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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痴心不给爱第3部分阅读

    人赏了他一巴掌。“怎么了,茶不对劲?”

    “没有。”慕容湍闷道,仰头将茶一口饮尽。

    不像没事,不过他老兄既然说没事,那就没事吧。秦啸日扬了扬眉宇,不打算捋虎须,自顾四处张望半晌,他的动作引起慕容湍侧目。

    “找什么?”

    “今日侍茶的人怎么不是栀儿,她上哪去了?”

    “你问她做什么。”慕容湍目光一沉,不觉醋意横生。

    “没什么——”好友僵硬防备的神情让秦啸日若有所悟,某个念头在脑海勾勒成形,他马上又加了一句:“只不过有件东西想亲手交给她。”

    亲手?

    “什么东西?”慕容湍连唇角都沉了下去。

    秦大公子好整以暇地喝了口凉茶。

    “不足挂齿的东西。对了,我方才问你,栀儿上哪去了,你还没回答我。”

    “她不在府里。”这几个字,几乎是从慕容湍的齿缝进出来的。那个“不足挂齿”的东西是什么?他们几时走得这么近了?

    “那可真不巧!”秦啸日一脸惋惜。“罢了,改日我再——”

    “没有改日。”慕容湍不客气地打断好友的未竟之言。

    没有改日?“你不会终于忍无可忍,把栀儿给扫地出府了吧?”有这个可能,毕竟慕容湍从未给过栀儿好脸色看。

    “没有。”

    “慕容,我从以前就很好奇,你与栀儿主仆俩既然气不合”,你何必执意留她在湍楼大眼瞪小眼?“别人的家务事他不应该管、也不想管,但他实在是想不透好友何苦为难自己。

    “不是我执意,而是祖奶奶。五年前,她老人家替我纳媳冲喜,从此要那个小我七岁的冲喜新娘服侍我。”五年来,慕容湍首次对此事坦承不讳,而且有股非要秦啸日知道不可的强烈想望。

    不知为何,让秦啸日知道栀儿是他的人之后,哽在心头那该死的郁闷,竞莫名扫清许多!

    原来如此,栀儿是慕容的冲喜新娘。

    秦啸日恍然大悟,并不感到意外。慕容湍以前曾经病危,老夫人会买个女子替他冲喜,一点都不稀奇。

    “所以,等栀儿及笄后,你会和她正式拜堂圆房?”

    好友这无心一问,惹得慕容湍背脊一僵,当场一阵哑口无言——

    内心百般抗拒下,他压根没有想过这件事,栀儿看起来还那么小……该死的!

    看著好友逃避式的沉默,秦啸日所有疑问都有了解答。

    “慕容,冲喜之事对你来说可能只是无稽之谈,但依老夫人的个性和观念,栀儿注定得伺候你一辈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你不觉愧对栀儿?她是你的媳妇已是既定事实,何不接受它。”

    “没人替你冲喜,你不晓得被人摆布的感受。”慕容湍眼神一黯。

    秦啸日思索了下。

    呃,也对啦,以他的身分地位,想娶什么样的美妻没有,要是硬被塞个不知圆扁美丑的小媳妇,想来也会不甘心。

    “想开些,老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我倒觉得栀儿没什么不好,人是瘦小了些,不过认真好学、谦卑有礼、长得清秀可爱,尤其那双滴溜溜的水眸儿,像泓清池似的。”慕容湍还算幸运!

    “东西拿来。”回应秦啸日一番赞美的,是冶了好几倍的嗓音。

    “什么东西?”曾经出现过的问句,这会儿换了个人间。

    “要交给栀儿的东西。”慕容湍捺著性子咬牙道。

    “喔,只是一本书和一些纸而已。”秦啸日从宽袖里掏出一本古乐府及一叠纸张。“之前送给栀儿的古诗集相论语,她应该已经读完了,所以再送给她。”

    “你送书给她?”还不只一本?

    慕容湍铁青著俊颜接过书册及纸张,锐利的黑眸直瞪面前的男子。

    秦家所营商肆不只有织染作坊,还包含书肆、药材行、香料铺等,这些白麻纸虽然不是秦家书肆所卖的最上品,但也绝非一般人所用得起,堂堂秦家少主肯送这些东西给一个丫鬟,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或者,是她向你要的?”黑眸中燃起怒火。

    “是我看她想读书习字才送她书纸,你别误会她。”

    真是!慕容湍和栀儿朝夕相处,应该比他熟悉栀儿的为人吧,干嘛一副怀疑栀儿红杏出墙的样——

    嘿!

    秦啸日兴味一笑。

    “既然栀儿人不在府中,那就麻烦你转交给她。”

    看此番情势,就等著慕容湍“想开”罗!

    慕容家的织染作坊幅员相当广大,偌大的占地区隔出织、染、缂、绣等十余座院落,每座院落又有多幢各有其用的大瓦房,分工细微,规模不输官府设置的织染署,是民间数一数二的私营织造大家。

    “少爷,您来了。”染坊管事程大兴一见来人,立刻迎上前招呼。

    慕容湍手里抓著一本书册,一脸愠色踏入染坊。

    “栀儿人呢?”

    “栀儿?”没想到主子会突然问起栀儿,程大兴杲楞了下。“她这个时候应该在染房——少爷?”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宛如一阵旋风突扫而去,程大兴一头雾水连忙跟上。

    他们来到染院,突然听见某间瓦房传来一阵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发生什么事?”慕容湍凝眉问。

    “属下这就去瞧瞧。”

    程大兴前去一探究竟,慕容湍也步向瓦房,才走了十步不到,得知惊呼声因何而起的程大兴就踅了回来。

    “少爷,是栀儿又摔到染缸里去了,好在——”

    未待他语毕,脸色一变的慕容湍便往瓦房奔去。

    燠热的瓦房内,有两排足足一人高的大陶缸,内盛经过滚煮提炼而成的染料,用来染经纬丝线,这些先行染色的丝线,可以制成不需再炼染的“熟织”锦缎。

    慕容湍微微一怔,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浑身被高温烧灼烫伤、奄奄一息的女孩,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活跳跳的小黑人,一旁的染匠们都是一脸又好笑又心疼。

    “少爷,您别怪栀儿,她并非蓄意捣乱。属下让她尝试拼色、套染,采色样得爬上陶缸,她常盯著一大缸的染料思索配色,看得入神一不小心就跌进去了。”也是一脸忍俊不住的程大兴,为慕容湍解释眼前的混乱。

    “栀儿,下回你若想采色样,得有人在旁边拉著你才行呢!”有人打趣。

    “是呀是呀,栀儿小红人、小绿人、小黑人都当过了,下回不知会被染成什么颜色?我睹黄颜色。”

    “我敢说是青色。”染匠们当众话聚赌起来。

    栀儿年仅十三岁就对染色有所见解,加上她乖巧认真、待人诚恳恭谦,早就和染坊里的工匠打成一片,众人的调侃都不带恶意,只把她亏得面红耳赤,呃,浑身黑不隆咚的她,其实看不出小脸早巳绋红一片。

    “以后我会更小心的。”从头到脚都是黑色染料的栀儿,不好意思地笑开,露出一口雪白编贝。

    “栀儿,快去清洗吧,免得时间一久难洗,就得当好几天的小黑人了。”

    她听话地点点头,一转身,冷不防对上一双深凛黑眸,不由得怔楞嗫嚅。

    “少爷……”

    众染匠闻言,纷纷往同一个方向瞧去,就见慕容湍沉著一张阴酷俊脸立在不远处,大伙儿连忙恭敬行礼。

    “继续工作。”阴眸环视众人,最后又落在小黑人身上。“你过来。”

    慕容湍一声令下,染房顿时回归各忙各的忙碌,满脸鸟漆抹黑的栀儿也畏怯地走向他,抓著湿濡裙角亦步亦趋的模样很是狼狈。

    “是栀儿不对,栀儿往后会更小心,下次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不,没有下次了……”小黑人瑟缩地垂首道歉。

    盯著仅及他胸口的头颅,慕容湍面容紧绷,不发一语。

    方才听见栀儿摔入陶缸的那一瞬间,去年那一夜以为她困在火海中的恐惧再次侵袭他,就算以前跟病魔搏斗,都不曾令他如此害怕过;直到确定她不是落入提炼颜料的滚烫陶缸,而是冷却成色的陶缸时,他觉得自己宛如死过一回又再度重生。

    只是,疾跳的心却已然无法回归平静——

    他到底在做什么?

    先是因为栀儿不在府里而心烦气躁,再是为了秦啸日赠书给她而恼怒气结,后是以为她差点香消玉殒而凛愕惊颤,她哪来的本事令他的情绪大受影响,淡漠的心海甚至因她而掀起滔天巨浪?

    她凭什么让他认为倒茶这点小事非她不可?

    她凭什么令他对好友捧醋坛狂饮,带著书册冲到这里?

    她的死活又凭什么干扰他的心绪、他的理智,凭什么,凭什么?!

    他怎会变得这样狼狈,从往昔到未来,面对她,不是都该只有冶淡与疏离么,那现在的他算什么?

    栀儿像个做错事的小伙计,站在原地等著老板劈头痛斥,却始终不闻该有的疾言厉色,不禁怯怯抬眼……

    这一瞧,她看见慕容湍用某种古怪的眼神盯著她看。被看得局促失措,她一颗心惶然急跳,又迅速低下头来。

    呜,少爷看她这么笨,不晓得会怎么罚她,她真的不是故意把自己染黑……

    最后,栀儿等待的责罚并没有施行,一句话都没说的慕容湍转身离开。当时的她只觉得纳闷,但没想到——

    他们就此别离。

    又是一个冶清的冬夜,瓦霜在月华下映出薄薄银辉。

    一名纤细女子独坐湍楼前的石阶上,白玉素手轻抚一只经过修补的五彩纸鸢,水漾灵眸充满依恋。

    制作纸鸢的那个人,早巳远行五载。

    少爷离开的那年,集总管告诉她,少爷是为了弥补童年患病的缺憾,才只身到南方游历,但府里有人把少爷离开的原因归咎于她,说是她逼走了不甘被迫纳她为媳的少爷,他们说少爷讨厌她、不想娶她,既然老夫人执意留下她,那么少爷只好以逃走作为反抗。

    她被卖入慕容府已整整十年,也打听到叔父一家早就搬离城南村不知去向,慕容府成了她唯一的家,老夫人和少爷是她仅有的亲人。如果少爷真的那么厌恶她、如果她的存在是个错误,那么,她还该留恋这个家么?

    初来乍到时,她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只知道要听从老夫人的吩咐,把少爷当作唯一的亲人、尽心服侍他,就再也不会挨饿受冻。

    后来,她逐渐对自己的“身分”有所认知,少爷是她的夫君、她的一切,即便他眼中没有她,她仍把他当神只一样尊崇、敬畏。

    尊崇,是因为少爷虽拥有旁人望尘莫及的家世财富,却从不恃才傲物,让她打从心底佩服,还有,少爷曾舍身救过她呢!

    敬畏,是了解少爷和她这个小孤女,根本是天与地、云与泥的差别。

    现在,即便对他的尊敬已转变为不可自拔的倾慕,但两相遥不可及的距离,仍教会她不该有任何奢想,对于他的冷淡,她能理解多了。

    可是无论少爷如何待她,她都会倾一生心力照顾他,除非是少爷不要她。

    也许少爷也认为她不配当他的妻子吧……

    不知怎么的,栀儿喉间尝到了些许苦涩。

    她仰望天河,满天星子落人满载惆怅的眼,不觉吟哦低语:“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少爷过得好不好?没有再犯病了吧?此时也和她一样,望著相同的星空么?

    将纸鸢高举过头,想像纸鸢飞过清浅天河,传送只能深埋于心的思念。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娇蛮的嗓音从栀儿身后传来,有只手不客气地夺走她手中的纸鸢。

    “小姐,您瞧,是只破烂纸鸢!”抢夺纸鸢的,是娇嗓主人的侍女冬青。

    栀儿从石阶上匆忙起身,回过身一见是施咏蝶主仆两人,生畏地低下头,又著急探眼希望能拿回纸鸢。

    “纸鸢?拿来。”

    身披贵气紫貂裘的施咏蝶,看栀儿一脸著急:心中浮现快意。当她看清这是当年慕容湍送她的纸鸢,一股玩具被人占有的妒愤直升而起。

    “说,你怎么会有这只纸鸢?”她记得,当时为了掩饰是自己叫杜栀儿爬树捡回纸鸢,害杜栀儿摔下树的事实,还让杜栀儿在慕容湍面前背了黑锅。

    “小姐不想要,所以奴婢将它收了起来。”栀儿垂首照实道,而后又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小姐,既然您不要了,可以把纸鸢还给奴婢么?”

    “还给你?你凭什么资格拥有湍哥哥的东西。”美丽瞳眸进射出不悦,姣美菱唇随之勾起冶笑,施咏蝶将纸鸢扔在地上。“冬青,踩烂它。”

    “是,小姐。”冬青抬起大脚丫,用力地朝纸鸢猛踩。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不,不要……”

    栀儿心口一紧,想上前抢救纸鸢,却被施咏蝶吓止。

    “你想做什么?我叫人跺烂的是‘我’的玩具,你闪一边去!”

    于是,栀儿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慕容湍亲自拼贴彩绘、又从火海救出来的心血被毁,冬青海踩一下,她的心就痛一回,眼角逐渐泛出无能为力的湿意。

    反观施咏蝶,见栀儿愈是心疼,心中那把妒火却不熄反生,于是上前掴了栀儿一个耳光——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连冬青都吓了一跳,脚丫停在“尸骨不全”的纸鸢上方不动。

    火辣辣的痛觉自栀儿颊上散开,她吃痛地捂住脸,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施咏蝶,施咏蝶瞪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瞪仇人一样……毫不留情。

    “杜栀儿,你最好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身分,就算你是湍哥哥的童养媳又如何,你根本配不上湍哥哥,也不配拥有他的东西!”施咏蝶狠厉道。

    自从由慕容府下人口中得知,杜栀儿是慕容家买来替慕容湍冲喜的新娘,她对杜栀儿就嫉妒得要命,这个没钱没势的小孤女,有什么资格嫁给慕容湍!

    “再说,湍哥哥五年前会离家,泰半是因为被你逼走,他根本讨厌你、不想娶你,你不能走,所以他走。我没说错吧?”

    见栀儿瑟缩地站在原地,和主子一个鼻孔出气的冬青,恶意推了栀儿一把。

    “回话呀,我家小姐问你话,还不快说!”

    施咏蝶指明的事实,宛如回程的沉重车马,又把栀儿缩在心底的自卑再度辗过一遍,重重辗过。

    “小姐没说错……奴婢从不敢奢望少爷怜疼……”

    “还满有自知之明的嘛。”

    施咏蝶自信她的美貌绝对超越杜栀儿,加上她与慕容湍门当户对,慕容湍又待她极好,所以即使慕容湍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她依然勤于来访向老夫人间安,现在连老夫人都有意要促成两家婚事,而她坐上慕容家少夫人的宝座是迟早的事,谅杜栀儿也坏不了她的美事!

    “好心告诉你,只有我家小姐才能成为慕容少爷的元配妻子!”冬青的气焰会这么高张也无可厚非,她早就认定她的主子将来是慕容家的女主人。

    “冬青,你太多嘴了!”施咏蝶甩眼轻斥。“不过,既然冬青都说溜嘴了,多你一个知道也没差。老夫人有意要我嫁给湍哥哥,你怎么也不可能跟我比,懂么?冬青,咱们走。”她朝木然的栀儿冷哼了声,才款步轻栘离开。

    “哼!”趾高气昂的冬青,也跟著用鼻孔对栀儿大大哼一口气,甩头追随主子。

    栀儿蹲身拾起地上残破不堪的纸鸢。

    她将纸鸢牢牢抱在胸口,藉以掩饰心口传来的疼痛。

    只是,已经分不清心口的揪疼,到底是来自于施咏蝶所说的话,还是因为毁坏的纸鸢……

    第六章

    冬日初升,晨光熙微。

    一道硕长身影,踏著沉稳步履走入寂静的院落。

    回到熟悉的居室,来人环顾四周,人眼所见均窗明几净,不惹一丝尘埃,连摆设也都原封不动,维持他离开前的原貌。

    显然,就算他不在府中,也有人勤于洒扫此地。

    忽地一阵细碎迟滞的跫音由远而近传来。

    天刚亮,会是谁?当他警觉地回过身,一道木头的坠地声跟著响起——

    砰!一个装水的木桶在他面前翻覆,水洒了一地,房内霎时成了水乡泽国。

    双手提著水桶的女子才踏入门槛,乍见房内之人时,白皙无瑕的俏脸写满了震惊,圆瞠的明眸里尽是不敢置信,粉唇因讶异而微启,于是……忘了手中的水桶。

    他——

    “不认得我?”他倒是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一身鹅黄铯衫裙的她,比起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