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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歌第13部分阅读

颤抖,抓着膝盖,与自己波动的情绪对抗着。更衣室内到处都在议论这事,却突然静了下来。他抬头一看,罗比·伽德纳进来了。没一个人与他招呼,沉静得令人敬畏,似乎充满了那些流言蜚语的余音。这些流言已私下传播、议论了一整天。

    伽德纳看了眼艾仁斯,艾仁斯也坚定地回望他一眼。

    伽德纳向自己的储物柜走去。

    但他的步伐似乎变了样,精神状态不再强壮。当他走过那些沉默的队友身旁时,他们的眼光追随着他,有些充满怜悯,有些充满疑问。他有点尴尬地打开衣柜,把印字夹克衫挂起来,开始换衣服,不再象平常一样与人说笑。

    肯特压住自己想站起来走向罗比说“我很抱歉!”的强烈欲望。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都是因他肯特而起的,但起因却是另外两人的行为,不由他的意愿决定,他也没有任何过错。他被生下来了,就是这么回事。但现在好象是他的母亲和伽德纳先生又搞到一起了,在罗比和切尔茜父母之间插进一把楔子。

    肯特在这一串事实中间有着罪恶的感觉。

    球队队员们继续换衣服、关柜门、上锁,然后一个个走向球场。门板的响声逐渐消失,罗比通常是走在前面领头,今天却落在最后。

    肯特转身向油漆长凳望去,罗比脸朝打开的柜门,正把运动衫往头上套。

    肯特向他走去……站在他背后,头盔拿在手中。

    “嘿,伽德纳?”他说。

    罗比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站着。手穿着红白运动服,双腿笔直,手拿头盔,夹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摆脱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之间形成的感情泥潭。

    教练从办公室出来,要张嘴命令他们快走,但又改变主意,留下他俩独自呆在一起,自己走开,穿的夹板鞋在水泥地上嘀克嘀克地响着。两个孩子沉默着,只能听到另一头墙上的淋浴喷头滴下的水滴声。

    他们站在长凳两边,不同的仅是出生的先后。肯特期待着罗比会给他轻蔑的,责骂的脸色,然而看到的却只有伤心欲绝。

    “我听说了你爸爸妈妈的事,”肯特说:“我很抱歉!”

    “是的。”罗比收紧下巴,使眼睛朝下,尽力使眼泪不流出来。但肯特清楚知道,他自己的眼睛也是潮乎乎的。

    他跨过凳子,第一次,接触异母兄长的肩头……一次非同寻常,捉摸不定的接触。

    “我真的抱歉,我是真心的!”他非常诚恳友善地说。

    罗比只是盯着长凳,不抬头。

    肯特放下手,转身向门口走去,留下异母兄长单独呆一会。

    训练后回到家,肯特对他妈妈的脾气比有记忆以来,任何时候都更加火爆,当他冲进屋里时,她从地下室捧着一迭折好的毛巾走上楼来。

    “我想和你谈一下,妈妈。”他咆哮着说。

    “好的,你的招呼声不错!”

    “你和伽德纳先生又干了些什么?”

    她脚步僵了一下,然后继续走向亚麻色衣橱,他紧跟在后面。“你跟他有新来往?”

    “绝对没有。”

    “那为什么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在谈这事?并且伽德纳先生离开了他的妻子。”

    她猛地转过身来,忘记了手中的毛巾,“真的?”

    “真的,学校每个人都在传言这事。更衣室里有个孩子告诉我,他妻子把他赶出去了,因他有外遇。”

    “哦,要是真的,那绝不是我。”

    肯特仔细审视着她,她说的是真话。他叹口气,给她让路,“真见鬼,妈妈我放心了。”

    “啊,我很高兴你相信我,那你现在不对我大喊大叫了吧?”

    “对不起!”

    她把毛巾塞进衣橱。“你说的是真的,汤姆离开了他妻子?”

    “看起来没错,我问了杰夫,他说是的。他应当知道,他是罗比永远的好朋友。”

    她勾住肯特的手肘,走回房子前厅,“你看起来对这事很不高兴。”

    “唉……是呀……是呀……我想是的。”

    “即使与我没关系?”

    他向她投去责怪的一瞥。

    “我是很难受。你只要看一眼罗比就会明白,他真的被击垮了。我想切尔茜也和他一样。她真的很爱她爸爸妈妈。她谈起他们时的表情……哦,真与众不同。你知道吗,很多孩子是很难得谈起自己的父母的。我今天在更衣室看了一眼罗比……”他们已走进厨房,肯特跌坐在柜台边一张凳子上。“我不明白,他脸色非常难看,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你说些啥?”

    “我只说了声我很抱歉。”

    她打开冰箱,拿出一些汉堡包,从一个塑料袋中倒出一半洋葱,放在台面上,走近肯特。

    “我也很抱歉。”她说。

    他们相互都值得同情和怜悯。他闯进一所学校,她站在旁边,造成一个家庭破碎的消息令他们深感内疚,但他们无法改变过去。莫尼卡拿出一个炒锅,准备做晚饭。

    “嘿,妈妈?”肯特仍然忧郁地坐着,无一丝高兴的样子。

    她望着他:“怎么啦?”

    “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如果我……我要是……我真不知道……我要是试着与他交朋友或者……类似的事,会如何?”

    莫尼卡想了一会,走到洗碗池旁边,拿出切面包的菜板,打开汉堡包盒子,开始洗肉馅。“我想我不会阻挡你。”她用手拍打肉馅,拍打声满屋都听见。

    “那你不同意,是吗?”

    “我没这样说。”

    但她拍打汉堡包的方式告诉他,他的问题对她有种威胁。

    “他是我异母兄长。我今天看他的样子,我就想到了这一点,我的异母兄。你得承认,这真是有些难以割舍,妈妈。”

    她转身,拧开灶上的火头,打开下层柜子,拿出一瓶油,倒一些进锅里,但不回答话。

    “我想也许我能帮一些忙,我不知道怎样帮,但他们的分裂是因我引起的,如果不是因为你和他之间的关系,那就是因为我。”

    莫尼卡转过身来,有点恼怒了。“那不是你的责任,你当然没有任何过错。你如果脑子里有那种想法,当然可以那么办。”

    “那,谁该对这事负责呢?”

    “是他,汤姆!”

    “那就是说,我只消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家庭破裂,什么也不管?”

    “你说过了……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做罗比的朋友。”

    “你相信他会接受吗?”

    他也没多大信心。“不知道。”

    “那你小心点。”

    “小心什么?”

    “……”

    “妈妈,我已经很痛苦了,你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我痛苦极了。我已经知道父亲是谁,但要是每次想见他时,都得避开他的子女,那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与他的子女交上朋友,岂不更容易吗?”

    她放了些肉馅在锅里,发出吱吱声,并冒起青烟。他要和伽德纳的儿女交朋友,她很难开口为他祝福。

    “你担心我会改变对你的忠心吗,妈妈?”他走近她,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甜言蜜语地说:“你应该了解我,你是我妈,这绝不会改变。即使我和他们好了,也不会变。我应当这么作,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转身紧紧抱住他,他无法看到她眼中的光芒。“我很明白,为什么汤姆坚持要我告诉你,他是你父亲。但我实在害怕失去你。”

    “失去我?是吗,妈妈?我绝对没那种感觉,你为什么会失去我呢?”

    她抽泣了一下,对自己的愚蠢也觉得好笑,“我不知道,这真是说不清,你和他们,你和我,我和他,以及他和你。”她放开他,去打理锅里的汉堡包,让他站在那里,仍将一只手放在她肩上。他看着她翻炒肉馅,把洋葱片切碎,放到锅里肉的旁边。香味更浓了,他把她更紧地拉向自己。

    “男孩子长大了,真是不好管了,是吗?妈妈?”

    她笑了一下,用刀尖去搅动洋葱,说:“你自己知道。”

    “我告诉你吧……”他拿过刀子,也去搅动洋葱,“为了使你不觉得受威胁,我会回来告诉你一切。我们相处得怎样,什么时候与他们见面,谈些什么,那你就不会觉得我离开你了。”

    “我真的希望你能这么办。”

    “那就好,说定了,我保证你知道一切。”

    “好,就这么办吧。你想在面包上涂黄油吗?”

    “好的。”

    “拿两个盘子出来。”

    “好的。”

    “泡菜罐也拿来。”

    “好,好,好!”他去拿这些东西时,她转身望着他,汉堡包在锅中吱吱作响,洋葱香气四溢,他把小面包涂上黄油拿来。她这才意识到,害怕他与汤姆的孩子们接近而失去他,该是多么可笑。她养育了一个多么好的孩子,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失去他。他也教会了她,爱,是无需竞争的。

    那天晚上,话剧排练场,克莱尔看了下手表,拍着手向台上喊道:“好啦,大家注意,10点钟了,今天到此为止。把道具收捡好,锁上,明天晚上再见!”

    在她身边,约翰·汉德曼也喊道:“嘿,山姆,你写个灯光计划书,把它交给道格,好吗?”

    “是!”另一个男孩答应。

    “好!负责布景的同学,明晚穿旧衣服,灯光部明天晚上在后院检查布景效果。”

    合唱队道晚安的声音引导他们俩离开舞台,孩子们的声音很快消失,音乐厅登时安静下来。

    “我去把灯关上。”约翰说,向侧翼走去。

    一会儿后,从头上照下来的顶灯没有了。克莱尔站在阴影中,向后台走去,那里只有一盏小灯,发着昏暗的弱光,有些折叠椅乱七八糟地堆放在木质道具箱侧面,她的夹克衫放在一个坐位上。她精疲力尽地弯腰将剧本、笔记塞进衣服口袋,口袋里还装着针织品和服饰参考书。她直起身来,叹口气,拿起外套穿上。

    “还好吗?”

    她转身,见约翰站在她身后。也正在穿夹克衫。

    “简直要垮了。”

    “今晚上我们干了很多事。”

    “是呀,完成了不少。”她拿起手提包,他突然把手放在她手臂上。

    “克莱尔,我们能谈一会吗?”他说。

    她将包放在坐椅上,“可以。”

    “今天有许多谣言在学校传播,我有点奇怪那是不是真的,所以想问问。”

    “或许你最好告诉我,什么谣言?”

    “你离开汤姆了。”

    “是真的。”

    “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

    “谣言说他有外遇。”

    “他有过,但他说已经结束了。”

    “那你怎样对待这事?”

    “我痛苦、迷惑、愤怒,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他观察了她一会,她的脸似乎载着悲剧的面具,眼睛从遥远的灯光中看起来,只剩下两个小孔。

    “你让所有教职工都震惊不已。”

    “是的,我想是如此。”

    “每个人都说他们绝对想不到这类事会发生在你和汤姆身上。”

    “我也想不到,但却发生了。”

    “你想有个肩膀靠着哭泣吗?”

    她拿起提包,开始走开,他跟在她身边。“你愿提供吗?”

    “是的,夫人,我当然愿意。”

    她早已知道,多年来,他对自己是有吸引力的。但毫不奇怪,为时已晚,她已经结了婚,对这类事感觉不太爽。

    “约翰,这事是前天发生的,我真不知道是该哭呢,还是该尖叫。”

    “唉,真是的,你也可以靠在我的肩上尖叫,大哭,只要你感觉好一些。”

    “谢谢你,我记住了。”

    在舞台门口,他关上最后一盏灯,让她先走。这是个晴朗的秋夜,漫天星斗,到处散发着干枯树叶的香味。走过停车场时,他和她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听我说,”他说:“你需要有朋友,我正适合为你效劳,我没别的意思。”

    “好!”她同意了,如释重负。他送她到她的汽车旁边,为她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晚安,谢谢你。”

    “明天见!”他说,用双手替她关上车门。

    她留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开车离开。她的心脏猛烈跳动,伴随着恐惧。约翰·汉德曼不会伤害她,那她为什么这样对他?那是因为她并不想一宣布分居,就马上与人约会。上帝啊,她只想医治一下创伤!约翰竟然胆敢用这种方式对她!

    回家后,罗比和切尔茜的房间无人,灯也没开。她在卧室内走来走去,气愤不已,他们竟然连张条子都没留。直到10:30,两人才一起回来。

    “回来啦,你们两个?去哪儿啦?”

    “我去艾琳家了。”切尔茜回答。

    “我在杰夫那里。”

    “必须10点前回家,你们忘了吗。”

    “现在才10点半,真是的。”切尔茜说,转身走开。

    “你给我回来,年轻女士!”

    她转过身,摆出一幅受够了的神气,“怎么啦?”

    “你爸爸不在了,但其它一切都没变。上学的时间你们必须10点钟回家,11点睡觉,明白吗?”

    “为什么只要我们在家,其他人可以不在?”

    “我们定得有规矩,这就是为什么。”

    “爸爸不在,我们烦!”

    “这跟他住这里或到学校去开会时,没有什么不同。”

    “是一样,但我害怕,你每天晚上去排练话剧,我就只好到艾琳那儿去了。”

    “你在责怪我,是吗?”

    “是你把他赶走了。”

    罗比站在一边不开腔。

    “罗比?”她转向他。

    他闪着腿一脸不舒服的样子。“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他在这里。你们俩的事可以解决,我是说,唉,见鬼,他真的很难过,你今天只要看一眼他的脸色就知道了。”

    她强忍着耐心没有叫喊出来,突然作出决定,“你们俩跟我来。”带他们进到卧室,让他们坐在床沿上,她斜靠在窗子下面的矮柜子上。“罗比你说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住在这里,那好,我告诉你,我尽可能老实地告诉你们,因为我认为你们已经长大了,可以知道这些事了。你爸爸和我仍然是很正常的人,我们的性生活很正常,那是我们婚姻的一部分,我们从中享受了许多乐趣。当我知道他在我们结婚的前一周,和另外的女人发生了性关系,我感到被出卖了,现在仍觉得是背叛。以后,又有事情被我知道了,使我相信他和那个女人还在来往。我不想细说其中的详情,因为不想拉你们一道反对你爸爸。但对我来说,我仍然怀疑他的忠诚。只要我感到怀疑,就无法和他住在一起。用现在的标准来看,你们会说我是老古板,但我不在乎。誓言就是誓言,我不能,也不愿意当一个可以随意替换的妻子。”

    “而且,对于他的背叛,有一个活生生的证据,那就是肯特·艾仁斯。我每天看着他走进教室。你们想想,他走进我的教室,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原谅他吗?他把你们俩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每天不得不和你们的非婚生异母兄弟在同一个学校上课。这种情形如果不是可悲,就是愚蠢可笑。我们五个人同在一个学校,每天你撞见我,我撞见你,好象我们都在同一个大家庭。”

    “你们的父亲也是肯特的父亲,这个事实,……请原谅,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敢肯定你们会发觉学校里每个人都会觉得这件事是多么荒唐可笑。这件事今天就象野火一样,迅速蔓延。我非常痛恨你们两个与这事扯到一起。我们三个都被卷到这件丑闻里了。”

    她坐在矮柜上,深吸一口气,两个孩子坐在床边,好象被惩罚一样。

    “现在,我知道你们想念你们的爸爸,你们也许不相信,我也同样想他。和他结婚十八年了,一旦走了,岂有不想的?但我很伤心,”克莱尔把一只手按住胸膛,向他们真诚地倾身过去,“我非常伤心。因此,如果我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和我的痛苦,希望你们理解,不要责怪我,认为是我让我们家庭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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