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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情不相“悦”第3部分阅读

    家伙嘴里真让人别扭!”

    不用靠近言榛都感觉到了从他脸颊冒出的热气,仿佛这时她才突然明白了科室里的人喜欢捉弄他的心情——因为闹着别扭的他实在太可爱了。

    不由轻笑出声,却换来对方诧异的一瞥。

    “什么啊,”仍是那种不知说与自己还是他人听的咕哝,“原来你也会出声笑呀。”

    第九章 心动

    普外的医生们最近明显感觉到了寂寞,四处究其原因,原来是好久没看见“怒气冲冲的娃娃脸医师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女实习生”这样的戏码出现了。平日休息的露台上少了某个男医生“受不了了”、“受不了了”的游魂式怨语,不能再起哄说“受了了就跳下去呀”的众人也觉得连嘴里叼的烟都没了味道。

    科室里最为寂寞的女医师特地跑到言榛桌前调侃:“怎么,磨合期终于过去了?”

    言榛笑笑没回答,一旁桌后的他则如往常般投来恶狠狠的目光,“你别无聊好不好?这么闲就帮我去查房呀,死老太婆!”

    “什么?这是对待师姐的态度吗?别忘了你也才小我两岁!”

    接下来又是一场言语幼稚如学龄前儿童的吐槽战。

    她已经很习惯这种情形了,甚至能像科室里其他医生一样做到边听边下笔如飞,只是嘴角淡淡的笑意一直未消。

    那晚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没有心情挫败得在他面前哭了出来,而他也不曾拿出“被狗啃得差不多”的耐心笨拙地安慰她,两人仍是实习医生与带教老师的关系,不同的是他不再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转科”了。

    相处模式倒也没什么变化,可也许是心情改变了的关系,碰到意见不一致的事情时会想“算了,这家伙就是这种个性”,于是先前令人烦躁的地方也变得没什么大不了。

    简而言之,他们总算做到了和平相处,虽然仍没法像他与其他人那样轻松自在。

    正想着,那头的口水战已分出了胜负,女医师气呼呼地在言榛面前坐下,骂:“这小子,今天嘴怎么忒毒!”

    “是吗?”言榛笑笑,“大概是因为昨天一起赶了十几份病历,今天又要做术前谈话的缘故吧。”外科就是这样,查房虽然不占时间,但有手术的日子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没安排手术的时候也要埋头写病历。若被安排到上手术,住院医师还得准备手术同意书、输血同意书、术前小结等琐碎的术前工作。

    “对哦,今天是你第一次上手术。”女医师露出恍然表情,“怎么样,紧不紧张?”

    言榛想了想,回答:“有点。”

    这样谨慎的回复却换来对方的大笑,女医师拍拍她的手,“安啦,没什么好紧张的,说不准今天在手术室里你还有机会听主任讲他当年第一次上手术的笑话呢。”

    手术开始前,言榛将自己负责写的术前小结交给他,连同他那边由病人家属签好的几样同意书,手术前的主要工作便已完成。

    像这种需要与病人家属交涉的事情他极少让她去做,被问起时他曾相当直接地回答:“你太严肃了,去签病危通知书还差不多,手术前的同意书可不能再让你去增加病人的不安。”

    若不是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一般人确实很容易被打击到。

    还好她已经习惯了。再说自然会有看不过眼的人替她反击——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是谁实习时因为长得太嫩,被病人要求换医生的,亲爱的小程子?”

    “都说了别把人叫得像太监似的!”

    言榛开始觉得自己挺喜欢这个科室的。

    今天是他负责的一个病人做手术,所以她才能以肋手的身份进手术室。由外科主任主刀,他担任一助,她和另一个医生是二、三助。虽然之前有隔着玻璃参观手术的经验,真正要进手术室时又是另一番感觉。

    进手术室前要做消毒工作,她认认真真地在水龙头下用毛刷刷着手。手指,手腕,手肘,肘上,像在学校练习时一样按顺序来。

    他也在另外一个水龙头下洗手,这时突然问她:“你很紧张?”

    言榛愣了一下,回答:“还好。”

    虽然女医师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可问的人一旦换了是他,自己就坦率不起来。

    他看了眼她刷得红肿的双手,没说什么进了手术室。

    在护士的协助下穿上手术服,戴上手套后双手平举在胸前,不能高过肩低及腰。言榛在脑中拼命回想着本来已熟识在心的无菌操作规则,除了她,手术室里的其他人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因为是一个普通手术,便在极其轻松的气氛中开始了,主任甚至在下刀前说了一句:“动作快的话,咱们能赶在食堂的菜卖完之前吃上饭。”

    其他人煞有其事地点头表示同意。

    似乎真如女医师所说没什么好紧张的,主刀的老主任平日里虽然总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下刀的动作却利落得像在厨房里切豆腐,让人觉得他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把手术做完。言榛只需依照指示做些简单的协助,多半时间都用来仔细看主任的动作。

    因为看得太专注,切口缝合后她还没有手术已完成的感觉,直到有人提醒:“三助,剪线。”她才意识到是在叫她。

    下意识地接过护士递来的剪刀,在触及线头前却被旁人伸手阻住了。她抬头,看到一双冷静的眼。

    “别紧张,看清楚了再剪。”眼睛的主人轻声说道,似乎只是对他手下实习生的一般叮咛。

    言榛出了一身汗。

    其他准备收尾的人并未注意这头发生了什么事,手术顺利完成。将手套摘下,换回白大褂后,言榛回办公室泡了一杯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午间值守的医生不知被谁叫走了。

    即使用双手握着马克杯,茶液的温热也没法传到心里阻住那股战栗。怎能不害怕呢?若没有那人提醒,自己不假思索的手便会一刀将打好的线结也剪掉了。

    今天的手术倒还罢了,若开刀的是其他重要部位,缝好的切口会再度裂开,造成大出血……闭了闭眼,不敢设想自己的错误可能造成的后果。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言榛抬头,看见他进门。他走到她旁边,在自己桌子上的一堆东西里翻翻找找,“奇怪,我的饭卡呢……”

    她低头看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还有,谢谢。”似乎没头没脑的话,只有他们两人会明白。

    他背对她的身形顿了顿,没有当作没听见,也没有假装不明白。

    “嗯,下次别这么紧张就行了。”仍是一贯稀松平常的口气,仿佛先前她犯的不是基本却致命的错误。

    这样的语气却让言榛的视线慢慢模糊起来,她咬住下唇。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把事情说得那么轻松?脾气再好的医师,在这样的错误前也会气得脸色铁青,为什么他却不骂她?

    她觉得自己该被骂得狗血淋头。

    茶杯里袅袅上升的温热水汽漫进两人间无声而轻柔的空气里,熨帖人心,像是青他不动声色的体贴。

    突然间有了倾诉的冲动,她开口:“老、老师,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继续读研吗?”

    “唔,为什么?”他随口应道,翻找的指尖触到报纸下一张硬硬的东西,是饭卡。想了想,他将卡片收起,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在外科不是有一句话吗,读书越久的人越不会开刀,”言榛自嘲一笑,低下头,“我却是因为相反的原因。在学校时,即使理论书读得多么透彻,遇到实际动手的课程却总觉得力不从心,所以我想,还是选择理论研究方向好了,于是就读了研……今天的事情让我更确定了这种想法,以后也不会选择在外科工作。”

    “……”他露出不知所谓的表情,“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法理解你的想法。以我自己的情况而言,只是单纯不想在学校里待下去,所以选了最短的年限,其他倒没想太多。”

    很像他的行事风格,言榛了然地笑笑。

    “不过你的事情由你自己决定总没错,老实说,你这样的学生不读研也挺可惜。”下了一个不知是赞扬还是讽刺的结论,他站起来,“想太多也填不饱肚子,吃饭去吧。”

    “嗯……我想再坐一会。”老实说她没什么食欲。

    他耸耸肩,正要移步却又站住了,“想听听我对今天事情的看法吗?”

    “嗯……”

    “你刚来那会,一脸严肃认真,事情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老实说我一点也没有带实习生的感觉,反而像是后头整天跟了个教导主任。”似笑非笑地说着,让人看不出他话里有多少真心,“今天的你终于让我觉得‘原来这家伙也会有弱点呀’,实习生就该有实习生的样子,偶尔示弱一点,犯个小错误,这才可爱。”像是强调自己的话,他伸手拍拍她的头,一脸轻松地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他的衣角消失在门边,言榛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只剩她一个人的办公室重归午间的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将单调的嘀嗒声投入满室轻柔的阳光中,听起来像心跳一样不真实。

    她慢慢伸手摸上头顶,那里仿佛还留着那人掌心的温度。一如他与熟人间自然的肢体亲昵,而她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都体会不到。

    没法拥有那种特权,只能站在圈子外默默凝望。

    可现在,发上残留的触感是否表明,他终于接纳了她,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呢。

    眼眶竟然莫名发热,如果她丢脸地哭出来,那一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多年前远远望着某人的那个女孩。

    第十章

    之后的两周就像这初秋的阳光,淡淡暖暖地过去了,然后就是她转科实习的日子。

    对他提出进行出科考试那天,他像平常那样愣了一下,仿佛全然忘了这事。

    “哦,原来你就要出科了呀。”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在她的实习档案上写鉴定。

    其他几个医师闻言也凑了过来。

    “原来小程也会说句人话,先前是谁总明目张胆地问人家‘你什么时候才能出科’的呀?”

    “舍不得了吧?我教你呀,在地上滚个两圈求求言榛,她一定就会心软留下来了!”

    他只当他们是耳边吵人的苍蝇,眉毛都没动一下。

    言榛淡淡笑着看他们互相开涮,想到今天之后就见不到这种场面了,心里竟生出一丝寂寞。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小程,好歹人家这个月来帮了你不少,你有没有请吃过一顿饭呀?”

    “是啊是啊,我们带实习生的时候至少都会请吃肯德基。”

    “是这样吗?”他摸摸头,对她道:“那今天下班后我请你吃晚饭吧?”

    言榛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了,而且老师你今天还要值班呢,哪腾得出时间。”

    他闻言回头去看墙上的值班表,面色立马黑了下来。

    “没完没了的值班……”她听见他这么咕哝。

    “那就改天吧,记得我欠你一顿饭。”

    言榛笑而不答。

    以他大而化之的性格,她不觉得他会记住这件事,可有这份心意她就很高兴了。毕竟换做半个月前他大概会说:“拜托饶了我,给你钱自己去吃吧!”

    拿着实习档案去医教科的时候随手翻了翻,看见他慷慨地给她的出科考打了满分,也没有像先前所说的那样在鉴定里写她的坏话。

    言榛笑了笑,想起他在递还她档案半真半假的玩笑话——

    “我对你唯一的不满就是实习时一直喊我‘老师’不肯改口,不过幸好,以后不用再听你那么喊了。记得了,以后在医院里碰见我至少要叫‘程医生’,不然我当不认识你。”

    在医教科得知自己下一个实习的科室是呼吸科,仍由医教科的负责人带着去见了呼吸科的主任和分配给她的带教老师。

    “另一批实习生也有几个轮转到了呼吸科,有他们在你应该不会像在普外那样孤单。”负责人好心地说。

    言榛道过谢,照例先为自己找了张桌子,一切像是一个月之前的重复,然而不同之处永远不同。

    只要把自己的东西从三楼的普外办公室搬到五楼的呼吸科,明天开始又要走出那人的生活圈子了,可是心里只有释然。也许是年少时偏执的心情在成年后的今天已经淡了许多,也许因为被他接纳过一次就已让自己心满意足。

    在下楼去普外办公室时言榛想,刚刚应该告诉负责人其实她在普外一点都不孤单。

    她在走廊上被一个护士叫住:“言医生,你知道程医师去哪了吗?”

    “他不在办公室?”

    “不在,31号床他负责的一个病人有事找医生,明明离换班还有十几分钟,他人却不知去哪了。”

    “这样呀,”言榛顿了顿,“我去帮你找找看。”在护士的道谢声中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以她在普外科跟了他一个月的经验,他人应该在——

    推开值班室的门,一眼望去似乎并没有人,最里头靠近储物柜的一面墙上,风从敞开的窗户鼓涨进来,将及地的蓝色窗帘吹得沉沉浮浮。

    言榛轻轻走过去将窗帘撩开。

    她要找的人果然在贴墙而放的窄床上睡得正熟,扣子全开的白袍一角随意落在床边,交叠的长腿大咧咧地搁在床尾的矮柜上。一本薄薄的医书本覆于脸上,替他挡去几近傍晚并不刺眼的阳光,枕下则是他平常用来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水枕。

    言榛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落在从医书下沿露出的半张脸上。

    仍是记忆中那样尖锐的下颌,昭示着主人尖锐的个性,只是没有多少棱角的面部线条在他这个年纪确实很容易被看成娃娃脸。仔细一看,左脸颊上还有一小块不知从哪粘上的医用胶带,孩子气十足。

    真是糊涂,言榛不由笑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她小心地伸手将那片胶布碎片取下来。指尖的温热让她恍惚了下,不知不觉放任自己的指尖在那张已渐渐熟悉的干净面颊上多逗留了会,像是贪恋那丝温暖。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言医生,找到程医师了吗?”护士的声音从半掩的门外传进来。言榛看了仍在熟睡的青年一眼,放下窗帘。

    “那个,”走出门后她才出声问,“那位病人是为什么事情找医生呢?我可以处理吗?”

    “呃?不是什么大事情,你能帮忙最好了,不过听说你今天已经出科了……”

    “没关系,”言榛淡淡笑着,“今天结束之前,我还算是普外科的医生。”

    说话声伴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传进值班室,窄床上的男子翻了个身,手背有意无意地擦过面颊。

    言榛在病房里逗留了些时间,等她回到普外办公室取东西时已到了晚餐时间,办公室里意外地只有女医师一个人,靠在窗户边不知在看什么。

    先前没有碰到她,言榛想着在转科之前至少要向这个经常关照自己的前辈单独道个谢,于是出声打了个招呼,女医师却没有反应。

    她在看什么看这么入神?

    言榛有些好奇地靠近,循着女医师的目光望向楼下的中庭。

    先前躲在值班室里睡觉的男子不知何时已醒来,正坐在中庭的长椅上懒懒望着落日余晖,浑然不觉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白天的班已结束,不过几个小时后又要值夜班,与其把时间耗在外头的车流中,还不如依旧留在医院里享受这片刻的闲暇。

    他的嘴里叼着根东西,他不抽烟,言榛猜那是根棒棒糖。唉,喜欢吃零食的男医生……难怪他的病人出院后总送他吃的东西。

    不知是从儿科还是后头宿舍楼里跑出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中庭里摇摇摆摆地走了一圈后停在他身边,抬头傻傻地盯着他嘴边的小棍子。

    他也懒洋洋地与小男孩对视。

    也许是看出小男孩嘴边的口水有泛滥之势,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根糖扔给了他。然后,在四外看了一圈后,似乎确定小男孩的家长不在近旁,他伸出手——

    她正纳闷他要做什么,下一刻就看见他捏住小男孩的面颊向两边用力一扯,把人家的脸当作面粉团般肆意揉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