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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台行第75部分阅读

    良人呢!”牧碧微冷笑了一声,“本宫这两年诸事顺心,养着玉桐又很可爱,这心是越发的软了,不想竟纵容的长锦宫里连吃里扒外的事情都做了出来!再不敲打,怕是她们都要把本宫当成颜氏、崔氏那样的好性儿了!”

    阿善道:“林良人不值得提什么,不过一介良人,能够趁着她让唐氏晋位,又收拾了乐美人,这一个人跳出来也算不错了。”

    牧碧微敛了敛怒火,点头道:“咱们就吃亏在了进宫晚上头,身边也没个熟谙往事的人,穆氏忠心,也只对已故的姜氏,到了澄练殿,如今却变成了多心,玉桐已经开始记事,在姜氏的事情上,我可不想她小小年纪就被弄的满腹心事,闹成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的样子!”

    “这两日冷下来,穆氏倒是安分了许多。”话题既然转到了穆幼娘,阿善便接过去说道,“就怕她是越想越歪,没得带坏了公主殿下。”

    “这么着,她在宫里多年,从前也做到了青衣之位,比挽袂她们都见过大场面,如今且将前殿的事情交给她管一管,厨房、我近身的侍者,并西平近身,还是你来。”牧碧微眯起眼,道,“咱们进宫日子太浅,这长锦宫,我身为主位,却是最后一个住进来的,这里从宫嫔到宫人,从前都是什么来历和底细,咱们却是弄不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咱们住进来,才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看住了人罢了,不想她们倒是能忍,一个小小的良人都能捱到两年后再忽然发难!也不知道今儿个正殿上那些个人又是怀着什么心思!”

    阿善笑道:“凭她们从前是什么跟脚,如今这宫里能收买能投靠的也就那么几方,就她们的位份宠爱,又能被谁看中呢?女郎从晋封宣徽起,对宫里人一向不坏,依奴婢看,旁人不说,那柳御女的投靠就不像是假的。”

    “柳御女我还是有几分喜欢的,是个明理的人。”牧碧微淡淡的道,“只望她不要叫我失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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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碧微故意将人晾在正殿上与阿善闲聊着,正殿上被忽然召来的宫嫔自然都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如今正一个个焦灼的等待着,见茶水已经续了两回,还不见牧碧微的影子,位份最高的世妇陈氏到底按捺不住,悄悄对柳御女使个眼色,毕竟同为长锦宫的妃嫔,但柳御女却是与牧碧微走的最近的一个,也是在澄练殿里最不拘束的一个。

    如今陈世妇欲使她出言询问续茶的宫人,只是柳御女明明看见了她的眼色,却假装不见,反而把头扭了开去,见状,下首的赵才人因与柳御女住得近,私交也好,便轻轻推了柳氏一把,拿帕子掩了嘴小声道:“姐姐……”

    柳御女虽然自恃得牧碧微信任,但今日连她也没被特别叫进去,而是一起晾在这里,自然明白牧碧微如今是为着林良人的事情动了真怒,怕是连自己都怀疑了,她心中恼恨林良人,深觉自己被拖累,不敢埋怨牧碧微,自然越发痛恨在座这些人,心想若不是有林良人和眼前这些人,自己从一年半年起,到这澄练殿来几时要这样等过?

    这会被陈世妇使眼色与赵才人催促,柳御女眼珠转了一转,倒觉得这也是个喊冤的好机会,便一推赵才人的手,冷着脸,不高不低的说道:“赵妹妹推我做什么呢?莫非是要问宣徽娘娘几时出来吗?”

    赵才人本是私下里动作,如今被她这么说出来到底有几分尴尬,正要说句话儿遮掩过去,就听柳御女接着哼道:“依我说啊,宣徽娘娘晚些出来才好,你们且想一想咱们又有什么脸见宣徽娘娘!”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一怔,柳御女冷笑着环视她们,一字字道:“没有宣徽娘娘之前,咱们长锦宫几位姐姐妹妹,不能说没过过好日子,可那好日子过的如何?还不是时刻担心得罪了这宫那殿的贵人,怎么失宠的都不知道!就说才被降位的唐凝晖,那年与赵妹妹你一起进宫的肖良人,陛下连着召幸了四日,结果呢?被唐凝晖身边的宫人‘失手’推到假山上划破了脸,失宠不说,生病了也没人看一眼,生生去了!自打宣徽娘娘过来,咱们这宫里可曾病死过人?”

    她这话说的并不欺心,长锦宫里从前位份最高的也才是御女,陈氏这个世妇,还是牧碧微晋封宣徽后,高太后因着当时的情况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在小事上给她添点堵才晋的。

    从前这长锦宫里最得宠的也不过陈氏和柳御女——应该说活下来的就她们两个,比照那肖良人的下场,可想而知这两个人的宠爱也就是那么回事,不然柳御女也不会在牧碧微住进来后百般讨好以求庇护,而陈世妇则想见家人一面也要过来特别哀求了。

    牧碧微册为宣徽后,对她们一向是按着规矩来,她无事不赏,但宫中份例也不许内司克扣,若有人病了,只须派人到澄练殿说一声,牧碧微必定请太医去看,若是看病的份例不够,牧碧微也就随手出了,这么一位主位,谈不上特别的好,但比之从前长锦宫诸嫔无人做主的情况却实在好了很多。

    柳御女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惭色上脸,赵才人讪讪的说道:“柳姐姐你说的是极,咱们也不是怨娘娘还没出来,只是急着给娘娘请罪罢了。”

    第四十四章 所谓主位(中)

    牧碧微和阿善听着小宫女过来说了前殿的情景,都是一笑,阿善道:“柳御女果然乖觉。”

    “她口齿素来伶俐。”牧碧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我不过叫了她们赏菊,她们倒是直接把话说开了,真正扫兴。”

    小宫女小心翼翼的问:“奴婢去阻止她们议论此事?”

    “不妨事。”牧碧微笑着摇了摇头,对阿善道,“晾了这些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且过去罢,不然怕是到了前头,她们连说辞都一套套准备好了,听着怪没意思的。”

    阿善自然不会反对,侍者忙上前检查牧碧微的装束仪容,见无误,这才退下,在前引路。

    前殿里唧唧喳喳的议论一片,话里话外都是在斥责林良人没良心,同时或委婉或直白的表明自己对澄练殿的忠心,素歌走进去不高不低的道了声:“娘娘就要过来了。”

    一群人却赶紧噤了身,纷纷叫身边宫女替自己看看鬓发衣着可是整洁,遂一起屏息凝神的等待着。

    过了片刻,屏风后传出环佩叮当声,婆罗冷香袅袅袭来,就因素绣、素丝亲自前行引路,牧碧微身着桃红遍绣缠枝芍药对襟锦衫,芍药的花蕊都是金丝特特描出,纤细精妙,虽无日头,行走之时也赫赫生辉,腰上绛紫厚缎带,金镶玉勾,下系群青六幅湘水裙,裙上绣着朵朵落梅,那梅蕊却都是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或粉或白,姗姗可爱。

    她难得起了严妆,面施飞霞,描黛眉,染朱唇,点圆靥,额上一抹蕊黄,眉心飞鹤翠钿,鬓前藤萝斜红,乌发梳作凌虚髻,对插玉珈,发髻正中一支碗口大的宝石发簪,却是玉石与金箔打造成一大二小三支芙蓉花的模样,花蕊里坠下一挂三串的珍珠流苏来,堪堪落在了翠钿之上毫厘处,与耳上寸长的滴水墨绿珍珠彼此辉映。

    牧碧微容貌柔弱清雅,平时少作严妆,更不多用钗环,但她究竟出身不低,又在宫闱被簇拥了两年,这身装扮虽然光华灿烂,却也没能抢了她的气势去,被众人簇拥着在殿上坐下,又有跟随而来的侍者捧上瓜果糕点,并送上茶水。

    这中间众人都维持着施礼的姿势,却听上首茶盖碰着茶碗的声音断断续续响了片刻,也不见牧碧微叫起,见状,众人心中忧虑又加了一层,只是这会谁都知道牧碧微心情不好,就连柳御女也不敢贸然抬头打趣。

    如此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众人都觉得摇摇欲坠时,才听素歌道:“娘娘命你们入座。”

    众人如蒙大赦,却也不敢忘记谢恩。

    待众人都回了座,再向上首看去,却见牧碧微把茶碗往面前长案上一放,不轻不重的一声响,众人才缓了些的心弦顿时又被拉紧,就听牧碧微问左右:“不是叫大家过来赏菊的么?菊呢?”

    挽袂忙道:“奴婢方才已经使人去了,想是就要到了。”

    众人原本以为牧碧微晾了她们这许久,今儿怕是连个客套也没有就要直接问罪敲打的,不想牧碧微这会来了,却直接说起了传她们过来的借口,她们都猜不出牧碧微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心想难道牧碧微方才晾的那一场就算敲打过了吗?

    这么想着,大部分人都放松了下来,有个胆子大的美人便试探着道:“听说娘娘这儿的菊花都是娘娘亲自带着西平公主从菊圃挑来的珍品,妾身们若非得着娘娘恩泽怕是还没这个机会见识呢,怨不得大家都羡慕咱们有娘娘这样仁德宽厚的主位。”

    牧碧微闻言看了她一眼,认出是吹花阁的段美人,这段美人鹅蛋脸,弯眉大眼,朱唇粉面,挽翠髻,簪绒花,穿着绀青色底绣忍冬的宫装,眉眼之间很有几分灵动之气,她平常到澄练殿的次数不及柳御女多,但也算比较殷勤的人了,性子却比柳御女更急些,所以这会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段美人说了这番话,众嫔包括柳御女都赶紧竖起了耳朵,惟恐漏听了牧碧微的话,不想牧碧微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淡淡道:“段美人既然感兴趣,一会便好生看着罢。”

    这话似乎别有用意,但段美人琢磨了一下却有些茫然,正在众人心里想方设法的揣摩时,却见素帛从殿外进来行礼,身后跟着一个衣裳半旧不新的宫女,两人手里都是空空如也,压根就不见什么菊花珍品的影子。

    还在迷糊,就听素帛禀告道:“娘娘,小菊已经带到。”

    “嗯。”上首,牧碧微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素帛便知趣的起身退到一旁,只留小菊一个人跪在殿中,听清了这宫女的名字,众嫔顿时明白过来,脸色都是一变!

    就听牧碧微淡淡的道:“林良人从前一贯老实得紧,她位份不高,虽然同在长锦宫,可你们之间也未必很熟悉,怕是她身边这宫女,你们看着有些儿眼生罢?”

    听出她咬重“老实”二字,众嫔心里都将林良人骂了个半死,忙纷纷离座跪倒,表白心迹道:“林良人忘恩负义,亏得身边宫女知道好坏,才没叫娘娘蒙受冤屈,妾等无用,平素都没察觉到她的狼子野心,才叫娘娘在华罗殿里受了委屈!”

    “林良人已经被陛下罚过,你们这是做什么?”牧碧微闲闲的说着,命她们还座,这才继续道,“本宫身为主位,照顾你们本是应尽之责,今儿个正式赏菊之前,将这小菊召来,却也是为了汲取林良人的教训……”说到这里,牧碧微轻叹了一声,面上露出不解与失望之色,“你们进宫都比本宫进宫早,论年岁,本宫还没你们年长,这主位也不过做了两年,本宫平常又忙于照料西平公主,难免对你们有什么疏忽之处……”

    柳御女赶紧道:“娘娘这话说的,妾等哪里担待得起呢?从前长锦宫里没有主位,同样是嫔,咱们进进出出都比旁的嫔要低人一头,无非就是因为没有主位庇护的缘故,自打娘娘到来,咱们如今出入却都比那些个有主位的嫔还高一些,这都是因为娘娘福泽深厚,连带着咱们这些宫里人也得了娘娘的恩泽呢!”

    陈世妇虽然是长锦宫里除了牧碧微外位份最高的,但她一向言辞弱些,开口前想了一想措辞,却叫赵才人抢了先,脆生生的附和着柳御女道:“柳姐姐说的极是,要说主位,嘉福宫与晏呢宫可不也是早早就有了主位?可颜充华也好,崔列荣也好,论到对宫里人的关怀福泽哪里比得上咱们娘娘?从前,咱们都觉得分到长锦宫住实在是命苦,一直到遇见了娘娘,咱们才晓得自己却是先苦后甜的命呢!”

    她们两个带了头,众嫔都觉得寻到了切入点,纷纷出言赞美牧碧微,直将她说得光风霁月仁义无双,俨然就是众嫔的再生父母一般,牧碧微淡笑着端坐而听,既不见厌烦,也不见多少欢喜,待众人都至少夸赞了自己一番,又或留痕迹或不留痕迹的表白了忠心与感激,才淡然道:“你们也不必这样感激本宫,本宫昨晚细细回想了下,这两年来虽然做事都是按着规矩,但因西平公主身子弱,本宫是她母妃,不免要多多操心,却到底是没有将你们十分上心的,也怨不得林良人会对本宫不满……旁的不说,昨儿个在华罗殿里,看到她身上衣裙就没个新模样,本宫辗转一夜,思来想去,究竟是自己这个主位做的不好的缘故。”

    “娘娘可别被那林氏装模作样的给骗了!”这次却是段美人抢在了柳御女之前,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叫了起来,“按着宫里的规矩,良人每季可以分到的衣料,内司那边早就送到梨雪庭了!那林氏分明就是有意陷害娘娘,这才故意不穿的,此事查个档便知,妾身住的吹花阁离梨雪庭不远,素丝姑娘亲自送了两处的衣料,妾身亲眼所见,哪里会有假?”

    柳御女慢了一步,此刻便道:“娘娘请看这小菊,乃是林良人的宫女,穿的上襦也是八成新的呢,娘娘节俭,平常衣裙五六成新的,在后殿里妾身也常见娘娘那么穿着,那林氏是小菊的主子,慢说是在梨雪阁里不该穿的比小菊还不如,昨儿个她可是离了长锦宫要往御花园里赏景的,既然是出门,等闲人哪有不拣了新衣穿的道理?”

    陈世妇这会终于寻到了机会接话,她郑重点头:“柳妹妹说的对极了,可见那林氏出门之前就是不怀好意,这才故意穿的破烂,分明就是存心去丢娘娘的脸,想在污蔑娘娘之余,还要栽赃娘娘委屈了她!这贱婢好没良心!好狠毒的心肠!”

    眼看众嫔都是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恨不得追到永巷里去寻林氏的麻烦,牧碧微这才笑了一笑,和蔼可亲的道:“本宫知道你们大多是好的,即使本宫有什么疏忽的地方,想来你们也能体谅……”

    “娘娘对妾等已经是体恤怜惜了,先不说娘娘还抚养着西平公主,公主殿下年幼,正是需要娘娘悉心陪伴的时候,咱们怎么还能叫娘娘操心?”这话却是要由长锦宫里唯一的一位世妇来说的,是以没人争抢的情况下,陈世妇捏着帕子端端正正的说道,“就说娘娘自己,一面要服侍陛下,一面为长锦宫上下操劳,只看娘娘入主长锦宫以来,除了那没良心的林氏,谁身上不是出出进进一身光鲜,连胭脂花粉都比旁的宫里要好上几分!咱们若还要对娘娘说三道四,那当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真真是活该挨上五雷轰顶才是道理!”

    众嫔都纷纷随之赌咒发誓,将林氏唾骂得不成样子。

    牧碧微嘴角的淡笑终于转浓,却仍旧坚持道:“虽然如此,但还是叫小菊来说一说林氏平素的日子如何,若是本宫有错,也好叫本宫改之。”

    众嫔闻言对望几眼,心想牧碧微这口气到底没出完,这是要借小菊之口继续宣扬林氏的无耻,并敲打她们呢,只是她们见牧碧微真正坚持,也不敢再阻拦,都琢磨着一会小菊说起来自己怎么变着法子声讨林氏好叫牧碧微高兴了。

    第四十五章 所谓主位(下)

    小菊进殿后跪了半天,终于轮到她说话,先给牧碧微恭敬的叩了头,这才口齿清晰的说了起来:“奴婢小菊,太宁元年入宫,经曹女史教导规矩,由内司分入长锦宫伺候,先前只是粗使,太宁二年陛下册封后宫,林良人入宫后,内司便指了奴婢到林良人身边,一起的还有另外的小兰、小梅和小竹。”

    她说到这里,牧碧微闲闲一笑,漫不经心的道:“看来林良人却是个雅人,梅兰菊竹,连身边宫人也透着雅致。”

    柳御女立刻接话道:“娘娘这话却是太抬举那林氏了,妾身啊和林氏差不多时候进宫,她没进宫前也不过是个小吏之女罢了,其祖母重男孙轻女孙,在闺阁里的时候认的字怕还没有妾身多呢!就是妾身也不过是略识几个字,别说舞文弄墨,那些个句子里头稍几个生字,妾身就要露丑了,她给身边宫女起这样的名字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众嫔都争先恐后的点头。

    牧碧微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只听着小菊继续说下去:“良人性子喜欢安静,也不怎么得宠,平常有什么心事计较也不爱说出来,奴婢们伺候的时候也只能猜着她的心思说话,若是猜错了,良人也不骂人,就使奴婢们顶着水盆在榻前跪着,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