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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歌第10部分阅读

    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感觉好多了。”

    他们进入办公室,切尔茜很快打开柜门,藏在门后,以免秘书们看到她。她照着镜子,试图擦拭掉涂在脸上的眉毛油。汤姆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记录信息翻了一半,扔在桌上,来到切尔茜身边。

    当他们的眼光在镜中相遇时,她停止修整自己的化妆。镜中两个伤心的面孔,是她一生中从未见过的。“爸爸,我拿肯特怎么办,我不知道向他说些什么?”

    他把她肩膀轻轻转过来。“作他的朋友,他需要朋友。”

    “我不知道能不能作到。”她被他吻过后,担心无脸再见到他。

    “给他时间,或许他也不知道怎样对你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向艾琳说。她会说什么事出了差错。她昨天给我打电话时,我告诉她我无法在电话中告诉她。”

    “宝贝,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或许我们都最好等上一两天。有许多感受牵扯着我们。特别是肯特,他是否想让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儿子。”

    他们站了一会。汤姆将手放在她手臂上,她盯着他领带上的花纹。生活怎么会如此巨变,变得如此迅速?两人都很奇怪。上个星期,他们都还是四口之家的幸福成员,现在全变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从包里掏出眉笔和眼纹笔,开始补妆。他走回桌子边,拿起电话记录条,但并不读它,而是走到切尔茜身后。

    “你对这件事是怎样想的?”他轻声问。

    她看着他在镜子里的脸,手里的眉笔在眼睫毛上边乱涂。耸耸肩。“我不知道。”

    “你很震惊吗?”

    她眼睛向下,“有一点。”

    “是的,我也是。”

    他们站得很近,不知道还说了什么,“我猜想,要是大家都知道了他是谁,你肯定会难堪得要死。”他不由自主地选用了他在大厅里经常听到的学生俚语说这话,看起来非常适合今天这个场合,表明他和女儿有同等的感受。

    她的下巴贴着胸膛,嘟嘟囊囊地说:“是呀,我想会的。”

    他又一次把她转过来,“你气我吗?”

    她不抬头,他屈下膝头,看着她的脸,使她无从回避,“有一点,是吗?”

    “可能吧。”她很不情愿地承认。

    “没什么,切尔茜。如果我是你,也会气得发疯的。”

    她关上壁橱的门,转过身来。“爷爷知道这事吗?”

    “知道,我昨天下午去他那儿,告诉他了。”

    “他说什么?”

    “哦,你知道你的爷爷,他对任何事都不会过多地责备人。他说经过一段时间,你妈妈会明白……我们大家都会明白过来……。也许肯特会给你们的生活带来什么东西,而不是抢走什么。”

    她仔细看着爸爸的脸,因睡眼不足、满腹焦虑而显得十分憔悴。铃声响了,提醒大家4分钟后开始上课。她想说:“但他已经从我们手中抢走了东西,他抢走了我们家庭的幸福。你说是不是?”但是大声说出来,又害怕那会变成真的、令人害怕的现实。

    汤姆把手放在她肩脊上,推她走向门口,“你该走了,宝贝,否则就迟到了。”

    突然,她非常爱她的爸爸,对他的气愤消失了。她抬起头,把脸贴到他脸上,只因为她看到他是多么的悲伤和劳累。在门廊里,她回过头,给他一个充满思念的微笑。然后走开了,心中牢记着他痛苦而焦虑的脸色。

    第十章

    切尔茜和肯特都尽量避免见面。第三节课下课后,肯特想清理自己的储物柜。以往他们都是在那里时见面的,这次他走了另一条路线。但第四节课前,他需要去拿忘在那里的笔记本,切尔茜则因抄近路去上社会学课,必须经过他们通常会面的地点,也就是相互交换笑容,脉博加快的地方。

    切尔茜在一大群孩子中间急急忙忙地赶路,而肯特正从储物柜的巷道出来。面对面了,他们暂停了一下,双方都脸红了,马上转身分开。肯特迅速朝一个方向离开,切尔茜也如此,朝另一方向急急走开。

    双方都觉得真是愚蠢,真是尴尬,为以前的所作所为羞愧难当。

    第五节高级英语课,也是一次生活行动考验。伽德纳夫人,作为教师感到很恐惧;肯特,作为学生,也同样如此。但时钟依然行走,12点13分,上课铃响了,他磨蹭着走向232号教室。她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学生进来。

    她知道应该向他打招呼,但她不能打。

    他知道应该向她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他们在门廊里相遇,充满敌意地对瞥一眼,好象猫狗见面一样。双方都知道,一个会伤害另一个人或受到另一个人的伤害。

    看他的背影,就好象是她的丈夫。

    他看到的是一个与诱j自己母亲的混蛋结了婚的女人。

    两人心里都充满理所当然的敌意。但长期养成的对权威的尊敬习惯,使得肯特仍然在经过伽德纳夫人身边时,迅速地向她点了一下头。

    她嘴角动了一下,但没有笑容显在脸上,也不触动眼神。她关上身后的门,准备开始上课。他已与大家坐在一起。在近一小时的课堂上,她尽力避免与他眼神接触。她讲解希腊话剧和神话;分发奥德赛的诗歌传单;介绍古典文学的历史背景;解释随年代的推移,希腊文化的演变过程;列出学习的各个片断;推荐一些录象带资料和论文专集。这些都可以使学生对希腊古典文化的认识变得生动具体。最后她给大家分发了要获得额外学分必须学习的其它资料。

    整堂课上,肯特都将模糊的视线盯在她的鞋上,她也知道这一点。事实上他的坐姿是脊柱稍向右弯,一只手肘搁在桌子上,一根手指按着上嘴唇,一动不动,直到一堂课52分钟结束。她偶一忘掉自我,望向他的四方脸,心里悚然一惊,他长得与汤姆十分相像。这一瞥触动了她的特殊感觉,好象她正在给17岁的汤姆·伽德纳上课,似乎她从未真正了解这个人。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开始离开教室。克莱尔从桌子后站起来,让自己显得忙碌,眼睛望着地面,表露出完全不想与肯特接触的意愿。但他却拖延着,直到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教室,他站在她桌子面前,就象一个威武强健的希腊武士,无所畏惧。

    “伽德纳夫人?”

    她一惊,抬起头来,他们之间似乎有一个负离子作用场,使他们彼此排斥。

    “我很抱歉,昨天以那种方式闯入你们家里,我没有权力那样作。”

    说完他迅速离开,只留下胶鞋的踏步声,没给她作出回答的机会。她只好看着他的一头黑发和笔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在走空了的教室里,她跌坐在椅子上,感到他似乎把十根手指放在自己胸膛上,紧紧压住。她坐在哪儿,感情起伏,心跳急促,就象装在黄麻口袋里的两只猫。对那个孩子的感觉不只是愤恨。他是汤姆的儿子,因为他,汤姆与自己离婚的可能性就存在着。怜悯他吗?不,不可能。要说怜悯,实在太早了。但她的确很欣赏他的直率礼貌。她感到有点惭愧,自己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教师,却回避疏远他,没有给他作出榜样。而他仅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却先说出道歉的话来。她还指望别的什么呢?总之,他是汤姆的儿子,确切地说,这都是汤姆的错。

    一想到汤姆,就触动了她的伤痛。她坐在椅子上,集聚着仇恨,作为对付汤姆的武器,把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他的忠诚,坚贞作为磨刀石,在那上面磨个不休。

    肯特的最后一堂课是举重训练。和阿塔罗先生一起,他坐在有兰色软垫的凳子上,用一个15磅重的哑铃练习曲臂举重。一个学生从办公室走来交给阿塔罗先生一个便条。他看了一眼条子上的名字,走向肯特,伸手交给他,条子仍折迭着,夹在两指之间,未曾读过。

    “从校长办公室来的。”他说,然后走开了。

    肯特把手臂伸直,将哑铃放在凳子上,条子上有预先印的字样:“校长短信。”办公室的学生助手在空白处写上日期和话语:“到办公室去见伽德纳先生,马上去。”

    肯特感到似乎哑铃掉到脖子上,得吞下自己的痰唾了。而另一方面,肾上腺素又急剧分泌,他估计,不用起重器,他就可以把汽车轮子换下来。

    “不公平!”他想,“他是这里的当权派,就可以强迫我作不想作的事吗?我是学生,就非得照他的要求办事?我没有准备好面对他,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把条子放在短裤口袋里,拿起哑铃,继续练习曲臂举重。再和其他人一起练习各种动作,包括俯卧撑、碟式鱼跃,屈臂鱼跃等,直到课堂结束。

    他径直走到更衣室,准备橄榄球训练。他正在套上训练服装,罗比·伽德纳也进来了。罗比的保管箱距离肯特的只有十二英尺远,处于油漆长凳的另一头,他径直走向那里,一手打开柜门,另一只手拎着夹克衫,他和肯特之间,还有四个其他男孩也在换衣服,金属门劈啪响着。

    紧张气氛在这两个相隔十二英尺的异母兄弟之间弥漫着。

    罗比挂上自己的夹克衫,

    肯特栓上肩垫。

    罗比把衬衣从裤子中拉出来。

    肯特伸手去拿紧身衣。

    他们两人都直盯着自己的衣柜。

    他们的姿势都堪称典范,样子都凛然不可犯。

    “是的,是的,他在那儿,他会干什么呢?”

    他们都深知道对方,每个人都想转身,寻找对方身体与自己的相似之处。

    罗比先转身。

    肯特也转过身来。

    他们的眼睛相遇了,相互迷恋着,违背自己的意愿,被相同的血缘和共同知晓的秘密牵扯到一起来了。

    异母兄弟,同一年出身,如果我们活着,应当一生都相互关连。

    端详着对方与自己的相似之处,脖子上升起了红晕。他们由父母之间的事件联系到一起。那件事发生在很久以前,使得眼下的场景既尴尬,又让人捉摸不定。

    这仅仅持续了一两秒钟。

    两人同时转而专心致志地换衣服,让相互的反感情绪再次在心里生根,形成痛苦和缠绕不清的相互关系。将关系抛开一边,还有一件事主宰着他们的思绪:倘若这件事被众人知道了,他们都将成为议论的对象,就得应付由此而产生的各种可能的麻烦。

    他们在遗传基因上是兄弟,但在球场上仍然是敌手。

    在无言的默契下,他们之间的相处原则在更衣室里建立起来了:一起打球,但决不眼光相遇,在球队表现充分合作,给教练以配合默契的印象,但在原则上仍相互排斥,双手决不接触,即使你进了球也不握一下。

    他们走出去开始训练,天气变得阴沉,云层厚重,翻滚,卷迭,预示着马上会下雨。脚下的草坪感觉凉飕飕的;嘴罩很快发出霉味;风吹进头盔的耳孔中,就象笛子演奏低音一般;裸露的小腿上沾满泥浆,从不见干过。到四点四十分,开始下起毛毛雨,他们都想尽快结束训练,洗澡,然后回家,到温暖的厨房吃晚餐。

    训练还未结束,象平常一样,教练让他们停下来,分成四组,喊到:“再练十个回合。”这就是说,离他吹响三声短哨结束训练,至少还得半个小时。

    排好队开始第二轮回合时,罗比和肯特都同时看到了他,他们的校长、父亲,站在球场边的观众席边,背风站着,双手深深地插在灰色风雨衣口袋里,风雨衣遮住小腿,黑色头发披散在前额上,裤子已起皱。他站着一动不动,全神贯注望着球场,就象法官面前的罪犯一样。他孤零零地站着,形单影只,站在一排排的铝凳前面。雨水落在肩上,肩膀颜色变深。和那群运动员的肩头对比,他一动不动的姿势更显得孤独无助。看到他正在注视着自己,感到他的后悔和惭愧心情在秋雨朦胧中传到他们身上。无力对抗比卑劣行径更强大有力,顽强地改变个人意愿。这对异母兄弟转过身来,透过朦胧的草坪,相互对望一眼,一瞬时,和此前的对立和分裂情绪相反,对共同父亲的一股怜悯之情使他们团结起来。

    切尔茜做了晚饭,她急切地希望尽可能地取悦汤姆那快要破碎的心,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安慰他……她作了西班牙米饭,加梨的果冻。然后满怀希望地来回望着爸爸妈妈,但愿自己的苦心没白费。

    他们会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交谈。

    当他们眼光相遇时,爸爸的眼神是期待,但妈妈的眼神却是毫不原谅。

    晚饭后,汤姆又赶回学校。因为法国俱乐部要召开第一次会议,讨论明年夏天去法国的事情,他们邀请他也参加会议。同时,成丨人教育制陶课在艺术部开课,城市警察和警察妻子们的男女混合排球联赛在体育馆举行,所以他得呆到整个大楼走空了才能回来。

    家里,克莱尔备完课,在屋里转来转去,好似关在笼子里的猫,准备洗一下衣服,但又想找一个通风口,排遣自己的心情。

    她打电话给露丝·比夏普,露丝回答:“你过来吧!”

    迪安仍然不在,到俱乐部去了。露丝正在给父母写信,她把文具信纸推到一边,倒了两杯酒。

    “好啦,”她在厨房的桌子边说,“让我们把这些事摆一摆吧!”

    “看起来,我丈夫还有一个儿子,从来没人告诉我,直到最近我才知道。”

    克莱尔把事情来龙去脉全摆出来,痛哭流涕,边说边诅咒,最后嚎啕大哭,倾吐自己的痛苦和理想的破灭。在向露丝倾吐自己的痛苦和不幸时,她喝下两大杯酒。她告诉露丝,一开始很震惊继而愤怒,在学校面对那个孩子时又感到十分屈辱和恼恨。最后,她又回到被深深刺痛的状态。

    “我真后悔,当她给汤姆回电话时,我不拿起听筒就好了。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我听了她和汤姆的谈话,感到真是太现实了。哦,上帝,露丝,你能理解一个女人听到和自己丈夫上过床的女人与丈夫讲话时的感受吗?而且是在他告诉你,他不想和你结婚之后,你知道那该使人多伤心。”

    “我理解。”露丝说。

    “他们沉默的时间和说话的时间几乎一样多。有时,我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就象……就象情人相互间想见面想得要死的那种呼吸声。然后,他说她可以在任何时候给他来电话,她也说同样的话。天啦,他是我的丈夫,他能那样对她说话吗?”

    “我很抱歉,我觉得你应该宽恕这件事。我确切地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我也经历过这类事。我告诉过你,我听见过数十次迪安打类似的电话。当我一进屋,他就把电话挂了。我问他和谁通话,他就说谎。”

    “他宣称他们之间绝没有过其他事。但我怎么能相信呢?”

    露丝脸上显出令人憎恶的表情,她一边向玻璃杯中倒酒,一边说:“照我的话办,否则你可真是蠢透了。”

    她古怪的表情显示出她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露丝,你说什么?你难道还知道些什么?他和你讲过,还是迪安给你讲的?”

    露丝开口前,想了许久。

    “是他说的?”克莱尔问。

    “不是他想给我讲的。”

    “你什么意思?”

    “上星期六我看到他们在一起,至少我想是她,莫尼卡·艾仁斯。”

    “哦,上帝……”克莱尔轻声说,用手掩住嘴唇,“什么地方?”

    “伍德伯利的西亚蒂前面。”

    “你敢肯定吗?”

    “我走到他的汽车窗前,弯腰和他说了话。开头,我还以为是你和他在一起,但见到的却是她。说老实话,我感到被愚弄了。一看到不是你,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作了介绍。”

    “她长得怎样?”

    “不好描述,金色头发,分在两边,几乎没画妆,鼻子好象很长。”

    “他们在作什么?”

    “如果你问他们是在做接吻一类的事,回答是:‘没有’。但我必须对你讲实话,克莱尔,你想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个停车场中的汽车里能作些什么呢?如果你问他,他当然会矢口否认。但看起来,你和我的处境相似,也被耍弄了。”

    “哦,露丝,我真的不敢相信。”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怀疑迪安变心,但各种证据却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