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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勒,少根筋第4部分阅读

  在确定心中的疑点后,他暗暗观察著她的一举一动,动用了朝中的各种关系,暗地追查了好一阵子。

    终于就在赏雪宴前,探子给了他回报。

    聂云棠难以置信地颤了颤,感到胃部一阵轻微的痉挛。“为什么你会知道?”

    “天底下没有不会被揭穿的秘密。”

    迎向她颤然的目光,翔韫异常平静地再开口道:“再说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腾玥”

    原本,她只企求蒙混一天是一天便罢了,但现下看来,似乎再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揭穿?”

    她冷冷开口,再也无须掩饰的情绪赤裸裸地摊在他眼前。

    顿时,翔韫懵懵的神色像是挨了一记闷棍,清俊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地震在原地。

    探子的回报无误,眼前的腾玥格格真的是叛党组织里的一员!

    看著他震惊的神情,聂云棠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知道,翔韫此刻是为谁而悲。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在瞬间褪去,聂云棠从没想过被揭穿,会面临怎样的下场。不懂的是,在她与腾玥格格一模一样的面容下,翔韫是如何识破她的伪装?

    翔韫抑下心中的痛苦与无奈,涩然地开口道:“在你醒来的第二日,我不是拉著你到外头赏芦花景吗?你的脖子……不……是腾玥的脖子有个伤疤。”

    在婢女替她挽起发的那一瞬间!

    聂云棠马上就忆起当时的情形,难怪……当初她会觉得他的眼神有异。

    “还有,你的手有著薄茧,那不是一个养在深闺的格格该有的手。”

    在他印象里,皇亲贵族里的女子皆重视保养,膏脂抹手是日日必做的功课,就连他的额娘虽已上了年纪,也有一双吹弹可破的玉手。

    在她大病初愈后,他第一次握她的手时,便因为她指间和掌面上的薄茧子而感到有异。

    所以当时才会藉著打量她是不是变瘦的理由,捏了捏她的手,确定这一切是否出自他的错觉。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事实印证了他当时的怀疑。

    第八章

    聂云棠的眸光不经意落在翔韫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因而想起了他掌心温润的触感及暖意。

    连他都有一双那么漂亮的手,更遑论娇生惯养的腾玥格格。

    聂云棠暗暗冷笑,原来是这一双长期习武的手出卖了她呢!

    因为他的细心,组织布下的局,竟因为这一点如此细微的破绽,让人称“云千变”的她,不得不吞下败果。

    “所以……你早就知道答案了,是吗?”聂云棠认命地叹道。

    这样一层认知,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在她心口划出一刀。这也代表著,这些日子以来,被对方玩弄于手掌心的,是她聂云棠!

    “我不知道。”他的身形顿了顿,眼神由错愕转为黯然,那失落的神情,掩饰不了他此刻几近心寒的痛苦。

    “不!你知道,所以你黏著我、逗著我,为的就是想拆穿我的身分,不是吗?”

    这一刻她彻底明白,在他一连串状似轻挑的举止下,目的就是要证实──她,不是腾玥格格。

    瞧著她苍白异常的脸色,翔韫绷紧著下颚,搏出最后一丝希望。“现在谁骗谁都不是重点,我要知道的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要揭穿就揭穿,可是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

    看透她平静外表下的慌乱,翔韫黯然道:“相信我,只要你不危害豫亲王府的人,带回腾玥,我就不会拆穿你的身分,绝对保证让你平安离开。”

    “凭什么要我信你?”聂云棠面无表情地迎向翔韫异常坚定的眼神,恍惚间,她对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因为我在乎的是你。”

    翔韫竟然可以不假思索地脱口说出!

    “不!你在乎的是腾玥格格的下落。”她不禁冷笑。

    因为这一个真相,他们曾经那样亲密的距离,竟然荡然无存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她能奢望他的话带有多少真实性?

    再说,就算她与翔韫真的是两情相悦的,她也不能毁了翔韫。他是王公子弟、前程似锦,而她却是与满清作对的反清之士,他们注定不能共拥未来。

    在离开豫亲王府后,她会慢慢把他忘记,将他永远藏在心底。

    翔韫定定望向她,苦涩地问道:“你明知道不是……为何要曲解?”

    即便她从来不对命运屈服,却已习惯不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聂云棠叹了口气,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话题上。

    “要告密、要揭穿,全凭爷高兴,我的眉头绝对不会皱一下!”

    翔韫无言地望著她,像悲伤绝望到了极点地拽住她的纤腕问道:“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麻木的心隐隐抽痛,她轻蔑地笑道:“呵!贝勒爷长本事了,都说要怎么处置,随爷的便!重点是,我不想再见你!”

    如果换做以往,她会不假思索,一剑取了他的命,但这一刻的她,根本做不到从前的冷血无情。

    “你好好想想,我会等你,一直等你。”迎向她仅剩冰冷与漠不关心的冷眸,翔韫声音嘶哑而压抑地开口。

    她晃了晃头,看著翔韫斯文的脸苍白了几分,下意识退了一步。

    她累了,又或者是懦弱得不愿面对,他如此包容的心情究竟是为谁。

    “只可惜,我不信任何人。”聂云棠雾般的眼神闪了闪,面无表情地一把甩开他的手。

    曾经翔韫温暖的手让她莫名眷恋,这一刻,那温暖竟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著冷颤。

    突地,翔韫苦笑著想向前抓住她的手,沙哑的嗓音颤抖得支离破碎。“说到底,你还是和腾玥一样任性。”

    不同的是,她比腾玥不驯、桀骛,不是他张开手臂便能轻易将她纳入羽翼,用尽生命呵护。

    我不是腾玥!

    听到翔韫脱口而出的名字,聂云棠脑中一片空白,心跟著揪痛起来,激动得想不顾一切喊出。

    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聂云棠提著罗裙,无力再承受更多,迅速地奔离他身边。

    “不管如何,我会等你,一直等你改变心意,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说得用力,坚定的语气像不允许她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与逃避。

    没来由的,聂云棠的心如受重捶地涨痛起来,接著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

    原来心痛便是这般滋味,瞬间,夜色因为眸底的水气迷蒙著一股不真切……沿颊滑落的泪水,让她尝到咸涩的滋味。

    翔韫目送著她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不由得懊恼地喃著。“我的私心,你到底懂不仅?”

    拆穿,让他看不见她真实的一面,反而将她推得更远。如果心是可以控制的,他倒宁愿未曾对她动心呐!

    与翔韫坦诚以对后,聂云棠觑了空,偷偷走了一趟“汲心阁”。

    魏岚心瞧她形单影只,端上了一盏茶后才打趣地开口道:“真难得,今儿个你身边怎么少了那张狗皮膏药?”

    她闷闷的肘著下颚。“老板娘还有心思同我说笑哩!”

    这一段日子来,组织的行动像被施了咒术似的,狙击腾铎失败、名册下落不明,连她的心,也被翔韫捣得不得安宁。

    “再怎么沮丧,日子还是得过。”

    魏岚心稀松平常的语调缓缓落入耳底,聂云棠长叹了口气。“有劳店家给我纸和笔。”

    “平白无故的,同我要纸和笔做啥儿?”魏岚心扬了扬眉,一脸好笑地问。

    “写遗言。”

    魏岚心没好气地软斥了声。“呸、呸呸!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他发现了,我被揭穿了。”聂云棠有些无奈地笑著承认。

    “谁?”魏岚心轻蹙著眉,像不信有人能有如此通天本事,可以识破“云千变”的易容术。

    “你口中的狗皮膏药。”

    魏岚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神色自若地呷了口茶道:“杀了他。”

    “我办不到。”她答得果决,无法掩饰心里矛盾至极的思绪。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翔韫产生那么深的依恋,一种渴望与他长相私守的依恋。

    魏岚心不动声色地将她的心思俱收眼底。“棠儿,你变了,由内在到外表,全被腾玥格格给同化了。”

    其实魏岚心在“倚青会”里,当面见过聂云棠一回。当时聂云棠的神色冰冷,眼底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傲气,看来并不好亲近,摆明了和大当家是同一种人。

    但现下……她眼底的柔软,已失去“云千变”该有的形象。

    “放心,我不会让私人情感牵连组织。”她的语气颇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魏岚心诧异地倒抽了口凉气。“你要继续留在豫亲王府?”

    “我会找出名册!”

    聂云棠望著她,眸底有一丝悲伤而决绝的意味。

    像是飞蛾扑火,即便知道眼前那一团火足以将自己吞噬,她却管不住心底的冲动,硬要前进。

    她虽无法相信翔韫的话,却极度想印证他的心意。

    “棠儿,这太危险了!”

    “我知道。”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最糟糕的状况,顶多是赔上一条命,就当是用名册来回报老太爷对我的养育之恩。”

    在娘亲屡次上豫亲王府寻夫被拒后,是老太爷出手救了本欲轻生的娘亲,并收留了她们母女俩,让举目无亲、颠沛流离的她们有了安身之所。

    没有老太爷,也就没有今日的聂云棠。这点,她再清楚不过。

    因此当她到了懂事的年纪,便下了誓死效忠“倚青会”的宏愿。

    魏岚心见她异常坚决的态度,心中陡地一震,有半天缓不过神来。

    “也罢!人各有命,你就顺著道儿走,应了天意吧!”

    一个交换身分的计画,将聂云棠、翔韫贝勒、腾铎、善若水,以及大当家与腾玥格格几个人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虽感慨万千,却也无话可说了。

    聂云棠扯开释怀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有些意外,面对魏岚心,她心里的烦恼竟在她沉静温柔的目光中,神奇地蒸发,心情也跟著豁达了许多。

    由“汲心阁”回府后,聂云棠心里盘旋的,还是翔韫那日对她说过的话。

    虽然她一直不仅翔韫的用意究竟为何,却也不由得志忑不安了起来。不知道她的身分何时会被揭穿?何时会为豫亲王府掀起轩然大波?

    在这样多重压力之下,为了尽快找到名册,她每天都殷动地向老福晋请安问候,或以赏雪、看景的借口,极尽可能地把握每一个机会,找遍王府的各处角落。

    无奈,这般处心积虑的忙碌当中,仍是一无所获。

    这一日,漫天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了几天,没法外出,婢女多拎了几个炭盆,帮她把屋里烘得暖和。

    聂云棠只能靠练字打发时间。

    而此刻,心一但得了空,翔韫的影子便会不期然钻入她的思绪,左右她的心情。

    这会儿她提起蘸饱墨的毛笔,却发愣地写不出半个字,浑然不觉墨渍顺著笔尖,一滴接著一滴落在纸上。

    而翔韫的笑脸,在小小的墨光中迂回,哄骗了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冲散纸上的墨渍,迤逦了满纸墨痕般的相思。

    轻淡淡的,王廷绍的《霓裳续谱》里的《一溜圈儿圈下去》,由唇边脱口而出:

    “欲写情书,我可不识字。

    烦个人儿,使不得!

    无奈何画了几个圈儿为表记。

    此封书惟有情人知此意:

    单圈是奴家、双圈是你。

    诉不尽的苦,一溜圈儿圈下去。“(注二)

    她忘不掉啊!

    她深深叹了口气,起身挪移到窗边。

    这个时节当下,梅花已争相盛放,不知曾几何时,揉在风里的清淡花香总是能为她紊乱的思绪带来一丝宁静。

    于是顾不得天冷,她索性拣了面窗子坐下,任由一股挟著冷意的清香扑面而来。

    就在她望著梅枝独自出神的时候,几片雪花从半掩的窗不经意飘入,落在她落寞的脸上,同时一件外氅披落在肩。

    “下著雪呢!整天在窗边底下坐著,要再受了寒可怎么办?”

    她连忙回过身觑向来人,轻轻扯开一笑。“孩儿有额娘关心著,哪还会受寒呢?”

    “你哦!就这一张嘴甜。”老福晋温柔地斥了她一声,片刻又道:“额娘不跟你拐弯抹角,说,你这会儿是跟谁呕气呢?”

    她有些心虚垂下眼睫,无辜的水眸撒溢出一股言不由衷。“哪有。”

    “你和翔韫为了亲事呕气吗?额娘好一阵子没见他过府来了。”

    “他也许在忙吧!”

    心口还是微微的疼,她这谎扯得极不自然。

    其实翔韫来过几回,但全被她百般的推托给打发掉了。

    老福晋见女儿心虚得紧,不禁皱眉苦思了起来,却怎么也得不到答案。

    “额娘就是想不透,你和翔韫都已经好到蜜里调油了,怎么不嫁呢?”

    “我……没有……”她嚅了声,一时间竟无语。

    她想嫁,但不能嫁,况且翔韫心里的人是……腾玥格格,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她企图厘清的思绪便益发混乱。

    即便她努力抗拒、严加防备,翔韫的宠爱还是把她的心,偷偷的、一丝丝的带走。

    魏岚心说对了,她是变了。

    纵使不愿承诺,还是得面对现实。撇开名册的事不说,看著老福晋脸上被岁月风霜刻下的痕迹,她即使再恨,也狠不下心报仇了。

    她知道,她的心被“腾玥格格”操控,她是个彻底的失败者,再也唤不回原来的聂云棠。

    “我和韫哥哥真的没事,额娘就甭操心了。”

    “就算你这会儿后悔,可也没法了。”老福晋没好气地开口道:“今儿个宫里派人送来要你入宫见驾的圣旨。”

    聂云棠惊讶地张大嘴,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刻。

    “入宫见驾?”

    “皇上说你太久没进宫,想你想得紧。”老福晋见她惊讶的表情,从容笑了笑。“算算你也大半年没进宫了,这一回除了给太后请安以外,也记得到几个极疼爱你的娘娘、妃嫔那边坐坐,知道吗?”

    唉!莫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可真要被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腾玥格格给折腾死了。

    皇上的旨意没人敢抗拒,即使心底万般不愿意,她还是只能妥协。

    不过反过来想,若能以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入宫,或许她能觅得机会,为“倚青会”做些事……

    聂云棠这一入宫,便被困了几个月。偏偏她不是腾玥格格,因此完全无法适应宫里的生活。

    周旋在帝王、后妃的宠爱之间,唾手可得的机会却因为联络不到大当家,而一再错失良机。

    入宫前想刺杀皇帝的雄心壮志被磨尽,之后她便被那宛如坐牢般的束缚感,给紧紧圈缚得快要不能呼吸。

    身处在那样的无奈当中,她只能在心中苦笑,将心头的烦躁、不安,以及更多、更多她所不明白的情绪抑下心头。

    终于,因为腾铎大婚的日子在即,她如愿回到豫亲王府。

    不过也因为人了宫,她与翔韫足足有好几个月没见面。让她意外的是,翔韫信守了承诺,这段时间她并没听到任何不利于她的消息。

    回到豫亲王府后,因为腾铎的婚事,府里上下皆为繁琐的婚礼忙得不可开交。到处张灯结彩,到处充满了喜气洋洋的喧嚣热闹气氛。

    老福晋忙著指挥下人贴喜字、挂红绸、派帖给皇亲贵戚,腾铎这新郎倌也忙得不见人影。

    唯独她,无事一身轻,天天笑看一群人为张罗婚事忙得团团转。

    此刻,聂云棠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这一段时间是她寻找名册的大好时机。

    腾铎的院落、寝房,冷清得犹如无人之境,给足了她安心搜寻的好机会。

    于是一入夜,她再度换上夜行装、蒙著黑纱,让夜色为她掩饰。

    几个闪身、纵步,聂云棠来到了腾铎的书房。原本她早放弃此处,却在一股莫名的趋使下,再一次走进书房里。

    当日,她在腾铎的桌案上发现了名册,之后大当家下了狙杀的命令。

    连那时被安排到腾铎身边的古氏大夫也宣称,在腾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