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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之路第10部分阅读

    “他老拿着一本书,成天摇头晃脑、呜呼哀哉,不晓得在做什么?”他模仿张意麟的动作,惹得我笑不停。

    “他有这么逗?”果然是书生,免不了一身酸儒气。

    “可不。啊,姑娘,王府到了,就是这里。等等……”jas低头在腰袋里面找腰牌,他要陪我进王府找阿朔。

    这时,花美男迎了过来。

    两三天不见他,他们都忙翻了吧?只有我这个闲人才会无事可做,成日扳着手指头算时间,还埋怨等待难。

    “你来了。”花美男的笑像春风,不管什么时候遇上,都让人舒朗。

    “嗯,我来找阿朔。”

    他看jas一眼,说:“四弟在忙,我先带你四处逛逛,保证你大开眼界。”

    “好啊。”回头,我说了句:“jas,thanksgood-bye”就随花美男离开。

    走过几步,他问:“你会说番文?”

    我没好气,瞪他一眼。高傲的汉人,与我不同就称番,番人、番文、番邦……难怪会引来八国联军,真是要不得的老大心态。

    “那不叫番文,是英文,人家很有礼仪文化的,问好就说how  are  you?被问的人不但要谢谢人家,还要说我很好。i  a  fethank  you他们讲究绅士淑女,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他们的物理、化学和科学,更是汉人远远不及。”

    讲难听一点,再过几年,人家英国变成海上强国,号称日不落帝国,全世界到处都有他们的殖民地,真不晓得这些人凭什么歧视人家?

    “我不过说一句,就惹来那么多批评。”他敲敲我的头,笑说。

    “不是批评,是公道话。”

    来不及同他多说几句,才拐进王府大门十数步,我就让眼前的景色吓唬到了。

    不会吧,这里不是大辽吗?严格说来,辽国的文化经济都不是太好,怎能富有到盖上一座阿房宫?

    “想象不到,对不?”花美男看出我的惊讶,轻笑道。

    “这个王府是谁的家?贵族?王爷?”端裕王都没有他们阔绰,好歹人家也是皇帝的大儿子。

    眼光再也转移不开,此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蜂房水涡,层层耸立,数不清有几百几千个院落。

    “听说是大辽国王的行宫。”

    不过是行宫,就盖得这般富丽堂皇,那大辽的王宫是怎生模样?我几乎可以想象出妃嫔媵嫱、朝歌夜弦、歌台暖响、春光融融的景象。

    “阿朔提过,辽国赋税很重,百姓叫苦连天,国君竟拿百姓的税金来盖这样的府邸。”

    我实在不解,这些钱可以救活多少灾民、建立多少学苑,可以造桥铺路以便民,可以建仓立库,以应不时之需。怎么是拿来盖楼?即使再金碧辉煌,千百年后,不也是废墟幢幢。

    “可不,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独夫之心,日益骄固。”花美男叹气摇头。

    在上位者,总是无法体民之苦、听民心声,他们善于兵事,善于夺权立威,却不擅长治国、不擅长为民造福。偏那些心慈良善,愿苦民之苦、劳民之劳的人不够狠残,建立不了家国大业。

    这个社会啊,总难十全。

    “大辽败,非败于大周,而是败在自己手里。”我也跟着叹气。

    “是,他们有那么好的骑兵与弓箭手,十二万大军却败在大周的五万军队手里,为王者该引以为鉴。”

    可,引以为鉴又如何?成为一代名君又如何?知否,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白流!

    悠悠历史,成王败寇,就算明君也不过短短数十载,胜何欢,败何忧,都是野心作祟。我虽同意,圣帝明君出,百姓有福,但对于明君自己呢?再大的辉煌,不过是一场梦。

    但我懂,这些话对他、对阿朔,对这个时代的有志男儿都说不通。

    “走吧,再带你去一处所在。”

    “哪里?”

    “跟我走就是。”他拉起我,快步往里走。

    不知经过多少亭台楼阁、卧波长桥,方至一座屋宇前面。

    楼前有几名卫兵守着,还有两队士兵来回巡视。看见花美男,队长连忙过来拱手相拜。

    他挥挥手,让他们下去,轻推我的后背,在我耳畔低语:“进去。”

    “阿朔在里面吗?”我回头问。

    “不在。”

    “那么里面有什么惊喜?”我只是来找阿朔,其他的惊吓惊喜,我都不在意。

    “你进去便知道。”

    推开屋门,缓步进入,虽然我不识货,对古董更没有半点概念,但是满屋子的金光闪闪也让我差点儿睁不开眼。

    玉为床、金为镜,珍珠成帘、水晶做椅,何等奢华,何等富丽堂皇。

    抚着梁上镶着的金丝银线、栩栩如生的雕刻,那是一幅幅的艺术品啊!我忍不住问:“三爷,人人抢破头要当皇帝,是不是为了想过这种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的日子?”

    “别人不知道,但四弟不是。”他对自己的四弟信心满满。

    “真可惜。”我叹气,随意坐在玉床上,捏捏走得发酸的两条腿。对我而言,玉床不足惜,人们该珍视的不是这些身外物。

    “可惜什么?”

    “如果阿朔是的话,我还可以劝他,金衣玉缕、佩玉鸣鸾,不过转眼成烟,宫女白首、美人迟暮,早晚枯骨……可惜他不是。”

    轻叹,谁叫我的眼光这么好,看不上凡夫俗子、看不上贩夫走卒,偏偏就挑了个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人物。

    他重复我的话:“对,可惜他不是。”

    触着妆奁里的钗环、金步摇,心底不曾有过一丝激动,可见那不是我所欲求;食指拨弄珍珠帘幕,听着它们互相撞击的声音,并不特别悦耳清脆,我宁可回去敲击我的水晶杯子。

    “都不喜欢吗?”他浅浅一笑。

    我摇头,实话实说:“不喜欢。”

    “真可惜,四弟想把这些送给你。”

    “把它们换成银子送给伤兵灾民吧!他们比我更需要。”我把阿朔送的玉佩从衣服里拿出来,手贴在胸口,微微的凉意在掌间晕开。乐了,金山银山都比不上我的抱瓜娃娃。“我有这个,就够了。”

    他定定看着我的动作,轻笑。

    “笑什么?我很肤浅吗?”被嘲笑的感觉很糟。

    “不,我在笑,四弟毕竟懂你,你说的话,四弟早一步说了。”

    是啊,阿朔懂我,从来都懂,我的心思一直在他的算计之中。被人这样懂着,也许会有被看透的害怕,但被阿朔懂,我有的只是安心。

    “知道吗?他也同你一样,说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是一般女人,如果是的话,他用这些就能收买你的心。”

    可不,我要的是更昂贵的东西──专情。这个东西,男人少有,而帝王,不能有。

    幸好我的阿朔有,他牢记着我的话“爱情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将就。”

    于是,他娶了两位美女,却不肯为她们将就。对于这点,我很满意,有了他的专情,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幼沂,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人是天生的王者,他们出生就是为了造福黎民百姓,为了捍家卫国。我常想,是不是上天为了补偿百姓的悲怜辛劳,才让这样的人出现于世间上。”

    “也许吧。”我知道他想说服我,阿朔就是这样的王者。

    我百分百同意,所以,我从不对他说“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白流”,也不告诉他“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

    即使我认定,当帝君没什么了不起。

    “所以,你不该为了自己,让百姓失去这样的皇帝,对不?”他颀长的身影临窗而立,那双能看透世事的清润眼眸,似乎带着温温的悲怜。

    “你把我说得太厉害了,我没这样的能力。”

    我不懂,他怎老是认定我会反对阿朔去争那个皇帝?他是眼睁睁一路看着我怎么走过来的人呀!难道,我们真的分开那么久?久到他再也无法了解我,像从前那样?闷了,我对他不爽起来。

    “你有。你失踪那段日子,四弟焦惶忧心,他日里操劳、夜里不成眠,他尽着义务,却开始怀疑为什么要尽义务。他说,失去心灵,即使为帝又有何欢?你是他的心,他不能没有你。”

    我该高兴的,听见这样的话,知道我在阿朔心底这般重要……可是,我只觉得心酸,这样爱着一个女人,对于想当皇帝的阿朔而言,是好是坏?

    “三爷担心我会离开阿朔?”我反问他。

    “是。”他转过身,手搭在我肩上,热度从他掌心传来。

    “三爷问过我,是不是决定留下,我已经给过三爷答案。”同样的答案我允了阿朔。事实上,今日来寻他,就是要给阿朔一份笃定安心。

    “我需要更确定的答案,告诉我,不管情况如何,你再也不会离开,对不对?”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口吻让我隐约浮起几分不安。

    “你还是要见四弟吗?”

    “当然。”迟疑了片刻,我点头。

    “在见他之前,有件事,我认为你应该先知道。”他的口气凝重,重得我的呼吸也跟着沉了。

    “什么事?”

    “破城那日,端裕王的死士在暗处朝四弟射出一箭。”

    所以他伤了、病了,很严重吗?重得无法下床?难怪那么久不来看我,是怕我担心?笨阿朔,不让我知道,我才会更忧惧,但……

    “不对,常瑄对我说,阿朔很好,他没受伤。”

    我压住胸口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暗暗祈求着,千万别告诉我常瑄骗我,求求你,只要阿朔好好的,再坏的状况,我都能接受。

    花美男压住我的肩膀,语调低沉:“幼沂,稍安勿躁。四弟没受伤,受伤的是穆可楠。如果那箭真射中的话,四弟就没命了,是穆可楠推开他,以身相替。”

    “她伤得重吗?”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四弟挡下那一箭。”他没回答我的话,却给了我一个意味深远的句子,那口气、那表情,迫得我无法喘息。

    “那又怎样?我也为阿朔挡了毒酒。”话冲动出口那刻,我就后悔了。

    我在说什么啊?我爱阿朔,不是因为他为我做过什么,阿朔爱我,也绝不会是因为我替他挡下毒酒。爱情真的不是条件交换……可是来不及了,三爷的话,把我堵得无路可逃。

    “所以他把心给你。”

    意思是……我挡下毒酒换得阿朔的心,穆可楠挡了箭,自然能换得真情……我陷入自己设的泥掉中,再也挣脱不了。

    心阵阵发寒。是吗?她得到阿朔的真情了,我再也不是独一无二?

    是这样啊,只要救他一次,就能得到他的心。那么天底下会有多少女子心甘情愿来救他?恐怕是多得不得了吧!只是,他哪来那么多颗心分赠?

    叩!

    太用力了,我居然扯断链子,阿朔给的抱瓜娃娃直坠地面。那么硬的东西不该碎裂,但它偏偏撞上同样硬的玉质地板,裂了。

    我低头,泪水趁隙掉落,圆圆的水珠子落在地上。掉玉、掉泪,我的爱情一并掉下,摔个粉碎。

    缓缓蹲下,一道裂痕划过玉佩,也划过我千般万般保护的心脏,恸了我的眉眼。捡起玉佩,冰凉的玉握在掌间竟成灼热。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终是空话。凄然一笑,我把玉佩放回地上,不要了。

    宁求玉碎,不愿瓦全,我终算理解那是怎样的沉恸。

    “幼沂。”他蹲到我面前,从袖中取出帕子,压在我的脖子上。

    我不解他的动作,挥开他,看见雪白帕子上的斑斑血迹,才晓得自己受伤。

    伤了呀?还好,不痛。

    我皮粗肉厚、耐打耐伤,这点痛,连咬牙都不用。

    “因此,阿朔也把心交给穆可楠了?”我钦佩自己的冷静,还以为会歇斯底里、狂吼乱叫的,原来,人呐,潜力无穷。

    他不语,但脸上已经写下答案。

    点点头,我不说话,径自往外走。

    他在门前将我拉住,扳过我的身子、勾起我的下巴,从来,我没见过他的表情这般凝重。

    “幼沂,公平一点,那是她该得的。她嫁给四弟年余,为四弟出生入死、百般忍辱负重,今日才得恩宠。”

    “喔。”点头,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咬紧牙关,我开始觉得痛了。痛在心口蔓延、泛滥,一点一点将我淹没。

    他在责怪我不公平,是我无理地要求专一,是我这个女人为难女人,如果我肯妥协,她就不必百般忍辱负重。

    懂,我的错。

    “李凤书、穆可楠都是好女人,她们知书达礼、知所进退,即使被四弟冷落,仍然处处为他着想,以他的利益为利益,以他的幸福为幸福。”

    “喔。”还是点头。

    是我不为阿朔着想,只会欺他逼他,从没想过他需要怎样的幸福,老是用离开威胁他。都怪我不学学知书达礼、知所进退,没事跑去学英文、学科学,学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废物。

    懂,我的错。

    “如果你给她们一点机会,试着和她们和睦相处,剔除偏见、抛开自主,你会发现,你们可以是很好的姐妹。”

    “喔。”仍旧点头。

    原来我远嫁南国,是因为我不给她们机会;原来我千里迢迢到关州,是因为我剔不开偏见。我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让自己变成一个不仅体谅、偏狭、自私的坏女人!?

    难怪阿朔怕我疑心穆可楠,在他心底,我就是这般骄纵任性,不给人机会,我就是锱铢必较,不肯让步。我的固执啊,造就了无数人的痛苦。

    懂,我的错。

    “你听进去我的话了吗?”

    “嗯。我只是不了解,你为什么要替阿朔来逼我投降?你想做的不只是朋友,不是吗?我离开他,你不就有机会?从此天长地远,共效于飞。”

    我在痛,自尊很痛,骄傲也痛着,刨心挖肝的痛,痛得龇牙咧嘴,痛得想用手上的利爪也教别人尝尝我的疼痛……而我成功了!

    在他射我许多箭之后,我瞄准他的心脏,射出致命一箭。温润的男子脸色瞬地转变,我重创他。

    骂我笨蛋吧,聪明女人应该继续装傻,继续把他的疼爱当成友谊。只要再装下去,伤心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花美男可以靠,痛苦的时候,会有一副宽宽的胸膛收容。

    偏我笨到任由愤怒造孽,不顾一切、血淋淋地剥除伪装,把他的爱放在太阳下曝晒。

    死了,我们的友谊,再也救不回……

    “章幼沂!”他捏住我的手臂。

    反眼看他,不让无助出笼,即使心痛也不说。是我亲手拿刀子划断我们之间的友谊,行凶者不能示弱。

    “你何其残忍。”他紧抿的双唇失去血色。

    “你的话对我就不残忍?”我在笑,我知道自己笑得多么狰狞。

    “你要听听什么叫做真正残忍吗?好,我来说。我知道你对四弟有多重要,我更知道四弟对大周有多重要,为顾全大局,即使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也必须把你当成朋友。

    我付出、不求回报,我用所有的力气来维护你们的幸福,我把你们的快乐放在前面,忽略自己想要什么。我选择对自己残忍,并不是因为我笨啊,而是因为,那是必要的抉择。“

    我点头,给他拍拍手,好伟大喔。

    人是最自私的动物,偏就是有这么无私的人。他妥协了,便有权利来逼我妥协,这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事儿。说到底,错的还是我的自私自利。

    他握住我的双臂,认真说:“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一个章幼沂,还有很多人需要关心照顾,只要你退一步,她们就会幸褔。”

    他指的是穆可楠和李凤书吗?只要我退一步,她们就会得到幸福?真讽刺,那么我退五十步、一百步如何?

    怨了,怨他的深明大义,怨他像逼迫镛晋那样逼我放弃。

    他明知道我是怎么爱阿朔的,别人可以说我坏,独独他不行,他是对我最好的朋友,他亲眼看见我宁愿受苦,也不肯妥协的呀!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是啊,我忘了,友情已死。

    “豪放不羁、不受控制、只想自由自在的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