡而击,待敌半数上岸之后,以怯薛军为中路冲击,定能毕其功于一役!如今战而未战,就此北撤,三十万大军在此糜费粮饷无数,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大汗回报?”

    帅帐,一贯稳重的老将军,平南副都元帅阿里海牙终于忍不住心浮气燥了一次,他从怯薛军集结出发的阵地上策马狂奔而来,掀开帷幕,不顾职务高下,劈头盖脸的对张弘范吼了一通。

    趁汉军在江岸立足未稳,趁他们只有部分兵力上岸,令怯薛军团发动雷霆一击,定能将上岸的汉军赶进长江喂王八!为了这个作战目的,阿里海牙已率领怯薛军准备了很长的日子,步骤也演练得十分精确,他绝对相信即将发动的一击,对登陆汉军而言是致命的!

    然而就在一切准备就绪,怯薛军全装贯带跨上战马,弓上弦刀出鞘战马嘶鸣,平南副都元帅的羊毛大纛即将挥向江堤的时候,征南都元帅的苏录定战旗竟然朝着北方缓缓撤退了,这让老将阿里海牙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对张珪破口大骂了。

    “金鱼玉带罗襕扣,皂盖朱幡列五侯,山河判断在俺笔尖头。得意秋,分破帝王忧。”张珪好整以暇的收拾着帅案上的军情文牒,并不回答阿里海牙的疑问,而是吟诵着伯颜所作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