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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第6部分阅读

    会上风传的一些诋毁河南人的段子上。先说的是董存瑞炸碉堡的故事。大概意思是说董存瑞是河北人,班长是河南人,班长让董存瑞手托着炸药包自己借口去找一个支撑的木棍,董存瑞信以为真,结果一转身班长就吹响了冲锋号,气得董存瑞临牺牲时大喊:同志们,至死不要相信河南人啊!

    段子一讲完,旁人都哈哈大笑。那个客人则带着一脸的嘲弄盯着小河南的反应。

    另一位马上接着说:还有呢,八十年代左右在青海西宁,有一家食杂店门口摆出这样的招牌:“处理河南坏蛋,每斤一毛钱。”后来河南人前去抗议,说这样写不行,于是那招牌又换成了“处理河南蛋,每斤一毛钱。”河南人一看说这也不行,还得改,于是最后改成了“处理河南坏鸡蛋,每斤一毛钱。”

    讲炸碉堡的那位马上搭腔道:可不是,我们五十岁怀里抱的是孙子,河南人五十岁怀里抱的是儿子……

    众人哄笑成一团。

    ktv包间变成了一个关于河南人的争锋论坛。

    小河南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主动退了出来,任凭何薇怎么劝就是不进去了,一位同来的客人出来时见到她正低着头在那被何薇数落。就说:“怎么河南人又当逃兵了?别太认真,他没事儿逗你呢,嗯,你们河南人是骗子多了点。”

    小河南直眉瞪眼看了那人一眼,自言自语说:“河南人招谁惹谁了?”

    “去,别跟钱较劲。管他说谁呢,天底下又不是你一个河南人。应付一会走人就完事了。”何薇把小河南又推进了包间里。

    松梦园今天开包率达到了八成,楼下大厅散客上座率达到了八九成,这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的事情。何薇像一只黑色的燕子楼上楼下的翩飞。

    小姐们的休息室已是空无一人,其中还留有几位小姐的背包和衣物。

    “有人打起来了!”“小平头”喊的声音不是太大,但好多在楼上的人还是得知了这个信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有人冲到楼下去看热闹了。几个胆子小的服务员站到了楼梯口侧耳倾听,楼下的音乐声音很大,但不久音乐声戛然而止,有两个男人在粗野地对骂,听口音全是北京人,声调一个比一个高,而且叫阵的过程中竟然出了比吹什么黑道白道的话,除了吹牛还有叫骂,接着是一阵桌椅被推倒的哗啦声响。

    好像又要开战。有个女声在半是乞求半是规劝双方当事人息火,是何薇。

    一个女人,在两个粗悍的男人面前是如此的柔弱,何薇可能见得太多了,所以她还能够以主人的身份试着站出来化干戈为玉帛。人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尽管柔弱无形,但有的时候它却可以让巨石变得千疮百孔,甚至在拥有阳刚的男人身上留下一道划痕。

    最终可能是因为有她,加上旁边有几位同是客人的息事者的力劝。也可能北京人越吵越远,烂人不烂嘴的吵架习惯,最终事态没有扩大。其中的一方被何薇免了单,顺势提前退场走人了。

    另一方尽管气咻咻地坐在那儿嘴里仍在与某个人讲着那点所谓的事理,但终究是听者寡然,于是音乐重新响起。

    何薇上楼来,脸色有些苍白,小雨跟在她的后面,问:“薇姐没事吧?”何薇摆摆手,没说话。然后疾步向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的一个裙子的下摆处有了一个长长的三角口,好像是什么东西刮的。

    窗外,满天星斗,有一阵清风吹进来,远处的楼宇似乎也在歌声中进入了梦乡。马头琴声悠扬地传来,伴着沙哑的歌声,那是张小莉因为过多饮酒后变得日渐宽厚的声音。不知是酒醉了她,还是歌醉了她,她陷在了歌声里,有掌声为伴,却没有草原花草的清纯味道。

    “洁白的阵风炊烟升起,我出生在牧人家里,辽阔的草原是哺育我成长的摇篮,养育我的这片土地,当我身躯一样爱惜,哺育我的家乡水,母亲的|乳|汁一样甘甜,这就是蒙古人,热爱故乡的人……”

    那边包间里传来白小秦的歌声柔柔媚媚的,好像是一首颇有江南风味的《风含情水含笑》。她的假嗓子唱出的歌不是太受听,即使她的歌达不到神似,倒也能赢得一片喝彩,男人找的其实只是一种感觉。她们每个人都有几首保留曲目,于是她们每天不厌其烦地在歌厅里唱来唱去。

    此起彼落的歌声,或是粗放或是清柔,这么缠绕着、弥漫着。

    小雨重又上楼来,问贺小雪何薇呢,贺小雪说好像是换衣服去了。小雨说他打电话给林松平了,林松平一会儿过来。

    小雨气哼哼地说:“这俩孙子,一个带着女伴跳舞,非说另一个非礼他女伴了,那个女的长得比我强不哪去,谁要非礼她估计昨晚是跟傻子睡了,情人眼里出稀屎,一看他妈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上从哪个老头怀里抢来的呢。还当个x宝呢。”

    林松平来了,左腋下夹一黑包,手里握着车钥匙,看见贺小雪站在过道里,他轻轻地向贺小雪点了一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

    他直接奔了何薇的办公室。但不久就传出了争吵声,何薇那东北人固有的大嗓门惊天动地。“小平头”缩头缩脑地想走近了听听动静,被赶来的小雨提着衣领送回了服务包间的门口。

    小雨示意邻近办公室的那个包间的服务员,把音响适当调大一点声音,别让客人听到吵闹声。

    何薇满脸泪痕冲出了房间,手里提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几件她的衣服。她已换了一件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色连衣裙,乍看上去,像开在乡下果园里那枝带露的李子花。

    她想走,小雨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了她,连说:“薇姐,这何必呢?这事儿又不关林总的事儿,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林松平追了出来,满脸黑气地站在身后。“爱怎么办怎么办!别跟我说,他是老板,我跟你一样是奴才!”何薇似乎有些怒不可遏。

    “不就是一条裙子吗,瞧你这熊样,跟我急赤白脸的。明天我再给你买一条,不就结了吗?打架,打呗,人脑打出狗脑还有公安局呢。”林松平似乎对何薇的委屈有些不能理解。

    “我不来怎么啦?我来他们也打完了,我还能追他们屁股后打一通不成?从前我不也一直这样吗,现在你突然委屈了。别不是因为别的吧……”林松平似乎有些意味深长。何薇绷着的脸抽搐了一下,有眼泪落下来了。

    一个带眼镜的瘦高个女人上了楼梯,她挺直的腰板和眉眼间的不可一世说明她身份的显要。“嫂子好!”“张总好!”她对服务员们的致意似乎并没有看到,一路直行。

    过道的尽头,林松平、何薇和小雨对这个女人的突然出现感觉木然。

    “你怎么来了?”林松平不知道刚才为了找他,小雨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家里。

    “我怎么不能来?!”那个女人抢白道。

    何薇下意识地擦了一下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放松得正常些。“嫂子,过来了。”

    那个女人傲慢地点点头,然后把目光盯向何薇,说:“听说打架了,没损坏什么东西吧?”何薇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打架?”林松平有些奇怪。

    “是、是我刚才打你手机不在服务区,我就打电话到家里,嫂子接的。没、没损坏什么,两个杯子都结到账里了。”小雨一脸贱笑。

    “没损坏东西就好!”那个女人翻了一下眼皮,斜看着何薇:“哟,何大小姐,大晚上的你这提着包袱哪去呀?白天晚上的这么辛苦,你们林总不给你工钱我也得给你呀。”

    何薇绷着脸咬着嘴唇没说话,小雨连连解释说:“不是,刚才有客人打架,薇姐出面拦阻时一条裙子撕破了。”

    “是吗,人家打架都是撕破脸,你们这怎么偏撕裙子?没伤着别的地方吧。”

    林松平似乎有些忍不住怒气了,说了一句:“你有完没完?凑什么热闹!没事儿回家陪孩子去!”

    那个女人一扬瘦长的脖子:“怎么着,还没我发言权了?林松平,你丫少跟我装爷,这个娱乐城可有我百分之三十七的原始股份。少废话,把这一周的往来账目表给我!”

    “有话回家说去,别在这嚷嚷,行不行?”林松平立着眼瞪着那个瘦女人,看她没动,自己一甩袖子在前面走。那个女人扭着腰肢在后面跟着,因为可能故意做作给众人看,她纤瘦动感的肢体活像是一条草地上正在蜕皮的蛇。

    走到一米以外,她忽然止步背对着何薇说:“再新的衣服也容易变成旧衣服、破衣服。有新的谁要旧的?不就是一件衣服吗?”

    何薇冲进了房间里,她那件价值千元的连衣裙在剪刀和愤怒的绞织中变成了她手中的一个蜘蛛网。剪不开的地方她就用手去撕,用牙去咬。

    撑开它时,那是一面随风轻飏的黑色条旗。何薇躲在旗下无声地哭。

    打烊关门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小雨硬拉着何薇去吃宵夜,何薇苦着脸,说:“憋气,今天特憋气。现在我肚子里除了气没别的。哪吃得下,从肋巴往下咽吧。”

    小雨说:“多大的事,再说裙子破了再买,男人不就那么回事嘛。他人不能陪你,从钱上给你找齐就行了,这年头有钱就行,要那么多感情做什么。你们女人真是!”

    何薇瞅了他一眼,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小雨乐了,说:“没听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吗?我现在巴不得哪天冒出个神仙来,一巴掌给我拍变性了,我也傍个款爷什么的,何必戳这儿站大岗。人家坐我站,人家泡我看。都是男人,我心里急呀!”

    何薇看了他一眼,说:“我要是联合国秘书长,我就下令把全世界的男人全给阉了,信吗?”

    小雨乐了,说:“那就留我一个吧,世界上所有的美女都归我了。”

    何薇的情绪波动无常,马上破涕为笑,说:“估计那天到来的时候,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得向你鞠躬了。”

    小雨说:“那当然,她们都得谢我这世界上唯一的猛男。”

    何薇说:“是三鞠躬,还有音乐……”何薇在那儿坏笑。

    小雨说:“薇姐,你真能作践我。说我美死了不就得了。薇姐,不是我说你,你有时想得太多了,何必那么累。你这是为情所困,还是现实点吧,老大不小的了。”小雨似乎很了解何薇的心事,何薇不再说话了。

    “薇姐没事吧?林总走时还特意关照说,让我们好好劝劝你。”贺小雪不知何时站到了何薇身后,一脸的端庄甜美。

    小雨看了看贺小雪,说:“你们是老乡,好好聊聊,别憋出病来。要不咱们三个人吃宵夜去?我请客怎么样?”

    “吃个屁,半夜三更的,吃多胀肚。贺小雪,今天你跟我走吧,回家住去。”何薇看着贺小雪,贺小雪爽快地答应了。

    “当心点,你长得那么漂亮,薇姐半路上把你卖了,明天换一条裙子来!”小雨吓贺小雪,被何薇踢了一脚。

    何薇交待小雨、小苏和另一位保安人员把楼内所有的电源都检查一遍,然后又交待了一通有关安全方面的注意事项,活脱一个管家婆。

    何薇住在丰台区的一个叫青塔的小区里,当时这里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每次脚下去总有一股灰尘被踢溅起来,个别的地方因为过水导致路面塌陷厉害,雨夜经常使一些过往的车辆因为陷在水坑里自动熄火。无论是居民还是过客对此怨声载道。因为地处丰台和海淀的交界地带,这里因为被遗忘成了管理盲点。

    后来有住在这里面的市民向媒体做了披露,引起了相关城建部门的重视。除了修了宽宽的柏油路,还通了巴士。

    据小李子他们讲,这里原来是丰台区的一片菜地,由于北京扩建,后来好多农民直接成为了市里人,并因为动迁他们都拥有了多套楼房,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他们就由种菜的农民变成了靠收取房租为生的房主。而且那时小区里住了好多在歌厅里做事的小姐们,经常能看到她们花枝招展地进出于小区内外,引得有些传统守旧的居民们的阵阵窃语。

    小李戏称那儿是“小姐窝子”。

    何薇住在被称作秀园的一个塔楼里。家居属于一屋一厨一卫结构。

    何薇的家很简单,一张双人床,两把沙发椅,一个木制的茶几,一个带梳妆镜的写字台变成了电视柜,上面放着一个二十多寸的电视机。

    简易布衣柜里面装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东北女孩子爱穿爱美的特点集中体现在这里。衣柜的拉链早坏了,有两个角耷拉到外面,像西服的小翻领。角落里还扔着两个巨大的红皮箱。其中有一个没有上锁,太多的衣物将箱盖弹鼓起来。

    茶几的下面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类似咖啡罐、糖盒、水果刀等一些东西,电视边上的一个盛有花茶的杯子里散发出一股浊腐的气味,这杯茶已不知放置多久了。

    一盆放在窗台上郁郁葱葱的仙人球倒是满有生气。这种花草很适合何薇,耐旱耐高温,外表长满了尖刺骨子里溢满了柔情。

    床上的被子没叠,平堆在床上,似乎还能感觉出何薇上次睡过的体香。何薇不太爱收拾这个家,或者是没有更多的时间呆在这个家,整个的家显得有些清冷而没有秩序。

    两个人匆匆地在卫生间里冲了个凉,就一头扎到床上睡去了。何薇的床很舒适,软软的,人的身体一落上去就像陷到一个绵体里,所有的疲劳都被它轻轻地吸住了,然后就有一种放松下来的苏麻感觉,从背部一直向其他的部位弥漫荡漾开来。

    “上厕所注意点,别摔着,开关在这。”何薇又叮嘱了贺小雪一句,然后关了灯。

    “喜欢北京吗?”何薇听到贺小雪的呼吸知道她还没有睡,就轻轻地问了一句。

    “还可以。你呢?”贺小雪的声音柔柔的,轻轻的。

    “不喜欢,甚至讨厌死了。有时我恨不得一下离开北京,但我又不知去哪?”何薇的话语恹恹。

    “你没想将来做什么?”贺小雪问。

    “想,也是白想,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成的。”何薇答道。“对了,我感觉你家境条件很好的,你来做服务员干什么?”何薇对贺小雪做服务员这件事总是怀有深深的疑问。

    “学习学习再学习。”贺小雪俏皮地答道。贺小雪不太爱说更多的话。

    “有病!”何薇用手掐了一下贺小雪的腰转身睡去了。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贺小雪和睡梦中的何薇,睁眼一看,茶几上的闹表,时针指向了九点四十。“该死的,这么早来电话。”何薇揉着惺忪的睡眼,赤脚跳下床,拾起地下被一堆废旧杂志掩盖着的电话。听筒上面的灰被何薇吹了半天。

    “死鬼!这么早来电话做什么?什么日本料理?最近总吃,没味口……谢我?你挣钱多我才高兴,再说这娱乐城不得也靠你们几个美女撑着吗?得,要不给我带一管口红回来,新出来电视做广告的那种叫美宝莲……绚彩口红?对,是这个。就这么着,一会来我这吧,嘻嘻。”何薇撂了电话一步跃到床上,又钻到毛巾被里。

    “谁呀?”贺小雪问。

    “四毛子。这家伙逛街去了,跟个小精灵似的。这混血就是不一样,特聪明,有时简直让你怀疑她不是人生人养的。不过她命挺苦的,父亲早没了,只有她和她老娘,她妈是一个乡村的音乐老师,好像得肾病好几年了,全靠四毛子挣钱来养家。她攒了点钱,明年准备自己开个花店,要改行了。”何薇眼睛盯着天花板。在天花板上有一张小小的蛛网,上面粘着一只飞蛾,那只飞蛾已经风干了,但是仍做着欲飞状。

    “她没男朋友吗?”贺小雪似乎对提娅更感兴趣。“没有,她有时对客人说有老公那是骗人的。来这里的男人多是想找情人的,提娅也懒得理他们,否则她早发了。老想出淤泥而不染,对于男人不用白不用,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何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然后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表,按开了手机的开关。

    她有些心不在焉。没多久她的电话就叫了,她有些慌乱地坐起来,接起了电话:“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