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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199部分阅读

    “我……我这不……不是气……气不过嘛。”

    见这位满脸青春痘的年轻公子一时间又期期艾艾了起来,四周围的众人不禁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倒是有人替朱厚照出言解围道:“常就听说一时情急,连说话都格外轻快了起来,想来这位公子是急了。倒是空同兄,和人家年仅弱冠的后生争辩什么。”

    既然有人挑了头遮掩过去,徐勋少不得又瞥了朱厚照一眼,见张永立时知情识趣地把人拉了过去,显见是假责备真提醒,他便看着那边下不来台的李梦阳似笑非笑地说道:“空同兄也实在是太认真了,和小孩子争辩什么斯文。七子之中素来以空同兄为首,对山也好,白坡也罢,全都并无异议,并不会因为你被贬离京就和你争名,你又何必指斥对山的戏文?更何况我这表弟刚刚所言也有道理,戏文虽是小道,但雅俗共赏,未必不能名垂千古,何苦小觑了这些?当然,我这表弟刚刚言辞是过了,空同兄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眼见徐勋明里是向他赔礼,但字里行间却无不是替康海等扬名的意思,李梦阳的脸色顿时又青又白,偏生四周围的人也不断做和事老,仿佛他若是计较便没有容人雅量似的。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当即冷笑道:“也罢,我就不和小孩子计较。只我家中尚有书未曾读完,今天晚上就不奉陪了!”

    李梦阳这个宁王特意请来的名士竟是就这么拂袖而去,一时间厅堂中顿时有些小小的冷场。还是原本躲在幕后的李士实瞧着不对劲,慌忙快步出来,三言两语把这话头岔开了去,又笑容可掬地请了徐勋入席。瞧见朱厚照老老实实地在徐勋下首坐下,他少不得探问了两句,得知这名叫朱寿的少年是徐勋的妻弟,一时更是暗自埋怨起了李梦阳的愣头青。

    宁王在这人身上花了不少工夫,图的便是李梦阳的名气对大事有利,却不想此人竟然骄傲得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居然敢甩脸子给徐勋看!

    徐勋和张永坐下不多久,就只听一声宁王千岁到,徐勋循声望去,却只见一个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盘领窄袖赤袍,约摸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其人生得面如冠玉俊秀儒雅,嘴角含笑,眼神左顾右盼颇有些轻佻,但总体来说却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因见其他人不过是起立相迎躬身作揖便算是行过礼了,徐勋只是和张永站着拱了拱手,至于朱厚照行礼的怠慢,他完全没留意。

    由于徐勋和张永入城之际也没说是奉旨而来,此时朱宸濠自然便当做是不知道这么一回事,笑意盈盈说了几句久仰之类的话,他便到了主位坐下,却也不和众人客套,只是笑呵呵地说道:“今天迎来了平北侯和张公公两位难得的贵客,本藩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款待敬献,唯有一出本藩自己所写,府中班子排练的小戏,还请平北侯张公公还有诸位观赏!”

    一听说竟然是宁王自己写的戏,朱厚照立时来了兴趣。眼见得这厅堂前边平台须臾便撤下了此前搭设的幕布,两个盛装戏子登台,不消一会儿便依依呀呀地唱了起来,他更是目不转睛,面对这情景,徐勋知道恐怕宁王已经知道闲园那一出出的戏全都是自己安排的,所以来个投其所好。奈何他只不过是用此作为舆论手段,外加他耳熟能详的几段都是一等一的经典戏曲里头拿出来的,现如今宁王这业余手笔自然不能满足口味极刁的他。因而,即便是知道众人都在注意他这一头,他仍是在第二出落幕之后,轻轻打了个呵欠悄然离席。

    眼见徐勋如此敷衍的态度,朱宸濠不禁脸色一沉,但想了想还是跟着站起身来。等到了厅堂外头,见徐勋身后两个随从寸步不离跟着,人正在那伸展胳膊踢踢腿,他不禁眉头一挑。

    “平北侯,可是区区小戏,难以入目?”

    听到背后传来这么一个声音,徐勋转过头,见朱宸濠就在数步远处。比起曾经见过的庆府诸王,这位宁王无论形象还是风度都要明显胜过,他便含笑点头道:“殿下说笑了,只是这些天疾驰赶路,一身肉都险些被颠散了,若不是王命邀约,我这会儿应当还在床上补眠,所以只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原来如此。”朱宸濠突然想起人是从南京快马加鞭赶过来的,刚刚生出的恼怒顿时烟消云散,当即含笑说道,“本藩对于平北侯可是仰慕多时了。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本藩从前不以为然,如今一见,却只觉得传闻不如见面。想当初冠军侯勇冠三军建不世之功时,大约也不外如是。”

    尽管徐勋脸皮甚厚,但是把自己和人家霍去病相提并论,他仍是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干咳一声便岔开话题道:“宁王殿下简直要说得我无地自容了。勋何德何能,只不过是皇上宠信,屡次加恩,这才能有如今的高位,并不敢忘本。”

    “是是是,皇上年纪轻轻却励精图治,我等宗室亲藩亦是深知得很。”朱宸濠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话,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出言试探道,“不知道平北侯和张公公此次奉旨和刘公公等人祭祀孝陵,突然改道南昌府却是为何?”

    “宁王殿下不知道么?”徐勋直截了当反问了一句,见朱宸濠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他便笑眯眯地说道,“自然是因为宁王殿下的事情而来。这京城中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皇上无奈,索性把所有信得过的人一股脑儿全都派来了,等回京之后一一垂询,少数服从多数,这事也就准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小皇帝神目如电,老刘瑾气急败坏

    少数服从多数!

    直到这一天晚上宾客散去,朱宸濠想起徐勋那皮笑肉不笑的话时,依旧是心疼胃疼肝疼哪都疼。想也知道,除去刘瑾之外,此次下来的其他人中,张永谷大用都是和徐勋穿一条裤子的,而马永成魏彬罗祥却和刘瑾极度不和,哪怕不算是徐党的核心,可和刘瑾作对的事情,他们必然会义无反顾且兴高采烈地去做!这要是少数服从多数,他岂会好过?

    当然,当王纶得知徐勋的态度,马后炮似的感慨了一句还不如趁着人此前来南昌府的途中下手云云,朱宸濠还是没好气地斥道:“且不说他还带着一两百的扈从,那些盗匪之流未必能够全功,就是真的除掉他和张永,谷大用等人还不会抱成一团,就是刘瑾也会顺水推舟把一切责任都推在本藩头上!到时候震怒之下的皇上会做的事情只有一桩,那就是拿本藩开刀!给人当提线木偶的事情,本藩是绝不会做的!”

    此话一出,李士实自然连声附和,盛赞了一番千岁爷英明。而王纶自知一句话说错,少不得也就闭上了嘴。其他几个深得宁王信赖的幕僚你一言我一语出了好几个主意,无非是金钱美色开道等等,朱宸濠却只是大摇其头。

    “徐勋那小子位高权重,金钱美色予取予求,就是张永那些个人,美色两个字就首先没用!至于钱,这次除了刘瑾一来就是五个,这得填多少进去?有这些钱,能够从广州买来多少好东西?”

    一个广州,一个好东西,即便在场的都是上了贼船的人,个个对此心知肚明,可宁王朱宸濠就这么给说穿了,众人还是忍不住好一阵心惊肉跳。而朱宸濠见这波人一个个脓包势的样子,心中不禁有气,索性沉下脸道:“看看你们的样子!此次这些人风云际会南昌府,说是莫大的危机,却也未必不是好机会。倘若能够把他们一网打尽,以诛j佞,清君侧为名起兵,必然能够天下归心!”

    听到这话,李士实只觉得脑子一炸,见其他人的表情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千岁爷明鉴,这事还请千万从长计议。想当初朱寘鐇图谋造反的时候,用的也是诛除j佞的借口,可到最后那已经不是功败垂成,而是干脆成了笑话。况且如今甲兵未备,仓促起事,只怕……”

    “只怕什么,你们是怕和跟着朱寘鐇那个蠢货的家伙们一样落得个没下场?”朱宸濠一下子沉下了脸,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本藩是亲王,而且宁王一系,本就是曾经和太宗皇帝约定平分天下,只是他背信弃义,这才落得如今偏安南昌!本王也并不奢望其他,只要能够和京城那小皇帝划长江而治,平分天下,于愿足矣!”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朱厚照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见得徐勋没好气地看着自己,张永则是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他方才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打从回来你们两个就说个不停,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冲动总行了吧?我只不过问了李梦阳一句话,天知道他是吃错什么药了,非得一连串的话砸回来,我就看不惯他那恃才傲物的样子!做诗做得好能当饭吃,能让天下大治,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偏生他还瞧不起别人!”

    “话不能偏激,才子恃才傲物是常事,要说诗词文章,李梦阳确实差不多有开宗立派的资格。”徐勋也知道经此一事,李梦阳怕是这辈子仕途上头别想有多大进益了,即便是人自作自受,他也对这个二愣子没什么好感,但却不想一笔抹杀其人在文学上的才华。想想李梦阳在历史上同样是仕途始终郁郁不得志,又见朱厚照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他也就懒得再替人说话了,当即岔开话题道,“今日一见,皇上对宁王印象如何?”

    “这个嘛……”朱厚照踌躇片刻,随即才以皇帝的态度字斟句酌地开口说道,“单看第一印象,朕倒是觉得宁王是个有些见识的人,那出戏也是写得可圈可点,有些寓意。当然,和对山伯虎这一个状元一个解元自然不能比。只是,人仿佛有些虚浮轻佻,礼贤下士的样子有些假——你看朕和你们在一块的时候,什么时候拿捏过架子?可他面上对人亲近,端着的架子却没放下来。还有嘛……”

    朱厚照说着说着,忍不住再次抓起了微茸的下巴,仿佛在斟酌字句似的,最后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父皇从前对朕说过,看人的眼神可以断定其人心性。若是眼神清明,目光沉稳,其人必然表里如一;可若是眼神飘忽,闪烁多变,多半是表里不一。这话朕从前没什么体会,可今天看宁王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想起来了。”

    难得小皇帝竟是想起了孝宗皇帝的教诲!

    徐勋对于朱厚照从这些细微之处得到的结论,心中又是感激孝宗皇帝显灵了,又是感慨小皇帝观察能力已经大有长进,一时之间倒是忘了评论。而张永却少不得借机大拍马屁,把朱厚照吹得目光如炬神目如电,直到小皇帝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张永方才讪讪住嘴。

    朱厚照轻咳了一声问道:“那接下来该如何?刘瑾他们那慢吞吞的样子,在路上少说也得七八天。”

    “既然来了,当然得有个查访的样子,哪怕别人会寸步不离跟着。”徐勋见朱厚照跃跃欲试,他少不得兜头给人泼了一盆凉水,“倘若皇上今天没和李梦阳争吵那一遭,咱们明面您去暗地微服私访,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今天只怕人人都记住了您这么个人物,您走到哪里都会跟上一堆尾巴,所以那主意您还是收着吧。”

    “早知道如此,朕刚刚忍一忍就过去了!”朱厚照顿时大为懊恼。

    徐勋却没理会朱厚照那别扭,当即看着张永道:“老张,江西都司这边的暗线可联络了?”

    谷大用虽说跟在后头,但西厂的影响范围主要在京城之内,江西这边却是鞭长莫及,就是无孔不入的锦衣卫,若不是陈禄用了大劲,一时也无法深入其中。这一回陈禄不能悄悄跟过来,便把权柄暂时交给了张永。今天虽是刚到第一天,又去宁王府耗费了一晚上,但张永却在入南昌府前把该派出去的人派出去了。他当即摇摇头道:“联络的人尚未回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侯爷,张公公,外头有人用人送来书信,道是送给侯爷和张公公的。”

    “拿进来!”张永立时吩咐了一声,又亲自快步走到门口,等到接了信快步走回来,他见朱厚照眼巴巴看着自己,索性就双手将其呈了上去,又低声说道,“皇上请看。”

    对于张永的这个态度,朱厚照极其满意,拿到手中正要直接撕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瞥了徐勋一眼,见其并无任何反对的意思,这才立时三刻撕开口子拿了信笺出来,可上上下下看了一回,他却是摸不着头脑,没好气地直接往张永手里一塞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啰啰嗦嗦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张永不禁莞尔,这才拿了几张信笺到一旁一个箱笼里,取出一个上头有好几个空格的方形木板,往上头就这么一搁,第一张纸上便留下了寥寥数字,这时候,朱厚照方才被徐勋拉了上前,见着这个立刻瞪大了眼睛。紧跟着又是第二张第三张,连起来恰是一句话。

    “王结鄱阳湖巨盗,于广东买兵甲,都司军官多有从逆。”

    对于这么个结果,徐勋和张永早有确信,而朱厚照此前一直有些疑心,此刻顿时脸色铁青。徐勋见其面色沉郁,知道小皇帝不可能一时尽信,当即开口说道:“鄱阳湖巨盗是真是假,南京锦衣卫早就探知,毕竟陈禄自己就已经砸下了一支盗匪作为内应。倒是这广东买兵甲,都司军官从逆的事非同小可。接下来我们暂时什么都不要做,看看江西风情,会一会那些江西名士,一切等老刘他们来了再说。”

    当徐勋和朱厚照张永在南昌府东游西逛了四天之后,刘瑾一行人方才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即便如此,刘瑾仍然感到一身老骨头快颠散了,可还不敢真的走太慢,生怕徐勋张永先到南昌府会捅出点什么么蛾子来。得知徐勋先前这一路竟是风平浪静地抵达,连个小蟊贼都没遇上,他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暗骂宁王当断不断反受其害。于是,他得知徐勋借了一位富商的豪宅,马永成等人也毫不客气地住了进去,他立时另择了江西镇守太监府作为居处,才到的这天晚上就顾不得鞍马劳顿,悄悄乔装了一番造访宁王府。

    此时此刻,一身老学究打扮的他看着头一次见面的宁王,连寒暄都顾不上,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道:“宁王殿下,这徐勋等人是为何而来,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宁王府所作所为,也是就快传到天下老弱妇孺皆知了!咱家只想听听,殿下已经危若累卵,究竟有个什么盘算!”

    第六百二十章 威逼利诱惑刘瑾

    刘瑾固然是第一次见宁王,但宁王朱宸濠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名闻天下的刘瑾。

    清流们一个个都说得刘瑾如何j猾狡诈残暴凶狠,而攀附其门下的官吏们则是称颂刘公贤德长相多福宅心仁厚诸如此类云云,因而朱宸濠算是对人好奇已久了。然而,相比那一日第一次见到徐勋的时候,朱宸濠觉得那少年郎不但绵里藏针异常难以对付,说话时也有一种寻常少年绝没有的凌人气势,此刻的刘瑾乍一看去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倘若不是颐指气使的态度带出几分高位者的态度,他几乎难以相信那就是让不少人恨之入骨,让更多人怕得要死的正德朝第一大珰!

    所以,面对刘瑾那恶狠狠的言辞,他并没有发火,而是又打量了刘瑾一会儿,这才打了个哈哈说道:“刘公公说笑了,本藩的那些罪行不少都是鸡毛蒜皮,而其中所谓的杀人越货等等却根本没有实证,谈得上什么危若累卵?”

    刘瑾简直被朱宸濠的这番话给气乐了,当即冷笑道:“殿下说得倒是轻巧,倘若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前钱宁回去替你说了那么多好话,皇上若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早就不予追究把此事搁下了,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让咱家和徐勋那小子一块过来,而且还额外捎带上了张永谷大用还有马永成魏彬罗祥?甭说你屁股后头确实不干净,就是你屁股后头干干净净,那几个可是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主儿,小事变大事,大事变狂澜,你休想轻易脱困!”

    朱宸濠在见刘瑾前,不但和李士实王纶刘养正等几个常到府中走动,算得上是他贴心人的名流士人商量过,更是和徐边这个一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