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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第7部分阅读

    华鉴容闭上眼睛:“她应该早就知道,我是陛下这边的了。是我负她。”

    我想不出合适的话说。还好, 王览及时到来。览,从花树后面绕出来,信步之间, 带来了另一个星空。

    他笑着问华鉴容:“你们是不是在猜谜语?”

    华鉴容摇头,大大的黑眼睛没有了昔日夺人的亮光, 只是如迷途孩子一般。

    “太医一再说,教你不要费心思,自己的身体最重要。”王览伸出一个指头,对华鉴容笑眯眯的。他随即张开五指,摸了摸华鉴容的额头:“凉丝丝的。大家进屋去聊不好吗?”

    华鉴容微笑。他站起来,王览搀扶住他。两个人一起跨上石子的台阶。

    “览,是否记得,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华鉴容问。

    我想起来那个琴萧之夜。王览当然也不会忘记。

    “当然。”王览说。

    “我现在要你兑现了。过两个月我就好的差不离了。把荆州刺史的位置给我吧。”

    我愕然。荆州刺史人选,一直难以确定。湖北的水灾厉害,湖北官场错综复杂。不是三品以上大员派不动。 但朝廷内部,能接受这个烂摊子的不多。可是, 为什么华鉴容要自告奋勇?

    王览注视华鉴容,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凤眼里莫明其妙满是泪光。过了很久,他对华鉴容很轻很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刚才, 我和华鉴容不是在猜谜。不过,此刻,那两个男人, 对我,倒是一个谜语。

    二十三 心井莲歌

    纤云微卷,竹影扫过石阶,丝尘不起。

    京都郊外的大悲刹,木鱼声,诵经声,声声清渡幽岭。

    盛夏的栀子花香,如焚香一般环绕在我和王览的周围。我们手拉着手。

    我小时候,王览像父兄一样抓住我的手,看到路上不平坦就这样轻轻的带我绕过去。等到我长大了,他爱人一样牵我的手,以自己温暖的体温鼓励我。变化的是我,不变的是他。

    我们两个到大悲刹,是代替那个破城之日死去的少年叶光造像。那天以后, 王览说,他常常梦见, 死去的人在暗夜里看着他。为了宽慰亡灵,也为了王览的心情。我们两个私下出了十五万钱,特别请工匠塑造了一尊玉制的观音菩萨。因为想表示诚心,我们还微服亲自送到寺里。

    那尊像上的铭文是王览拟定的“光圣六年,琅玡王览为弟岳阳叶光造像,伏愿吾弟光往生于西方极乐世界,佛祖赐福于叶光及人间一切众生。”

    走出大悲刹,郊外郁郁葱葱。我对王览笑道:“你可以安心了?”

    王览微笑:“刚才庙里的茶水好喝吗?”

    我点头,想到住持师傅对我们的说话, 说这茶清口, 在于沏自活水。

    “览, 什么叫活水?”

    王览意味深长的笑:“就是心里的井水。”

    “你心里有口井?”我问。

    王览笑而不答,伸手把我为山风吹散的一缕头发拢好。

    从大悲刹回宫,要经过一个名为广善庵的尼姑庵。我早就想去看看在那里出家的永安郡主,正好今天得空。我探寻的瞥向王览,他说:“我在这里等你。去吧!”

    看到永安郡主的时候,她头上戴了个尼帽。白生生的脖子上,没有了细碎的发丝。她原来有一头多么漂亮的青丝啊!和我的一样光艳。

    她嫣然一笑,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青丝就是‘情思’,断了好, 少了好些烦恼。”

    我默默看着她。她主动说:“昨天鉴容来看过我了。他就要起程去荆州吗?”

    我点头,她黯然叹息:“何必呢?那么玲珑一个人,反复折磨自己。就像他以为自己欠我才来看我,不也是一种残酷吗?让我更加忘不了他。”

    我蹙起双眉:“你恨他?”

    永安摇头:“不恨。我早就知道他有秘密。他和父亲热络归热络。 怎么可能会反对你?但是我不会说出来。因为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原因简单。不是因为他漂亮,富有,魅力超群。仅仅因为他像个受伤的小男孩一样,任性而倔犟。”

    我又是沉默,永安心平气和的看我,笑道:“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陛下,永安是没有慧根的,只好躲到清净之地修行。 但愿陛下比永安幸运吧。对鉴容好一点,他也怪可怜的。他毕竟是我们的表兄,也许兄妹之情是最合适大家的。”

    我们谈了好久,铅华无御的永安还是楚楚动人。然而她的双眸变得好清澈,好像一夜之间轮回了几世,有了非凡的悟性。

    我跨出庵门,昔日的郡主对我合十躬身。我背后,木门吱呀的关上了,把我和红尘世界隔绝在外。我一眼就见到王览, 他在竹丛边上静倚修竹等待着。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有着超人的耐心。

    “鉴容说,他对不起永安。”我没头没脑地说。

    “我也对不起鉴容。”王览吐出一句话。

    他低头,凝神地看我,说:“我以前想,人生就是无争。我小时候,方丈教诲,忍与让,足以消无穷之灾悔。在佛门过了许多年,我也确实学会了克制。可最近我发现,有一样我不能让——即使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王览的意思,他怜我宠我爱我护我那么多年。即使没有山盟海誓,怎么能够割舍?我听了,只是靠在王览的肩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华鉴容离开的那天,我在清凉殿召见了他。他刻意打扮得华丽。深紫色的七星纹的缎子衣服下,是藕荷色的苏绣衬里,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朵朵的茱萸。他修长的身材,优雅的步态,恢复了过去骄傲的样子。可是,当发现王览并不在场。他的含笑神气的大眼睛却立刻为扇形的睫毛掩盖了一半。

    “你到荆州,不过是权宜。过个一年半载就回来。”我说,并不避讳的上下打量他。看来他完全康复了。

    “一年半载怎么做得好差事?”他和过去一样,微抬起下颌笑着反诘。

    我故意沉下脸:“不许你和我顶嘴。王览就根本不想调你去那个是非之地,还是我以当日他的承诺帮了你。老实说,你到哪里, 我们, 还不是一样。”

    他闻言直视我,自嘲的笑了笑:“也对。反正再怎么游水,到头来和没有游是一回事。我不躲了, 我认命。”

    我深深呼吸几次:“鉴容, 我们是朋友吗?”

    “我们是君臣,仅此而已。”他冷着脸。这人恢复正常了就讨厌,并不是我的偏见。到了分别的时候,他 还对我冷着脸!

    我也怪,在他面前,喜欢发小孩脾气。我质问:“是君臣,为什么送那芍药给我?”

    他语塞,过了一会儿,柔声说:“阿福,别逼我。我陪罪,不行吗?”他的嗓子, 沙哑了。

    “那我们是朋友吗?”我追问,语气中竟然含有撒娇和赌气的意思。说出来,自己才发觉。

    “是。”他不得不垂颈,“王览也是我的朋友。”

    “鉴容哥,你要保重。我们等你回来。只要你到荆州, 我就放心了。”我这才笑着说。天知道,我的笑容有多么勉强。我的心,酸楚的出水来。说他像芍药,芍药别名“将离” 真的不吉利。我每次和他分别,都特别难受。可为什么我们会一再别离?

    我一难过,华鉴容的面上就豁然开朗起来了。他的眼睛,起了浓浓笑意。大方的对我说:“快临别了,吹一首笛子给你听好吗?”

    “好, 我要听梅花三弄。”我这才随之缓和了情绪。梅花三弄是他的拿手曲目。

    “梅花三弄,凄凄惨惨的。现在是夏天,吹个鹁鸪天,才有意思。”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野王笛。如他所料,欢快的韵律,很快赶走了我心头的愁云。

    我回到昭阳殿的时候,天已经下了好一阵雨。自从母后去世, 我们只有在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才住到这里。到了荷塘边的听雨榭。远远望去,王览正坐在白玉床上,抚节歌唱。我示意韦娘带着下人们离开。

    “荣枯不须臾,盛衰有常数。人生之浮华若朝露兮,泉壤兴衰。朱华易消散,青春不再来。”

    我第一次听见他唱这歌,雨声中,那歌声嘹亮豪放。

    我走进门内,琉璃灯影下,王览赤着脚,连白衣的胸襟也敞开。露出一大片如冰似玉的肌肤。我好奇的环视,才发现他正在喝酒。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样随便。他的旷达中有着竹林七贤的风度,比平时要放任许多。他靠着茜纱窗,倾听什么,高大的身躯就像玉山将崩。

    “览,是怎么了?一个人喝酒,闷吗?”我问,一边用手去扶他。

    他很轻的推开我,小声笑道:“容我醉是眠,可以吗?”

    “可以。只要告诉我,你在听什么?”我说。

    他疏懒地回答:“听荷花的声音。”

    我奇道:“这荷花,有声音吗?”

    “当然。雨打荷花,像音乐呢。这里种的可是来自昆山的千瓣莲。一花双芯。大名府的一对恋人, 当年因为家人非难,双双投水自尽,魂灵就化成了这红色的千瓣莲花。”王览对我说,凤眼里有空灵的禅意,像半透明的彩虹。

    “这样啊,原来还是象征着忠贞的爱情。我们第一次见面,母后就叫你把典故说给我听的。”我俯身说,额发上的七宝簪的翡翠坠子快要碰到王览的脸了。

    王览好像刚认识我一样盯着我看。脸上没有了笑容。忽然,他向上微挑的凤眼一勾。览猛然把我拖到他的怀抱里。我没有防备,整个人都扑到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的皮肤灼热了我的耳朵。

    “芍药花会说话,荷花就不能歌唱吗?”他笑问我,握着我的手,好大劲儿。

    我顺从的依偎着览,雨点敲击荷叶,我心潮澎湃,却无言以对。

    “慧慧,你听,不光是外面荷塘的声音。我的心也有声音的。”他热切的说。

    我还没有见识过他那样的热切,不由得又懵又羞。我乖乖的贴着他的胸口。只听到他的心跳声。和他同床共枕多年, 这一次格外听得明白。

    “我听到你心里的井水声啦。”我天真的笑着,手指开玩笑的划过他的锁骨。

    他半坐起来,身体上有一种男人才有的汗味, 很好闻。他捧着我的脸蛋发呆,慢慢地说:“傻孩子,千瓣荷花的歌声是‘夫妻开并蒂,风雨俩相依’。我的心里是什么呢……?你真的听不见?”

    灯火摇曳,他小心的拔下我的发簪,我的头发如山间的瀑布一泻而下。

    尔后,他含住我的发烫的耳垂,告诉我说:“是爱。”

    我简直要窒息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开始狂吻起我来。

    二十四 花开并蒂

    留人欢悦春宵夜,覆枕乱发复乱发。

    我躺在玉床之上,除了浓艳的长发再无其他遮蔽。时间好像不再流动。王览的吻,却像流沙一样,淹没了我身体的每寸皮肤。他的手指,温柔而狂热的爱抚着我。如同在沙漠中找水的男人,他焦渴的流连在我最敏感的地方,从胸房到腿根。我颤抖着,只体验到羞涩,晕迷,狂乱。外面的世界已经和我们无关,我甚至忘记了照耀我的是烛光而非日光。昏昏沉沉的我想睡去,任何一个毛孔都传来相反的命令。

    览的身体冰肌玉骨,他的拥抱辐射力量,他的嘴唇缠绵醉人。这个温雅的男人,竟然迸发出火山的热情。我想多看看他,却不敢睁眼。开始,我只想顺从他的蓬勃欲望。渐渐的,我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对未知世界陌生的恐惧控制着我,我甜蜜而痛楚的呻吟,变成了孩子般任性的哭叫。我已经不记得览是如何进入我的身子的。只记得在最疼的瞬间,我的脑海里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时刻,我感觉,大地在原始的悸动中开裂,下沉,下沉。

    青春的风是我们温热的呼吸,吹开了满山遍野的鲜花。

    爱的河床上,绚丽的河流奔腾而过。

    还是个没有发育完全的少女的我,就那样呼唤着“览, 览,救救我‘,变成了一个女人。可我并不吝惜自己。我真的爱他。

    g情平复后,在他的臂弯里,我不断流着眼泪。览仔细的吻去我的泪水,在我耳边歉疚的反复轻声说:“对不起,宝宝,对不起。”终于我含着泪,对他微笑了。他是我的男人,我应该感到幸福。我多想生生世世都和他这样相拥在一起,失去皇位,减短生命,也在所不辞。 但是我没有告诉他。后来我经常痴痴的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一夜,我一定要对我的览说出来。

    雨还在下,万朵荷花的歌唱中。我们两个和初生的婴儿一样赤裸着。贴着身子,双腿交缠。烛光的圣洁光晕下,相视都觉得对方甚是艳丽。停止哭泣的我,脸上还是湿漉漉的,我说:“永远不许你和别人做同样的事。”他坦白的笑了,脸上闪烁着动人的光彩。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用丝被把我们都包裹在里面,紧紧搂住我的腰肢。清澈的凤目深情的凝视我,用唇温存的碰触我的两眉之间。

    我终于疲倦的睡去,第二天,连曙光都姗姗来迟,似乎不愿打扰我们的好梦。

    到了白昼,我们都有点新婚夫妇似的腼腆。好在此日是朝廷的旬假,不必上朝。清早我去兰汤沐浴,韦娘郑重的跪下,对我说:“恭喜。”我羞得脸都抬不起来。

    以前我在洒满花瓣的水池中洗澡,总是要游来游去戏水。不用说,今天我只能安分了。水面上,自己身体的倒影还是女孩子的青涩。我问韦娘:“我会变吗?”

    韦娘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有苦有甜有怜爱。她回答说:“每个女人都有这一步。对女人来说,往往这也是苦恼的开始。但对神慧理应不一样。因为你是皇帝,而你的男人,是王览啊。”

    我和王览整天都面对着开满了千瓣莲的荷塘闲谈。

    览说:“我爹爹坚持要隐退了。我,也不想违背他的意思。”

    我点头。说:“好吧。你们王家和我走过那么长的路,我对老大人是珍惜的。改天请老大人到宫内,让我这个媳妇以家人之礼和他叙旧吧。”

    王览笑了,雪莲花一样白净的脸颊羞红了:“昨夜,我是真的破戒了。”

    我捶了他一下:“你后悔了?”

    “当然不。我这人从来不后悔。”他收起笑容,注视我:“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疼爱慧慧,保护慧慧,不让她的眼睛,有哀愁和孤独。”

    我投进他的怀抱,从此我不怕黑暗,不怕死亡。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这个男人对我,意味着整个天下。

    我们与北朝的关系,一直是不冷不热。虽然在父亲北伐后有所僵化。但是我登基以后,边境上北方人还是秋毫无犯。只是两国之间的贸易中断了。夏末之际,北朝派来了使者,要求恢复我祖父时代的南北君王会。为了表示诚意,会晤的城市由我方选择,地点在我方的边境。那位和我并列中国的君王托使者传话说,他敬重相王的人品,因此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朝臣议论纷纷,但是最终, 王览和我决定启程。地点选在山东的泉城:济南。王览说:“外交这回事。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打败对方,只有以尽量友好的姿态保持和平。大国与大国之间,风度尤其重要。目前南北和平共立,是最好的选择。”

    北方人迫切的需要南方的茶叶,盐,丝织品。我们也想要北方的马匹,毛皮。没有最高统治者的会谈,南北互市根本无法进行。

    我成为皇帝以来,从来没有和览一起出过江浙以外。因此,一路上我格外兴奋,指点着窗外的风景,和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王览少年时候到过山东,他把风俗典故娓娓道来,听得我更是高兴。坐车累了,我就靠在他的肩膀上小憩。他利用这个时间,用空着的一只手翻看奏章。我发觉,没有好气的说他:“不累?”他总是笑着说:“习惯了。”

    皇帝巡视,仪仗盛大。我们的队伍,往往要花上大半天时间才可以通过一道关口。地方官员为表忠心,精心准备。事先许多人为了贡献礼品绞尽脑汁,但王览和我却下令, 只接受笔墨纸砚而已。那些人真是白费了力气。

    十四天后,我第一次见到了大海。我们的行宫,就在大海的旁边。有一座高台,可以眺望整个海景。一到那儿,顾不得洗去尘土,我一口气跑上百来级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