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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豹而眠第3部分阅读

    过她,使出招数,硬是逼水灵必须先喂它两口才可以吃。

    “馋鬼!”禁不住它的“苦苦哀求”,水灵还是很义气地帮他祭完五脏庙。

    斗室内,一人、一豹,开开心心、和乐融融地,吃到亥时将近,才满足地跑到后院取井水冲凉。

    跟昨儿清晨一样,天一亮,黑豹大哥就不知跑哪儿玩乐去了。

    而水灵丢在上林苑忘了挑回来的木桶,却好似长了脚般,自动自发回到屋里,并且照旧装满豆腐脑。

    是它,百分之百错不了。水灵再也不敢将它等闲视之了。

    好在它只会做不会卖,否则她岂不是要被他拚垮了。

    一连三天,乌长云准辰时一周便来报到,每次总要“瞌”掉三大碗,而且绝不给钱。他说那是给水灵抵债用的,还一再声明是抵利息,不是抵本金。

    “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喔,”水灵讥讽他,“像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捞财鬼,想必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乌长云蒲洒地牵起嘴角,“光靠你那二两四分钱怎么致富?何况我乌某人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万贯银两与我何干哉?”

    讲白一点就是:他是专程冲着她来的。这人从头到尾都在设计她,可恶!

    水灵扬着秀眉,嫣然一笑,并且故意笑得极尽妩媚。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马不知脸长?”

    其实拿他跟马比是绝对不恰当的,他这副尊容,粗扩中带着俊朗,是普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美男子,如果硬要挑出他的缺点,那就是太狂了。这股充盈着原始狂野的气势,老是今置身在他周遭的人感到沉重的压力,闷得险险透不过气来。

    但这也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水灵遇见过许多自命风流倜傥的男子,却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引人遐思。

    她恼他、气他,却十分渴望见到他,相当复杂的一种心绪。

    乌长云学她扬扬眉,生疏得有点滑稽地瞪起半边眸子。“何止知道那个而已,我还知道乌鸦配凤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和皇天不负苦心人。”说到后来,他的神情显得相当专注,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水灵莫名地,心口怦怦乱跳,两朵红云蓦地飘上她的双颊。她不喜欢自己这种不寻常的心理反应,她一定是太累了、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

    “你既然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才二两四就想把她娶回去当妻子,水灵觉得这种超低价码让她“跌股”到姥姥家去了。

    “说得对极了。”乌长云仍是一径微笑着,一手把玩手中的汤匙,眼光深邃,直探她的心门。“所以你就不应该勉强住那间破旧的木屋,勉强卖豆腐脑,勉强度日子,还勉强把自己留得年纪一大把,犹不肯认认真真的嫁个好人。”

    “你说谁年纪一大把?”水灵剑拔弩张,恼他将话说得太坦白、太毒了。

    “当然是你呀!还有谁?”乌长云假装没瞧见她燃着两簇怒火的眼瞳,继续发表感言,“你何妨睁开眼睛看看方圆十里内的姑娘们,谁像你过十八岁了,还巴望着‘囤积居奇’,待价而沽?告诉你,再‘摆’下去就要发霉了,到时候没——”

    “你住口!”士可杀不可辱。水灵涨红了脸,猝然挥出粉拳。

    乌长云大概是脑袋瓜子坏掉了,不闪不躲,竟还挺起胸膛迎过去。

    “唉哟!痛死我了。”他忙抚着胸口,顺便连水灵的柔夷一起按住。“完了,我气喘不过来了,我……我撑不住了。”

    白痴都知道他在骗人!

    水灵苦于右手让他紧抓不放,怎么也抽不回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大半是熟识的乡亲,怎么办嘛?假若她是单纯的被调戏,还能够理直气壮的大叫“非礼”,坏就坏在是她先出手,连隔壁的赵叔都看见是她挥拳,乌长云才逮住机会使坏,这这这……

    清官难断感情事,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人家乌长云表现得也不是太过分嘛。

    “你放手!”她嗔怒地噙着两汪泪水。

    “不放。”他固执地把她的手握得更紧。“除非你答应不勉强。”

    “不勉强什么?”这人说话颠三倒四,一点也不合常理,水灵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不勉强不嫁给我。”

    说有这种催婚法,转来绕去总是盯着人家的终身大事不放。

    水灵莫可奈何地叹口气,“我又不认识你——”

    “认识。”他即刻以最慎重的语气纠正她,“我叫乌长云,是你的头号债主,嘿嘿!你该不会是想翻脸不认帐吧?”

    气死人了,翻个大白眼给他看。水灵强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努力维持她惯有的淑女风范,她不要为了这个“半”陌生人,被左邻右舍取笑她。

    “好嘛,就算我认识你,但我也还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做什么营生?父母、兄弟姐妹、年纪……这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怎么能够冒险嫁给你呢?”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东西。”乌长云如释重负地露出他皎白的牙齿,安心地提上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那么请洗耳恭听我娓娓道来。”

    文学程度有够差!居然叫她洗耳恭听。

    “我家住长白山上,父母早已亡故,没有任何兄弟姐妹,至于我所赖以营生的是……”这可难倒他了,到目前为止他的确还没找到一份象样的工作。

    “关于这一项,我可以代你回答。”水灵狡黠一笑,“统统加起来只有四个字——招摇撞骗。”

    “对喔!”他好似获得了重大启示,兴奋得眼睛发亮,“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职业可以做?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启蒙良师。”

    这个人有毛病!而且病得还不轻,否则就是他的演技超级烂,才会装得如此不象样。

    “我不是你的良师,我是你恶搞下的牺牲者。”水灵脱不了身,又不敢贸然举起左手加入战局,怕被他也压在胸口,那她真的是会羞死掉。

    此刻,她突然好想念黑豹大哥,如果它在的话,他就不敢这般造次。

    “在想什么?”见她心不在焉,乌长云微微地有些不悦。

    “在想——”

    “想我?!”他是自信过了头。

    “臭美!”她轻颦薄怒的模样,越发显得娇美动人。

    “口是心非。”他讥谓地望向她,将她的手从胸口挪开,紧紧捏在掌心。“不过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心领就是了。”

    自大狂!“你不必心领,直接收下来就好。”水灵忍无可忍,左掌成拳,冷不防地击向他的胸口。

    碰——,正中心口。乌长云僵直着身体,非常有男子气魄的,将她的重捶照单全收。

    这一声把她自己都吓一大跳。他不会有事吧?水灵看他眼不眨、嘴不笑、两手低垂,似乎伤得很重。

    心里毛毛的!“喂!没事就吭一声,别装模作样吓人。”她吼道。

    乌长云的确准备要吓死地,任凭她怎么摇晃,他就是一动也不动。

    水灵急坏了,别真的打伤他,那往后她就不必卖豆腐脑,改去蹲苦牢算了。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没有?

    凑近点再探清楚点……惨了,她一颗心逐渐冷却当中。再殿起脚尖瞧瞧,她不相信——乌长云突地就势吻上她的脸。

    啊——水灵一惊,连叫声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鲁男子,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她?

    “你好大的胆子,”她眼中弥漫着一层雾气,威胁着将夺眶而出。“你居然敢冒犯我,以为我孤苦伶仃就不需要尊严,就不必被尊重了吗?”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乌长云一脸无辜。

    “哪有?”水灵低吼。

    “不然你靠我这么近干嘛?”他一点也不认为他有错,是水灵的“动作”深具犯罪的诱因。

    “我……”她真是百口莫辩,“我只是要看看你还有没有气息。”

    “我若没有气息不就躺在地上翘辫子了吗?不相信你连死人是不会站着的道理都不懂。”明明是在媚惑我嘛,乌长云如是想。

    水灵咬咬牙,转头想向赵大叔求救,怎知他居然咧着一张大嘴,笑得夸张得令人好火大。

    她正苦思该如何报复乌长云的羞辱时,市集尽头陡地传来一阵暴喝声——

    第三章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是她哥哥的声音?阔别半年多了,他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水灵尚未响应过来,乌长云已经拉着她的手,朝人群中挤过去。“先去看看再说。”

    为了安全起见,他把水灵护在他身前,以避免有不肖之徒乘机揩她的油。

    几乎所有来逛街的人,全都被吸引到这里来了,围了一圈又一圈。水灵踮着脚,还是不够高到足以看清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哥哥会一声接连一声的求饶?

    乌长云灵机一动,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水灵起初还喃呢着不好意思,但很快地,她就被场内的情景吓得忘记羞赧。

    张德宝的两名爪牙,持着棒棍,把晏子韶打得抱头鼠窜,布衫上血迹斑斑,叫人看了怵目惊心。

    “不要,不要再打我了……”他几近哀嚎地躲在街角,四肢不停地发颤,脸色苍白得吓人。

    才几个月不见,他整整瘦了一大圈。

    水灵的心绞痛得不能自已。“快放我下来。”她要去救她哥哥。

    乌长云也不拦阻,双手使劲将她推向人群中央。

    “你们给我住手!”水灵咆哮地吼向张德宝及两名大汉。“我哥哥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道样没命地打他?”她扑过去,用身体挡住晏子韶。

    众人经她一吼,无不吓一大跳。围观的群众起码有好几百人,没一个敢出来替他解围,而她一名弱女子居然有这份胆识,细听之下,方知原来他们是同胞手足,难怪愿意涉这个险。

    “哼!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张德宝右手一扬,成堆的纸条跟着滚向空中,又慢慢落在水灵面前。“看仔细,这可完全是他亲手签的字、按的指纹。”

    水灵随便抓了两、三张,上头全是五十、一百不等的借据。她哥哥是怎么啦?才多久的时间,又欠了人家这么多赌债,难不成他离家这段日子,不吃、不喝、不睡,光赌博?

    她伤心地委顿在地,下意识的将目光瞟向前方,寻找乌长云。她相信此时此刻只有他可以帮助他们兄妹俩,因为他有钱,又喜欢放高利贷,武功也高强。

    但他人呢?为何才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喂!”张德宝烦躁地叫嚣着,“你看清楚没,打算怎么还你哥这笔债?”

    水灵望向她哥哥,看他对自己这种堕落的行为跟结果做何表示。

    晏子韶根本不敢看她,一颗头低得快触到地了,半句话也不敢说。

    唉!有兄如此夫复何言?她咬紧牙根,悲怆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很好。”张德宝的脸色马上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早早答应了,不就可以免去这种血腥的场面。”姜还是老的辣。他就不信凭他会斗不过这个小妮子。“今晚戌时,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随着他们的离去,众人也跟着散去,谁也没兴趣留下来询问她究竟答应张德宝什么?大伙的目的是看戏,既没了戏可看,当然就走人啰!

    留下他们兄妹俩幽怨地对望着。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水灵问。

    晏子韶一骨碌爬了起来,用力拍打身上的灰尘。看样子,他的伤势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不会让你平白受苦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说得慷慨激昂,宛如要出征似的。“你等我,再过三、五载,我一定到汝临县接你回来,过舒舒服服的太平日子。”

    “你也知道那件事?”水灵怀疑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始终不敢正视她。每次做错事的时候,他都是这种表情。

    “张德宝有跟我提过。”他双手交握,不停的搓捏着。

    “你明知他要逼我去骗人,还拼命的去赌?”她把他的手臂扯过来,强迫他对着自己。“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去做?是不是?”

    “小妹,”他禁不起追问,全身晃来晃去,藉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自从爹娘过世以后,咱们——”

    “不要跟我扯那么多废话,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她要确定他仍然爱护她、关心她,这样她的牺牲才有价值。

    “灵儿!”晏子韶恳求地说:“哥哥是不得已的。”

    “够了,什么都不必讲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有一点迹象便全明白了。

    连她的亲哥哥都帮着外人,想利用她去谋图别人的财产,她还能说什么?

    见她沉默不语,晏子韶唯恐她临时反悔,忙道:“如果你不肯去,哥哥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横竖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那个叫巧巧的姑娘,孤家寡人一个,根本用不着那么多钱,咱们就算是跟她暂借的,只是先不讲明,等将来赚了钱再还她嘛。”他说得口沫横飞,毫无愧色。

    水灵的胃却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出来。

    “怎么赚?你除了会赌还能干什么?”并非水灵蓄意瞧不起他,实在是他太不长进、太堕落了。

    “这也难说呀,说不定我手气好,一个晚上就把本翻回来还有剩。”

    “十赌九输哪!”水灵连劝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凭你那烂技术,甭说一个晚上,即便给你一天也翻不了本。”

    “你摆明是瞧不起我!”

    他还有脸动怒呢!

    “我这是点醒你。”三十出头的人,好坏都分不清楚。“不要以为张德宝这条诡计一定会成功,万一砸了锅,看到时候你拿什么去还他。”她只能让他利用一次,绝不可能还有下回。

    “好啦、好啦!”他沉不住气,几句话就浮躁不安,端起脾气来。“总之你要认真些、努力些,哥哥的前途就全寄望在你身上了。”

    晏子韶拍拍屁股,便朝张家口走去。

    “你上哪儿?”水灵追喊道。

    “到处走走,说不准到‘合江馆’喝两杯。”他头也不回地丢下话。

    什么节骨眼了,亏他还有心情喝酒。

    水灵原本想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好准备几道他爱吃的菜肴,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不用问了,他不会回去的,他压根不眷恋那个家,甚至她。

    望着他的背影一跛一跛的消失在巷弄底,水灵鼻子一酸,淌下两行热泪。

    水灵的这个叫“家”的地方,原即空空如也。除了床榻和桌椅,便只剩一、两件炊具,以及简单的换洗衣物。因此没什么好整理的。

    草草用过晚膳,她百无聊赖地歪在床边,想着那只黑豹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也许她应该去跟筱君和她娘告别,还有赵大叔他们,但是这种情形叫她如何启齿?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不如就这样悄悄的走,省得徒增困窘。

    然而,就这么闷声不响的离去,似乎也不妥当,他们毕竟待她极好,万一明儿个发现她平空消失了,说不准念成一团;别人她不确定,但筱君百分之百会慌张得一如热锅上的蚂蚁。她那急惊风的个性,搞不好会跑到衙门去,请求县老爷协助寻找自己呢。

    也罢,好歹说一声:至少比较不那么不近情理。

    她梳理一下长发,走到门边,赫然惊见乌长云直挺挺的伫立在门外。

    “是你?”一见到他,水灵立即敛起俏脸,拉上木门,只留下一小条缝。“你到这儿来干嘛?”才问完,晌午他欺凌于她在先又乱没义气的临阵一走了之在后的可恶行为,便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脑海。“好,你别说。”她及时制止,以免他又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姑娘,我半个字都没提呢,你就要我闭嘴。”乌长云委屈地凑近门缝,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水灵恨不能用木门把他的脸夹成肉饼,又觉不忍心,是因为他足以颠倒众女的笑容?不,这种笑根本是皮笑肉不笑,怎能迷倒她呢?她不断的安抚着那颗蠢蠢暗动的心,三魂七魄却不由自主地朝他奔去。

    仔细瞧来,乌长云果真面如玉冠,仪表堂堂,谈笑闲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