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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50部分阅读

    深之命,等闲之人也请不起他,若无意外,这容太医便是下一任的院判了。

    得院判照拂,容戡在邺都时也是经常为姬深请脉的太医之一,所以到了御前并无紧张之色,拱手禀告道:“臣奉圣命去凝华娘娘处看过,凝华娘娘此病有些不妥,臣以为最好待病情稳定之后,立刻移回邺都请家师并任太医一起诊治!”

    姬深方才还觉得欧阳氏故意拿乔,乍听了容戡的话不觉吃了一惊:“欧阳氏当真病了?”他这话一出,阮文仪只想拿袖子立刻遮住了脸,牧碧微、司氏两人虽见沾露闻言身子一颤,心头大觉快意,却也不免有些感慨君恩莫测。

    容戡倒是心平气和,道:“回陛下,凝华娘娘的确病了。”

    “究竟是什么病,怎的一晚上功夫发作得如此厉害?”姬深将信将疑的问道,方才司氏尝言一晚上功夫欧阳氏哪里就病得需要身边青衣一大早的跑到正殿来哭诉却是被他记住了,如今虽然容戡确认,姬深还是有些狐疑,要说转夜过来就病倒也不是没有——比如何容华,染了风寒而已,容戡居然说要送回邺都去诊治,甚至还提到了院判与任仰宽之名,显然是觉得欧阳氏病得极为厉害了,这也难怪姬深不太敢信。

    “据臣看来凝华娘娘前几日怕就着了凉,只是一时间不曾发作出来,因此不久前急火攻心,便引起了阴阳偏胜,致阳火上扰不能归元,而风火相煽使真元亏损……”容戡叹息道,“臣诊为卒中之相!”

    听到卒中二字,桃枝眼中闪过一丝骇然,用力捏了自己一把才没失声惊叫出来——卒中俗称中风,一般来说都是年高或体肥者易患,欧阳氏如今未及双十,她又生得骨肉匀停,哪里有一点点会染上这等病症的人了?

    想到此处,桃枝对牧碧微当真是忌惮无比,容戡医术也算高明了,那阿善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瞒过了他的眼?

    姬深听得卒中二字亦是脸色一变,沉声道:“有几成把握是卒中?”

    “回陛下,臣看脉相有五成。”容戡道。

    姬深闻言,起身在殿上来回踱了几步,沉吟不定,司御女却因自己方才之言,花容失色道:“陛下,凝华娘娘正当盛年,如何会染上了卒中之症?妾身实在不敢相信啊!”

    姬深还没回答,下面容戡却立刻道:“陛下,臣虽然学艺不精,但凝华娘娘纵然不是卒中,恐怕也是风邪入体,只是娘娘执意不肯现容相见,医家望闻切问,臣今日只得切问二道,自然没有把握确诊!”

    司御女担心姬深当真准了容戡所求,将欧阳氏提前送回邺都,还不知道她要在太后跟前说些什么,届时圣驾一回邺都,恐怕太后就要收拾自己,原本她有孙贵嫔为依仗,倒也不是很怕太后,问题是如今孙贵嫔落了下风,司御女自然要顾忌了,不想她说话太急,没留神容戡还在,一听容戡这话就知道自己无意中又得罪了副院判,不觉咬了咬牙,看向了牧碧微。

    牧碧微明白她目中之意,方才邵氏过来哭诉欧阳氏病重,却被自己与司御女一搭一唱的挤兑走了,还让姬深以为欧阳氏乃是无事生非,不想如今太医过来说了欧阳氏是当真重病,邵氏岂有不告诉欧阳氏的道理?若叫欧阳氏这时候回了宫,自己与司氏当然是首当其冲!

    她思索了一下,对姬深道:“陛下,奴婢虽然不知容太医医术比任太医如何,但想来容太医既是院判入室弟子,又是这回随驾太医之首,想来也是好的,因此容太医说凝华娘娘似有卒中之相,奴婢以为不可忽视,只是……听容太医的话,太医方才去与凝华请脉时,凝华不愿意露面,才使容太医不敢确诊?”

    司御女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卒中之相

    姬深才因为容戡言辞凿凿的信任顿时又因为牧碧微这轻飘飘的一句狐疑了起来,他止住原本到嘴边的话仔细盘问起了容戡:“卿去诊断时欧阳氏为何不肯露面?”

    梁承魏制,前魏的风气奢靡而开放,便是没出阁的女郎请医问诊,身边只需陪了两个使女也是不打紧的,宫中妃嫔召太医断脉,一向不忌内外,有时候妃嫔卧榻难起,太医告个罪就直接趋榻望闻切问也是寻常,欧阳氏的举止实在是可疑。

    容戡瞥了眼牧碧微,拱手道:“回陛下,臣方才至凝华娘娘处,虽然进了内室,但邵青衣使人四面垂下帐笼,娘娘只露手腕由臣上前诊断,原本臣请求看一看娘娘如今的脸色,也好确定药方剂量,但邵青衣说娘娘心绪不佳不想露面,叫臣自行斟酌就是。”

    说到这里,姬深目中疑虑渐浓,看向了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沾露:“可是如此?”

    “回陛下,容太医到时奴婢恰好去了厨下给娘娘盛粥,进内室时恰逢容太医要来禀告陛下,邵青衣就随手指了奴婢陪太医过来了。”沾露谨慎的回道。

    司御女惊讶道:“沾露你可是凝华娘娘的贴身大宫女,听说含光殿里邵青衣以下,便是沾字辈的露、雪、霜、雨,其中以你为首,怎么你连自家主子病的轻还是重都不晓得?这到底是哪门子做人奴婢的道理!”

    司御女是孙贵嫔宫里人,对德阳宫上下,向来只有往死里踩的,自然不肯放过了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牧碧微在旁淡然一笑,状似劝慰姬深、实则提醒道:“陛下莫要担心,奴婢听着沾露之所以不知道容太医诊治经过,那是因为她当时正去了厨下给凝华娘娘取粥,既然能够喝粥,想来凝华娘娘就是急火攻心了,料来也无大事的。”

    姬深顿时醒悟过来,狠狠瞪了一眼沾露,沉着脸问容戡:“你可确认自己诊断之人的确是欧阳氏么!”

    这话问的容戡立刻面露惶恐之色,拱手道:“陛下明鉴,臣虽然从前也给凝华娘娘诊断过数次,然所谓非礼勿视,邵青衣说帐中之人是娘娘,臣如何能凭一腕而断人呢?”

    这就是表示他也不能确定了。

    姬深听得此话心中基本就断定了欧阳氏果然是在虚张声势,他面色阴沉欲滴!

    阮文仪见状担心他盛怒之下发作了欧阳氏,到时候回了邺都高太后心疼甥女定然也要怪自己在旁却不劝说,他又知道姬深为人刚愎,如今既然认定了欧阳氏是装的,那么若直接给欧阳氏说话,必定不能让他对欧阳氏消气,反而是将自己拖下水,当下咳嗽了一声,上前道:“陛下,出猎的时辰到了,想来飞鹤卫已在行宫外等待,陛下莫如先去行猎,至于凝华娘娘的身子,不如请容太医先开几个方子调理着,回头再议?”

    他一心想着把事情蒙混过去,司御女却是不肯的,当下脆生生的道:“阮大监此言差矣,方才容太医说了凝华娘娘可是卒中之相,这可不是小病,陛下素来怜惜后宫,何况凝华娘娘还是陛下的表姐,出身高贵,这回春狩,更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过来侍奉陛下的,岂可轻忽?”

    她这番话仿佛是在帮着欧阳氏说话,实际上却是火上浇油,提醒姬深欧阳氏仗着太后撑腰,在后宫一向自诩出身高贵,没少招惹姬深宠爱的妃嫔,辣文挑事不过,她这么一说,果然见姬深面上厌恶之色更盛,冷笑着道:“她既然病得这样厉害,朕岂能不过去瞧一瞧?!”

    姬深嘴上说的是去探望欧阳氏,但看他脸色却是十足要过去问罪,见此情景,沾露面现惶恐,小声道:“陛下仔细过了病气……”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姬深那满腔的怒火顿时就朝她发了过来,叱道:“锦娘所染风寒会过病气,朕倒不知道卒中何时也能过人了?你这贱婢倒是会替她寻借口!好端端的凝华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非要躲在帐子里不敢示面?!”

    沾露被他一叱顿时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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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道容华娘娘是不想敷衍欧阳氏那边,所以才称病,不想竟当真病倒了?”进了何容华的内室,桃叶搬了绣凳放到榻尾,牧碧微坐了,见何氏半靠在了引枕上,原本就娇艳的容貌如今又笼了一层绯红,那绯红看着人越发的艳丽,但仔细望去就可知不过是虚火——衬着何氏不时轻轻咳嗽几下的样子却是当真染了风寒。

    何氏接过桃叶递上来的姜汤浅浅喝了一口润喉,这才笑道:“既然要装总要装得像一点,牧青衣说的可是?”

    “容华娘娘今儿与欧阳氏一起病倒,陛下厚此薄彼,可是叫邵青衣与那沾露都看在了眼里的。”牧碧微敛了敛衣袖,不掩幸灾乐祸道,“早先娘娘使桃枝私下接触居中使,既为避着太后的眼目,恐怕也有继续依仗欧阳氏之心吧?不过如今看来孙贵嫔却不想娘娘这样朝三暮四呢!”

    何氏对她的讥诮视如不见,懒洋洋的道:“青衣是说司御女吗?却要叫你失望了,司御女虽然是贵嫔娘娘的宫里人,却还没那个资格知道太多的事,贵嫔叫她跟来西极行宫,不过是想知道春狩中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罢了。”

    牧碧微也知道司御女未必晓得孙贵嫔已有与何氏和解之意,拿出来说嘴无非是为了刺何氏一刺罢了,这会见何氏无动于衷,便又换了话题:“容太医方才的诊断说出来却是吓人,说欧阳氏有卒中之相呢,还说最好病情一稳就送回邺都去医治,司御女却是急坏了。”

    “卒中之相?”因桃枝是与牧碧微一块儿来的,还不及禀告正殿那边的经过,这会见何氏向自己望了过来,才点了点头,何氏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深深看了眼牧碧微身后的阿善,语气复杂道,“却要恭喜牧青衣,有如此得力臂助陪伴左右!”

    阿善却是笑了一笑,大大方方的向她欠了欠身道:“不敢当容华娘娘称赞,奴婢可没那个能耐瞒过了容太医!”

    这就是说欧阳氏的卒中之相不是她弄的了?何氏狐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牧碧微笑道,“听容太医的意思,欧阳氏今儿虽然说要请太医去看,却很有点见不得人,把帐子都放了下来不说,只伸了一只手腕在外头给容太医看,容太医诊完脉想看一看她的脸色好定药量,都被邵青衣回了呢!”

    何氏一皱眉,道:“她使了人假冒吗?可本宫记得欧阳氏这回带来的人里可都是身子健壮的啊!”

    “欧阳氏这回带了些什么人过来我不知道,不过陛下如今可是怒气冲冲的过去了。”牧碧微悠然道,“也不知道欧阳氏怎么笃定陛下过去了会有功夫听她解释而不是先发作呢?”

    桃枝见何氏还在思索欧阳氏是如何瞒过容太医的,便出言提醒道:“娘娘,闻说今儿早上邵青衣是先到了正殿寻陛下为凝华哭诉的,只是后来陛下要用膳就着她告退了。”

    何氏顿时明白过来:“邵青衣的确有些年纪了……这么说来帐后竟是邵青衣吗?”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牧碧微道,“想来邵青衣乃是欧阳氏之陪嫁,从前在欧阳家也是得脸的嬷嬷,进宫来跟的是上嫔昭训,平素饮食起居都不差,身子康健,今儿居然会被气出了卒中之症来,牧青衣果然嘴利!”

    “承娘娘夸赞,可我却不能独自占功。”牧碧微慢条斯理道,“今儿大半的功劳却要给司御女呢!”

    何氏淡淡道:“这就是孙贵嫔宫里人好几个,偏偏使了这司氏来伴驾的原因了,这司氏据说本是内司里头管着宫人月俸分发那里打下手的,最会踩低拜高,与那些无权无势又不甘心份例就这么被克扣了的宫人吵架吵多了,口齿自然也伶俐了,邵青衣是世家家生子出身,从前在欧阳家据说还是伺候过老夫人的,养尊处优久了,促狭起来,却还比不得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娘了。”

    牧碧微听她语气老气横秋,微微一笑,道:“不想容华娘娘对一个御女底细也这样清楚。”

    “本宫刚晋世妇,趁着陛下携后宫登兰台赏兰之际,狠狠的收拾了一番唐隆徽,不想翌日就被孙贵嫔使了这司氏为难上门。”何氏哼了一声,道,“怎能不好好打听一下?”说到这里,她抬眼睨了眼牧碧微,道,“陛下既然去了欧阳氏那边,你居然没跟过去?”

    牧碧微施施然的坐着,笑道:“容太医到之前,司御女自作聪明,给我讨了个代替陛下过来探望娘娘的差使,这现成避难的地方,我如何能放过?所以刚才陛下含怒带人去欧阳氏那边,我一见这情况就落在了后头,往娘娘这边来了,娘娘昨儿个才与我说好,今日这样的小事可不能不帮忙啊!”

    她话是这么说,看她坐的稳固就晓得纵然何容华要赶她,她也不走的——容太医卒中二字一出,牧碧微便知道欧阳氏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闹大了,虽然不知欧阳氏如何在春狩里应付姬深的恼怒,可就算她最终被姬深厌弃,想在失宠前拖几个人垫背,有高太后在,也未必做不到。

    牧碧微在这眼节骨上自然是能躲则躲,代姬深探望何氏之病这样现成的理由,牧碧微可不想放过。

    何氏见状,轻啐了一口,道:“本宫却是帮了你一把。”

    “娘娘心善,又何必在乎我坐这片刻?如今天还寒着,喝不了娘娘几壶茶水的。”牧碧微笑眯眯的说道。

    “你就这么在这儿枯坐怕也不成。”何氏却皱眉道,“欧阳氏多疑,司氏方才多嘴,叫你代陛下来探望本宫,恐怕欧阳氏心里就要有刺了,如今你再一坐半晌,回头本宫这一场病竟是白挨了!”

    牧碧微撇嘴道:“总之娘娘赶我,我也不走的!”

    “赶了你,你也未必一定要去欧阳氏那边呀!”何氏埋怨道,“左右你身子康健,也不怕冷风吹,就说我病中思念行宫外头的黄栌树,所以你去替我折几枝,那地方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你慢慢走着去,尽可以在那里消磨到午膳前了,届时回来,欧阳氏那边多半也尘埃落定,再觑着陛下的意思应对,如此也不拖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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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安神香

    西极行宫比起邺都的皇宫来虽然到底简单了许多,然而皇家享受天下供奉,这简单也只是相比邺都继承自前魏三百余年奢华积累下来的宫室而言。

    因姬深没有立后,何氏在这回随驾的妃嫔里位份不低,论宠爱也可以说是头一份的,她住的这里却也是一派精致华美的,室中器具奢华,牧碧微探手拨了拨榻边一只楼台嵌宝鎏金香炉,那香炉三足鼎立,上头楼阁栩栩如生,中间更有假山古松,若凑近了看,半掩的门扉后,似还有玉人慵懒梳妆,炉身周镶一圈各色宝石,其中不乏鸦忽之类的上品——何氏去年随驾前来,正是在孙贵嫔的光芒之下亦有一搏之力,如今孙贵嫔未至,雷监便拿她当成了此行里的首位来对待,牧碧微虽然没去过欧阳氏住的地方看,但想来也不会比这里更富贵多少。

    炉中青烟袅袅,嗅之使人昏昏欲睡,想到何氏昨日与欧阳氏说的安神香,牧碧微心道这会燃的怕就是此物了,看来何氏一脚踏两船,心里到底忐忑,出宫伴驾也要燃香助眠。

    这会听着何氏果然不肯留自己下来,便懒洋洋道:“这大冷天的去什么黄栌树林,我不怕冷风吹,可也不能就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骨呢。”

    “本宫知你是巴不得本宫立时被欧阳氏恨上的。”何氏哼了一声道,“可你也想一想,如今你还在给太后做事呢,欧阳氏就趁着你离开行宫时对你下手了,这回她刻意把事情闹大,你当你躲在本宫这里,把本宫拖下水了就能脱身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牧碧微悠然道,“可容华娘娘若是好端端的却也未必肯对我援手啊,不如拖娘娘下水,回头也好多一个人分担欧阳氏的怒火,我想容华娘娘自来聪慧,可比司御女可靠多了。”

    何氏皱眉道:“你这会就要拆本宫的台?”

    “不过是在这里坐上片刻,我可不信这点子小事容华娘娘就应付不过去了。”牧碧微笑着道,“娘娘这样巴巴的赶我走做什么?莫非急着与桃枝、桃叶商议什么对策,我在这儿碍着事了?”

    “罢了,本宫与你说句实话罢。”何氏沉下了脸,冷笑道,“本宫很不耐烦看到你,如今偏又没办法你,莫说本宫如今当真染了风寒头疼着,就是好端端的,若不能看见你倒霉,心里总是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