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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苍下第231部分阅读

    识字的人几乎人手一份报纸,就连抱着孩子端着锅铲的主妇也会向家里的男人问一声“当兵的打算干什么?”

    帝国军人打算干什么?怎么干?这种事情不会在“全会”上公开说。考虑到泰坦境内活动的西方密探,又考虑到近卫军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会把大半国土拱手让给敌人……最高统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制定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在近卫军十九大军区的与会代表里面,只有军群一级主官才知晓大致的战略部署。

    为什么说是“大致上的战略部署”这个问题会令帝国摄政王颇为尴尬,他在历次准备会上听取了地方军区提出的许多宝贵意见,也推翻了好几种作战思路,但是……

    到了最后,经过反复推敲、反复论证、反复研讨,剩下的也是唯一一种可行性较强、或者说是赢面较大的战略还是不能完全尽如人意,年纪轻轻的帝国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在打量作战计划定稿的时候只能一边弥补缺漏、一边向神明祈祷。

    所以,由于保密条例的约束,4月1日的全会会场出现了难得的平静,来自各地的军人代表在一一面见帝国摄政王之后便忙着打探风声,诸如战争期间的预算谁多谁少、战争期间的兵力配置如何分布。其实各大军区司令对这些问题心里都有数,只是碍于严令,他们都扮作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

    保密运作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地麻烦。但负面效应也不是没有。

    军人代表的情绪普遍都很浮躁,他们都能理解军部秘密决议的重要性,也知道作战计划泄露地可怕后果。但侵略者坐拥百万大军,不明就里便走上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还是奥斯涅元帅说得好:“怎样履行军人地使命和职责?就是国家需要你为此牺牲的时候。你不会皱眉头。”

    话虽这样说,在面临牺牲的时候,谁都会仔细思考一下前因后果。

    不过……我们是说多数时候,这种思考会被泰坦民族的血脉中留存的远古记忆彻底支解,当身边响起战友地哀号。当兄弟的鲜血洒落城头,当耳朵里充斥冲锋号的怒吼!谁他妈的还会记得家里的三亩荒地和罗哩罗嗦的老婆?

    一块儿冲吧!向前冲吧!把刀剑刺进敌人的喉咙,把盾牌砸进敌人的头壳,把长矛送进敌人的胃袋——只有鲜血才能喂饱侵略者的肚子,泰坦战士都是精神病患者,他们在作战时地狂热并不输给臭名卓著的德意斯雅利安人。

    到底是第几次冲锋了?战士们就皱起眉头,他们已经不记得。今天是4月,日,是首都军部召开全军扩大会议的大日子!但在维耶罗那外围地区,法兰狗崽子地大扫荡已经持续两个星期,这些低贱的高卢人扮足了侵略者的派头。他们纵火烧田、毁林伐木,把富庶的维耶罗那郊区变成一块荒凉地坟场。

    从早到晚,成群的乌鸦和各种食腐动物都会围着音乐之城转上几圈。在零星的几座浓密的灌木丛里、在塌掉一边屋顶的农舍里,这些清洁工总会找到新鲜的血肉。

    乌鸦用尖利的喙一点一点地撕开尸体上的铠甲,它们对这项烦琐的工作已经十分在行了。然后,乌鸦会选择鲜嫩的肌肉和散发恶臭的内脏。一具尸体足够一个乌鸦群落或是一头野狼大咬大嚼一整天,而且尸肉取之不尽,只要跟随法兰人的三色飘带旗,聚集在维耶罗那外围地区的掠食者就衣食无忧。

    “这是第九次冲锋,今天的!”

    一位军官模样的泰坦战士在他的日记上写到。

    “普帕卡上校!您的晚餐!”

    “搁在那吧!”普帕卡上校瞄了一眼那盘盛着一颗马铃薯的大麦粥,他没胃口,便再没理会呆在一边的勤务官。

    “上校……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尽职尽责的勤务官出言提醒,但普帕卡是第八军区第三军团里面最出名的倔驴,他只是瞪了一眼还没成年的勤务官就把这个小家伙给吓跑了。

    普帕卡望着勤务官的背影笑了笑,然后便把视线再次放到日记上,他接着写到:

    “直到目前,法兰人仍没有直接攻城的打算,他们必然是在去年吃足了苦头,不过维耶罗那外围地区就不寻常了。大扫荡持续半个月,戍守郊区的两个军团被打成一条死蛇,还被截成好几段……”

    普帕卡突然停下笔,他听到简易工事外边响起轻微的人声,近卫军上校立刻抓起弓箭跳了起来,就在他撑开弓弦的时候,哨兵已经确认对方的暗号——是外出巡逻的战士回来了。

    普帕卡下意识地放松精神,他不禁再一次打量自己的营垒。在维耶罗那东北方,多瑙河顺着丘陵的走势转向南部山岭,流水在丘陵间形成了无数浅滩和河湾。

    第八军区第三军团第三师师长普帕卡亚德拉上校的驻防地就在维耶罗那城外十九公里处的这片河滩地上。

    河滩地上有一座从河床边就开始隆起小山包,普帕卡上校的营垒就是眼前这片长宽不过数百米的山坳子。不过当然,这是八三三师在4月,号的驻防地,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普帕卡上校就会带着他的士兵向更安全的地方转移。

    收回视线,近卫军上校再不愿重新拿起笔,有好几次他都想把日记烧掉,自己若是被俘,法兰狗子就会从日记上的只言片语看出泰坦卫戍部队的作战轨迹。

    烧不烧?烧的话,一了百了;不烧!他可以在记忆中留存参军以来的点点滴滴。

    普帕卡在两难之间突然灵机一动,干嘛要烧?被俘又怎样?大不了在日记上胡乱编造一些假消息。

    近卫军上校说到做到!按照习惯。他还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河滩地上地景致,如果不是参军入伍,现在的普帕卡亚德拉爵士就该是一个散文家。他在描写景物时的文笔足以感天动地。

    “多瑙河畔地夜晚,星星的金色花纹透露出令人期待地甜蜜。月光依稀。但在战士们的铠甲上却变成泛着银光的蔚蓝。听不到多瑙河的水声,这令人不安。刚刚巡夜的时候,那大片地水光同时在星辰和月华之底轻飘漫荡,在见到水的一刹那,四周的一切就显得亲切、温柔。还带着新生一般的朝气。”

    “在这样的夜晚,一切都在打瞌睡,鸟兽、游鱼、昆虫,除了哨兵。不过……这是一种紧张的、容易醒的瞌睡,好像在下一秒钟就会突然惊醒。夜静得出奇,只有大自然奏响了轻重不一长短不齐的乐音,这些音调是否在讲述关于世界的秘密?士兵的智慧并不了解这些秘密地谜底,士兵只知道,丘陵间的鬼火会把他们的灵魂带到蓝色地深渊里去,黑洞洞的防线就是深渊入口。那深得不见一丝光线的黑幕状似期待着某种启示、又或期待着某个使人心醉神迷的消息!”

    普帕卡写到这里不禁停住笔,他突然难以克制地笑了起来。“这个消息——就是布拉利格要塞即将送来援军地消息。为了接应援军前锋观察团,我把八三三师放在了远离城郊的一处河湾。还有模有样地向前来追击的法兰狗崽子发动了十几次冲锋,但愿这些小杂种不会破坏我的好事……”

    近卫军上校终于写不下去了,他笑得前仰后合,还惊醒了好几名睡在隔离沟里的重甲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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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儿?你要结婚了?”

    “没有的事!”普帕卡踢了那个多嘴的家伙一脚。他打量着自己的日记,若是哪个法兰狗崽子能够侥幸获得这份东西,他们的长官就一定会为写在日记上的事情头疼至极。

    在这样一个迷人的夜晚,哨兵的警哨显得异常凄厉。清脆的哨音只响了一声,泰坦战士的营垒就已变作突然由熟睡中惊醒的刺猬。

    在南方转战一年,八三三师拥有了一群身经百战的老兵。战士们无须长官的命令,他们在惊醒之后便把各式各样的武器攥在手里。黑夜之底、多瑙河畔,鬼魅一般的人影交错闪动,像从前应付无数次夜袭一样,战士们七手八脚地踩灭营火,掐熄马灯,弓箭手在简易工事最前一字排开,刺枪手朝南,刀斧手隐在山坳后方的脊背。

    普帕卡仔细打量战线前沿的开阔地,开阔地寂静如常,只在深入丘陵的一方密林里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喊杀声。

    终于,数名骑士冲出密林闯入小山包前的开阔地!月华在一瞬间就点亮了他们的铠甲,铠甲上带着鲜血淋漓的裂口,有人还在铠甲背后插着箭羽。

    “等等!”普帕卡上校大声喝止急待把冲出林地的敌人射倒在地的冒失鬼,他的士兵不自然地紧张起来,数名骑士已经接近高地边缘,他们已经看到突然出现于视线内的简易工事。

    “是近卫军制服!接他们上来!”八三三师师长终于看清月光下的军衣。

    简易工事靠近河滩的一侧立即燃起火光,近卫军士兵亮出南方五省联合军群的四色战旗。马上一人突然发出一声呼喝,逃出密林的骑士立即朝着火光追了过去。普帕卡带着一队刀斧手迎向战友,但他还是异常小心。刀斧手都带着扣紧铁箭的弩机,如果这几名骑士是敌人假扮的,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数名骑士就已冲进战友们打开的工事护栏,为首一名骑士刚一进入安全地带就飞速跳下马背。

    “见到队长了吗?见到队长了吗?”骑士向自己的同伴大声叫喊,可这队刚刚突出重围的战士不禁面面相觑。

    “真见鬼!上马!跟我来!”

    “等等……等等!”普帕卡上校一把拉住神情焦急的骑兵长,他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军衔。“我说少尉,你和你地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我的营垒也就算了。见到长官就这么干瞪眼还不敬礼我也不想追究,可你是打算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离开这儿吗?”

    “上校!”骑兵长只得立正敬礼,“军群直属骑兵军第三师第二团第一大队奉南部战区总参谋长之命护送一份异常重要的文件给地方各个守备区。文件在我地队长那里!绝不能让法兰狗子得去!”

    普帕卡朝密林的方向看了看,他伸手一指:“那就是你地队长吗?”

    开阔地上响起人声。一名近卫军军官步履蹒跚地冲出林地,他受了伤,似乎还失落了马匹。

    “真要命!”营垒后的骑兵长低声诅咒了一句,他就知道这个出身贵族家庭的上司准会出状况。“快!跟我去救人!”

    伤痕累累的骑兵重新上马,他们不管不顾地从小山包上冲了下去。

    法兰王国军终于由密林中追击而至。最先是两三名骑士,紧接着就是一个整编骑兵团,大队人马奔驰时产生的噪音完全惊醒了静夜,月光,下地河滩地飞沙走石,法兰骑兵的口哨和挥舞马刀的呼啸声此起彼伏。

    泰坦骑士与他们的长官迅速接近,迎面而来的法兰骑兵也在与关键人物迅速接近!

    “我们怎么办?”一名战士望向沉着脸的师长大人。

    普帕卡咬了咬牙,他不知道维耶罗那卫戍区在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重要文件传给地方守备部队。难道南方集团军群总参谋长达答拉斯皮切将军还不清楚所谓的地方守备军都已被法兰人打得支离破碎了吗?

    “再等一等……”近卫军上校下不了决心,他不能顶着临时营垒被法兰骑兵踏成废墟的危险冒冒失失地由有利防御地势仓促出击。

    几乎是在一瞬间!数名泰坦骑士就冲进了法兰骑兵的阵营,双方像客气的邻居一样擦身而过,泰坦骑士护住重伤地大队长。法兰人也没有理会山坡上的部队,径自将开阔地里近卫军骑士四面包围。

    骑兵长把他的上司拖到马背上,向战友大喊了一声“突围”四面而来地法兰人自然不会令他如意。冷箭穿梭、剑光闪动。暗夜中的搏杀状似无声无息,可烟尘的每一次流转都能显出一具顾然倒地的尸体。

    第一名泰坦骑士倒下了,普帕卡上校抿紧嘴唇;第二名泰坦骑士倒下了,近卫军上校就攥紧拳头;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第六名骑士终于向包围圈地最外围移动一个马位。可来自四面八方的法兰骑兵立刻就用刺枪把他逼退回去。

    普帕卡看出来了!法兰狗子们就是在等着他冲下工事!

    陆陆续续……驻守营垒的泰坦战士纷纷低下头,他们不忍再看倒折遍地的战友,在战士们的阵营中间,一些心情郁结感情脆弱的小鬼甚至在低声抽泣。

    最后一名泰坦骑士落马了!那名勇敢的骑兵长在倒地之后并未顾忌那些不断在头顶闪动寒光的兵器,而是奋力背起他的长官。第一把马刀劈开了他的头盔、第二支刺枪插进他的后背。

    勇敢的骑兵长不断挥舞手里的兵器,他的血越来越热、他的身体越来越轻,他知道自己距离天堂只有一步之遥,也想到保住那份重要文件只有一个方式。

    思路突然中断了!骑兵长的长剑缓缓地垂了下来,他平静地打量着刺入腹部的长枪,在下一刻,前后左右便有无数把同一式样的长枪刺进他的身体。当疼痛过于强烈,大脑就会选择忽视。骑士长憋足一口气,他不断挥舞长剑,似乎想要再杀一个狗崽子,而令他感到无奈的是,剑锋只在十数支刺入身体的长枪上刮起一些淡弱的火星。

    不耐烦的法兰骑兵一齐发力,他们把这名英勇泰坦骑士由地上挑起。无数枪刺绞动内脏的声音一直传到小山上的营垒里面,近卫军的步兵战士都避过这惨烈的一幕,他们红着眼睛盯紧上校师长,哪怕师长大人有一点点向前冲锋的打算,他们也会舍命杀入敌群。

    “近卫军……前进……前进……”被敌人挑入半空的骑兵长仍在低声呻吟,他的眼睛亮得像两盏火炬。

    “我们还有多少箭矢?”普帕卡的声音又轻又低。

    “每名箭手都只剩下十几支……”一名尉官难堪地回答。

    “听我的命令……”八三三师师长似乎是在呓语。

    “近卫军……”黑夜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吼,身在半空中的勇士突然向天举起沾满鲜血的长剑,他用生命尽头最后的一丝气力对战友高喊:

    “近卫军万岁!”

    “放箭!”普帕卡在世间最惨烈的欢呼声中下达了战斗命令。

    箭雨腾空而起,带着星星光火落进敌人的阵营。

    教历802年4月3日清晨,从海洋上积聚而成的暖湿气流如约而至,阴云笼罩着南方大地,多瑙河变成蓝褐色的一潭酱汁。凌晨开始下雨,雨水只局限在河滩地区。

    距离维耶罗那十几公里的八三三师驻防营垒安静如常,战士们冒着连绵不断的雨水,像塑像一般守卫着脚下的大地。脚下的大地一片泥泞,雨水将气温也带走了,军靴踩在稀泥里的感觉就像扎身冰窖,战士们到了极不耐烦的时候就稍稍挪挪脚,其实他们只是有点无聊,对冰冷倒是浑不在意。

    天宇极低,像黑黝黝的锅盔一样扣在小高地上。细致紧密的雨帘,迷梦一般的森林雾气,由河滩地深处飘荡而来的炊烟,这一切都是赠给散文家的恩物,可八三三师师长普帕卡,亚德拉上校却没有一点动笔的心情,他和坚毅的战士们一起站在简易工事的迎敌锋线上,用鹰戟一般的眼光注视着山坳前沿的开阔地。

    受到雨水的浇灌,开阔地上的莹草在一夜之间拨起半人多高,马匹和人体的残躯就隐没在草丛里,只有插入地面的半截刺枪和零散的兵器还能依稀可见。莹草地外就是河滩豁口处的密林,密林同样沐浴着雨水,状似无声无息。

    “敌人就在那里!”普帕卡上校仔细琢磨”号晚间的那场一边倒的屠杀并不能满足这些狗崽子的胃口。尽管那个整编骑兵团在十几轮覆盖式箭袭下损失了一个中队的兵力,但他们绝对不会放弃。他们躲在树林里,等待出击地最佳时机。

    莹草丛在动。虽然不起眼,可普帕卡上校还是紧张地蹙起眉头,那是他的战士!他命令自己的战士偷偷摸去那处落满骑士遗骸地空地。

    越过一具尸体。再越过一具尸体,数名近卫军士兵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匍匐前进。一名机警地小战士停止了左顾右盼。他突然停下来,然后便朝自己的兵长打出“前方有情况”的手语。兵长示意小战士去检查那处草丛,嘴上还没长齐胡子的年轻人就把短剑咬在嘴里”卜心地向那处“呻吟”着的草地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