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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劫倾城;绝恋大金第1部分阅读

    《殇劫倾城;绝恋大金》

    第一章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1

    北宋靖康二年,金军攻陷北宋都城汴京,北宋灭亡。同年,金军押解徽、钦二帝及北宋宗室数千人北撤。

    ……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在上京城外一尺多深的雪地中,由最初的放蹄狂奔,渐渐转为一步三叹的倦怠。

    女孩撩起车帘,窗外的夜色已经不再是那么沉重,周围的景物依然隐没在黑暗中,而遥远的天际,已经升起一丝朦胧的、灰蒙蒙的光亮。

    呼啸的北风带着雪花迎面扑来,冷风如刀,她稚嫩的脸颊被割的生痛。她放开手,闭合的车帘掩住最后一道光线,她又蜷缩回到母亲的怀里。

    “娘……”

    母亲仿佛已经睡熟了,听不见她的呼唤。车内除了窗外呜咽的北风,再没有一点动静,如同被冰封住的死谷。

    又走了一阵,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是马儿倦了,还是,她们已经到了该到的地方?

    门在这时突然开了,一个黑影闪进来,不等她弄明白怎么回事,一只大手已经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整个身子从车中拽了出来。

    她吓得张大了嘴巴,却叫不出声,双臂慌乱的挣扎着,突然灵机一动,拔下头上的珠花,用尽全身力气向那只手刺了过去。

    随着一声怪叫,卡在她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松懈,她重重的跌在冰冷僵硬的雪地上。

    一道明晃晃的刀光随即闪电般的速度扫向她,她想躲,身子却像灌了铅一样,瘫软在地上,再也无力挪动。

    然而,刀光凝固在头顶,随着一声惨叫,眼前的刀和人一齐向后倒了下去。

    一块石子从那人的身上弹出,滚落在雪地上,染上的鲜血,在冷风中很快凝成了暗红色的冰点。

    而她的眼前,是一个少年的身影。高大挺拔身躯,一身锦帽貂裘,俊美的轮廓在一片雾气中,惊若天神。

    她怔怔地看着,竟然忘记了上一瞬死亡的恐惧。仿佛冰冷的光阴连同天地万物,都在少年蛊惑的气息中凋零。

    “他为什么要杀你?”她听见少年这样问她。磁性的声音在雾中蔓延,如幽深的眸光,冰冷疏离。

    她摇着头。她什么都不知道。三天前夜里,母亲带她离开了肃王府,今天母亲的神色异样的苍白,仿佛已经预料到今夜的不幸……短短三天,她的世界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都来得太仓促,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少年的双眼居高临下的在她的身上打量着,如寒潭般的眸子里似乎凝结了全世界最漠然的颜色。然而,就在瞥过女孩双眼的一刻,他冰冷的眸光中突然闪过一道异样的光泽。

    她美丽清澈的大眼睛中带着对生的渴望,如同最强烈的震撼,他定定的看着,仿佛感到心中的某个角落,竟开始慢慢的融化开来。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向她,命令的口气,不容撼动。

    “这是防身用的,拿着!”

    她颤抖着冰凉的小手小心的接过那把匕首,他又说,“记住,如果你不想放弃,就要学会珍惜拥有的一切。”

    驾定的声音带着撼人心魄的力量,一字字叩进女孩的心房,远方的天,更亮了。

    她怔怔的看着少年消失在远处的曙光中,攥着刀柄的手心一片温暖,仿佛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一点点的融入血液里。

    他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第一场浩劫中,她在生死夹缝中挣扎时,他救了她,一把匕首,给了她生的坚定。然而,当时的她并不曾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和这个少年纠结在一起。

    ……

    没有阳光的冬日午后,呼啸的北风拍打着窗子,时间仿佛在冰天雪地中凝固,雪然苍弯,天地间一片苍茫。

    肃王府的暖阁里,两个女孩坐在炕上,正在摆弄着一只风筝。

    “媛儿,风筝的线这么短,怎么可能飞得远嘛!”女孩不满的嘟着嘴。

    “线要是再长就收不回来了。”媛儿眨眨眼睛。

    “就算收不回来,我也要它飞的高飞的远。”她的小脸急的通红。她就是要让风筝飞得远远的,飞到临安,飞到父皇的身边。

    “线太长就会断的。”珠帘卷起,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娘。”女孩从炕上跳下来,跑到她的怀里撒娇;“我就是要风筝飞得远嘛,就算线断了,我也要它落得远远的。”

    她轻抚着女孩的头,绝美的容颜挂着慈爱的笑,“那风筝会迷路的,你就再也找不到它了。”

    “是啊,我也是这样对郡主说的。”

    女孩却认真的说;“可是父皇能看到啊,临安离这里不是也很远吗——”她停住了,母亲黯然的神色让她余下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多少次,她看见母亲孤单的背影立在窗前,窗外溢入的光晕总能为她的双眼蒙上一层沧海苍天的雾气……不满十岁的她亦明白,母亲是在思念父皇,思念远方的家。

    她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娘,我错了……”

    女子的心一酸,女儿只是太想念父亲,太渴望父爱,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如此简单的梦,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奢侈。

    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记忆的延深,前尘过往如烟花绽放,亦如十年前汴京的繁华似锦。

    那时的她还是大宋的王妃,女儿出生在蔷薇怒放的午后,满园落英纷飞,他为她摘下吹落在肩上的花瓣,为他们的女儿取下名字——惜蕊。

    就在女儿出世那年的冬天,金国再次南下攻宋,黄河北岸,战鼓声震天,震碎了一场尘世的迷梦,不仅是她的,还是大宋的。

    他临危受命出使金营,那日的离别,竟是他们最后的诀别。

    不久,汴京城破,她和所有赵氏皇族一样做了金人的俘虏,受尽折磨。在她万念俱灰,正欲带刚满一岁的惜蕊投水自尽之时,却被一个强有力的臂弯牢牢抱住。

    回头的瞬间,一道强烈的光线,绽裂在她经年闭合的记忆中,他眼里熠熠的光芒,照亮了她被绝望掏空的双眼。

    完颜宗维——她本以为这个名字只属于一段枯萎的回忆,当年分离的一刻,她没想到他们此生还会再见。

    她随他到了金国,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被送到浣衣院,而是被安置在他的王府里。他待她如同正室,对女儿视如己出,却从没勉强过她。王府上下对她亦如王妃一样尊敬,尽管她是汉人,曾是大宋的王妃。

    多少瞬间,他温柔的眸光投向她,桃李纷飞,铮铮誓言烙在心底。

    然而,她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去了,从前他们是敌人。后来,汴京的沦陷,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万劫不复。她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更是如今大宋天子的元妃。她的心,永远,永远也不会像汴京城一样陷落再金人的手里。

    惜蕊是大宋公主,她的父亲,也是唯一能够唤作父亲的人就是那个在金人口中为保皇位,不惜割舍尊严与责任,永远只会避战求,守着半壁江山残喘偷安的江南国主。

    她知道,在金帝在中原扶植的傀儡刘豫,这几年大搜刮民脂,中原百姓的生活困苦不堪,百姓盼望往事一年又一年。而他,曾经视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康王,真的彻底迷醉在西子湖畔的暖风里了?

    她还听到过,有一句诗是这样形容江南的奢靡;暖风吹的游人醉,错把临安当汴京。

    也许,她们母女也如同大宋的半壁河山一样,已经被他彻底的遗弃了。

    她久久的抱着女儿,仿佛要这样抱下去,直到这场噩梦醒过来。

    蕊儿,你没有错,原谅娘不能帮你选择,因为,大宋公主,这就是你一生都逃脱不了的宿命。

    两滴泪水无声从眼中滚落,然后一滴滴,一行行,滚热的水珠沿着她凄美的容颜,蜿蜒落下。一颗颗融入女儿乌亮的发丝里。

    惜蕊只感到头上一湿,她知道,那是母亲无声的泪。她听话的任由母亲紧紧地抱着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母亲哀戚的容颜。

    母亲的泪,一颗颗落在她的头上,她的鼻子酸酸的,泪珠也在眼睛里打转。

    第二章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2

    从小,她的生命中就只有母亲,‘父皇’这个词对她来说太模糊。完颜叔叔对她如慈父一样关爱,甚至有过短暂的瞬间,她会感到完颜宗维就是自己的父亲,也有过小小的幻想,期待着有一天娘会对她说;“蕊儿,这就是你的父王。”

    一切都只是玩笑,或是对她的考验,她还是一个有家有父亲的孩子。

    夜深了,惜蕊伏在桌子上,一只采的盯着暗淡的屋顶发呆。

    媛儿放下手中的女红,目光关切的看着她,问;“郡主,你今天玩得不开心吗?”

    “没有。”惜蕊摇摇头;“叔叔教我射箭,还说等到春天带我到草原上骑马。”

    “那你怎么还不高兴?”

    “叔叔是好人。可是他毕竟不是我的父亲啊!我……真的很想父皇。”娘告诉过她,父皇是英雄,当年曾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义凛然的出使金营。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父王的样子。多少个梦里,她都见到了父皇,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醒后,梦里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也包括父皇的样子,一切场景都变得模糊,只有当时那种快乐的感觉,依然残留在意识里。

    “父皇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永远都不能回家了……”她大睁的眼睛里溢着满满的泪光。她的声音很小,如梦呓般的喃喃低语,问媛儿,问自己,仿佛,也是在那个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梦境中,被她唤作‘父皇’的陌生男子。

    听到‘回家’两个字,媛儿的心也不由一酸,但她清秀的小脸上还是勉强撑起一丝轻松的笑容;“你就别胡斯乱想了,总会有一天,皇上会派人来接你和夫人的。”

    只是,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吗?她在心中不住的问着自己。比惜蕊大几岁的她已经懂得一些事故,也许,家,就如她们逝去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

    皇上的病情一天天恶化,已经无力再上早朝,只能时常召朝中重臣进宫议事。

    完颜宗维走出御书房,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完颜宗磐走上前,一双阴冷的眼睛看着他,皮笑肉不笑,“我说的那件事,贤弟想好了没有?”

    皇太弟完颜杲在三年前病逝,皇上在完颜宗翰等重臣的推荐下,立了太祖嫡孙颜亶为皇储。这完全是迫于压力,这些年,他一直栽培自己的长子完颜宗磐,而对皇位志在必得的完颜宗磐自然不会甘心将江山拱手让给一个年仅十四岁,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如今,皇上病重,从前潜于暗处的争斗已经呈现出白昼化。

    完颜宗维统领禁军,只要肯站到完颜宗磐一边,便可以成为他们强大的军事后盾。

    “该说的上次我已经说了。”完颜宗维的语气强硬;“完颜亶已经深得人心,废了他必然会引起内乱,我不想让先帝与皇上创建的基业毁于我们自己人的残杀中。”

    “大金的国土是我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打下来的,完颜亶有什么资格坐享其成?何况,父皇早就有废他之心了,我劝你识时务,你不去,父皇也会另派别人。到那个时候,等你人头落地的时候,别怪本王没事先提醒你。”完颜宗磐冷笑。

    一道寒光自眼中炸裂,他的双拳紧攥,十指关节咯咯作响,当然,以他的武功结果完颜宗磐易如反掌。只是,还有一件事,使他暂时不能不顾一切。

    烛光昏暗,只能勉强照着刑妃与完颜宗维两个人,屋里其他角落都呈模糊状。

    “这么晚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完颜宗维看表情淡漠的邢妃,声音略带倦意;“赵构早就遥尊你为皇后,在这几年一直在找你。六年前大宋的来使宇文虚中就是赵构派来找你们的。”

    宇文虚中几年前出使金国就被扣了下来,现在在金国任宰相。这个人表面上已经变节,而实际上是奉赵构之命打探暮柔母女的下落。

    这些暮柔一直都不知道,如果没有这次变故,他会瞒她一辈子。

    刑妃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话是真的吗?那个她倾注全部思念与希望的男人,这几年真的不曾忘记过她们?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站起来,声音颤抖。

    面对她的质问,完颜宗维只感到仿佛有一把利刃狠狠戳如心口,飞溅的血在体内横冲直撞,如一头头绝望的野兽,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双手紧攥成拳,关节被捏的‘咯吱’作响。他必须要她离开,就在今晚,此时!这个让他等了十年,不惜倾尽一切的女子,马上就要离他而去,带着对他的恨,永远地从他的世界中消失。

    心口的痛无以复加,他看着她,抛出一句比她空洞的眼底更加绝望的话,“现在知道也不晚,回去做你的皇后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他又吩咐一旁的阿鲁;“立刻送夫人和郡主出府。”

    “是!”阿鲁领命上前,恭声道;“夫人,请,”

    邢妃最后看他一眼,嘴角牵了牵,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飘渺的笑——这是八年来,在金国,在他的领地,她第一次对他笑,然而,却是这么虚无而苍白。

    他说得对,这些年,她唯一渴望的人,只有那个远在江南的男子,她的丈夫,她此生唯一的彼岸。

    然而,转身的瞬间,她的视线终于模糊,一滴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脸上。她明白这些泪是为谁而流,十年了,这些泪已经流在心里太久太久,如今,她终于可以把它们还给他,以后,她不会再为他落一滴泪。

    “暮柔——”走出门外,后面又传来他的声音,她的身子一颤,没有转身,却再也挪不动脚步。

    “别恨我……”完颜宗维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夜幕下的雪地上闪着白色的微光为她周围罩上了一层雾气,那是隔在他们之间的生离死别。他贪婪的看着这个他爱了一生的女子,仿佛要将她看成永-恒。

    她纤细的背影很快湮没在凄迷的夜雾中,而他,依然站在原地,痴痴的看着……

    如果他的明天仍有一线光芒可以期待,哪怕他们是敌人,他也不会放开她。

    暮柔,只因曾经深爱过,我完颜宗维不枉此生。

    两匹健壮的马拉着车,在黑夜中奔驰着。

    惜蕊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打了一个哈欠,揉着快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

    “娘,我们还要走多远啊?”她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就会被外面狂乱的马蹄声淹没。

    “快了,累了先睡一会。”刑妃拍拍女儿的肩,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在她看到女儿的出路的同时,也会看到一条属于自己的不归路。她在金国多年,在所有人眼里,宋室女俘到了金国,是无法活着保住贞洁的,到了江南没有人会相信她的清白。即使赵构肯相信她接纳她,可真的能为她挡住那些流言吗?贞洁与生命,她最终还是逃不掉这样的选择。只要惜蕊能平安的回到江南,能够过上平静快乐的生活,她就已经满足了。

    太阳从云中探出头来,城郊热闹的酒馆,刑妃和阿鲁坐在靠楼梯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刑妃无神的低垂着眼帘,阿鲁喝着闷酒,他们都没有心情动一下桌上的菜。

    完颜宗维在安排他们离府前,就派人送信给宇文虚中,按照信中约定,他们就在这家酒馆会和。三天过去了,宇文虚中毫无音讯。而这几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直没离开过酒馆,与城里的消息几乎隔绝。置身于喧嚣的气氛里,阿鲁的心却感到隐隐不安,即使宇文虚中不来,他们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放下酒杯,刚想开口,邻桌几个人谈话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听说今天肃王就要被押往午门问斩。”

    他的身子瞬间僵硬,纵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可心依然像被巨石砸到般震痛,在看刑妃,她的脸色也同样是如纸般的苍白。

    邻桌的声音徐徐传入耳中。

    “据说是谋反,有人告发他在府里私造龙袍。”

    “哎,肃王?不可能吧,是不是被冤枉的?”

    “小点声,当心被人听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

    刑妃的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耳边一片轰鸣,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她抓住阿鲁的手,似乎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