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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歌第9部分阅读

    谢谢!”

    “那好吧,我想我该挂了。”

    “对,我也这样想。”

    “好,再见。祝你好运!”

    “你也一样!”

    当他们挂上电话,克莱尔也挂上分机,躺在床上,心脏狂跳,震动着整个身子。我真不该偷听他们。她想,现在她真实存在了。从她口气中能听到对汤姆深切的关怀。我听到他们谈话中,因为深刻的痛苦而产生的停顿。我是一个沉默的见证人,肯特真是他的儿子。我不可能否认,他们之间永远有种联系的纽带。

    我今天所了解的不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谈话。

    她等着他进来告诉她,他与她的通话情况,但他没进来。她逐渐确信,他和莫尼卡之间一定很有感情,怎么会没有呢?她推测到,如无感情,他们怎么会搞到一起呢?

    又过了很长时间,一辆汽车开过,迫使她从昏睡中醒来。她起身坐起来,感到深身颤栗。屁股靠着衣服抽屉,帽子掉了,看一眼床边的数字钟,不到九点,睡觉实在太早了点。但她不愿将自己踏进房子里他的那一半里去。冒险估计他正在什么地方,并考虑作出怎样行动的决定。

    在数字钟的光照下,她将抽屉推进去,脱去鞋子和裤子,但仍穿着脚链和衬衣。没有力气找出并换上睡衣。她卷成一团,象个球一样盖着被子,双手抱着膝头,背对着汤姆那一半床头。

    一会儿,她听到汤姆走向孩子们的门边,先是一个,再是另一个。进去,与他们每个人谈一阵。声音从远处传来,模模糊糊一点也听不真切。最后才打开自己的卧室门,走了进来。

    他也是在暗中脱去衣服,然后躺下,并注意背不挨着克莱尔。好象是坐在教堂的座席上,邻座的人正在祷告,而不敢打扰。

    再一次,在他们之间出现完全的沉默无语,毫无道理和必要地躺着不动。装着另一个人不在场一样,即使周身的肌肉和骨头开始难受得需要移动一下,也强撑着。

    不停地哭泣使克莱尔头痛不已,但她盯着数字钟,看着上面的数字变换,直到最后眼皮变得沉重。

    深夜,她醒过来,发现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探索着,试图把她转过身来。但她把他推开,远离他那一半床。

    “别!”她说。

    再没有动静了。

    第九章

    星期天早晨8点,克莱尔在薄雾中醒来。外面,晨雾正在扩散上升,湿气将树叶背面都冲洗得干干净净。太阳升起,照得院子一片金亮。在她身后,汤姆也起了床,悄悄地跨过地毯,进入洗澡间,关上门。

    她听着水响,就象生活又恢复原样,昨天的事已过去。她重温昨天的对话,不觉又怒火中烧,替代了刚醒过来时的疲乏慵懒。洗澡间门上的每一股水流都激起她的怒火。一看到汤姆早晨洗澡的样子,觉得他是在故意装样子,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但发生了。

    作为妻子,她尽可能地以各种方式维护着自己的婚姻。突然一个陌生的女人插了进来,使她变成了一个顽固不化、令人痛苦、满怀仇恨的女人。以前她本是善良宽容的。她决心让他也象她一样陷入痛苦的深渊。

    他走出洗澡间,来到衣柜前。在金属衣架上挂着的棉布衬衣中选一件穿上。她双眼跟着他在室内移动,躺着不动,下巴搁在枕头上,他的身影在她周围晃动。

    他没穿裤子来到床边,系上领带。“最好起床了,现在已经8:25,去教堂要迟到了。”

    “我不去。”

    “算了吧,克莱尔,别这样,孩子们需要看到我们仍然一起往前走。”

    “我不去,我说过了。”她掀掉被子,搅起风暴,“我的脸已丢尽了,我没有那个心情。你带他们去,不用等我。”

    突然间,毫无由头的怒火爆发,使他非常意外,“你看,我说过,我很抱歉。”他抓住她的手臂,她正要向洗手间走。“现在,我想我们应当照常生活,直到把这事处理好。”

    “我说过,别碰我!”她猛地挣开,眼中的怒火使他非常震惊,就象昨天她煽他那一耳光一样。这提醒了他,别再小题大作。他站在那里,面向着她,心脏猛烈颤动。他看到了她个性中顽强、好斗的一面。在此之前,这一面一直隐藏着。

    “克莱尔,”他向着她后背请求,带着恐惧感。洗澡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他问:“那我怎样向他们解释?”

    “你不必向他们说什么?我自己去。”

    一分钟后,她走出来了,拴着带子,离开卧室,仍然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袜,全身鼓鼓囊囊的,就象一个葫芦。她向孩子们说了些什么,他无法听到。当他们坐进汽车,他只能告诉他们昨晚上很糟糕。他们已被他妈妈推到一个恐惧而又困惑的境地。以前,她总是和他们一道去教堂的。

    “妈妈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切尔茜问。

    “我不知道,她怎么跟你们说的?”

    “她说她今早晨没情绪准备,要我们不要担心。没情绪准备是什么意思?你们昨晚上又吵架啦?”

    “我们在外面谈过话,其余的你们都听见了。此外,就没什么了。”

    “她样子很难看。”

    “她哭过以后,总是很难看。”

    “但是,爸爸,她以前总是和我们一起去教堂的。她是不是因为恨你,不再和我们一起做事了?”

    “我不知道,切尔茜,我希望不会如此。她现在非常痛苦。我想我们应该给她时间。”

    汤姆的心上好象压着一个重锤。这一晚上他看到因为自己从前的有失检点,对孩子们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影响。切尔茜还在提问题,而罗比则脸色十分紧张,保持着艰难的沉默。

    切尔茜问:“你还爱她吗,爸爸?”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触动了他的心。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让她坚信:“当然还爱她,宝贝。我们会把这事处理好,别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事情伤害你妈妈和你们。”

    从教堂回来,克莱尔已准备了早饭。她洗了澡,穿好衣服,化了装,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她用迅速、有效的动作作为盾牌和武器。为了孩子们,她强装出笑容,“你们饿了吗?快坐下。”但他们的眼睛却紧盯着她,想看出她和父亲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与她保持着距离,慌慌张张的靠近她,又慌忙移开,就象昆虫远离驱虫剂一样。她倒出果汁和咖啡,从炉子上取下煎饼,毫不理会他的存在。意识到她对他的视若不见,看她找到一个碗和锅铲,准备打鸡蛋,他走过去,从她手中夺过来。他的心也在同她赛跑,“来,让我来做。”她畏缩地走开了,避免在他使用这些器具时,碰触到他身上的任何部分。她对他的敌视非常明显,为整个早饭蒙上了沉重的阴影。她和孩子们谈话。问他们问题,教堂怎样?今天打算干什么?家庭作业是否作完了?他们都例行其事地作了回答,只希望她能看一看父亲,与他说话,向他微笑,仍象昨天以前一样。

    但她始终没有。

    她的冷淡在吃早饭的30分钟一直持续着。最后,她对孩子们说:“我想下午去看场电影,你们谁愿意和我一起去?”他们从盘子上抬起头来瞥她一眼,带着憔悴的表情,找出借口推脱,把碗洗好后,各自溜回自己的房间。

    她对汤姆显出很可笑的样子,总是竭力避免与他接触,只在需要时,才与他讲话,也回答他的问话。但他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清楚,这个女人已进入某个角色,她在扮演一个受伤害的女人,她的礼貌举止仅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

    大约下午一点左右,他发现她坐在起居室的沙发里,周围堆满了学生的作业卷子,立体声音响轻轻地播放着史蒂文森的歌。她鼻翼上架着眼镜,阅读学生的作文,偶尔在纸边作些批注。秋天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她脚旁地毯上投下黄褐色的光斑。她穿着法兰绒衣服,薄帆布鞋,双膝交叉,脚趾指向楼板。他总是对她这种坐姿和腿的曲线赞叹不已。她的前腿弯曲角度比其他女人要尖锐,显露出使人着迷的曲线。

    他驻足在门廊里。上午已遭受多次的断然拒绝,他没有勇气去接近她,但还是冒着再次遭受冷遇的危险,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她。

    “我们能谈谈吗?”他问。

    她读完一段作文,圈了一个词,说:“我不想谈。”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什么时候能谈?”

    “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极力克制不发火。这个女人象一个陌生人一样待他。真是可怕,他突然一点不喜欢她了。

    “我想你该去看电影了。”

    “三点钟。”

    “我能和你去吗?”

    差不多有一刻钟,她的眼睛没离开卷子,最后才微微地抬起眼皮,眼光仍然在手中的卷子上移动,“不,汤姆。我不想你去。”

    他更加费力地克制怒火,“那你要好久?对我象没这个人一样?”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是不是?”

    他鼻子哼了一下,偏下头,好象有水灌进耳朵了,“就是你那样说的吗?”

    她把一叠卷子理好,放在一起,又拿起另一叠。

    “孩子们吓坏了。”他说,“你看出来了吗?他们应该知道你和我至少正在设法解决这件事。”

    她的眼睛停止阅卷,但仍不情愿抬头看他。

    “他们被吓坏了。”

    他冒着风险,从站着的位置向她走去,坐在沙发边上,中间隔着一迭学生的卷子。

    “让我们谈谈。”他催促道。“我也吓坏了。我们四个都一样。但要是你不想在半道上与我相随,我只好自己干了。”

    手指仍然夹着红笔,她又拿起一迭卷子铺在膝上,透过眼镜上方,用深度伤害的眼神注视着他。

    “我需要时间,你明白吗?”

    “做什么的时间,完善你的表演技巧?你又开始演戏了。你知道,最好小心点,克莱尔,这是真实的生活。现在整个家庭都受着伤害。”

    “你好意思!”她厉声叫起来,“你玩弄了我,然后又来责怪我,假装着受到伤害,然后……”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一个丈夫不愿与之结婚的女人。”

    “我从来没有不想与你结婚过。”

    “……而且,你还搞了其他女人。你打了人耳光,又要人陪笑脸?”

    “克莱尔,你说话小声点。”

    “别告诉我该作什么!我想喊就要喊,想闹就要闹。我要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因为现在我不想和你呆在同一间屋子里。你出去!让我以自己的方式舔伤口。”

    孩子们仍然在自己的屋子里,他不想让他们听到更多的争吵。所以,他离开了。他被克莱尔的怒火刺痛了。事情变得更糟糕。他想做的是提醒克莱尔,需要交谈,不是责备她,要留有余地。她则不留余地,显得更偏执倔强了。不管她说些什么,都是在扮演着话剧角色。以前不是这样,只要两人意见不合,都会倾心交谈,很快解决。意见不一,互相尊重,使他们之间关系不衰。她中了什么邪?打他耳光、向他怒吼、拒不交流、甚至怒火中烧,将他赶出门外?

    克莱尔!

    他自信非常了解她,但仍然感到十分意外,对她的过急反应毫无思想准备。他感到想和谁谈谈。

    他爸爸的木头小屋似乎是在烟雾茏罩的山上。墙是高梁色,烟囱是石头砌的,前门也没有屏风。

    汤姆打开门时,威思礼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谁来了?”他喊道。

    “我,爸爸!”

    “我在前门廊里。你来吧!”

    威思礼家没有汽车道,只有便道通到后门口,远处是建在水边的老旧破木屋,他将自己的船和摩托放在那里。他从不花多少心思修剪草坪,一年只那么两三次。苜蓿和蒲公英在前面阳光普照的荒原上蓬勃生长,在那些松树之间,落下的松针形成厚厚的地毯。下面的泥土形成一个个小土堆,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汤姆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他爸爸把一根钓鱼杆交到他手里,说:“这是给你的,汤姆,他属于你了。当它失去颜色时,你给它涂上油漆,你可以用它来钓鱼,可用许多年。”

    这就是威思礼·伽德纳的个人私产。他可以一辈子生活在周围杂草丛生的荒原上,泥土的车道。衣服经久不换,但他对自己的打鱼用具却精心养护,花费大量时间维护整理他的鱼船和摩托车。

    汤姆来到门廊尽头。威思礼正坐着整理鱼杆和鱼线轮,打开的鱼具箱放在脚边。

    “哦,是谁来了?”

    “嗨,爸爸!”汤姆爬上宽大的前门台阶。

    “端把椅子来。”

    汤姆坐进一把阿地隆达克古董椅子上,上面的油漆只存在他的记忆中,压上他的体重,椅子开始摇晃。发出咔啦响声。

    威思礼坐在另一把同样的椅子里,一根玻璃钓杆夹在两膝之间。他正把钓线从轮盘转到另一个上面,用一个棉球给钓线上清洗油,并检查是否有扭结或不结实之处。他用左手拇指压住棉球,右手转动收线轮。轮子轻轻地转动着。清洗油和鱼的味道从他的衣服里透出来,他穿着淡绿色的宽大裤子,裤腿装得下三个男人的腿,短得露出袜子的大部分,头上戴着低垂帽檐的老不换的脏鱼帽。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该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吧!”威思礼说,双眼狐疑地盯着他,“我早告诉过你。”

    “就是有不对劲的事。”

    “是吗?我从来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在这个门廊里,看到湖面向着人们微笑,而不会轻松化解。”

    汤姆看过去,湖水银色、兰色杂陈,闪烁不定。轮盘又开始转动起来。

    “爸爸,”汤姆说:“我能问你些问题吗?”

    “提问不会使人难受。”

    “你从来没有背叛过妈妈?”

    “没有。”威思礼毫不迟疑地回答,转动着线轮。“也不需要,她给了我一个男人所需要的所有东西,甚至还有多。你说那可笑吗?”

    那就是汤姆喜欢他爸爸的原因。汤姆可以整个人坐在这里把胸中的郁闷和盘托出,而威思礼却不发问。他是那种自己身上舒服,就不去搔弄他人,人家底牌的人。

    “从没有过?”

    “没有。”

    “我也没有。但我在家里遇到了麻烦事。我和克莱尔定婚后的一件事,你不介意我告诉你吗?”

    “我一天都闲着。”

    那好,是这样,我背叛了她一次。但看起来,你最好有思想准备,爸爸,因为这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因为这一次,使你有了一个你从不知道的孙子。他17岁了,来到了我的学校读书。

    威思礼停止转动线轮。他扫了汤姆一眼。让自己后仰。落在椅圈里,一分多钟后,他放下线轮说:“你知道,儿子,我想我们需要喝点啤酒。”

    他从深陷的椅子中站起来,进屋去,向前佝偻着腰,有点象抛出的鱼线中段。歪斜的腰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他带着四罐斯奇兹啤酒,给了汤姆两罐,坐下来。坐在椅子上之前,把体重压在叽咔作响的椅子扶手上。

    他们砰地一声打开第一罐啤酒。

    可以同时听到两声喝啤酒的声音。

    然后,向后仰头。

    威思礼用象核桃一样的指关节揩了一下嘴巴。

    “啊,现在……那确实有点不寻常。”他说。

    “我也是在学校开学前一周才知道。昨晚上我给克莱尔讲了,她伤心透了,大发雷霆。”

    “我毫不怀疑。你告诉我,连我这个旧脑袋也转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她非常痛苦。我是说,真正的痛苦异常。”汤姆眼睛斜睨着湖面,“她不让我碰她,天啦,她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是啊,你得给她一点时间。儿子,这是一种强烈的冲击。由你引起的。”

    汤姆喝了两口啤酒,把啤酒罐放在椅子扶手上。“我吓坏了,爸爸,我以前从未见过她这样子。她昨天还打了我一耳光。一个小时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