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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粟第7部分阅读

    外,既不参与,也不助兴,独自品尝着杯中的苦涩。

    覃先生授意,柱子走过去。“先生,我家先生邀你品茶,行吗?”。老者侧身见覃先生斯斯文文的,便欣然受邀。覃先生吩咐来壶上等的碧螺春,拱手道:“敢问先生贵姓?”老者拱手答道:“免贵姓刘,刘秉学”。“久仰久仰,敝人孟宪华”。覃先生平生第一次改名换姓。“孟先生,别客气,听口音,孟先生不是阴平人吧?”“不瞒刘先生,我们师徒来自重庆”。覃先生说。刘秉学说:“借(这)年月兵荒马乱,盗贼蜂起,你们胆子不小哎”。覃先生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管社会怎样乱,伦理纲常,还是邪不压正噻”。刘秉学说:“嗯,正与邪,道与非,死于非命的孤魂野鬼还少哇?谁在招抚,我们的政府,哪天才能以正压邪哟”。覃先生似乎有些逍遥:“江山自有才人出,各领风马蚤数百年,老先生,天下乱,不止今天,远古有之,上苍自会安排,英雄立业之日就是天下大定之时”。“嗯,孟先生生逢乱世,还借(这)样逍遥、坦然,难得,难得。”刘秉学说。“这世道,为人已经很累了,何必再去忧国忧民,不如像那些仙人道长,置身三界外,洒洒脱脱打发时光,哪天阎王老爷说,该回来了,好,义无反顾,含笑而去,了却这为人一生。”覃先生难得的超脱。

    两个儒生一见如故,吹至午时方散。

    第二天,覃先生来到孟氏诊所,看见医案前一老者,满头银须,想必就是孟老先生!昨天,他从刘先生那里了解到阴平城里孟姓人家的相关信息,数药店的孟老先生最年长,七十多了,偶尔坐诊。今天他就遇上了,还有点运气。他想,今天要是遇不上,他们只有等。

    覃先生来到孟先生医案前看病,孟先生把了一会脉说:“你无大病,不外乎有些劳累,心气不顺,开一两付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覃先生说:“不瞒老前辈,我叫孟宪华,受病床上叔父所托,去甑子寨祭祖还愿的,走到山门口,求爹爹告奶奶就是不让进,还差点成了枪下鬼,我这病啦,是那些家伙吓出来的。”

    孟老先生问:“你叔父是哪个哟?”

    覃先生说:“他叫孟立文,现在七十多岁了,病在床上,他无论如何要我们在他有生之年,回老家,祭拜老祖一回。没想到,孟家的山,孟家的地,我们孟家人祭个坟都去不了。”

    “哦,依起来,他和我还是同门兄弟呢,听说当年十几家人,迁到四面八方的都有,你们从哪来哎?”孟老先生问。

    “哎呀,老前辈,失礼失礼,依辈份,我得叫你叔,来,柱子,你得叫爷爷!”覃先生边说边拉柱子躬身行了个大礼。孟老爷子起身抱拳还礼。覃正品又问:“我们来自重庆,重庆牛角沱,哎,孟叔叔,甑子寨上是些啥子人哦?”

    “咳!啥子人?胡子,棒老二!提起甑子寨那股土匪,我们还不是又恨又气,论说,甑子寨是孟家的寨子,田土是孟家的田土,不晓得哪天,那几爷子上尅(去)修房造屋,占山为王,成了他的了,我们尅(去)祭祖不让,采药更不行,几次差点挨打!”提起甑子寨那股悍匪,孟老先生也有些含血喷天!

    覃先生看周围没啥人,轻声的问:“孟老前辈,除了这条上山的路,没别的路了吗?”

    “路?其他的路?我们下来都几代人了……”孟老先生若有所思,他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说:“当细娃儿时,听我祖父说起过,好象有个叫响水凼的地方,说水下有个洞,可通山上,我们从没尅(去)过,不晓得是真是假。但上尅(去)了,未必到得了坟前。你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有心的话,可尅(去)试试,上山后也要注意安全。那帮家伙,个个都是冷血动物。”孟老先生说。

    覃正品与柱子提着药,谢过老先生,回到客栈。柱子眼里,覃先生硬还有办法!不声不响的套问出如此重要线索。覃先生说:“从祖父那点听到的谣传,推算起来好多年了?没得多少根据,不晓得是真是假。去碰碰运气”。

    覃先生和柱子买了两斤桐油,一套火链,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们装成採药先生,一路打听,来到响水凼。

    响水凼,凼子不大,四季泉水常流,雨后大水淹没了一些石头后,上面的大石头嗡嗡作响而得名。这里离甑子寨有二、三里,荒郊野岭,偶有放牛娃在这里梭滩嬉戏。

    两人坐在树荫下歇凉,四周也没什么人家,柱子脱掉衣服,下水试探,从水面上看,没有任何洞|岤的可能,他只好钻下去,沿大石头方向潜游,游了大约二丈远,触到了石壁,往上踩水,噫,头露出水面,可以呼气了,只是没有光线,黑咕窿咚的。他用手摸了摸,顺着崖边爬上去,好像有个不小的空间,可伸手不见五指,这也许就是要找的洞了。返身游出,给覃先生讲述了里面的情况。覃先生觉得要亲自走一遭,以免到时误事。

    柱子砍下两节大竹筒,倒进桐油,把预先准备的棉布卷成竹筒大小,塞进竹筒口,两个火把算做成了。他们让桐油浸满棉纱。可火焰子啷个带进洞去,成了一个难题。放在哪里,游过去不致打湿。打湿了,火把没法点。柱子想了想,用刀削个小竹筒,把火焰子插进竹筒里,有纸这头用嘴含住,另一头有竹节,水自然进不去。

    覃先生觉得柱子还是很聪明,两师徒藏好自己的东西,游进洞内,点上火把,棉纱里有水珠,刚点燃时,小水珠带着火星,从棉纱里迸出来,噼啪炸响。有了亮光,里面顿时亮堂了很多,果然是个洞口!洞内气温较低,他们没有干衣服,只有湿漉漉的将就着。好在火把还能提升一些热气。洞内大部分地方都比较窄,不太好走,有的地方明显有人工打造的痕迹。看得出来这暗道走的人少,有的地方淤泥堆积,无人清除,几乎是侧身才能走过,偶尔有个小叉道。覃先生作点小记号,以免返回时迷路。走了略一里远,开始爬坡,一步一步往上爬,覃先生都有些吃力,柱子放慢脚步,不时回身拉扯一把,覃先生说:“你莫管我,注意前面,发现光亮,迅速灭火,莫让那些家伙发现”。柱子说:“我晓得,放心吧”。

    两人走了近大半个时辰,爬高了不少,应该快到坡顶了,往前又走了一截,洞内平坦了些,覃先生觉得快到山上了,提醒柱子加倍小心。

    往前行了一大段,依稀听见说话声,两人放慢脚步,灭掉手中的火把,摸索着往前走,洞口似乎越来越小,再往前走,没了路,他们摸到一个铁钎子门,很小,像个窗户,伸手进去,摸到了锁。看样子这里离匪巢不远了。他们没准备,只能走到这儿,遗憾的是不晓得出口在山上哪点,是屋里,还是野外?这条暗道之长,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前人探险的那份执着,师徒俩很兴奋,也为土匪的这份愚钝感到庆幸。复仇之日快到了!所有的辛劳在成功在望的喜悦中忘却。

    第十六章 美女含泪情寄王班长 虎哥顿首云集众兄弟

    与二哥云虎分手后,云秋回到自己的住处,放声痛哭,她不相信是真的,慈祥的母亲,威严的老父,那么多天真活泼的侄儿侄女,全家几十口人都走了?可这出自二哥之口,难道还有假?她受不了,心口袭来一阵痛!

    王元庆不晓得章玉秋为啥哭得那么伤心,兄妹重逢喜极而泣?女孩儿家天生就那么多情,伤感!他敲敲门,推门走进屋里:“章副官,见到哥哥是好事,啷个还哭得伤伤心心的?你啷个不把他留倒耍几天呢,别哭了,注意身体”。他的劝没让章玉秋止住哭声,反倒让她更伤心,双肩在床上不停的抽搐。王元庆心里的章玉秋很阳光,偶有伤感一会也就烟消云散,可今天见到哥哥,没有一点兴奋,反到痛哭不止,女人啊,天生的多愁善感!

    王元庆坐在床边,他很想把玉秋楼在怀里,替她抚平创伤,但他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伸手拍拍她的肩,“玉秋,啥子伤心事?给我说,看我能不能帮帮你”。云秋想起二哥的话,止住哭声,从床上起来,默默的坐在王班长的身边。

    “哭得恁个伤心,啥事?能不能给我说说?”王元庆看着章玉秋说。

    云秋掩饰住内心的痛,静静的说:“我爸去世了。我有两年多没有看到二哥,今天见个面又分手,你想,伤不伤心?”说到这,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哦,你爸去世了?好久的事?”王元庆说。

    “前几天。我的命啷个这么苦哦!我没了依靠,也没能为爸爸送终。”章玉秋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又掉了下来。王元庆说:“该把你哥留住嘛。”“我哥还不是身不由己,我留就留得住哇。”章玉秋伤心的哭诉,勾起了王元庆失去双亲的痛苦记忆,他的双眼也噙满了泪水。但他不想让玉秋察觉,自己用双手掩住脸,悄悄地擦去了自己的眼泪。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替玉秋找出手绢,递了过去……

    不晓得啷个劝有效,王元庆说:“老人们,早晚都是那么一条路,我爹妈去世时,我才十六岁,一个人,觉得世界到了末日,身边没一个说话的,啥都不会干,那日子,想起岂止是伤心!你现在比我当初好多了,有哥哥,还有其他亲人,他今天走了,总有一天会回到你的身边,还有我,还有团长,我们都很爱你,喜欢你,你会度过这痛苦的日子的。”

    章玉秋说:“我们女人家,哪像你们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我感觉天塌了,无依无靠的,我想起就心就痛。”她不敢说,自己已经没有了亲人,只一个人默默的哭泣。

    王元庆说:“我们男人还不是有七情六欲啊,只是有苦有泪往肚里流,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象你们女孩,风风火火哭一场,发泄之后就了事。哎,你二哥是干啥子的?”王元庆想岔开话题,让章玉秋有所解脱。

    “他跟你一样,当兵的,在泸州”。玉秋回答。

    王元庆又问:“他来万州做啥?”

    玉秋说:“不晓得。出差吧。哎,班长师傅,你喜欢我吗?”。章玉秋一双充满哀怨和忧伤的眼睛,望着王元庆问。

    王元庆对玉秋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意外:“玉秋,那还用说。”

    “你敢娶我吗?”玉秋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玉秋,你说啥子哦,逗我肚皮不痛么?你晓得我的处境噻。”王元庆晓得,天底下也有卫士和长官的小老婆好上的,但大多没逃过长官的魔爪。在中国,你给长官戴绿帽子,只有死路一条。

    章玉秋说:“谁逗你,真的”。

    “真的,那团长不把我一枪崩了才怪”。王元庆说。

    “你就那么没骨气?”章玉秋依然望着王元庆,眼里有些失望。

    “玉秋,实话说,我内心岂止是爱你。这段时间,躺在床上想的就是你!这辈子要是能跟你,我当牛做马都愿意。可我穷兵一个,你嫁给我,亏大了!加上团长能放过你我二人?我们就是悄悄逃走,不出三天,也会成为他的阶下囚。”王元庆说。

    玉秋鼓足勇气站起来,侧过身,伸开双手,抱住王元庆的头,对他说:“班长,这你别管,我不嫌你是个穷兵,团长那里,你莫怕,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嫁给他。当你下定决心娶我那一天,这个兵也莫当了,对付他,我俩一起想办法。”

    王元庆感觉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做梦也没想到,大美人投桃报李主动送到他的怀抱,他兴奋不已,伸手抱住玉秋的肩膀,把她的头拥在自己的胸脯上,品味着玉秋的话。突然,他象一头雄狮,吻她的额头,吻她泪光粼粼的双眼。吻她微微张开的双唇……

    二十来天朝夕相处,梦中都不知相拥了多少回,他深爱着她。只是地位卑微,自知无力攻取,哪想……也许是自己的祖坟埋得好或是前世做多了善事修来的福份!是祸?是福?不管那些,他难以克制,也不愿去克制!多天凝聚的情欲渴望宣泄!为玉秋,为自己心仪的女人,他这辈子有负团长了!

    玉秋又何偿不晓得王元庆对她的情爱?涂远龙有恩于她。但他是杀她爹妈的刽子手!也可能是让她在荒郊受辱的推手!她不可能再与沾满她亲人鲜血的手去拥抱,去缠绵。王元庆也是她心目中的帅小伙。虽然出身贫寒,但事事能干,有头脑,把他拉在身边,增添二哥取胜的砝码,等这事了了,她想和王元庆长相厮守,回归田园,去过那种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恬静生活。

    王元庆狂热的吻让玉秋有些窒息,她轻轻的,温柔地推开他:“亲爱的,等两天,立秋是我的生日,生日之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你真心对我,我无怨无悔,这两天我心情不好,我爸去世了,等过了这段,我补偿你,啊?”

    王元庆点了点头。“明天早上我去买些纸钱,在半路上给你爸烧些吧。玉秋,为你,我可以赴汤蹈火,以后要是对不起你,天打五雷轰!”

    章玉秋说:“别说了,我信得过你。”她吻了一下王元庆的额头说:“你下去吧,我想睡会,涂远龙也要来了,莫让他看出来。”王元庆点着头退出屋去。

    陈云虎与覃正品两支人马几乎是一前一后回到了陈家湾。

    汇总情况后,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覃先生,听说找到了云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原本是他力主送云秋外出读书,眼看学成毕业,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差点落入土匪之手,小小年纪,也不晓得经受了些啥子磨难,走那么远,好在劫后兄妹尚存,大难不死,仲江兄也许该有些安慰了。覃先生问:“她啷个不跟你们一路回来呢?”云虎把万州的奇事奇遇说了一遍。覃先生想,苍天有眼啊!这样安排,恶人活该受到恶报!

    他们来不及更多的伤感和遐想,忙着下一步行动的准备和设计,牧春、柱子分头去故旧亲朋处通知,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带上牵去喂养的马匹,来陈家湾相聚。

    聚齐之后,有二十七个。陈云虎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各位亲朋好友,表弟表兄,大家好,今天把大家请来,没有好酒好菜,只有真情实意。陈家湾被土匪洗劫将近一个月了,陈家湾最黑暗的日子,是你们用双手鼎力相助,让我们的亲人入土为安,在此我给大家鞠个躬,以表谢意。”陈云虎起立,脱下帽子,恭恭敬敬的给大家鞠了个躬。下面的人说:“云虎哥,别客气,我们是亲戚,要我们做啥,说就是。”

    陈云虎继续说:“谢谢,亲戚就是亲戚,我们是一根藤上的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个月来,我们没有一刻的懈怠,我要给死去的亲人一个交代,要在这乱世之中讨个公道,我、覃先生,还有我的几位兄弟,包括小弟牧春,风餐露宿,舍生忘死。现在各种证据收集完毕,所有的仇人都在掌控之中,复仇的日子越来越临近了。”大家睁大眼睛,既兴奋,又怀疑。就他几个人?

    云虎说:“今天请大家来,不是要大家与我一道去赴汤蹈火,冒着枪林弹雨去剿匪,而是剿匪之后,我们要夺回陈家湾的财产,同时要接管匪产,诸如物资押运,财产管理,商店经营等。我这里人手严重不足,与其在外招聘,不如先考虑亲朋好友。愿跟我们一起干的,以后你们的生活方式,生存环境都会有所改变,我不敢说未来啷个啷个好,但我敢说一定不比现在差!当然这得你们自愿,愿留下的不说,不愿留下的,午饭后就可以离开”。

    覃先生接过话:“大家都是陈家湾的亲戚,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原陈家湾的门市有五个,听说土匪的门市也有五、六个。每个门市派三个人都要三十多人,你们在座的全部算上,人手还不够。”

    覃先生环顾一圈说:“你们中大部分人我认识,陈家湾最黑暗的日子,你们伸出了双手,让死去的人得到了些安慰,我也感谢大家。按理说,我们该招聘些有生意头脑,懂经营的人来参与,来经营。可你们是亲戚,值得托付的亲戚,你们是未来的店老板,我们寄予厚望呵!不识字的可以学,不懂经营的我们找人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位一天,就要忠于职守一天,若有了更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