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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棵小草我压力很大第18部分阅读

由娘是自古以来的规律,每一个自作聪明的父母都会落得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戴妈妈只得作罢。不过她注意到一些细节,戴佳虽然没有顺从她的心意,却学会体恤别人,嘘寒问暖,她想到这里又有一丝欣喜。

    徐泽霖这段时间非常苦恼,他用与别的女孩相亲的理由来搪塞母亲,却也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权衡再三,他决定再次远走南京。他在南京出生,户口也一直没有离开过南京,加上父亲在省会的基础,那里简直是他的第一故乡。当他说明意图时,北北立即跳了出来,声称也要去南京玩,要去挥霍她那一无是处的青春,要去找她那美好的戴佳!

    北北事先打电话告诉戴佳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戴佳乐得手舞足蹈,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堆菜,上午才十点半就拉着荣小白回家做饭。他不是非常乐意,毕竟事业刚刚起步,任何懈怠都是不明智的,但戴佳揪着他的胳膊晃了两下,他立即投降了,乖乖地跑回去。

    北北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她最终还是被他们的厨艺摆平了,荣小白精通炒菜,而戴佳专攻汤羹,几乎没有瑕疵。她酒足饭饱,心满意足,用复杂的目光望着这对声称是情侣的情侣,不知道怎样定位自己的立场,以往她在徐泽霖面前大肆鼓吹“爱她就去抢她”的行为貌似王婆式的角色,显得龌龊和无耻。

    荣小白照旧乖巧地去收拾碗筷的时候,戴佳忽然问起一个人,她说,你不是和徐泽霖一起来的么,他怎么没有过来?

    他把我送到楼下就走了。

    为什么?

    废话,明知故问。她拍了拍戴佳的额头,权当替徐泽霖出气,她想了想,将戴佳拉到房间里,小声地问道,荣小白的哥哥怎么不在?

    戴佳想起上次在临家饭店北北提到的事情,她心领神会地一笑,说,晚上我让荣小白喊他过来吃饭就是了。她刚要去厨房和小白说这件事,胳膊又被北北拽住,她又撇了撇嘴,嘲笑道,我知道,我肯定不提到你。

    北北这才放心下来,她在戴佳的房间里来回走动,心跳得怦怦作响,活吞了一只猫似的。自上次回到南通后,她曾经试图忘却忘却那个让她怦然心动的蒋汇东,忘却那个温和并神秘的“如是我闻”,但结果是越想忘,越难忘,相亲数次,思前想后,唯有荣大白算得上是美好的存在。她经常自责自己的水性杨花,毕竟一天到晚怦然心动的现象不该出现在一个良家少女身上,但这次她还是忍不住想起荣大白靠在窗口喝板蓝根的身影。

    荣小白去店里时两个女孩一起去逛街,北北将每次与男人的会面都视为一次正式的相亲,将每一次正式的相亲都视为一次浪漫的约会,她不惜下血本去做漂亮的新发型。戴佳却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任由店员如何游说都不为所动,如果搁在以往时光,她绝不会作壁上观。价目表上的数字与以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动,她却不再舍得在发型上花费一个礼拜的收入。

    你现在那么抠干什么哦,置办嫁妆么?北北鄙夷地问道。

    戴佳用手指搅弄着柔顺的发梢,说,以前觉得七八百块钱不算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都是自己赚的,不舍得花,何况……

    什么?

    我和小白以后要定期寄钱回南通,给饭店周转用。

    北北心头一惊,脸上烫热起来,当初若不是她自作主张地纵容甚至鼓励徐泽霖,戴佳也不会陷入离家出走的境地。与戴佳相比,北北又觉得自己的生命苍白空洞,她闭上眼睛,一股沮丧的情绪在她心底弥漫开来。

    听说有免费的饭局,蒋汇东下班后立即赶去荣小白的店里,帮忙搬运了一批邮包,而后满怀期待地跟他回去。他们在客厅里下棋,与上次和徐泽霖下棋的时候相比,荣小白觉得现在惬意多了,烟雾缭绕,牛皮漫天飞,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经常赢。

    六点半的时候小白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生火起灶,他赶紧叫蒋汇东一起出去避难,捏造出他们还没有回来的假象,以免戴佳回来后发飙。不料刚刚打开门,迎面刚好撞见捏着钥匙的戴佳,荣小白愣愣地站在门口,主动招认道,我们也刚回来,还没有做饭。

    戴佳却懒得搭理他,而是让开一条道,将躲在楼梯口的北北拉了过来,说,今天这位才是亮点,你们快膜拜吧。北北将双手叠在身前,微微低着头,扭扭捏捏的,矫揉造作的,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她还算纯洁的时光。她轻垂眼睑,声音温柔,她说,你好,我是北北。

    荣小白见了鬼似的全身酥麻,月落乌啼霜满天,太惊悚了。他察觉到这问候貌似不是献给他的,于是回头望了望蒋汇东,发现这厮一脸花痴样,微微张开的嘴角似乎随时都会一行飞流直下的口水。

    第六十五章 我本将心邀明月……

    这是一次奇怪的聚餐,北北忽然纯洁了,蒋汇东也绅士了,气氛相当诡异。以往北北在她感兴趣的男人面前一向极力表现,钢管舞女似的,这次却与蒋汇东之间视而不见。戴佳对此心知肚明,她能感受到这两个青年男女之间的暗香攒动,于是滴水不漏地配合着。不过荣小白后知后觉,他丝毫领悟不到其中要义,一个劲儿地与蒋汇东胡侃。他说,哥,要是让你重生的话,你要当什么人?

    蒋汇东稍加思索,说,要当朱坚强。

    哦?哪家的公子?

    是一头猪,叫朱坚强,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营养师,还有人给它颁奖,有人给它写歌,还有人指望它带领中国走出金融危机,实在是了不起,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宰它吃肉。

    荣小白这才想起前天在报纸上看见过这头猪,前面一幅图是在监狱中放风,后面一幅图是猪坚强在庭院散步,他当初还以为东窗事发后牵连到自家的猪了。他点了点头,叹道,咱活了这么多年,混得还不如一头猪,真是失败。他想了想又乐观起来,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它再怎么着也只是一头猪,难不成永垂不朽?

    蒋汇东摇头反驳道,这可不一定,这猪死了以后可能还会有一群孝子给它立纪念碑呢,你死了以后就只能化成一把灰了。

    北北捂着嘴巴笑了起来,那娇滴滴软绵绵的笑声让荣小白与戴佳不寒而栗,却让蒋汇东心驰神往,能让如此端庄的女孩开心是他的莫大荣幸。事实上北北的内心奇痒无比,眼前如此欢欣的场景正是她以往大展口才的时机,如今却不得不夹着双腿假装淑女。她正准备插话,戴佳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地说,继续潜伏,别暴露。

    当晚,北北没有去住徐泽霖事先安排的宾馆,而是与戴佳挤在一张床上,两人聊了聊她们之间的私密话题,比了比身材,还展望了一下某个美丽部位的潜力。半夜时分,她终于打着擦边球地问道,荣小白的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蒋汇东。戴佳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北北顿时愣住了,脑袋里懵成一团,搞不懂这三个字为什么跟咒语似的阴魂不散。她又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穿着白睡衣在房间里飘来飘去,飘了十分钟后终于弄懂事情的大概轮廓。她推了推戴佳,说,佳,你有没有那个蒋汇东的电话号码?

    戴佳刚才正睡得神魂颠倒,梦见自己摔破一只软陶,里面藏着一根金条,现在猛然被喊醒,金条没有了,心情有些糟糕。她爬了起来,抓着又长又乱的头发去找来手机,然后丢给北北,说,大半夜的发什么娇(马蚤)嘛,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不许再吵了!

    北北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话号码上,完全无视戴佳的抗议,她捏着俩手机,凝神屏息,刮体育彩票似的。十秒之后,蒋汇东慵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北北紧张兮兮地说,你好,你是蒋汇东么?

    嗯,你是?

    我是北北,今天一起吃饭来着。

    哦,是你呀,有事么?

    漫漫长夜,无思睡眠,阁下是否也感到一丝寂寞?

    蒋汇东不觉心头一惊,所有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这段话正是他当初与“零星之爱”的开场白,这段话之后,一个滛荡的夜晚就拉开帷幕了。他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北北的心微微地欣喜并愧疚着,欣喜的是她的那份难得的心动仍能继续,愧疚的是那天她居然与他相见不相认。她稳住情绪,说,我是零星之爱,你还记得我么?

    蒋汇东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当初他沉溺在那段虚幻的恋情中无法自拔,零星之爱却忽然消失,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掐灭所有的期待,如今这女人居然又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华丽地诈尸了。他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此刻的心情,犹豫了半天后却只微微叹道,噢。

    噢?什么意思?

    蒋汇东召唤他散落在大脑各个角落的语言细胞,仍旧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他上学时每当描述事物时都会用一句狗皮膏药式的“用语言无法形容”,现在真明白这句话的流行自有它流行的道理。他早已心灰意冷,决意赚够了钱就去买一个老婆,珍惜生命,远离恋爱,于是平和地说,没什么意思,早点睡吧。

    北北听着对面的忙音,此刻的心情的确“用语言无法形容”,不过她此刻最关心的是他最后那句“没什么意思”,不知道他指的是那声微叹还是两人的交往。她坐在床沿,欲哭无泪,一只手忽然搭上她的肩膀,她没有回头,以免被戴佳发现她的沮丧。戴佳却丝毫不给她留面子,问道,你跟谁打电话呀?

    如是我闻。

    哦?他整容了?

    北北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释清楚,她走到窗口,脸上流动着昏黄的灯光,而后幽怨地说,我本将心邀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看来婚介所和相亲会才是我的必然归宿。

    戴佳懒得听她扮忧郁,说,来,一起睡觉。

    我的未来迷茫得一塌糊涂,睡不着。

    有梦才有未来嘛,我们先去做个梦再说。戴佳打着哈欠,将北北拉到床上睡觉,搂着她的小腰嘀咕道,哎,女子百合,多美好的事情。

    南京是中国四大火炉城市之一,夏季一到,空气都能当燃料用,荣小白给戴佳的房间添置了一台立式电风扇,一台坐式电风扇,还有一个昂贵的吊顶蚊帐。戴佳摸了摸蚊帐的质地,埋怨道,你干嘛买这么贵的?

    荣小白得意洋洋地说,这可是古典风格,是公主的寝宫才有的。

    我是公主?

    当然!

    那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用蚊帐的呀!

    荣小白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貌似在夸他,又貌似在损他,甚至又貌似在邪恶地诱惑他,实在是令人费解。他刚要询问,戴佳已经滴滴嗒嗒地跑开了,他又转脸向北北求助,北北诡秘地笑,也走开了。她当初说荣小白是一个后知后觉甚至无知无觉的白痴,这一点都不为过,稍稍有一点童话基础的孩子都能听出戴佳刚才隐喻他是传说中的青蛙王子。

    她在这里呆了三个晚上就离开了,戴佳再三挽留,她还是走了,否则下次遇见蒋汇东将无比尴尬。徐泽霖已经替她找好一个月租不算高的房子,面积有些小,但起码没有人用幸福来烘托她的落寞。安顿好一切后,徐泽霖又请她出去吃饭,她也欣然应邀了。席间徐泽霖左顾右盼,甜品快上来时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戴佳和那个荣小白发展到哪一步了?

    北北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不想再掺和你们的事情了。

    第六十六章 老子是本科!

    徐泽霖刚刚与父亲进行一次长谈,他希望父亲支持他的立场,然而父亲并没有表现出他认为的开明与理性,而是严厉地斥责了他。徐家在这件姻亲事件上的失利已经传到父亲在南京的交际圈中,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那些长舌妇说得非常难听,“徐家热脸贴冷屁股”,“徐家自作多情”,诸如此类的传言让父亲十分蒙羞。表面上父亲宣称不干涉儿女私事,但关起门来,自家人将话敞开了说,他十分明确地亮明自己的态度。他说,你现在得对自己的所有言行负责,任何一件事情被摆到台面上,都不该惨淡收场,否则不只是丢脸这么简单。

    父亲的话触动徐泽霖的自尊心,他仿佛看见很多人偷偷地指指点点,偷偷地讨论这件糗事。生活在温室中的人一般都有极端的理想主义,当初他决定放弃,是对过程抱有理想主义,现在他决定坚持,又是对结局抱有理想主义。正如父亲所说,这是一个成王败寇的时代,如果你是失败者,别人只会嘲笑你的妇人之仁,而不是褒扬你所谓的善良。

    一团幽火在他潜意识中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

    于是他来探口风,北北没有给出具体答复,但他心里已然有数。如果戴佳与荣小白相处得已经融洽,北北自然会以实相告;如果他们相处得不好,按照北北的性格,她不会去掩护一对没有希望的人。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俩相处得不好不坏,而他并不是全无机会。

    他开车送仙林区经过时看见下班后一起回住所的戴佳,她与荣小白之间相隔一米远,看上去也不像普通情侣那么亲昵。徐泽霖猜想戴佳之所以看得上这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男人,只不过是因为长时间养成的依赖,而不是爱情。他放慢车速,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那两个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恍然若失。他回想着戴佳精致的面孔,那团幽火猛然高涨地燃烧起来,他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如此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那简直让他痛彻心扉。

    对于单相思的人而言,尤其是爱慕的对象是有主之花时,每一个夜晚都是煎熬。徐泽霖不得不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猜想她是否正与别人喃喃细语,甚至正让别人拥享她柔嫩的肌肤和淡淡的体温。每当想到这里,他的心口仿佛被人泼了一摊浓酸,折磨得他咬牙切齿。

    我绝不能妥协。他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暗暗发誓,房内没有开灯,午夜的南京依旧灯火通明,他奋力攥紧拳头,以往的嚣张气焰终于在他内心燃成漫天烈火。

    北北搬走之后,荣小白与戴佳又继续过清贫的日子。早餐是每人俩包子加一杯豆浆,午餐是盒饭,晚餐稍稍奢侈一点,在大排档消费二十块钱左右,有冰啤一瓶。戴佳特别安于天命,桌上有菠菜时她就想菠菜能够补充铁元素,可养颜美容,有炒鸡蛋时她就想这东西好歹算最便宜的荤菜,如此一来,再简陋的饭都是有滋有味的。反而荣小白有些过意不去,怜爱地说,今天中午一起回家,给你做一次完美餐。

    所谓完美餐,就是一桌饭菜里所有的成分都是戴佳喜欢吃的东西,包括辅菜,所以一盘菜起锅以后,荣小白都会仔细地将戴佳不喜欢吃的蒜苗,生姜之类的东西拣择出来。这一次荣小白买回一小袋熟龙虾,将虾肉剥出来后与嫩青菜叶一起放在米粥里,配上各佐料慢慢熬。他剔除生姜和蒜叶,将米粥盛给翘首以待的戴佳,结果非常乐观,她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而后羞答答地打了一个饱嗝————这是她最温柔的时刻了。

    我下午要去银行打款。她说。

    荣小白点了点头,将银行卡递给她,说,密码是900621,留四百块钱当这个月的口粮就行了。

    戴佳斜视着他,隐隐闪过一丝怒容,她将两张卡放在桌上,说,下午我事情多,好几个订单要完成,你帮我去打款吧,我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860211

    小白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咕噜噜地吃完午饭后就出门直奔银行而去。戴佳蹲在洗漱间搓洗脏衣服,越想越觉得委屈,她实在无法忍受荣小白用那个努努的生日当银行卡密码。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以前,她肯定不会计较太多,但如今时过境迁,她作为一个名正言顺的恋人,再也不甘心当一株虔诚的向日葵。即使她真是一株向日葵,也只会安静地枯死。

    荣小白急火火地赶去附近的自助银行转账,按密码时才想起不久之后就是努努的生日,他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拨打了努努的号码,回应是一如既往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按理来说,努努的态度相当决绝,他与戴佳的关系也很明朗,他若似乎再去马蚤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