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岩右边的脚踝,侧头轻啮了一下,“我还没哭,你怎么就要停了呢?”
殷少岩视线朦胧地仰望着总在这种时候会变得尤为性|感的陈靖扬,模模糊糊地有一种要大事不妙了的感觉。
-----施耐德开关,不是灯绳----
纵欲过度,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殷少岩平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苏醒,眼皮却沉重得掀也掀不开。
夜里梦见自己有个哥哥,在福利院一起长到六岁,被个长得跟姚霁芳似的西装男人抱走了。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开了一辆和堂兄一样的凌志,殷少岩在后面马力全开追啊追,风雨无阻地追了一夜,最后男人下了车,搂着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变成成年人的哥哥说:“他不是你哥哥。他是我家的小孩。你没有哥哥。你本来就是一个人,你忘了吗。”
殷少岩为了这件事情哭得差点没把自己淹死,最后运用了自己的聪明才智想通这是个梦,挣扎着醒了。
醒归醒,身体却沉重得似乎要砸穿床垫陷入地表直达地心里去,几乎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的界限,疲累得连动动手指也困难。
“起来,吃点东西。”陈靖扬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殷少岩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眼睛睁不开还不光是纵欲过度的问题——哭太肿了。
“今天的戏……”
“帮你请假了,现在是中午。”陈靖扬手里捏着一个纸包,看形状像是煎饼果子,“先吃点东西。”
殷少岩摆摆手,看到手机被不知道是谁安放在床头柜上,便直接拿了手机打通秦永行的电话。
“秦导,是我。”
“你哥说你生病了?生病了怎么不直接找我们呢,还让你哥千里迢迢连夜赶过来照顾你?”
“……”因果关系反掉了导演……
“今天还能上戏么?”秦永行果真敬业。
“……有点吃力。”
“听声音也是。算了今天就当给剧组放假了。”
“放假?”
“嗯,江亦霖啊不晓得被哪里的赤佬打了,脸肿得跟个猪头一样,大概要休息几天。”
“……”
“那你好好睡觉,多喝热水,我这边再安排安排时间表。”
殷少岩讲完电话,陈靖扬又拿着疑似煎饼果子的东西凑过来:“再不吃要化掉了。”
殷少岩往纸包里看了一眼:“可丽饼?”这一带应该没有卖可丽饼的,传统小吃倒是挺多。
“我问煎饼果子摊借了炉子和面,冰淇淋果酱还有鲜奶油是问酒店厨房要的。”陈靖扬如此说道,脸上的表情十分地淡泊名利,完全没有写着任何疑似“我厉害吧”“求表扬”之类的文字。
殷少岩接过可丽饼,三两下吃掉,拿了陈靖扬手上的水杯,一口气饮尽,然后躺平,将被子拉过头顶。
“小涵。”陈靖扬叫他。
殷少岩在里面默不作声地装死。
陈靖扬拿起被子的一角,朝里面说:“我们和好了吗?”
被子动了动,不知道殷少岩是摇了头还是点了头。
“你出来。”
殷少岩把被子掀开,无可奈何地对着陈靖扬说:“你都不用上班吗?那个厨子节目呢?”
“厨子节目被淘汰了,真的有人入行前是厨子,我也没办法。”
“那真遗憾啊。我睡了,再见。你自便。”
陈靖扬按住被子不让他拉起来,两人大眼对小眼地瞪了好久。
“大哥,我现在腰酸背痛头昏眼花,你行行好让我睡觉好不好?”
“我们和好了吗?”
“本来就没有吵架哪来的和好,”殷少岩小声说,“都是你在无理取闹……”
“你不肯理我。”如果陈靖扬指控的时候表情不是那么面瘫能更可怜一点殷少岩兴许还会有点内疚,然而对比他昨天晚上凶残地把自己做到昏过去的恶行,“不理”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一提,提了殷少岩反而更觉得陈靖扬这是在无理取闹了。
“……”殷少岩思忖再三还是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回复,说了一句“懒得理你”就翻了个身把脸埋到枕头里假装鸵鸟。
“我们需要谈一谈。”陈靖扬坐在床边一边色|情地摸着他光裸的背部一边很正经地说。
殷少岩蠕动着挪远了一点。
“还在生气吗?”
“哼。”不管生什么气,陈靖扬总是能比自己更生气,到最后还是要报应到自己身上、而且是肉身上来,殷少岩已经总结出战斗经验来了。
“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没什么想问的。”殷少岩转过来,愤愤地看着他说,“那种事情不是我需要问的,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必要知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我又不是你弟弟又不是你的谁,随便了你爱说不说。”
陈靖扬默默地看着他。鼻子红通通,眼睛通通红,头发乱糟糟,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还是硬撑着做出挑衅的表情,却又偏偏掩饰不住那里面的口是心非。
陈靖扬的眼神看着看着又开始不对起来,殷少岩烦躁地打开他就要过来捏脸的手,“其实你只当我是宠物吧?只管好吃好睡逗着玩,想法意愿都不重要。”
“没有。你怎么会那么想。”
“你会告诉你家猫你是姚霁芳家的孩子么?”
“猫又不爱听这个。”
“那我呢?”
“……”陈靖扬沉默以对。
殷少岩失望透顶,掀起被子打算再也不要看见他了。
隔了许久陈靖扬才说:“他们不会容许我们在一起的。”
若是陈靖扬以死相逼或者放□段打滚撒娇姚霁芳小舅舅说不定会松口,但姚氏真正的当家人毕竟不是他。
被子纹丝不动,于是陈靖扬干脆和衣爬上床,找了条缝把头塞进被窝里去。
“我愿意尽最大的努力,但是我们很可能根本不会有好结果。如果我也是一个人,事情会简单很多,可是姚家……你知道的。”陈靖扬摸索到殷少岩的脸,执着地捏了一把,“我希望你永远也不需要顾虑这些。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想和我在一起的事情就好了。”
被子里黑咕隆咚的,谁也看不见谁,但似乎是因为这样反而更能坦诚。
“所以说到底,你是不相信我。觉得我没有担当,对我没信心。”
陈靖扬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也是男人,”殷少岩连人带被子扑到陈靖扬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说,“我也想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啊!你凭什么把我排除在外?这么看不上我你还不如去养只猫!”
陈靖扬顺势抱住他,笑着说:“我是你心爱的人?头次听说,好高兴。”
“……听人说话抓住重点!”
“你什么时候杀青?”
“重点……”殷少岩有些无力。
“什么时候?”
“快了,这个月底吧……”
“陪我去见家长么?”
“啥?”
“见家长。”
“……诶!?”殷少岩一把掀开被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被压在床上的陈靖扬。
他的表情太过可爱,陈靖扬没忍住,把他扯回自己身上,“老董事长脾气很大,你记得要保护我……”一边说,一边对着殷少岩吻了上去。
106权威
俗语有云,一滴精十滴血,一滴血十碗饭。总之殷少岩觉得昨天这一滚床单,这辈子的饭就算白吃了。
有人送恋人衣服,是为了脱掉它,那么陈靖扬总是做饭给自己吃,难道是为了……?
这么一想,殷少岩整个思路都不对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陈靖扬放下手上的剧本问道。
两人勉勉强强算和好,殷少岩躺尸,陈靖扬就拿了他的剧本翻着看。
“哼。”殷少岩头晕眼花地起身从包里翻出平板电脑,然后抖着手艰难地把微博昵称从“你死的好惨啊”改成了“哥哥是笨蛋”。
“你说谁是笨蛋?”目睹这一过程的陈靖扬好笑地说。
“反正你又不是我哥哥,不关你的事。”
陈靖扬没有说出殷少岩所期待的反驳,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然后继续翻看已经掉页的剧本。
殷少岩默默地郁闷了一下。
举目无亲这种事情原本已经适应得不能再适应了,和陈靖扬搞在一起之后殷少岩也没有再妄想维系纯粹的兄弟关系。
但以为和自己一样举目无亲的陈靖扬,居然还又有舅舅又有外公,搞不好还有一大家子的亲戚。
心理落差还是其次,关键是这世界上有人比自己更亲近陈靖扬。
他们共有的历史是自己完全不曾有机会参与的。
与其担忧两个人的未来,殷少岩反而更纠结心中那无法避免的被排斥感。
这种情况下,陈靖扬不知道为什么依旧执着地强调着他不是自己哥哥这一点。
对殷少岩来说这难免有些残忍。
殷少岩头晕眼花地觉得昨天被陈靖扬折腾了一夜都白折腾了。
“你就不能说点我想听的吗……”殷少岩小声嘟囔。
陈靖扬看了他一眼,放下剧本,把殷少岩扶起来,调节了一下坐姿,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
等放完脑袋,在殷少岩满怀期待的注视中,陈靖扬再次……拿起剧本看了起来。
“……你……干嘛?”
“膝枕,你喜欢的。”陈靖扬轻描淡写地说。
“……”殷少岩快要没有力气吐槽了,“我能理解成你在讨好我吗?”
“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你有高兴一点吗?”
“所以你就是死也不肯讲点好听的?”
“讲些你愿意听的也不难,但是那才是把你当宠物。”陈靖扬揉揉殷少岩的头发,“我养过的那只猫不喜欢我,但是喜欢罐头。我要是想摸它了,就投其所好,开个猫罐头,它能把肚皮亮出来。”
“我才不是猫!”殷少岩把眼睛瞪得圆圆的,用力抓紧被子边,生怕陈靖扬为了说明的生动形象性而过来摸肚子。
“你比猫难讨好多了。”陈靖扬略带无奈地说。
“哼,彼此彼此!”殷少岩伸手去揪陈靖扬的脸,被后者躲开揪了个空。
“别闹,乖乖躺你的。”
殷少岩动了动脑袋,抱怨道:“什么膝枕,还没枕头舒服。”然而抱怨归抱怨,终究没有把脑袋挪开。
陈靖扬安静地读着殷少岩的剧本,那上面花花绿绿,简直可以说是面目全非。
殷少岩拿着平板刷竞技场pvp视屏,在抬个手都会视线模糊眼冒金星的情况下,也就只能干点这样低耗能的事情打发时间了。冷不丁听到陈靖扬说:“你很用功。”
“那当然,本来打游戏的时间就少了,再不用点功我连余锦那菜瓜都要打不过了。”殷少岩盯着屏幕心不在焉地说。
陈靖扬没有接话。
殷少岩看了一会儿视屏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你刚才是说我演戏很用功!?”
“没有。”
“你说了,你刚刚表扬我用功。”
“你听错了。”陈靖扬果断道。
“再说一遍嘛。”殷少岩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陈靖扬。
“好话不说第二遍。”
殷少岩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症结在哪里:“我再也不和小余打游戏了你再说一遍!”
陈靖扬看了他一眼,“你很用功。”
殷少岩心满意足地用平板挡脸嘿嘿笑。
陈靖扬眼中也带了一抹暖意,低头轻声问:“你觉得这样好吗?”
“什么好不好?”
“我只能陪你几天,之后会忙,你也有事要做,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从今往后一直都会是这个状态,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殷少岩放下平板,抓住陈靖扬的一只手,翻来覆去地玩,“我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也是,有哪里不好?”
“你觉得好就好。”
“哥哥你是不是因为我不在就独守空闺春心寂寞饥渴难耐了啊~”殷少岩笑得一脸猥琐地说。
陈靖扬抬了抬眉毛,“我有没有饥渴难耐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殷少岩立刻觉得已经忘掉好一会儿的头晕目眩腰酸背痛又回来了。
陈靖扬觉察到他整个人都僵了一僵,不禁莞尔,笑完才用轻到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清楚的声音说:“你不在家,房子有点空。”
殷少岩僵到一半听到这话,顿时又呆了呆,呆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酸:“你不在家的时候它也有那么空。”
陈靖扬无言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以示安慰。
“可是我是不会放弃工作的。”停了一下,殷少岩又补充,“我也不会放弃你的。”
陈靖扬弯腰,用有点别扭的姿势在殷少岩唇上亲了一下:“我也不会放弃你的,绝对。”
投入的努力、时间和感情越多,若有朝一日失去这份工作,受到的伤害也会越大。陈靖扬有时甚至觉得若殷少岩甘于只当宠物也未尝不是件好事,然而他在演戏这件事上的执着、努力,以及天赋,陈靖扬一直都看在眼里。
既然这是他的意愿,自己就会守护到底。
“在一起”和“工作”的矛盾远不是目下这样简单的聚少离多,总有一天,会因为某些外力而面临不能两全。
陈靖扬有自信他会选择和自己站在一起,却无法肯定若失去这份事业殷少岩会不会在将来怨恨自己。
为了杜绝这样的可能性,陈靖扬会将所有的不能两全都变成两全,守护他,连带守护他的梦想,哪怕自己会为此丢掉一些重要的东西。
此时的殷少岩并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也不知道有一天陈靖扬会付出什么代价,只为了维护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坚持。
直到很久以后,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想此时,殷少岩才发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自己曾一度天真轻慢毫无防备到了什么地步。
陈靖扬这种会把好吃的东西留到最后吃的人,只要不在暴走状态,自制力其实好得堪比ed患者。殷少岩休息了两天,养好了头重脚轻四肢虚软眼周发青看东西都自带柔光等等诸多撸过头的症状,期间陈靖扬一直秋毫无犯,还每日都提供例如牛油果榴莲刨冰之类的迷の甜品。殷少岩觉得,在《明星厨房》被淘汰一事,对陈靖扬打击殊大,以至于他开始显露出往黑暗料理界发展的危险趋势。
复工那天早上殷少岩原本打算去吃酒店提供的免费早餐,结果被陈靖扬堵在门口猥亵了半小时,最后没时间吃早饭的殷少岩不得不带了出处未知意图不明的炸香蕉三明治去上工。
陈靖扬原本想跟着去,殷少岩心狠手辣地把门甩上跑了。
不说片场有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岑小玠同学吧,强吻了尼桑的江前辈也在,哪怕不说江前辈吧,堂兄也指不定会什么时候粉墨登场找自己会谈,再往里面放个陈靖扬……往油锅里倒水也不过如此。
殷少岩推门走进化妆间,就发现新升格为情敌的江亦霖前辈已经在里面了。
陈靖扬马失前蹄给人强吻这事再度想起来依旧透着一股喜感,于是殷少岩没忍住笑意,几乎是春风满面地和江亦霖道了早安。
江亦霖转过脸来,殷少岩就疯了。
“你的脸!前辈你的脸!”
江亦霖勉勉强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来:“有这么惨吗?”
“这是……怎么回事?”殷少岩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按他早年干架的经历来看,陈靖扬那拳最多就是小范围肿个一两天,而江亦霖的左边脸,更像是给蜜蜂追着蛰了五里地而江前辈本人还忘了捂脸的那种效果。殷少岩还以为秦导说他给人揍得跟猪头一样是夸张修辞,没想到是事实陈述。
殷少岩恍惚想起以前自己问过江亦霖为什么会进娱乐圈,当时他给的答案是“因为喜欢啊”。当时就觉得江前辈眼神含情脉脉到有点肉麻,现在想想,那句“喜欢”难说还真是别有深意。
殷少岩脑补了一下自己暗恋陈靖扬放弃学业进入娱乐圈熬了多年终于告白好容易强吻一下还被男神打翻在地的心情,顿时对前辈有些同情。同情完了还有种自家熊孩子把你给打了真是对不住啊的内疚。
却不料江亦霖摸了摸左脸,叹了口气:“大前天走夜路,被人劫财劫色,虐心虐身。”
……同情君顿时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