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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第184部分阅读

    ,京师最关注的事情是,蓟镇总兵官戚继光调往广东任总兵,宣府副将历云来升任蓟镇总兵官,大同总兵官空缺,由副将马栋暂代。

    六百九十

    李举人当年喜欢包揽词讼,借着自家举人身份经常在公堂出入,给别人赢了案子,自家也能有些油水剩下。

    一来二去的,却和一名惯盗结识,那盗贼手中窝了不少赃物没办法出手,李举人替他答应了官司,他就将这些赃物送给了李举人。

    因为是赃物不值钱,所以送的不少,可李举人不知道是赃物,一看这么东西吓了一跳,难免要问个究竟,连盗贼的官司都敢包揽,那盗贼试探着和他说了究竟,这李举人也是贪财胆大,居然要收购对方的赃物,出去卖钱。

    他有个举人身份,做什么事情,旁人自然不会怀疑,货物比市面上的价钱低了办成,很快就出手。

    这一笔钱赚的利润可是丰厚,那位惯盗也是看到了销赃的门路,双方一拍即合,立刻开始运作起来,惯盗自己手中的赃物渐渐不够,开始在外面给旁人牵线搭桥,一批批的赃物运送了进来。

    李举人去了老婆,以他丈人的名义开设了当铺,这窝赃销赃的生意愈发的做大,京师也有不少贪便宜的商行货栈在这边进货,甚至有了需要什么货物,这边联系人在外省做一桩案子抢来东西供应的勾当。

    因为这个举人身份,加上有当铺生意的遮掩,李举人一向是春风得意,不过等到锦衣卫的兵卒冲进来之后,他也知道一切都完了。

    现在里外养着七八个婆娘,家里还有儿女,锦衣卫拷问的时候甚至没有用诏狱的那些大刑威胁,直接点了点这李举人的家人,那李举人立刻一五一十全说了。

    抄家之后,给李举人家里留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让他们各自回返家乡,还破例让他们进去看了看李举人。

    知道官府这般做法之后,李举人也就死了心,知道自己肯定没什么活命的希望,官府这般做,无非是让他有什么说什么,不要耍什么花样。

    还没有破门追查前,锦衣卫的使者已经到了那批货物被抢掠的地方,在当地官府拿了案卷,侥幸活命的苦主也一并带到了京师。

    案子已经是铁案,李举人一五一十的全部交待了出来,牵扯到这桩案子的一干人犯纷纷捉拿归案。

    不过,还是没什么人关注此事,虽然这案子有些稀奇,可就是这么回事,不过是个举人而已,不过死伤了几十个商户而已,这等事,根本不入京师各位大佬的眼。

    四月末,宣府副将历云来按照规矩,在升任总兵前进京面圣,拜谢圣恩,蓟镇一地近二十万兵,每年军需开支,人员安排,会有太多太多的人牵扯进去,不少人都趁着历云来入京的时候前往拜见联络。

    历云来也不是那种水火不进的浑人,自然你来我往,应酬的颇为热闹。

    ……

    五月初二这一天,大朝会刚过,锦衣卫指挥同知王通上疏,奏疏上的内容引起了轩然大波。

    奏疏上说,京师近百万人口,顺天府不过千人,五城兵马司不过两千人,根本无法照应全城的安定,请改体制。

    京师分东西南北此处,各设一锦衣卫巡捕分司,巡街,缉捕,维持治安,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居中调度,百姓报案向巡捕分司,审案则由顺天府进行,顺天府增设审案官员,原有捕快捕头则派往巡捕司,这些捕快捕头都有丰富的经验,正好协助锦衣卫办案抓捕。

    锦衣卫军法司与整训司联动,军法司的宪兵和整训司的新兵每日执法、训练,若京师有乱,巡捕司弹压不住或者力所不及,则由两处兵马出动协从弹压。

    这么做的话,等于是将京师的治安权完全收归锦衣卫手中,虽说这是为了护得大家周全,可这么一支不受自己控制的武力就在身边,任谁也不会放心。

    “败坏祖宗体制”“心怀叵测”等等的攻讦立刻是纷纷出现,奏疏在大家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二日就堆满了通政司的案头。

    内阁六部也在朝会上进言,一向是有分歧的内阁,这次却难得的保持了统一,内阁首辅申时行都不发一语。

    不过,文渊阁的朝会上,群臣纷纷提出质疑的时候,万历皇帝却拿着一叠文卷开口了。

    “自隆庆五年开始到如今,只说京师一处,遭窃,遭劫,被设局蒙骗的案件,每年都比上年多一百余,五年前到如今,每年都比上年多二百余,百姓怕见官,报上来的都是如此,这还有多少报不上来的?”

    下面众臣都是一愣,反应稍微快的已经想到,吕万才在顺天府清查各年积案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京师是皇城所在,寡人的居城,居然混乱如此,百姓们整日惶恐不安,诸位难道心中没有愧疚吗?”

    众人一想到万历皇帝手中的文卷都是实据,自己这边却只有什么道义规矩,气势上就弱了几分,万历皇帝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这等表情,群臣自入朝来就从未见过,大家心中下意识的就觉得是假作,偏生不敢说话,只能听万历皇帝继续说道:

    “西城聚宝街一个举人,这还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居然窝赃销赃,与各处盗匪勾结,诸位爱卿,骇人听闻,连读圣贤书的都是如此,何况那些j邪诡诈之辈,这些人是虎狼,百姓为猪羊,只能任其鱼肉,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纵使勤勉,可怎么能顾得了这京师内外的百万黎民?”

    “陛下,祖宗规矩,锦衣卫乃是天子扈从,王通这般任性胡为,置列祖列宗与何地,他居心叵测,臣以为应当严惩!!”

    “陛下,锦衣卫侦缉刺探,已经是权重无比,再给其治安之权,京师各处已经成了锦衣卫的衙门和校场,更任其为所欲为!!”

    “陛下,方才陛下说‘混乱如此’‘百姓惶恐不安’,臣也是居住在京师之中,为何不见如此,太平世界、朗朗乾坤,何人在陛下面前颠倒黑白。”

    万历皇帝话音刚落,文渊阁中众臣纷纷出列,言辞恳切的进言进谏,万历皇帝翻了下手中的文卷,却正找到了上面所写的“祖宗规矩”这个条目,大概看了眼,沉声说道:

    “你说祖宗规矩,当年太祖爷曾有遗训,说不立丞相,六部有事直接关白朝廷,可现在六部有事,都是揭帖内阁,各处督抚也是问政与内阁,更不必说这首辅的位置,更不必说外面经常有人称呼首辅为宰相,若按照祖宗规矩,内阁该不该在?”

    万历皇帝读书不少,但不能说有什么捷才,以往这等朝会辩论,他往往不会立刻回答,众人陈述完备之后,往往“再议”,这样就给了众人运作的时间,却没想到今日万历皇帝反应的这么快,而且说出了如此辛辣的质问。

    “内阁该不该在?”

    问出这般话,申时行也是动容,刚要开口,万历皇帝又在文卷上扫了一眼,开口说道:

    “若无内阁,朝政如何能运转顺畅,朕只有一人,千头万绪若都由朕一人裁决,如何能够保证万事无错,正因为如此,成祖时就设内阁,一代代完备至今,如内阁这样,朝廷内外不知道变了多少,祖宗成法固然是好的,但也要因时而异,巡抚何时设?我大明开国之时,可没有听过这个官位?”

    众人都是哑然,万历皇帝在那文卷上翻了一页,看了几眼,又是开口说道:

    “何谈权重,锦衣卫巡街缉捕,已经有近百年,无非是没有明文规定,职责模糊不清,反倒是给人上下其手,偷j耍滑的机会,现在划分片区,各司其职,让他们明白办差,也有规矩明白追责,如何说的上权重,无非是加些条目而已。”

    申时行在那里躬身听训,不过他和排在最前面几个人都想看看万历皇帝手里那文卷中写的什么,可要是到了能看到的角度,可就是标准的君前失仪了,大家心中纳闷,却只能在那里按捺这个好奇。

    “潘季驯你说自己从未见过所谓混乱,从不知百姓惶恐,寡人问你,你出入多少人扈从,你居住的宅子又是多少人看家护院,你身为朝廷官员,食朝廷俸禄,却如此说话,当日读书,看‘何不食肉糜’觉得可笑,今日听你言语,方知真有其事,寡人是天下百姓君父,有看护周全之责,何况是这天子居城,你不知,寡人却知道,要不要按照呈报上所列的案件名目,寡人和你一起去走走问问?”

    被点到名的潘季驯对这样的话语,也只能是跪在了地上,不能言语,万历皇帝看到群臣颇为愕然的样子;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得意,又是开口说道:

    “三阳教妖人变乱,京师各处平乱居然要勋贵们自己组织人手上街,顺天府和治安司要临时动员,若按照王通这奏疏上做,又怎么会弄的那般狼狈!!王通上这个奏疏,改京内体制,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护朕周全,诸位如此进言,莫非是不愿吗?”

    六百九十一

    朝会应答,无论君臣,都是谨慎非常,众臣入朝议政前后,自然会将当今天子的思考、说话的套路考虑清楚,然后做出应对。

    万历皇帝自登基到张居正病逝前,很少有自己的意见,并没有太多处理政务的经验,所以朝堂上有什么大政或者他有什么方针,若有争论,往往都是压后再议,第二日,第三日再行计较。

    这样一来,大臣们都可以很从容的运筹帷幄,与内廷的大太监互通声气,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决断。

    而万历皇帝也非常在意自己在大臣中的威信,他也知道自己经验不足,实务上更是没什么接触,若是说错了办错了,就会被众人当成笑话,今后恐怕更加的麻烦,所以一向是谨慎小心,没有十足的把握并不下决断。

    再者,万历皇帝在朝堂上说什么,如果大臣们有反对意见,万历皇帝就会对自己提出的东西颇为谨慎,往往也要延后再议。

    事实上,在朝堂上的争论,万历皇帝完全是自己意思的话语,并不那么严密,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在面对这些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大佬的时候,根本占不到什么上风。

    这次王通改京内治安制度的奏疏,大臣们在上朝之前就颇有把握将其驳倒,却没想到一辩论起来,居然是这样的局面。

    皇帝的话语的确有理,可这其中也有不少强词夺理之处,这些强词夺理的地方,偏偏又都有事实根据作为依托,这还不算,许多大帽子都已经预备好,随时准备扣下来,这让众人就难以说话了。

    天子毕竟是天子,这般不讲理的说出话来,众臣心中有火,面面相觑,可也只能是不甘不愿的接受了。

    或许京师内外的治安的确到了不整治不行的地步,或许的确需要加强锦衣卫的职权来维持主京师的局面,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万历皇帝这就是想要给王通加强权力,加强了王通的权力,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权力加强,就要进一步的加大对京师的控制。

    ……

    “……这动议当真是荒唐,说什么京师有禁军、京营,治安之事尽可以托付兵马,何必由锦衣卫多此一举,大军若动,血流成河,非谋反大乱,随意出动兵丁,恐怕小乱变大乱……”

    “这些官无非想让寡人少管点事,让军队来管京师的治安,真是笑话,他们是为这江山社稷着想呢,还是想要这天下尽快乱起来呢!”

    对王通的说话,万历皇帝冷言说道,王通入京师,一切事情理顺之后,每隔两天就被召入宫中对答,这样的恩遇的确让许多人眼红。

    两人聊了几句,万历皇帝又是笑着说道:

    “王通你倒是真有些门道,那日给朕的那个本子,上面写的东西,将那些大臣驳得哑口无言,说出那内阁也不是祖宗制度的时候,申时行的脸色都变了,你那时是不在,朕险些笑出来,看了你这本子,朕这边也捅开了窗户纸,这些人啊,整日里就是拿着‘未曾亲见’‘祖宗制度’‘江山社稷’‘武臣权重’‘圣贤道理’几个理由翻来覆去的说,可你真让他们说理,他们反倒是不知道怎么讲了,现在想想都觉得痛快。”

    “不瞒陛下说,朝中对答,早就有内阁中书和朝臣们的清客幕僚传了出来,要揣摩其中规律并不难,再说,京师加强治安之事也确是急需,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理由,自然不堪一驳。”

    万历皇帝点点头,王通上疏前直接进宫解释,他先将那举人窝赃的案子拿出来,然后又将顺天府历年的案卷统计数目拿出来,说明如今京师治安已经败坏到何种地步,又说,这样的状况,京师必然是藏污纳垢,三阳教妖人在京师经营活动多年,刑部、顺天府,甚至是东厂和锦衣卫都没什么应对,到最后酿成大乱。

    可如今各项规矩比从前没有丝毫变化,京师又混乱如此,若不下重手管制,那就又有发生变乱的危险,而且京师这般混乱,有人稍一煽动,也有造成祸患的可能,君臣对谈,王通的话说的也是直白。

    京师中主持治安的是顺天府,顺天府上下主事的都是文官,五品下京官由吏部裁决,顺天府尹是个虚职,府丞吕万才倒是放心,可除却吕万才之外,顺天府的其他事情宫内是根本无法插手,使用起来也是不方便。

    在天子居城之中,天子无法直接控制治安,这未免有太多的隐患,其实这样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很久,吏部任免五品以下京官又不是今日方有,顺天府尹也大多是六部九卿推举而出,皇帝对宫外衙门控制力一直是在下降,有明一带,这也是个不可逆转的趋势,没奈何,只能是重用内臣宦官,扶植内廷衙门,去和外朝争斗。

    但万历皇帝听到这话却格外的在意,原因很简单,三阳教妖人之乱,宫中失控,宫外失控,万历皇帝在宫中只能是猫在偏殿中,听着外面王通等人在厮杀不停,等事情过去后了解宫外的情况。

    顺天府和治安司的差役,都是吕万才和李文远自己调集起来,勋贵们的家兵家将上街,是申时行一个个去拜访的,有平乱治安责任的衙门都是不动,坐视京师动乱,宫中大乱,如果没有王通提早谋划,恐怕真有天崩地裂大难。

    正因为有这等切肤之痛,所以万历皇帝宁可在朝堂上做那等泼妇之态,也要让王通奏疏上的改革通过,王通立军法司、整训司、巡捕司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万历皇帝用王通,自然没有用不动的,王通将京师的治安之权抓在手中,等于是万历皇帝自己将治安之权抓在手中,宫内的大太监们也相应的有了发言权,自然也会赞同。

    “要驳,总归有驳的道理,只不过犯不上为了京师治安这等事和寡人撕破脸争执罢了,王通,你在外面太久,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少弯弯绕绕,不知道他们能把四书五经变幻出多少花样来。”

    万历皇帝笑得有些无奈,王通欠身不言,万历皇帝又是开口问道:

    “旨意已经下达,你那边架子已经搭起来,要怎么做?”

    “陛下,城内大案不多,小案不少,城外大案小案都是众多,这么多案子,无非是衙门办差懈怠,刑罚松弛,偷抢若不伤人命,被抓到也只是上堂挨板子,如果事先使了好处,几十板子下来,皮都不会变色一点,想要让这等人知道厉害,那就需用重典,臣这几日正在和顺天府拟法子,过几日再陈奏陛下。”

    王通沉声回答,万历皇帝笑着点点头,沉吟了下,又是开口说道:

    “锦衣卫现在要将京师内外的治安都管起来,和宫内多多少少都有个牵扯,朕这边也要派个人过去,和那监军是一样的。”

    既然皇帝提起,王通连忙站起说道:

    “臣还想等各项事务完备再和陛下禀报此事,这事却是臣疏忽了!”

    任谁做事,都不想有个人在身旁束手束脚,王通自然不愿意多个宫里来的人,但万历皇帝说出这番话来,却必须要做个姿态了。

    万历皇帝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小亮到现在也该有差事了,六科郎这边都是张伴伴替他张罗,朕就琢磨给他找个体己的人带带,你这里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来这里一定能好好历练,你和他又不是外人,朕也放心。”

    王通刚要开口,万历皇帝又笑着说道:

    “小亮还要在朕身边听用的,去不了你那里多久,你可不要嫌弃。”

    这样的安排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