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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第128部分阅读

    网络传输给掐了,官方处理结果没出来未定论之前,是不会给你恢复的,何况又是新出事,要不是轻车熟路,一准得撞在守路口的警察手里。

    急行了一个多少时才回到村里,敲着各户的门,一听是妇女主任候大妹回来,那门是吱吱哑哑开了一片,跟着是扶老携幼来了一群,之后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成一团,领导终于回来了,可不得是黑暗中看到了好星光,压迫中等来了地下党。

    “大家静一静,都别哭,村长说了,谁要欺负咱们,咱们跟他斗争到底,这次我和村长考察了南方好多小康村,准备在村东建生态农业园,可他们,要在这儿建水泥厂,污染不说,根本不提补偿,根本不顾咱们死活……村长说了,要建水泥厂,除把棠梨村变成坟场,都回家穿整齐,天亮出发,咱们要和村里躺下的老少爷们站在一起,躺也躺在一起……”

    妇女主任挥着拳头说话,从来没有这么激愤过,眼看到好日子,却来了这么大的事,三十四十七户,七百余口人,受伤了十分之一,还都是壮劳力,这几乎是致命性的打击,岂能不怒。一时间,扶老携幼的,抹把泪,回家,妇女们裹着孩子,老人擦亮拐杖,即便是躲在家里躲过一场劫难的也没脸再躲了,抄着家伙,准备这一次站到村人的前列。

    黑漆漆的村庄死寂一片,不过谁也没有发现暗流在激涌着,从来都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祖辈生息繁衍在这里的村民,从来不会选择灭亡。

    四时三十分,黎明前的黑暗,人生理最疲乏的时间段,几个黑影在乡中心村或躲或奔,猫着腰在各家户门口贴着什么,他们在有意识地躲避着四散林立的警车,这若干黑影最后又汇集到了村外,却是徐少忠、武子和从史家村赶回来的韩黔几人,都在焦急地看着天色,似乎在等着最后破晓的时分。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过去着,这个闭塞的地方,除了黑沉沉的夜幕,就是像兽脊一样的山脉,身处其间有一种巨大的压抑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五洲工地还聚着数百人,乡里的警车还有十几辆,四五十名乡镇县留下驻守的民警,都安置地乡政府和招待所,势单力薄的几位就即便加上棠梨村的男女老幼也是螳臂挡车。

    “单勇。”黑暗中,有声苍老的声音在唤,是村长候致富,单勇嗯了声,他问着:“如果我挡不住,会是个什么情况?”

    “牧场周边十公里会变成一座垃圾场、渣场,不过村里肯定会得到一部分补贴,钱是有了,蓝天绿水可没有了。”单勇道。

    “值得吗?”村长有点踌蹰。

    “你觉得呢?咱们省就有一个全球污染排前十的城市,你看了;外省几个单纯依靠农业和旅游业发展起的地方,你也看了。你做决定……你如果不敢不愿站出来,没人会埋怨你。可如果站出来,自今而后,不会再有人置疑你。”单勇道。

    村长沉默了,他知道这一次的外出考察是刻意的安排,不过所过之处所见历历在目,污染最重的那个城市废渣成山、满河死鱼,那是一个比械斗看上去还恐怖的地方,实在无法想像哪里还会生活着那么多的人。如果棠梨也变成那样,他想,他宁愿背井离乡。

    沉默中,伏在路外草丛里的几位,接到了滴滴的短信,村里准备起行了,这个时间恰到好处,东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武子起身,朝车旁坐着两人奔来了,他道了句:“村里起身了,需要三十分钟到乡中心村,如果队伍长的时间,时间要更长。”

    “好,活动活动,我们也准备动吧。”单勇起身了,跺了跺发凉的脚,搓了搓手,武子似乎有点心神不宁,他问着:“单勇,就咱们几个,加上村里人也不抵事啊,万一再打起来,吃亏的还是咱们。警察拉得是偏架。”

    “打不赢,以后棠梨再没底气了,非打不可。”单勇道,他似乎听到什么,望着远处,笑了:“这次非赢不可,而且是压倒性的。”

    几人愕然了,顺着单勇的目光,他们看到一件让他们既振奋又担心的事,远处的二级路外,绵延的队伍缓缓地驶来了,拖拉机,三轮车、牲口车,浩荡的队伍绵延的一公里多,带头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韩黔,再回头看单勇时,他还在笑着,笑里带着几分狠辣

    ……

    “出事了,又出事了……队长,村里人都出来了,是不是又要干仗。”

    有人窝在机械上看到了绵延而出的村中队伍,吼着刚和老板通过电话的唐向荣,一堆报废的轴承把唐哥愁得欲哭无泪,这一惊非同小可,攀上了机械顶,一瞅,差点吓得栽下来。他紧张地部署着:“狗子,老毛,快往回奔,让下头准备好,又他妈要整事。其他人,躲起来,要打往山上跑。”

    他嚷着,几个队员听令,撒丫子往路下跑,边走边奔着电话报信,唐向荣也在联系着许中行,把这里的情况一说,吓得许中行半晌回不过音来。

    好在没找工地上了麻烦,窝在机械里的工人看到了一幕让他们毕生难忘了场面,村里扶老携幼,老的拄着拐被两三个人搀着,小的还在襁褓里,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哭声,队伍缓缓过时,似乎根本没有准备找工地的麻烦,只能听到女人和老人呜咽的声音,这阴瘆瘆的,实在看着人心里又是泛酸,又是发怵。

    唐向荣愣了,而且有点怵,要是打成这样还打不服,那该服的就是他了,他喃喃地,惊恐地眼神看着道:“我们要输了。这儿容不下我们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了末日来临般的恐惧,望着远去的人群,望着一地的机械,他颓然而坐,知道办了一件此生最蠢的事,这家伙不蠢,他枯坐了好久,做出一个决定,扔下五洲的工服,往山上溜了,他估计,万一无果,肯定要拿他这个队长顶缸,还是先自保再说。

    又来了,又要来干上了,许中行先通知的是民警集中地,揉着眼睛从铺上一跃而起的警察听懵了,然后听到了集合哨声,从乡政府、从招待所,那些和衣而睡的警察不敢怠慢,听着乡所候所长的指令,分发着十几面盾牌,候所紧张地道着:“堵着路,千万别让两头接火啊,堵住就是胜利……谁嗓门大,过来过来,你们几个,负责劝服工作啊,一定要把群众的情绪稳定下来,一定要向大家解释,上面正在处理,今天就有结果……千万不能再发生流血事件。”

    边说边走,警车排到了路面上,堵死了,大队的警察人挨人也搞人墙战术了,就在昨晚出事路面不远,严阵以待。

    有位落后的警察不经意看到了墙上贴的东西,他异样地,凑上来定睛一瞧,然后呸了一句暗骂着。妈逼的,居然是市里的发文,要征棠梨村的地建水泥厂,怪不得干得这么凶。

    接火了,先和警察接火了,一看是老弱病残加老娘们,警察们松了口气,不过马上提起精神来,这群娘们不好对付,排头的十数位在妇女主任带领下,呸呸呸呸……一片唾沫飞来,还没顾上擦,上下嘴皮得啵着,和警察理论上了。

    最响亮的一句是:裤裆里没长鸟的货,只敢欺负老百姓。

    五洲的工地也在蠢蠢欲动了,那是一个封闭式的环形建筑,里面的人刚刚起来,严阵以待,不过在单勇的望远镜里,他已经看到三辆大三轮悄悄开到了离驻地十几米的地方,当那边的口水仗把警察全部吸引走后,他手撮在嘴里,吁地一声嘹亮的口哨,伏在河沿下十余名身扛绳索的剽悍爷们一跃而起,向五洲工人驻地奔去,那大三轮上有人拉着长长的发动线,发电机突突突响了,冒着烟。最近处的一小型推土机一掉头,突突突向着活动板房驶来。

    危机一下子近了,不少工人察觉了,大吼时,那推土机直铲上了双层的活动板,咣声一个大窟窿,十数条绳索远远地抛出去了,钩着房檐,吃劲的爷们号子一吼,哗一声,掀进了一大片,那玩得起劲的爷们再一吼,伸进河里的长管起作用了,水像毒蛇钻进字管子,凸凹上行,到了管口,齐刷刷三条水练直冲进宿舍里。

    又一声哨声响起,却是单勇鼓着中气吹出来的,奔出来的工人突然发现外面更危险,一群人吆喝着,狂奔着,镐锹高举着,气势汹汹而来,吓得又往回钻,一钻进去,片刻奔出来的人更多,全是浑身湿淋淋的哆嗦,都成落汤鸡了。

    武子和韩黔一下子笑了,这大清早一盆凉水的,别说干架了,不冻感冒就不错了。一管子把对方的战斗消灭了。

    “上车,冲进乡政府,十分钟时间啊。”单勇喊着,武子开车,从路一侧怒吼着,跌撞着躲着人群,直朝乡政府开去,门闭着,咣声一撞冲进去了,带着单勇和候村长,候村长识路,指着房间门,韩黔利索,抬腿一脚踹开了,乡中心村的广播室。

    此时,六时四十五分。候致富定了定心神,看了眼窗外,下了最后的决心。

    打起来,又打起来了,有乡警在警车上看着一群来路不明的老百姓,几乎是追羊撵猪似地把五洲工地的工人满地乱赶,一多半被撵到了齐腰深的河水了,谁敢往上爬,直接就是一石头要不一锹把,给撵下河地越来越多,还有光着屁股没来得及穿衣服的,他紧张地汇报着:“高所长,打起来,又打起来了……谁?棠梨村的吧,和工人打,打得厉害了,一河道都是人……”

    警察的防护线松动了,后面实在打得太凶,前面老娘们骂得更凶,稍一松动,几个娘们往前挤,警察使了劲堵着,却不料妇女主任来了个狠的,哧拉一撕胸前,露着半块大白肉喊着:“有胆再挡着,我们可全部脱了啊。告你们耍流氓,全村作证。”

    排头的民警吓坏了,这村里的糙娘们可是什么都敢干,说不定还真敢脱了裤子。吓退了一步,一退成溃军,更多娘们手作势撕着胸口上来了,警察队被逼得,一步、一步、朝后退……

    后队变前队,赶往工地的,却是更惨了,刚吼了声:“你们哪儿的,来棠梨闹事?”,然后哗声,水练朝他飞来了,把下面的质问给喷回去了。来了不过十几位民警,那经得住这架势,有人喊着揍警察时,他们齐齐往后跑,不迭地脱了警帽,窝到了墙后,打电话找支援,坏了……手机都淋了。

    乱像纷起时,早起的村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热闹的,凑热闹的,越来越多,此时,村里的高音喇叭笃笃响了声,一个悲愤而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

    “老少爷们,我是候致富,棠梨村村长,我有罪,今天的事是我带的头,与其他人无关,今天,在这里,我要为我们棠梨村父老讨回个公道……”

    声音震耳发聩,不少没打懵着竖着耳朵听,那尚有战斗力的警察带队的慌了,吼了句道:“快去乡政府,把广播掐了,要坏事。”

    来不及了,那声音更雄浑地喊着:“大家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工程队要对我们下手,原因就贴在你们家门,这里要建一个水泥厂,建厂的地方就在我们家门口,而我们却根本不知情……他们要把我们棠梨变成一个垃圾场、渣场,让我们将来子孙后代都生活在垃圾堆上,我们不愿意,他们就下手打人伤人。我们不到七百口人,打伤了我们七十八人,重伤十四人,到现在还没有全部醒过来……”

    更多的人出门了,看着自家门口贴的东西,文件和复印版本,又回头看看声音传来的地方,没有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了,乡政府连救济都不让下知道,水泥厂污染这事,肯定也包着,成群窃窃私语着,两两成对讨论着,更有些昨晚就看不惯外来户欺负本地人的年轻后生,抄着家伙趁乱加入了追击民工队伍中了,更多的人工人被赶了河里,恐惧地看着河两岸抄着家伙随时准备冲下来村民,瑟瑟发抖地抱着团。

    乱了,更乱了。而广播室里的候村长却意外地平静,平静地在轻声念叨着名字:

    “候海棠,村里的赶车把式,两条胳膊断了一对,以后再不能赶大车了;候柳峰,村里刚结婚的娃娃,乡里不少人喝过他的喜酒,脑部被打成大出血,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醒过来;候山界,断了一条腿。候高云,断了五根肋骨,以后怕是不能再干农活了,可怜家里的娃娃才两岁……”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候村长嘴里吐出来,低沉地回旋在乡间的上空,更多的人愤怒了,更多的人向着河岸走着,顺着捡着石头块,朝河里没头没脑地扔着,单勇有点心虚地抚着额头,也许他完全可以用不知道事情发生来搪塞,不过此时却很难挥去心里的一丝愧疚。

    候村长顿了顿,低沉的声音转了弯,持着话筒,长吸一口气吼着:

    “乡亲们,这里是我们的家,从来都是我们说了算,如果谁想在我的家门口伤我族人、伤我同姓,如果谁想毁了我的家,那他得问问,棠梨的人答应不答应……今天是棠梨村,明天就是棠梨乡,难道棠梨乡的爷们,都他妈没种吗?我候致富今天就站在这里,看看他们有没有胆量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声音好悲呛,共鸣在这一时间爆发了,中心大村的男女老少举着拳头,面孔狰狞地吼着:“赶走他们!赶走他们!”

    越来越多的吼声汇聚在一起,这“他们”含义连警察也包括在内了,平时耀武扬威的乡警眼看势头不对,净拣小胡同小路跑,边跑边脱着警帽警服扔了,往人群里混,跑得慢的,被人揪住一顿痛殴,有位歪眉斜眼的边踹边骂着:“妈了个逼的,让你罚我款,打个麻将就罚老子五百。”

    几十人的警察队伍实在不够看,一霎那就给冲没了,还有平时挟愤的村民拿着榔头石头,劈劈咚咚对着警车一阵乱砸,谁也没注意到,那伙甩绳的、开水龙的、冲击工人队伍的群众,在慢慢地朝后撤,已经开始脱离群体事件的现场了。

    对了,领头的史二蛋说了:赶紧走,村长交待了,还得修路涅。打架只是顺路帮把手。

    广播室里,武子的电话响了,他回头接了下,马上招手叫着单勇,小声说了句。指了指表,已经乱了近半个小时了,镇县一级的增援警力快到了,守在外围的徐少忠说已经出了石城镇路口,单勇回头叫着候村长,却不料这老头发神经似地在广播室里破磁带里挑着,一摁一放,居然放起了《黄河大合唱》,一阵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啸的雄壮歌声,与此时窗外的景象是那么的契合。

    放着音乐,候村长回头道着:“你们走吧,我不走,我要和村里人在一块,这事躲不开了。”

    “谢谢候叔,那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见面。”单勇道,不像告别,像鼓励,看村长的情绪有点低落,他打气道:“积弊的时间太久了,总要有爆发的时候,这不是您的错。”

    “错对已经无所谓了。”候村长一抹脸,皱纹丛生的苍桑脸上,是满脸的郁郁不得志,他摆摆手道:“走吧,我只希望没有看错你。希望这次的血没有白流。”

    “错不了,我和你一样,也是农民。永远都是,我为此很自豪。”单勇道,回身带着人,匆匆地下楼。

    此时的场面已经失控了,车被韩黔开出了村口,单勇几乎在抱着脑袋在乱如飞蝗的石头蛋蛋、土坷垃中跑出村的,回眼看时,几百工人都被赶进齐腰深的河水里,上不敢上,跑不敢跑,一圈从村到乡的村民围着,怕不得有几千人了,千疮百孔的警车还有一辆被掀翻了,正凫凫地冒着烟,广播里的音乐到了独白的段落,有个声音在动情地喊着:

    怒吼吧,黄河;咆啸吧,黄河……

    上了车,绝尘而去,这娄子捅得怕是比开枪还恐怖,饶是韩黔经过点大风大浪,开着车的双手也瑟瑟发抖,武子捏着腿,使劲地让他的两腿不再打战,越是这种大事,单勇越显得平静,两人看着他,韩黔问了句:“去哪儿?”

    “回市区。”单勇道。

    “回市区?”武子没明白。

    “对,要是无法补救,他们就会跑,不能放跑了,得把他们困在潞州,让他们栽在潞州,让他们永远不敢回首这场噩梦,要是让他缓过气来,就是我们的噩梦了。”

    单勇道,两眼中的狠辣让韩黔缄默了,虽然他不知道怎么干,可他现在相信,一定办得到。

    而此时尚在潞州,又是一个晴天霹雳袭来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