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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天外飞青第5部分阅读

    从不间断,如此已有十余年,自信剑法已登堂入室,再过十年,足以于西门吹雪一战,谁知,谁知……呵呵……”他的笑声低沉喑哑,充满着无尽的厌倦。

    对一个剑客而言,最大的耻辱,莫过于他拿不稳剑。

    在阿青面前,他连用剑的机会都没有,平日所学的绝妙招式,对敌无数次的丰富经验,在连剑都用不了的情况下,谈何使用!没有剑,他还是剑客吗!

    叶孤鸿望着地上那几段废铁,缓缓弯腰,拾起其中一截,慢慢打量片刻,忽然一个反手,将残剑的剑刃对准自己的咽喉,一刀割下!

    “砰!”

    一道大力袭向叶孤鸿,将他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你想死!你居然想死!不过是打不过我而已,你居然就不要命,你是疯子么!”阿青拿竹尖指着叶孤鸿的咽喉,又惊又怒,气急败坏,刚刚要不是她阻止,他就要自刎了是不是!

    “叶孤鸿!你这个懦夫!”阿青怒火中烧:“你想死,不如我给你个痛快!”

    叶孤鸿躺在地上,长发蒙住他半张脸,听见阿青的斥责,他也不反驳,只低低地笑。

    他的脉搏,已能感受到竹棒所传递的凌冽剑气,那么强大,那么令人向往。

    “好啊,你杀了我。”叶孤鸿冷笑。

    “你这个懦夫!”阿青简直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气得七窍生烟,扭头朝旁边看了许久热闹的叶孤城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都不说句话么!”

    “没什么好说的,”叶孤城抱臂而立,冷冷道,“一个剑客,本来就随时等着死于人的剑下,他既然想死,那你何不成全他。”

    阿青一怔,突然反手给了地上的叶孤鸿一击,力道凶狠,打得叶孤鸿一声闷哼,嘴角立时流出鲜血。

    “你还想死吗?”阿青冷冷地问,那张平日总是笑着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冷冽之感。

    “呵……咳咳……”叶孤鸿捂着胸口,一边笑,一边咳。

    “懦夫,我真是看不起你!”阿青一脚踢开叶孤鸿身边的残剑,转身就往外走。

    叶孤城冷冷道:“谁说你可以走了?去书房等着,我有话问你。”

    阿青回身,狠狠瞪了叶孤城一眼。

    叶孤城看了一眼慢慢坐起来的叶孤鸿,道:“把他打成这样,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交代的?”

    阿青重重哼了一声。

    “至于你,叶孤鸿,用自己的剑,杀了自己,”叶孤城缓缓走近叶孤鸿,蹲下来,平视着他,目光中浮现出点点嘲讽,“这是耻辱。”

    叶孤鸿看见那人的白衣一角在他面前一晃,转眼便消失了。

    耻辱。

    懦夫。

    叶孤鸿望着那块被阿青踢得远远的残剑,心中忽然生出了无限的愤怒和不甘。

    一个没有失败过的剑客,是不会明白剑道的真谛的。

    叶孤城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叶孤鸿和阿青对峙的时候,他没有阻拦。叶孤鸿年纪太轻,也太过骄傲,他把剑当做成名的利器,而不是杀人的凶器。

    这本就是错的。

    这世上的剑,除了阿青的,就没有一把,不是杀人的凶器。

    从一开始就错了,叶孤鸿的剑就永远无法达到巅峰。

    而如今,经由与阿青的一战后,他是彻底放弃剑道,还是重新拾起,走得更远,那便看他自己的造化。

    叶孤城轻轻叩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对面坐着的阿青,看他一句话也不说,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发问:“你要同我说什么?”

    叶孤城抬眸,望着对面的少女,淡淡道:“我要问什么,你不清楚?”

    阿青一下子就泄了气。

    “没错,我还没默完四书就想往外跑,还和叶孤鸿打架,是我不对。”阿青偏头,满脸不情愿。

    “既然知错,那……”

    “我不要默了!”不等叶孤城说完,阿青就打断他的话,断然道:“我讨厌《中庸》!我讨厌叶孤鸿!”

    叶孤城一怔。

    “为什么?打一架而已,他为什么就想死?他疯了吗?”阿青向对面的男人抛出她从刚才就执念着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这很正常,”叶孤城微微垂眸,“一个剑客,本来就随时等着死于他人剑下。他的做法,不过极端了一点,没什么不可理解。”

    阿青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叶孤城,你也是疯子!”

    叶孤城抬眸,淡淡一笑:“阿青,去了中原,你会遇到很多这样的疯子,他们或者想成名,或者要牟利,或者为了女人,或者为了武功秘笈,不管怎样,他们什么都想要,只有自己的命不稀罕。”

    阿青愣愣地看着叶孤城,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叶孤城……”

    中原,真是这样的?

    阿青忽然想到了越王宫里的那些剑士。

    为了那个人的霸业,他们拼命练剑,只为一战,只为一死。

    “不喜欢……”阿青微微低头,轻声道,“我不喜欢这样。”

    “你不必这样,你的剑,本来就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叶孤城抬手,习惯性揉揉她的发心,“所以你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

    望着阿青疑惑不解的目光,叶孤城淡淡笑了笑:“阿青,你真是幸运。”

    “你又这么说,”阿青嘟了嘟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原因的。”

    叶孤城不可置否。

    “好了,把你默完的那些让我看看。”叶孤城伸出手,示意阿青把她的学习成果让他检查一下。他的手修长漂亮,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可对现在的阿青来说,这双手真是很可恶。

    “一定要看吗?”阿青满脸不情愿。

    叶孤城斩钉截铁:“一定要。”

    ☆、走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阳光洒进窗来,投射在站在窗沿边认真背诵的少女背上,少女柔顺的黑发被阳光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

    少女的对面,身形挺拔的白衣男子手持书册坐在窗边,垂眸浏览着书册内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修长的手指慢慢翻过一页又一页,只有轻微的“沙沙”声。

    吐出最后一个音节,少女大松一口气,扬眉笑道:“叶孤城!我背完了!”

    “唔,”男子应了一声,手中又翻过一页,“记得不错,但你的书法还该再练练。”他正在看的是阿青默写好的文章,从最初的《急就篇》到现在的《孟子》,阿青的字迹变得越来越清秀工整,不过显然离叶孤城心中的标准还有很大差距。

    阿青不以为然:“字写得能让人看懂就好了啦,练书法好累!”手臂悬空太久会很酸的。

    “字如其人,若不好好练,会教人看轻。”叶孤城说完这一句,又翻过一页。

    阿青撇撇嘴,见叶孤城还在检查她的“作业”,干脆搬了张椅子,放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她喜欢盘腿坐在椅子上,虽然不雅,但没人的时候这样坐比较舒服。

    有什么好看的呢?

    阿青托腮看着叶孤城,见他看得专注,不由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叶孤城的侧脸线条坚毅,在阴影的投射下显得尤为立体,他比范蠡要好看那么一点点。阿青想。

    不过,她看着看着,视线渐渐移到了叶孤城的下巴上,那一圈黑色的胡茬尖尖的﹑密密麻麻的,不知道会不会很扎手?

    这样想着,阿青的手就伸了出去。

    “唔。”叶孤城正在看阿青这段时间都学了哪些古籍,突然觉得下巴微微有些痒,下意识伸手,一把便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做坏事被抓个现行,面对着叶孤城投过来的疑惑目光,阿青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咯咯一笑,解释道:“你的胡子好有趣,摸起来感觉还不错,再让我摸摸,好不好?”

    “啪。”

    回应阿青的是轻轻一记敲击,叶孤城将书册卷成筒,往阿青头上轻轻一敲,阿青正觉不满,便听叶孤城道:“明日可以出府。”

    “真的呀!”阿青欣喜地抬头,一时把要摸他胡子的执念给抛在了脑后。

    叶孤城颌首,又道:“明日你且出去玩,戌时之前不要回来。”

    阿青不解:“为什么?”

    “明日府中要来一个人,你不适合出现。”叶孤城摸了摸她的头,解释得隐晦。

    阿青撇撇嘴,也不在意叶孤城对她的隐瞒,随口猜了一句:“不会是南王世子他爹吧。”一个南王世子就够讨厌了,他爹肯定更讨厌,要是她一个看不顺眼就闯祸怎么办,恩,叶孤城说的不错,她果然不适合出现。

    叶孤城抚摸她头顶的动作微微一滞。

    阿青感觉到他的迟滞,不由睁大眼睛:“真是他爹呀?被我猜中了!”

    叶孤城颌首。

    阿青立马道:“那我一定不出现,他爹肯定更讨厌!”

    “那便最好。”

    阿青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叶孤城,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叶孤城低头看她:“何事?”

    “我觉得南王世子一家都很讨厌,你觉得呢?”阿青问。她没有问出来的是——如果讨厌,为什么要请他们家做客?

    叶孤城将目光投向窗外,语气淡漠:“阿青,合作是不能论个人喜恶的。”

    “什么?”阿青不懂,但却下意识皱了皱眉,她的直觉告诉她,南王来白云城,不会是什么好事。

    叶孤城回头看她,见她蹙眉,不由暗叹一声她的直觉简直敏锐得可怕,虽不解世事,但野兽般的直觉却让她足以安然活下来。而眼下,他绝不可能告诉她南王来的目的,便只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无事,勿要忧心。”

    阿青却仰脸看他:“叶孤城,我还能在问你一个问题吗?”

    “何事?”

    “你为什么总喜欢摸我的头?”阿青嘟着嘴,面部神情充分表达出她的疑问和不满:“阿妈说总被摸头,我会长不高的啦!”

    叶孤城微微一怔。

    “喜欢摸你的头么……似乎是吧……”叶孤城缓缓收回放在她发旋上的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想了片刻,唇边难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来,“叶某大概是觉得,那样比较舒服。”

    比较舒服?!阿青想起自己以前也喜欢那样摸老白的羊毛,因为觉得羊毛摸起来很舒服很享受。于是——

    摸她的头,是把她做小动物么!

    阿青在顿悟的瞬间,看叶孤城的眼神立即变得杀气腾腾。

    “叶孤城,你,你以后再敢摸我的头,我就,我就和你,和你决斗!”

    在学会使用“决斗”这个词之后不久的今日,阿青气势十足地对着叶孤城立下了一番豪言壮语。

    第二日,得了叶孤城的准许,阿青一大早就畅通无阻地出了府门,只在中庭遇见叶九的时候耽搁了一下。

    其实也没有耽搁很久,只是简单同叶九打了个招呼而已,自从那一晚之后,叶九对她的态度变得很冷淡。

    面对这样的叶九,阿青觉得浑身不舒服,也不知怎么才能同她和好,便干脆也避着她走,见到她,叫一声“九姐姐”,就算是见过了。

    “唉……”每每想到叶九那晚痛苦的表情,阿青都觉得很惆怅。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阿青支着脑袋看向远方码头上的众人,想起早上同叶九见面那一幕,难得老成地发了句感慨:“叶孤城,你真是个祸害!”

    阿青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南王在白云城只呆了两日,今天便要从镇海港回中原,此刻叶孤城正同南王世子一起送那人。南王此次前来很是低调,但叶孤城不可能不去送他,而城主又难得在人多的地方公开露面,白云城的百姓都围着叶孤城看,甚至有不少姑娘朝他扔鲜花。

    他一身白衣,笔直地负手而立,背影挺拔,映着碧海青天的背景,倒真是很好看。也无怪乎阿青有此感叹。

    阿青昨天遵照叶孤城的嘱咐,很晚才回,叶三过来告诉她,南王今天在宴上想要见她一面,只是她不在,故而南王的目的才未达到。

    有什么好见的呢?阿青摸了摸腰间竹棒,心中对南王有些不屑。她知道,南王一家肯定想要做什么,因此希望她帮他们。

    不然见她做什么?

    不过她一点也不想帮忙,所以今天一大早,她就又跑出了城主府。直到现在,站在高楼上看着南王被送走。

    阿青的目力很好,看着南王和叶孤城寒暄一番,捋着胡须慢悠悠让人搀着走上楼船,看着南王世子和南王一番难舍难分的场面,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

    倒是叶孤城,为什么要和这一家子有交集呢?阿青禁不住又将目光投向叶孤城。

    蓝天之下,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衣乌发迎风飘扬,面上淡淡,没有什么表情,腰间漆黑冰冷的巨阙闪着幽幽寒光。他在的地方,周围侍从似乎都下意识往后退几步,给他留出一大片空地来。即便是女子抛洒出的花瓣飞舞到他面前,他亦视若无睹,整个人与那粉红艳丽的花瓣格格不入。

    虽然处在人群之中,但是还是只有一个人呢。

    阿青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就觉得,他好像很寂寞。

    其实,他真的很寂寞吧。回想着自从见到他之后的一幕幕,阿青发现,他总是一个人,偌大的城主府,只有他一个主人,他和叶孤鸿的关系也不亲,似乎所有和他说话的人,都是带着尊敬的态度。他好像也习惯这样。

    可是,这样多没意思啊。

    阿青想,下一次有空的时候,她一定要问问叶孤城,他有没有朋友。

    没有的话,她可以做第一个呀!就算,就算被他当做老白那样子摸头,其实也可以忍受的嘛!

    可惜事情不想阿青想的那么好,她已没有机会问叶孤城这句话。

    南王走后的第二日,从飞仙岛往琉球的航线遭海盗袭击,四批商船遭血洗,除个别水手死里逃生之外,几乎全军覆没。

    白云城在南海的权威已经很久没有人胆敢挑战了。

    此事一出,全岛,白云城立即进入警备状态,城主府连发三道命令集结目前的海上力量,城主亲自统帅众人前往琉球一带海域剿匪。

    叶孤城一走,南王世子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时机,马上提出有要事要回中原一趟。

    就是这一趟,他用自己的船,偷偷带走了阿青。

    阿青并没有告诉南王世子,叶孤城早已知道他要带走自己的事情,她觉得看南王世子这样紧张兮兮,也很有意思,更何况,她打定主意,一到中原,她就偷跑掉,既然如此,和南王世子有交集的时候很少,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

    只是阿青不知道,这一次白云城所遭遇的海盗乃是一群红夷,更是一群被祖国通缉的亡命之徒,故而凶狠暴戾又狡诈异常。

    这一次的清除匪患并不轻松,也因此拖延了叶孤城去中原的行程。

    所以离阿青再次见到叶孤城的时间,还有很长一段。

    而此刻,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马车中,背着包袱的阿青正呆呆看着绍兴城的城楼牌匾,瞪大眼睛望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愣愣自语:“真的不是会稽……”

    ☆、迎春阁

    一千多年过去,绍兴早已不是当初的会稽。

    从离开南王世子的队伍,到一人独行去浙江,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阿青,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她走了很多冤枉路,也遇到过不少打她主意的坏人,她一路走,一路看,一点熟悉的风景也没有,一点亲切的乡音也没有。

    在走到会稽之前,她已经感觉到自己不可能找到家乡了。

    如今来看看,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完全死心而已。

    站在城外,摸着一棵粗壮的槐树那粗糙的树干,阿青怔怔地想,当年会稽城外的槐树林,是不是最后就留下了这么一棵?

    他们说,会稽是千年以前的古称。

    阿青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怅然。

    “女檀越,城门就在眼前,为何不进去?”阿青的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这人是一个和尚,一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老实和尚,他的衣服有很多补丁,他的脚很脏。很脏的脚上,穿着双很破的草鞋。

    这人是阿青在渡船上认识的。

    当时,有四个强盗跳到渡船上打劫,别的人都吓得要死,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