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泰坦穹苍下 > 泰坦穹苍下第242部分阅读

泰坦穹苍下第242部分阅读

,自由、生命、尊严,这些东西都随着失败告别了草原上的太阳。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这头雄狮,它胁腹鼓起,大口保持着紧张,流着口水,上下唇都湿漉漉的,好像是对某种牺牲品的气味做出了反应,但它的目光却失去神采,硕大无比的狮头也懒散地靠在草地上。

    “打开围场!”

    最高统帅的命令无疑就像神明的旨意一样,近卫军士兵迅速撤掉遮蔽围场的蓝色幕布,天地豁然开朗起来,柴旦多玛吉也已挺身站起,他看到无艮的草原和广阔的穹苍,他闻到同伴的气嚎、感受到无数物种的生命磁场。

    “办——““,狮吼象征一种可怕而强烈地渴求解放自己的欲望!柴旦多玛吉沿着一条通往草原的道路跑了起来,人类士兵仍在用刺枪和圆头棍驱赶他,但他已经满不在乎。在输过一次之后,他地心神得到了解放,他满以为自己无法承受失败的巨大挫折感。可他突然意识到,失败也是一种自由!是心灵的自由奔放。“人啊……不管是谁!都有失败地时候……”阿赫拉伊娜一边说一边向自己的丈夫投去嘲讽地笑容。可已经走远的柴旦多玛吉突然停了下来,这头落败的狮子竟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轻佻的波西斯公主。

    “这的确是真理!不管是谁……总会有一败!”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长舒一口气,他心满意足地打量着越走越远地雄狮。

    “为什么不留在贾伯丽露宫?”奥斯卡终于转向他的异族妻子。

    阿赫拉伊娜俏皮地笑了笑:“有三个女人乖乖留在贾伯丽露宫,难道这还不够吗?总得有个离经叛道的女人偷跑出来!”

    奥斯卡苦笑一声,他发现远处的柴旦多玛吉又停了下来。雄狮向围场张望,似乎是在确认某件悬而未决的事。

    “去吧!做一头自由的狮子!”泰坦摄政王衷心祝福着弯刀下的幸存者。

    柴旦多玛吉似乎听到了,他犹豫地望了望四周的原野,在看准一个方向之后,他便放纵地狂奔而出。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突然转向始终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卢卡斯迪亚巴克尔子爵:

    “你记得没错!我有过一头山狮,但它被它的朋友杀害了!”

    卢卡斯再也不敢随便接话,他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像身边地众多军官一样紧紧地抿着嘴。

    从柴旦多玛吉失去踪影的地方收回视线,阿赫拉伊娜突然有些诧异地笑了一声,她用手里的西葡斯贵妇折扇指了指天穹之底地尽头:

    “走了一头红毛狮子。又来了一头红毛老虎!你说事情巧不巧?”

    奥斯卡用手掌挡住额头,极目远眺。

    上泰坦尼亚大草原,是紫苜蓿的国度。是花的海洋,也是牧场之国。一条狭窄的溪流从草原尽头蜿蜒而来,在水流之间地绿色低地上,黑白花牛、白头黑牛、白腰黑嘴黄牛。埋着头在低地上吃草。突然,三三两两的牛群似乎察觉到什么,它们纷纷望向草原南方的地平线,似乎是思考了一阵,头牛发出长鸣,牛群就慢悠悠地走出了这片草场。

    碧绿色的丝绒般的牧场突然出现一条灰黑色的曲线,天宇尽头的湿热气息令这条颜色浓重的曲线泛出波澜。终于,一大片移动的阴影占据了草场,溪流与低地之间迅速就被成群的骏马填满了。马匹剽悍强壮,腿粗如圆柱,鬃毛随风飞扬。

    骑士!无数骑士策马前行,他们手持长枪、腰挎重剑,在每一座方阵中都有数面飘带旗迎风招展。白色的战旗描画着一式的图案:以血为底,红虎衔着水仙。

    水仙骑士团总司令费戈·安鲁·底波第元帅突然站到他的小弟弟身边:

    “你的红虎?”

    奥斯卡笑呵呵地望了哥哥一眼,“也是你的红虎。”

    费戈有些忧郁地摇了摇头,自从红虎的指挥官缪拉将军跟随奥斯卡走出家门开始,红虎就不再是红虎,它变成了另外一种更为危险的生物。

    “这真的是红虎?”费戈更觉诧异,他打量着陆续涌出地平线的骑兵。

    “哦啦……”奥斯卡收回投注在草原上的视线,他转向自己的哥哥:“我没跟你提过吗?那是红虎骑兵集群!”

    费戈的笑容更加阴郁:“怪不得红虎在从法兰境内避入意利亚之后就失去了踪影!但是奥斯卡……我敢确定,这件事你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你真的需要向我保密?”

    奥斯卡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我不是向你保密,如果你想知道红虎在哪里完成军群整编的话就一定会有人去告诉你,我只是不想让西方来的下等人侦得这件事!对咱们的家庭来说……不该有什么秘密!”

    “对咱们的家庭……”费戈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认为咱们的家庭是不该有秘密的,那就不能把一部分水仙骑士打造成另外一支骑兵武装。”

    “为什么不能?”

    “因为……”费戈突然答不出了,为什么不能?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是安鲁的家长、帝国的主宰者,他有权利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但是……

    “一块儿来吧!”奥斯卡拖住哥哥的手臂:“缪拉走了很远才赶到这里,你的笑容至少应该真诚一点……”

    泰坦帝国主力攻击集群有一座八角帐篷,就像马戏团惯常会用的那种。帐幕是白色的,在草原上的各个角落望上一眼,集合了所有战斗部队指挥官的议事帐像极了一颗巨大的草蘑,蘑菇顶端飘着白云,以下就是连绵成片的小帐篷,好像一群蘑菇兵簇拥着蘑菇王。

    距离作战会议开幕似乎还有一些时间,来自不同军区、不同系统、不同兵种的军官们就在帐幕外的草地上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没有最高统帅在场,军人们不禁放高了音量。有人在讨论战事安排,有人在闲扯家常。不过当然,拉家常的人并不多,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没心没肺,要么就是对他们的统帅和未来的大决战充满必胜的信念。

    入场的时候到了,军人们忙着谦让,军衔高、军职高的将校自然走在前头,不过,令许多人感到诧异的是,就连作战部和总参谋部的几位大员也混迹在人群里,这些独当一面的高级官员往往跟随最高统帅一同出现,可是今天,他们似乎只有在台下听候差遣的份。

    议事帐的布置很简单,白色的帷幔、绿色的草地,连地毯都没铺。

    在帐幕后方的发言席上悬挂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军旗,这就算是帐幕里最激动人心的东西:军旗的阵列正中摆着一张悬挂着黄金狮子徽的高桌,当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走入人们的视线时,担任会议统筹官的穆尔特·辛格中校就低喝了一声“敬礼”

    奥斯卡在发言席上站定,他朝济济一堂地军官们还以军礼。

    “坐下!”

    军官们四下看了看。不知是谁带头,大家就纷纷坐倒在草地上。

    奥斯卡垂头想了想,他不急于发言。在事情关乎到国家命运民族兴亡的时候,即使是光明神也得有片刻思量。

    泰坦帝国的最高执政突然用手指抹了抹领口。他怀疑自己地异族妻子在上面留下了口红印子。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所有地军官都在盯着看,人们并没有发觉最高统帅与平日有什么不一样。

    “那么……就是这样了!”奥斯卡扫视了一遍座下的军人:“一纵在哪?”

    随着最高统帅的提问,帐幕中的一个角落站起了二十多名军官。

    “我看到了!”奥斯卡微笑着朝第一纵队的军官们点了点头。

    “二纵呢?”

    像一纵一样,草地上又站起了二十多名军官。接下来……三纵、四纵、五纵……十二纵、十三纵、十四纵。主力集群十四个纵队地作战军官全都站了起来。奥斯卡面对着这些陌生的面孔,有些是他认识的,有些素昧平生,他朝在场的军人致以庄严的敬礼:

    “感谢你们为祖国所做的一切!”

    军人们回答说:“摄政王殿下万岁!泰坦万岁!”

    奥斯卡竟摇了摇头,他只是转向那些仍然坐在地上的军官:“我的总预备队在哪?”

    帐幕内再也没有坐下的军人了,包括作战部、总参谋部和军部所属一应文职官员,所有的军人都站了起来。帝国摄政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他朝预备队地军官摊开手:

    “祈求光明神,但愿你们在决战的时候不会派上用场!”

    在场的人们全都笑了起来,这支总预备队集合了集群司令部和帝国军部地大半官员。如果一场大决战中真的需要这些人上阵拼杀,那么泰坦帝国的军事系统会在战后瘫痪半年之久。因此,光明神真的应该好好听听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地祈祷。

    “坐下!”

    军人们再次坐入草地。他们看到军情机要秘书穆尔特·辛格中校已经拉开了战旗阵列后面的帷幔,幕帐上现出一副巨大的泰坦全景作战地图。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回身看了看地图,他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

    在泰坦帝国境内,西方王国联盟的兵锋所指全部集中在三个点上。南方的维耶罗那、西方的杰布灵和北方的布伦,留在西南方的瓦伦要塞牵制近卫军总参谋长鲁宾元帅的敌群只剩下八万人不到。

    这样来看,直到目前,战况仍没有脱出泰坦摄政王的控制,可这种控制是单方面的。奥斯卡能够行之有效地调动近卫军,但他无法左右庞大的敌群。尽管荷茵兰国王已经对杰布灵要塞发动了持续五天的猛攻,可在城破之后,谁都无法肯定卢塞七世会不会踏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为他设置的一个又一个陷阱。

    “今天!教历802年6月10日!”奥斯卡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封沾染着尘灰和血迹的信纸。

    “我收到一封来自抗敌最前线的遗书!”

    在场的军人们悚然动容!遗书?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写给在我身后的近卫军官兵、我的父兄姐弟妻子儿女和伟大的祖国!”泰坦摄政王展开信纸朗声念了起来:

    “5月28日,在晚餐之后,我和杰布灵要塞卫戍司令、我的集团军群副官阿尔利将军像往常那样走进司令部后院的核桃林。顺着一条羊肠小路,穿过林间空地和草丛,便到了无数将士的墓冢。”

    “这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土堆而已,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核桃林遮挡着它。凄凉、平淡,虽值盛夏却万般萧索,我和阿尔利将军本来想要避开这段路程,可要塞里的民夫却挑来了新的烈士遗骨——近千具尸骨!”

    “似乎每天人们都在往这里运送遗体,墓冢压了一层又一层。最开始的时候,幸运的士兵还有墓碑,到了现在,坟地越来越小,连墓碑都是几个人共用一块。在给一位牺牲的烈士挖掘墓坑的时候。阿尔利问我,‘司令,我是个大块头。等我地时候到了,您得记得多铲几捧土。’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今天,6月6日,在拿起笔之前,我埋葬了我的战友杰布灵要塞卫戍司令、我的集团军群副官阿尔利将军,就像他拜托地那样。我多铲了几捧土,然后才把我的好战友送进墓坑。他地墓碑征调了一块大理石,若是阿尔利见到了,他一定会说‘浪费!浪费!这块石头能砸死好几个荷茵兰人!’我坚持使用这块墓碑,我要向阿尔利道歉,这是我的错。”

    ——------—------—------------——---—---—---—---—---—---—

    “明天!也许是后天……最迟也就是大后天,我的战士又或闯进要塞的敌人就会发现我的尸骨。由此,话不多说,我是泰坦民族地一份子,我深深地爱着伟大的祖国。在我之后。我的民族依然存于世间,我的祖国、我心目中的巨人依然挺拔身姿,可见。胜不在我!我先牺牲!”

    “撤退及之后的作战部署已经交由后方军区长官全权定夺,我于此地,即帝国近卫军西方集团军群北部战区为国效以死命,不能与敌携亡。但求无愧于军职、军务、军责,无愧于我的亲人、我的祖国!”

    “帝国西方集团军群北部战区总司令、近卫军上将特凡纳茨威格,于杰布灵要塞卫戍司令部,教历802年6月6日晚6时。”

    “城头又一次吹响了集合号,这该是今天的第九次阻击,搁笔于此,我该走了……”

    奥斯卡从信纸上收回视线,他珍之重之地把勇士的诀别信重新收到怀里。

    “帝国军人们!”摄政王殿下抬起头,他地眼中再无疑惑:

    “我不清楚特凡纳茨威格上将目前的状况究竟如何,也许他的战友又或他地敌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尸骨,也许……他还像前几天那样奋战于城头,但茨威格上将说得很清楚!胜不在我,我先牺牲!以我开始……”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用拳头敲了敲胸膛:“以我开始!每名军官、每名士兵都要抱定这种我先牺牲的决心和大无畏的气魄,在未来地战场上,我们要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无耻的侵略者,什么样的人是泰坦军人,什么样的民族叫做泰坦民族!”

    就在全体军官起立的同时,帝国摄政王接过了军情机要秘书递上来的指挥棒,他敲了敲全景作战地图上的首都战区:

    “大决战——以零号计划为蓝本……”

    这天黄昏,杰布灵要塞几乎死气沉沉的了。在这座军事要塞的那些高低不平、尘土飞扬的道路和狭窄的胡同里,倒卧在地的近卫军伤员集合数千之众。除了奄奄一息的伤员,当然还有早已无人问津的尸骨。

    尸骨没有被埋没,也可能会被埋没,但战士们的逝去依然不失为可怕的伟大死亡。在尸体靠伏的街道上,血水顺着街道两边的排污沟喷涌流淌,发出哗哗的、粘稠的、沉闷的响声,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

    战争时代用残酷的手毁掉了泰坦战士的可灭之躯,一切都随着生命消失了,但他们的完成形象却留存在杰布灵要塞的血红色砖石高墙上,这种印记将永远留在当事人的记忆之中。

    要塞卫戍部队已经瓦解了,从大地到数英里高的天空,气流、风和云朵都充满了绝望无助的情绪,充满了被分离的人或死去的人流下的眼泪形成的蒸气和悲伤叹息。城市如虚空鬼域,夕阳如火,佝偻着背的鬼魂就早早出来活动。

    “到时间了吗?”维尔辛赫中尉望了望躺倒在血泊中的司令官,他有些难堪,他不敢当着幸存将士们的面对英勇的军群总司令说起那件足以令人羞愤欲死的事。

    “时间?”泰坦帝国西方集团军群北部战区总司令、近卫军上将特凡纳,茨威格眨了眨仅存的独眼,他似乎从昏睡中醒转。“对了!时间!”

    维尔辛赫中尉点了点头,他尴尬地望了望左右,北部战区杰布灵要塞一线战场,他是仅存的身体各部还算完整的军官。维尔辛赫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尉大队长,但他的确是仅存地唯一一个。

    “让我去吧!您……”

    “不!”特凡纳茨威格上将倔强地摇了摇头,他朝中尉指了指废墟中的一块门板:“就是它了!”

    维尔辛赫转了转灰眼睛。他的手掌按住自己地剑柄,可他的军群总司令却已投来冷冰冰地眼光。

    “维尔辛赫!你这个小杂种,你要是再敢用剑柄把我敲晕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这种事做过一次也就罢了。我被抢回一条命,但没有第二次!这次你连想都别想!”

    维尔辛赫中尉只得松开剑柄。他朝身边的几位伤痕累累的士兵示意了一下,战士们就从废墟中抬出那块门板,然后就把门板放在总司令身边。

    特凡纳茨威格上将朝他的战士伸出手,维尔辛赫中尉最先抱住他,然后就是那些手忙脚乱的士兵们。人们把集团军群总司令从泥地上抬了起来。大股地血水就从近卫军上将的断腿处涌了出来,特凡纳茨威格一阵头晕,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撒手人寰的。

    断去一腿、瞎了只眼睛的近卫军被战士们抱放到门板上,维尔辛赫中尉前前后后地照应着,他嘱咐战士们小心地抬起门板,战士们照办,可躺靠在门板上的总司令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维尔辛赫吓了一跳。他立刻又让战士们把门板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