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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49部分阅读

    衣,这回又只带了阿善一个人过来伺候,岂能把她打发走了?”

    “容华娘娘若是担心我身边没人站着叫人远远看着不好,不如这样,请娘娘身边的人先替了阿善,等安神香送给了欧阳凝华,再把人换回来,岂不是行了?”牧碧微走近一步,低低笑道。

    何氏醒悟过来,皱眉道:“你想对欧阳氏做什么?可不要把本宫拖下水!”

    牧碧微广袖一扬,淡淡道:“白日出去时欧阳氏使人为难我,幸亏我发现后避了开来……不给她些回报我实在觉得亏得紧,怎么?容华娘娘奉承着奉承着竟奉承出忠心来了吗?”

    “你既然想自己找死,那本宫当然也不拦阻你。”何氏冷笑了一声,侧头低语道,“这行宫,从高祖皇帝起,就是雷监管着的,你不经雷监准许,就在行宫里闹出事来,且看雷监会不会饶了你!”

    “真是笑话,我乃陛下近侍,雷监能奈我何?”牧碧微听了,似笑非笑的横了她一眼,道,“欧阳氏此人跋扈傲慢,就算她如今好歹叫容华娘娘哄得肯与娘娘姐妹相称了,但对娘娘也乏呼来喝去的举止呢!如今我来出这个头,娘娘难道真的不敢入伙?”

    何氏飞快的权衡了一下,见牧碧微一脸笃定,她脑中却是灵光一闪,暗骂聂元生见色起意——牧碧微这是头一回到西极行宫来,她先前行事并非卤莽之人,何况要说欧阳氏暗算她,方才欧阳氏被她已经气走,也算是小小出一口气了,这会却还要趁胜追击,竟对雷监不以为然,说她没有提前受聂元生指点,何氏万万不能相信。

    想到自己当初为了对付唐隆徽,没少给聂元生好处,但聂元生也只是拿钱办事,从不主动伸手,如今这牧碧微何德何能居然叫这天子近臣连自己着桃枝与孙贵嫔那边的居中使私下会面都告诉了她……何氏自觉容貌比之牧碧微绝对不差什么,难道就这样巧合,聂元生偏生就是喜欢牧碧微这一类娇弱的吗?从前也不见聂元生与颜氏来往!

    这定然是聂元生看中了牧碧微的家世了!

    何氏满怀嫉妒的想到,她不想叫阿善跟了自己的宫女去送东西,一来担心被牧碧微趁势拖下了对付欧阳氏的混水,二来却是怕在行宫里动手惹了雷监干涉——内司里一个监何氏不在乎,但阮文仪对雷监的态度何氏却不能不慎重对待,毕竟她若在宫里出了事,何家连个上书替她求情的资格都没有!

    对于容貌手段城府处处不及自己、却因为生到了欧阳家,又与太后有亲,所以一进宫就做了上嫔昭训的欧阳氏,何氏人前对她恭敬有加,私心里却也乐得看欧阳氏倒霉,如今见牧碧微胸有成竹,便也压住了对聂元生的愤恨,淡淡道:“桃枝,你回去取了那香送与凝华娘娘去!”

    桃枝答应了一声,颇为忌惮的看了眼阿善,正要离开,何氏却忽然道:“春狩本宫就带了这么两个贴身宫女来伺候,可不想她们忽然染病!”

    “容华娘娘放心,容华娘娘一看就是有福之人,身边的人不拘如何总是得娘娘恩泽的,自然康健长寿、平平安安!”牧碧微淡淡的笑了一笑——她进宫第一日就在绮兰殿里拖了何氏的贴身大宫女桃蕊挡炭火,头一回到祈年殿见宠冠六宫的孙贵嫔,同样是大宫女的宛芳就“一病不起”,虽然何氏不知阿善是否习过武,但想来如今敢与她们这一主一仆私下相处的人实在不多了。

    得了牧碧微的保证,何氏才暗松了口气,对桃枝道:“去吧。”

    桃枝得令匆匆而去,何氏转头对牧碧微扬了扬下颔,“牧青衣,烦请阿善姑姑与桃叶一起出去,桃叶,你与阿善姑姑走得近些!”

    牧碧微抿了下嘴,明白了她的意思:“容华娘娘聪慧,这个法子却比我的好多了。”

    “牧青衣要行事方便,本宫也想留一手,免得被青衣算计了啊!”何氏悠悠叹息。

    “奴婢这会走了,娘娘身娇体贵,若是不仔细磕着碰着了怎么办?”桃叶咬了下唇,却迟疑道,她这样质疑何氏的命令,实在是当初牧碧微进宫时,她与桃蕊设下了以炭火毁去牧碧微容貌之计,却不想反而当场亲眼看着牧碧微拖了桃蕊挡在自己跟前,末了又被牧碧微握着金簪吓唬过,见过她下手的狠辣,心存忌惮,究竟不能放心何氏独自留下。

    “容华娘娘的身边人究竟忠心,也难怪我请娘娘的人引个路娘娘也这样挂着心。”牧碧微淡淡的道。

    桃叶哼了一声,丝毫不让道:“这是因为娘娘爱惜奴婢们在前,奴婢们自然更要为娘娘着想。”

    “你若真为容华娘娘着想,就不该这样当着我的面拂了她的意思,这样只会叫我觉得容华娘娘也不过如此,连贴身宫女都不能做到令行禁止。”牧碧微扫她一眼,不客气的道。

    “青衣的觉得对娘娘来说可未必重要,奴婢更只看重娘娘的心思!”桃叶恨道。

    何氏皱眉道:“好啦,你与阿善一块儿出去,以后若问起来,就说牧青衣不只一张嘴厉害,身手厉害,连进宫来陪她的||乳|母啊也是个厉害角色,硬把你拖了出去,可怜本宫还不知道要被牧青衣怎么欺负呢!”最后一句她说的感慨万千,牧碧微默了一默才叹道:“若当真是这样该多好!”

    “若当真如此,本宫也不要活了!”何氏哼了一声,桃叶见此,只得不太情愿的跟已经走到她身边的阿善一起离开。

    漫长的回廊上只剩了何氏与牧碧微两人,何氏淡淡道:“孙贵嫔答应若……”

    “容华娘娘与孙贵嫔之间的打算就不必告诉我了,毕竟你说的我也不尽信,我兴趣也不大,又何必浪费时间?”牧碧微却打断道,“总而言之,孙贵嫔这会不能倒!”

    “孙贵嫔不仅此刻不能倒,在你我在这宫里头站稳脚前都不能倒。”何氏哼了一声,道,“孙贵嫔位高盛宠却无外家,陛下至今尚未亲政,她便是当真入主桂魄宫,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但左昭仪却不一样了,世家之女若是上位,这后宫高位安有我等之份?”

    牧碧微冷笑着道:“若当真出了一位孙皇后,就算孙家已经没人了,也自有前朝臣子去依附,岂不闻富在深山有远亲?更何况古之褒姒之于申后便是前例,陛下若能逆了前朝与太后的意思立孙贵嫔为后,当然也可以坚持立其子为储君,前朝虽然以世家居多,但非世家的臣子也不少,何况同为世家子弟,难道就一定齐心吗?邺都望族,曲、高、欧阳、楼、蒋、计、沈、崔、徐这几家,如今也不过左昭仪、欧阳凝华并崔列荣三人在宫中罢了!其他人家又没把女郎送进宫里争宠,孙贵嫔没有外家正是急需外力扶持的时候,这笔帐我不信旁人不会算!”

    何氏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纵然孙贵嫔将来诞下皇长子,得陛下欢喜,也不能轻易答应助她登上后位?”

    “先不说孙贵嫔若成了孙皇后,到时候前朝那起子俊杰纷纷向其效忠,你我又算什么?”牧碧微冷笑着道,“单是太后这边,你我若插手到了后位上头去,太后安能不知,到那时候太后动不得孙贵嫔,未必动不得你我!我可不想自寻死路!”

    何氏仿佛认真思索了片刻,这才道:“如此,本宫已知分寸。”

    “容华娘娘刚才说孙贵嫔会诞下皇长子?却不知道是多久?”牧碧微忽然问道。

    “孙贵嫔怀孕其实已有四个多月,实际上春狩前就该出怀了,只是畏惧太后,所以私下里以生绢束腹,打算瞒到临近生产再说。”何氏淡淡道,“不想姜顺华却抢先一步传了孕信,孙贵嫔心下担忧,这才跟着把身孕传了出来。”

    牧碧微皱起眉,常人说十月怀胎,但大多数都是九个多月便生产了,孙贵嫔如今怀孕已有四个多月,这会是三月初,也就是说,再过最多五个月,八月里的时候便可生产,而姜顺华诊出身孕是确切的两个月,怕要到十月光景,这么说来孙氏腹中的果然才是姬深的长子或长女呢!

    她想起温太妃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原本温太妃已经说动高太后无论男女,都亲自抚养孙贵嫔所出子嗣,如今看来,若是皇长女还好些,若是皇长子……看姬深的样子,除非再出一个容貌媲美孙贵嫔的倾城绝色,不然桂魄宫怕是要一直空下去,这样也就意味着本朝很难有嫡子,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个皇长子若还要被太后抚养,身份更不一样……高太后之所以要亲自抚养孙贵嫔所出子嗣,无非是为了使其母子离心,但血脉亲情,谁又能够保证那孩子长大之后不向着自己生母?

    而且高太后亲自抚养,若也有了感情,将来继嗣上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局中局

    桃叶在角门迎着何氏,见她背过了身便沉下来的脸,心下吃了一惊,但被何氏瞪了一眼,晓得在此处不宜长谈,引她回了住处,桃枝已经先回来点起灯火又沏上热茶了,何氏坐了锦榻,端起茶水啜了一口,没提自己与牧碧微的谈话经过,先问:“欧阳凝华那边……”

    “阿善远远跟着奴婢,奴婢进凝华的院子前借着机会回头看了下,她却停住了脚,等奴婢出来时她已经不见了。”桃枝摇了摇头,脸色有点难看,“娘娘,那牧氏会武,这阿善是其||乳|母,恐怕……”

    一个牧碧微,进宫才几日光景,就把何氏与孙氏身边的大宫女各重伤了一个了,宛芳怕是已经没了命,而桃蕊固然还活着,但背上伤痕连何氏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于一个女子来说当真是比死了还要难受了。

    如今这阿善居然也身怀武艺,这宫里的日子当真是越来越防不胜防了!

    何氏沉重的点了点头,见她如此,桃枝忙问:“娘娘与那牧氏私下里说的如何?”

    “如今大家困境都是一般,暂时还不能拆彼此的台,争上几句各退一步罢了……本宫许了她一笔银钱,而她会帮着孙贵嫔这边演一出戏,至少在孙贵嫔生产之前,将太后那里敷衍的恰到好处,既要觉得她尽了力分宠,又要觉得孙贵嫔还有余力,不至于立刻出手换子。”何氏冷哼了一声,对桃枝道,“春狩之后,母亲要过几日才进宫,你先回去探望下你的父母,告诉大父他们,就说本宫若想晋为下嫔,还须银钱开路,着他预备十万白银,折成南珠送进宫!”

    桃枝与桃叶都是大吃一惊,差点没叫了出来:“牧氏如此贪婪!十万白银!!”

    本朝虽然建立不久,但高祖与先帝两朝励精图治下来,物价平稳,纵然难与前魏鼎盛之时斗米不值一文相比,但一斗米也不过几个钱罢了,寻常七八口人家,一年有个二三十两银子也能过的不错了,何家固然有钱,可十万白银实在不是个小数字,桃枝桃叶身为何家家生子也不禁被这数额震撼到了。

    何氏哼了一声:“她若敢这样开口,本宫立时就走了,谁还耐烦在那里与她继续说下去?”说着她脸色一沉,冷笑道,“牧氏要了两万,其余八万,本宫是替三娘并你们要的!”

    桃枝、桃叶一怔,便听何氏缓缓道:“何家虽然有钱,但也枝繁叶茂,偏生家中不分嫡庶,单以个人能耐论所能用的钱财,本宫那父亲无用,只会成日里寻花问柳,三房若没了母亲在支持,还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子!原本母亲还有海郎可以指望,但现在……”

    何氏嘴唇颤抖了一下,切齿道,“照父亲这个模样,如今因本宫在宫里的位份与宠爱,想来三娘嫁妆不会被亏待,可将来谁知道呢?不趁着现在给三娘多些趁手的银钱,指不定将来还能反过来帮到了本宫!就是这回没有牧氏趁火打劫,本宫也要寻个借口敲上一笔的!”

    她看了眼两人,又道,“还有你们,当初虽然说跟着本宫进宫过一辈子的,但先前着你们教导杏枝、杏叶,你们想来也知道本宫的意思了,本宫没进宫前,在何家众多女郎郎君里,明枪暗箭不知见了多少,你们四人忠心耿耿,本宫又何忍叫你们在这宫闱里终老一生?但宫里的规矩是宫女当年满二十五后才能离宫,本宫虽然得宠,却无宫权,左昭仪名声贤德,却是个重规矩的,所以你们也只能陪本宫到二十五了,本宫岂能不为你们多攒些体己,将来嫁人也有个挑选的余地?”

    桃枝与桃叶闻言,顿时双双跪了下来,泣道:“奴婢不嫁,奴婢愿意终生陪娘娘!”

    “这些事以后再说罢。”何氏疲惫道,“左右还有几年呢——方才与牧氏彼此试探,本宫却是能够肯定聂元生与她关系匪浅了,说起来这聂元生与陛下同岁,却至今未娶,当然他的祖母去年故世,若非陛下夺情,如今还在丁忧,但他祖母去世前,却也未婚配,别说未婚配了,就连个合宜的人家都没定……莫不是他在进宫前就与牧氏有什么瓜葛吗?不然怎的会对这牧氏如此另眼看待?”

    听她说起了正事,桃枝、桃叶忙将自己出宫一事放了下来,仔细思索了片刻,桃枝道:“敢问娘娘从牧氏那里都听到了些什么?”

    “她敢在行宫里对欧阳氏下手,足见是得了聂元生的指点,不然别说她头一次来,就是本宫去年秋狩已经见过雷监一回,但也不知他的脾气性格,念着阮文仪对他的恭敬,也不敢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何氏冷笑着道,“要论对西极行宫的熟悉,除了皇室中人,还有谁比得上聂元生?”

    “此事说起来奴婢其实心里也是畅快呢。”桃叶抿了抿嘴,恨道,“那欧阳氏不过占了一个好出身,居然几次三番的藐视娘娘,活该她遇见了牧氏!还不知道那阿善手段如何,奴婢巴不得这会就是天明,好去那边打探消息,看看阿善究竟对欧阳氏做了什么!”

    桃枝却是道:“奴婢观牧氏行事张狂,当初她才进绮兰殿,就敢拿桃蕊挡炭火,奴婢以为牧氏也许是逞一腔血勇,生气欧阳氏白日里算计了她,所以直接行事呢!”

    何氏淡淡道:“若只这么一件事,倒还能说是凑巧,或者如桃枝所言,但本宫方才拿襄助孙贵嫔登上后位试探她……”

    “后位?”桃枝和桃叶一怔,忙道,“中宫之位非同小可,即使要借孙贵嫔盛宠令太后不能打压娘娘,也不可推举孙贵嫔为后啊!如此中宫嫡子,于娘娘前程岂非不利?娘娘慎思!”

    何氏见两个贴身宫女都一副心急上火的样子,反而笑了:“本宫岂会不知这个道理?虽然如今孙贵嫔盛宠,又有身孕,但来日方长,焉知本宫前程之止?后位空悬乃六宫的机会,岂能叫孙贵嫔一人占了先!”

    见她这么回答,桃枝和桃叶才都松了口气。

    “那么牧氏是如何回答的?”桃叶好奇的问。

    “牧氏到底是三品大员之女呢,开口就提到了前朝!”何氏冷笑,“她说孙贵嫔虽然没有外家之助,但若陛下坚持立其为后,又诞下了皇长子来,届时便又是嫡长子!虽然两年前前朝和太后都是反对立孙贵嫔为后的,但若见陛下坚持,难免有那些墙头草会动摇,指不定到时候孙贵嫔就冒出了一堆有官身的亲戚来了!如此咱们一日为其助力,便永无出头之日!”

    桃枝听的便道:“奴婢倒听不出这话里关聂元生什么事……”

    “两年前立后之争时咱们还没进宫,但这一年来孙贵嫔唯一能接触到的前朝官吏是谁?”何氏幽幽的问。

    “原来如此!”桃枝恍然大悟,随即道,“娘娘,如此说来,这牧氏与聂元生交情匪浅,如今连贵嫔也在隐瞒了,若贵嫔知道此事,哪里还会继续在陛下跟前为聂元生说好话?”

    何氏睨她一眼,道:“是这个理儿,只是这件事情,却不能咱们去说,毕竟当初本宫对付云台宫那贱人时,没少贿赂聂元生,这一点孙贵嫔也不是不知道,聂元生在六宫之中摆明了是收钱办事,不问前尘后事,他不想孙贵嫔宠爱太多地位太稳,以免届时被孙贵嫔所弃,你当孙贵嫔不是这么想的吗?聂元生可以收钱助本宫,难道当初就不曾收其他人的好处帮她们争宠?孙贵嫔还不是一样赞他年少有为?这是因为一来孙贵嫔没有外家之助,宫权又被太后与左昭仪盯得紧,她贵为贵嫔实际上前朝唯一能指望能说动的也就是聂元生了,在这种情况下,孙贵嫔只能尽量与聂元生打好关系,再趁聂元生如今官职还不高,主动替他说话,如此若陛下听了进去给聂元生提了品级,聂元生野心不足,再有求于孙贵嫔,这样便可化被动为主动——对于如今的孙贵嫔来说,这六宫有的是愿意捧着种种好处求聂元生在陛下跟前说话的妃嫔,可得陛下信任又可以随意出入宫闱的前朝臣子却只得聂元生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