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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91部分阅读

,而是个胡子头发虽花白,但一眼看去便是市井大夫之流的老者。他耐着性子听人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艰深脉理,最后终于不耐烦地喝道:“究竟老夫的情形如何?”

    “老大人的病只是因焦虑失神而引起,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你就滚!”焦芳此时此刻心里满满当当都是郁气和怒火,厉声把人赶了下去,他便冲两个噤若寒蝉的婢女质问道,“怎么请的这种乡野之人,太医院的太医都死绝了不成!”

    然而,那年纪一大把的老大夫却也有几分傲气,无缘无故被人喝了滚就已经是心头恼火,待听得焦芳竟然说自己是乡野之人,他更是气得心肝乱颤,最后气咻咻地说道:“焦阁老说的没错,太医院的人已经撂下了话来,就是死绝了也不会再看你焦家人的病!至于老夫这个乡野之人,自然也是没本事给你这样的贵人诊治,只不过,老夫在这京城上下也算有些名气,令父子就自请多福吧,就算你们在朝廷声势再大,难道还能把大夫绑到家里来不成?哼,辱没斯文,斯文扫地!”

    最后这八个字一出,他便径直拂袖而去,看也不看屋子里那两个瞠目结舌的婢女,以及气得胡子都颤抖了起来的焦芳。

    等到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焦芳看了一眼两个连头都不敢抬的丫头,再一咀嚼那大夫的话,他心里不觉一时咯噔一下。只要他还是阁老一天,太医院的人论理就不会那么大胆,可这些人既然敢赤裸裸这么做了,没有人纵容撑腰是不可能的。一想到再次被徐勋摆了一道,而且又被刘瑾拒之于门外,他竟不禁又觉得胃肝一阵阵隐隐作痛。

    此时此刻成了这般样子,再撑着出去见人也不过是笑话,再加上没有任何力气,他索性连话也懒得说,只是靠在那儿思量该如何度过这一道难关。然而,无论他怎么想,脑袋里总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甚至于越想越头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他抬头一看,就只见是满面惊惶的李安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老爷,大事不好了!”李安甚至顾不得旁边还有两个丫头,单膝跪在床前的踏板上,随即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今天,刘公公派了东厂和内厂的一拨人,在外城差点拿着了李公公!”

    乍然听见此言,焦芳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雷电劈中了一般,一时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老半晌,他才醒悟到李安说的只是差点而不是真的拿着了,顿时追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如何?李公公如今怎样了?”

    “这个……”面对自家老爷满是期冀的眼神,尽管李安不想让人失望,但知道这事儿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早了早好,因而只能把心一横道,“因为是在萧公公的府上门前把李公公截住的,所以最初萧公公出面拦阻,可那几个狗才竟胆大包天地挤对了萧公公几句,最后还是……”瞥了一眼焦芳之后,他的声音一时变得无比艰涩,“最后是平北侯突然出现,赶跑了人,把李公公保了下来。听说,萧公公让人拿了银子给李公公,平北侯却不过萧公公的情面又让人雇了车,护送李公公去南京了。”

    当这话说完的时候,李安就只见焦芳两眼涣散无神,最后竟是整个人瘫倒了下去。尽管他一度预料到了某个最坏的可能性,可这时候仍是魂飞魄散,慌忙上前就狠狠掐了焦芳的人中,好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尽管他最终是成功把焦芳唤醒了过来,可看着这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最终破解的官场不倒翁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气馁和挫败,他立时心中为之一紧。

    “老爷……”

    “去拿纸笔来。”

    见李安满脸犹豫,焦芳不禁加重了语气道:“去拿纸笔来!都这种时候了,老夫不自请致仕,难道还坐等别人赶我走不成!去,快去!”

    等到李安连滚带爬似的匆匆出去,扫了一眼那边两个呆若木鸡的婢女,焦芳忍不住连笑了三声,随即才狠狠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一字一句地说道:“徐勋,老夫当年就不该小看你,一招算错满盘皆输,老夫算是输给你和张西麓联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笑到最后!”

    “焦芳致仕了。”

    尽管林瀚已经请求致仕,但徐勋却以让其留京养病为由,把这位老尚书留了下来。而与其毗邻而居的张敷华也希望这位老友能够暂时留下,因而林瀚仍然住在这座每月五两银子赁来的尚书府内。这一天,当徐勋突然莅临林府,来到林瀚榻前,告知了这么一个消息的时候,他的眼睛顿时大亮。

    “焦芳,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说出这话的时候,林瀚的脸上尽是畅快和高兴,竟是一连笑了三声。他是接焦芳的班任吏部尚书的,但在此之前,作为南京吏部尚书的他就一直是天官之职最有力的争夺者,可终究因为是南京官而屡屡不得再进一步。此时此刻,想到自己做成了刘健谢迁等人没有做成的事,他松弛地往后一靠,随即就看着再无旁人的屋子,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之前外头的风声我也听说了一些,你和张西麓虽说分道扬镳之后再未见面,没想到这联手仍是珠联璧合,不过旬日之内就把焦芳拉了下来。”

    “大概所谓心有灵犀,不外如是。”徐勋微微一笑,随即正色说道,“林尚书,今次首战告捷,但张西麓可谓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了。此事至今为止,也就是你我、张总宪再加上张西麓四人得知。哪怕异日林大人入京,却也不能再让他知晓了,知道的人越多,张西麓越是危险。须知就连家父以及其余与我亲近之人,也都不知情。”

    “你既然信得过我和公实这两把老骨头,咱们自然省得。此等事就连子女亲朋也不可吐露半句,我自当这辈子守口如瓶,不过看我这样子,兴许也熬不了两日了。”林瀚微微一笑,随即叹息道,“只是,张西麓自打入了刘瑾门下,那些整饬吏治的手段实在是太严酷凌厉了,虽则比刘瑾那些毫无章法的乱政强,推行起来亦是会有成效,但古往今来,做这种事情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他已经自污了名声,异日若刘瑾倒台,谁能容得下他?”

    说到这里,林瀚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到最后便紧紧抓住了徐勋的手说道:“世贞,当初勾践以西施覆吴,事成之后,沉西施于江,所谓卸磨杀驴心狠手辣,不外如是。倘若他日除刘功成,你预备拿张西麓如何?”

    见林瀚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显然心中纠结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一时半会了,徐勋不禁笑了起来。他没有任何敷衍,就这么贴近了这位老者的耳朵,低声说道:“林尚书还信不过我?你只需要好好养病,就一定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见的!”

    “你这小子就是爱卖关子!”林瀚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然而,他紧锁的眉头却终于舒展了开来。至少,徐勋这人有缺点,但其中唯独没有的就是失信,想来真的已经胸有成竹了。

    焦芳从因病自请致仕,到最后准奏,这其中只隔了一天的工夫。他并不是第一次自请致仕了,从弘治年间到如今正德年间,他自请致仕的次数都快百八十了,但一次一次都被父子两代皇帝恳切挽留了下来。但如今是刘瑾执掌司礼监朱批,内阁送来了这样的折子,首辅李东阳象征性地在票拟上挽留了两句,而到了刘瑾手上,他立时毫不犹豫地就批了一个准予致仕,命人驰驿送回乡。

    致仕官员给驰驿还乡是惯例了,即便当年刘健谢迁这样的,亦是给了这表面上的体面,而现如今焦芳从正当红到黯然致仕不过短短一二十日,这急剧的变化一时让朝野为之议论纷纷。然而,别人议论归议论,却少有人上书替焦芳说什么话——哪怕是往他府里送过好处这才得以迁转美官的人——事到临头明哲保身,这自然是官场至理。

    于是,从焦芳递上致仕的奏折,到最后准奏启程回家,总共只花了五天时间,几乎只比刘健谢迁致仕时稍慢几日,但已经算得上是形色仓皇了。想当初刘健谢迁临走的时候,还有不少门生弟子前去相送,却还是被两人赶了走,但至少李东阳仍在六十寿辰之际亲自去送了。然而焦芳这一走,却是满城无一人相送,甚至还有好事的百姓放了几挂鞭炮,那城中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的声音,便仿佛是撵在焦芳屁股后头一般,让本就心情极坏的他更是气急恨极。

    当马车离开宣武门的时候,他忍不住挑起窗帘看了一眼那巍峨的城门,正想暗自撂下那么一句老夫一定会回来的话时,却突然瞥见高高的城墙上,仿佛有一个一袭白衣仿佛戴孝似的人,那一瞬间,他本能地想到了徐勋身上,一时间喘了一口粗气之后便后仰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之间,他心里生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肯定是那个南蛮子,肯定是那个最最记仇的南蛮子,直到这种时候仍不忘羞辱他!

    然而,被人说是记仇的徐勋,这会儿却正邀约了徐祯卿泛舟什刹海。提到留馆任翰林院编修,徐祯卿自然是心中极其振奋,而近日发生在焦家的各种事情,乃至于最后焦芳黯然致仕,带着焦黄中一块回乡,他更是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此时徐勋邀他泛舟,他听着那隐隐约约的炮仗声,忍不住笑着说道:“民心所向,足可见一斑。”

    “昌谷这话偏颇。倘若我此时丢官去职,说不定炮仗声比这更大!”徐勋见徐祯卿为之愕然,他便却没有再解释,而是正色问道,“昌谷于未来可有什么打算否?是打算留馆之后,一路熬资格后入侍春宫,走那些阁臣的老路子,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本来没奢望能留馆,还以为不是进都察院为御史,便是进六部当一任主事。”说到这里,徐祯卿微微一顿,这才开口说道,“只是,若就在京职,难免眼界狭隘,我只希望历练几年后,能够去主持一届南边如贵州云南乃至于广西等省的乡试,在这些偏远贫瘠之地挑出几个得用的人才来。我当初若不是运气,兴许已经和伯虎兄一样的结局,只希望天下英才能够尽展抱负,天底下再无焦芳父子那样恃强凌弱的人!”

    “虽说宏愿不够大,但却是发自内心的赤诚话,好!”

    徐勋轻轻点了点头,旋即便笑道:“既如此,三年之后,我必圆你的主持乡试之愿!”

    当徐勋对徐祯卿许愿之际,沙家胡同刘府,刘瑾正得意扬扬地想着待会儿见到张彩该如何说话。焦芳卷起铺盖这一滚蛋,刘宇自然得入阁接任次辅,即便这样人还是不够,索性就把曹元也一块捎带进去,至于兵部尚书,可以等韩福回来之后先到兵部过渡一阵子,横竖有了这么个尚书的名头,韩福异日接掌户部也就容易多了。而吏部尚书的位子,他就能顺顺当当腾了出来给张彩,与此同时,让张彩兼任国子监祭酒,主持明年会试的任命,他同样从朱厚照那儿讨回来了!

    这真是事事顺心的一天!

    第五百九十七章 钱宁回京,巧言令色

    过了德州,往京城的驿路便分成了两条。一条是走沧州、天津然后转至京城,另一条则是走真定府保定府再折往京城。两条路论远近,前一条路和漕河沿线重合,而且更短更便利,官员上京多半是走这条路。然而,从江西赶回来的钱宁在德州稍作整顿停留之后,却是没有按照下属们所言的快马加鞭往天津走,而是走了真定府沿线,不两日就抵达了保定府。

    他会特意往保定府这边来,为的不是别的,正是在这儿如鱼得水的三大公子!

    没错,正是三大公子。畿南初战得胜之后,张宗说徐延彻和齐济良这三个贵介子弟出身的公子哥并没有得意忘形,进而带兵清剿那些山匪响马盗,而是在传首报捷之后,就龟缩回了军营不动了。清苑知县骆文会和保定知府罗明建险些因为错报了敌情而被革职,如今即便再看不惯那三位贵公子的做派,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纯当没看见。至于城中原本齐齐议论张宗说三人不顶用不济事的百姓们,也在城门口和几处闹事的旗杆上悬挂了一批不用送到京城的首级之后,从最初的噤若寒蝉转而变为异口同声地称赞不已。

    因而,当钱宁只带了两个随从进城找了一家茶馆进去坐下打探时,就只听四座茶客除却说道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同时,更多的人都是在那议论纷纷军营中又出了些什么么蛾子,其中一个大嗓门的更是吆喝道:“这一回那三大公子要向齐云寨进军了,那可是畿南除了那只老虎还有张茂之外,这第三位大佬齐彦名的地盘。若这一次也能打赢,三大公子就真的出名了,有没有谁乐意开个盘口赌一赌?”

    “呸,拿这种朝廷用兵事来赌,你不要脑袋了!”

    “不过是小赌怡情嘛,也就是两三个铜子的进出输赢……我是赌这一次那三大公子必输无疑。先头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算计了人一把,这次哪来这么好运气!”

    “那你这一次输定了,他们又不是傻瓜,前一次大胜过后却没贸然进兵,如今突然一开始打了,分明是有所把握。今儿个出兵,咱们的罗府尊和骆太爷都带着属官去送行了,想当初他们可是背后非议最多的,要不是生怕人家又打了胜仗让自己没脸,何必这样去巴结?”

    听着听着,当钱宁看到又有说书艺人提着胡琴出来,吹拉弹唱却是又开始说道那一场夜袭之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丢下几文钱之后,就带着随从悄然出了这茶馆。等到满城又转了小半个时辰,甚至去观摩了一下那边出兵的景象,他方才回到了其他人包下的客栈。一进那间天字第一号上房,他就看见那个满身杭绸的俏佳人笑着迎了上来。

    “爷回来了!”

    “嗯!”

    尽管在江西彻彻底底品味了一回温柔乡的滋味,甚至于那些女子予取予夺的滋味更胜过尚芬芬,然而,钱宁终究还没有那么傻,深知在那儿胡天胡地不要紧,天高皇帝远,断然不会报到京城,但若是带上几个这样的女人回来,别说御史,就是他上头压着的两尊大神就决计不会放过他。所以此时此刻,他抬着双手任由尚芬芬把自己身上那布衫换下来,又穿上了那一袭锦袍,他忍不住伸出手探进其衣襟,兴之所至地揉捏了两下。

    “爷,您看这衣裳才刚换上,天色还早呢!”

    “早?老子行事从来不看什么早晚!”

    一想到就连张宗说那三个纨绔子弟亦是硬生生被徐勋捧到了这样的高位上,甚至还打了谁也不知道什么名堂的胜仗,现如今又要领兵再次去剿匪,他就觉得心底堵得慌。就在年初,对于不用跟着徐勋一块往西北去巡边,他还曾经庆幸过,谁知道转眼间徐勋便又是破虏又是平叛,回来之后硬生生爵位就往上头升了一级,又让刘瑾吃了老大的哑巴亏,一时间风头无二。而后虽是张彩另投刘瑾,林瀚致仕,但此次焦芳的致仕,他却敏锐地嗅到了几分阴谋的气息,就是张彩的变节,他也觉得不那么对劲。

    可那又怎样,徐勋也好,刘瑾也罢,即便能给他高位,可他终究是屈居人之下任由驱策,甚至连前程如何也在别人一言可决之的掌握之中。看看焦芳最得意的时候,距离内阁首辅也只有一步之遥,可如今如何,这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打横抱了尚芬芬大步走到大床旁边,随手把人重重往床上一扔,就三两下剥下了才刚上身的锦袍,竟是就这么粗鲁地扑了上去。喘着粗气的他甚至都顾不上把尚芬芬身上的衣裳脱干净了,只除去了那两件最碍事的就径直挺身进入了她的身体,一时间只觉得那股难言的郁气随之一泻千里。直到心头那不甘和愤怒都在一次次的驰骋挞伐中宣泄殆尽,他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如同今日这番情景也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尚芬芬已经早就习惯了。她甚至感觉到,在距离京城越远的地方,钱宁的暴虐情绪就发作得更厉害。在江西的时候还有宁王赠送的那些美人替自己扛着一些,但如今却只能她自己苦苦忍受。即便如此,这一趟下江西也让她得到了不少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至少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