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翻了十几页从父亲书房搬出来的《源氏物语》（虽然是日本古典文学的巅峰作品，我却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就上床歇息了，比流川睡得还要早。
约莫两个小时过去，快半夜了，困意却离开了我的身体，捎带把睡意也一块儿带走。摸到枕边有弱光功能的电子手表，照照周围，花道的床位竟然没有人，我才意识到作为宿舍长的自己失职了。悄悄穿好衣服，沿着走道一路行到训练场地，花道果然不出所料还呆在那里——内心细腻的他为了不打扰大家（或许也是怕被安西老师发现），只拧亮了一盏刚好能照亮一个半场的灯。
第031话 双面天才
9月22日（4）~9月23日（1）·双面天才
“花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从一旁的球架上拈起一枚篮球，放在右手食指上滴溜溜地旋转。
“阿神……”此前一直在练习各种基本功的花道，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抿紧嘴唇陷入沉默——沉默得比昨天被三井学长训斥的阿福还可怕。我使了个眼神，将手中的球向他扔去。花道接球，转身跳投，球打板入框。
“好球。”我拍了拍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快12点了——加练也得有个限度。”
见花道依旧是一脸恍惚的沉默，我使出杀手锏：“这么晚不睡，晴子会担心你的。”
出乎意料的是花道依旧呆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我轻轻走到花道跟前——他眼眶里饱含着泪水，不过似乎在极力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许久，花道艰难地吐出一句：“阿神，你觉得我……到底是不是打篮球的料子？”
我微微一笑：“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呢，大天才？”
“说实话……”花道放下手里的篮球，半躺着坐在了地板上，“其实我知道，你们从来就没把我当成过什么天才。”
我弯下腰捡起球，双手捧着慢慢走到篮框下。“花道你看！”说话间我屈膝跃起，“砰”一声将手中篮球扣入篮框，“花道，原地起跳双手灌篮，对你来说就像上篮一样轻松，可我做这个动作几乎要竭尽全力——而且我虽然比你矮1，但臂展比你长，肩膀比你窄，到头来立定摸高还要比你高2多。现在你领会了吧？”
“嗯。但是你的投篮……”
“投篮、上篮、运球、传球这些技术，只要你肯苦练，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况且你和我的位置不一样，对于已经有那么好身体素质和篮板球能力的你，练好一手罚球线跳投就足够跻身一流球员了。”我边说边把两粒篮球都放回球架，“软的技术可以培养，然而硬的身体素质是很难改变的。我们处在这个年龄段，各自还能长几身高，还能通过合理锻炼提高一些灵活性和弹跳力，但又能提高到哪里去？就拿良田来说，他很强吧，可他有能力像你一样轻松灌篮，或者在强烈身体对抗下拼抢篮板球么？”
花道又陷入沉默中。我继续给他打气：“花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打篮球的，还记得吧。”
“肯定记得清清楚楚……今年4月12号我初识晴子，她让我知道什么叫扣篮。然后4月17号我加入篮球部。”
“知道除了你，代表队余下11人里谁接触篮球最晚么？是阿福，在初二的春天。最早的是牧和三井两位学长——都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五个多月前还把扣篮（dunk）读成坦克（tnk）的门外汉，现在成为代表神奈川县参加秋之国体的选手——比你经历更多的高砂学长、花形学长都被你挤了下去。你觉得这还不够天才么？”
花道埋下头沉思了一阵，缓缓地站起身子，换了个话题：“阿神，有没有发觉大大小小的斗牛，都是我在的拨儿输得多？篮球杂志上还看到别人说，上学期有几场比赛若不是我添乱，湘北还可以赢得更轻松。”
我想了想说：“记不记得上学期，我和武藤学长带着小菅、山崎和金平大胜武园70多分那场比赛？”
“记得啊，我来现场看过，你们拿了整整150分。虽然武园的ce小田受伤了，但相信健康的他也不是你们的对手。”
“不过你觉得来个一一单挑，会是怎样？武藤学长对小田，我对黛，小菅对结城，山崎对宇崎，金平对三浦。即便我们能赢，也不至于对方分数只有我们一半吧？”
“嗯。”
“明白了么。篮球场上，1+1+1+1+1不一定是5可能是10，也可能只有1”
“嗯。有道理啊……”花道到现在的所有言语和行为，感觉都不像是真实的他。
“回屋休息吧，唔？别耽误了明天的训练。晴子、我们大家——包括安西老师都会尽力帮助你的。”
天才花道终于配合我履行完了宿舍长职责。当然，我没有把伤病造成的影响明告他——相信他必然也发现了这点，否则不会那么刻苦地练平时瞧不起的基本功。只是，他还需要更多信心与鼓励，大概这就是良田说的所谓“动力”吧。
第二天我起床洗漱时，花道也很难得地跟着早起了，而且还更难得地叠起被子，虽然离我的“豆腐干”差了十万八千里。“别一大早就跑训练场哦，记得吃早饭。”我戳了他一下。
“哇哈哈哈哈哈！”花道忽然又回归原型搔头大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个天才嘛！”
流川不愧是“睡神”，这么大的动静也没吵醒他，倒是信长学弟受不住了。“红毛猴子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信长学弟“呼”的一声鲤鱼打挺弹起身来。
“很好，谢谢你花道！”我又戳了花道一下，“我可以少带一份早饭了。”
花道收敛了点，捂着嘴唇偷笑起来，信长学弟的野猴脸一刹那变成了苦瓜脸。
8点整，集训开始。安西老师似乎钻研过“读心术”，直接任命花道担当上午热身的领头羊。
“神奈川——！”花道嗓音嘹亮。
“神奈川——！！！”我们刚刚应完，花道又来了一句新台词——
“全国制霸——！”
“全国制霸——！！！”没有反应过来的大家跟得稀稀落落，安西老师、晴子、彦一、一郎和茜统一笑弯了腰。
“这个蠢货，把湘北的口号照搬过来干嘛！”赤木学长无意间给了我们答案。
“花道，这可不是湘北篮球队哟。”良田好意提醒。
“哼哼，话说我喜欢！”三井学长自信满满。
“大白痴……”流川依旧不忘打击。
热身完毕，安西老师布置任务：“牧、赤木、藤真、仙道、流川、宫城6人自由练习，如果需要帮忙请找茜和一郎两位同学！三井、神、樱木一组，鱼住、福田、清田一组进行3v3半场斗牛，彦一担任裁判，晴子负责记录！斗牛除去秒数规则外不限时间，我会在大家需要恢复时安排休息。不记分数，相应地进球一方将继续掌握球权！”
“这是老师专门针对樱木君安排的么？”我拿球时，忽然听到场边晴子这么问彦一。
“当然，昨晚樱木同学加练的事情被他看到了——哎，好像神同学也和他一起。”原来如此。
晴子沉思片刻，又转向安西老师：“老师……想把樱木君培养成什么呢？”
“当然是优秀的篮球运动员啦！哦，呵，呵！”
第032话 安西老师的领悟课（上）
9月23日（2）·安西老师的领悟课（上）
“喝呀！”这一次是花道奋力赢得了和鱼住学长的跳球，我把他拨来的球传给三井学长。信长学弟飞快地贴上去，挥舞双臂不停干扰。
“真烦！阿神！”三井学长指东打西将球传到我的手里。阿福显得有些着急，飞身扑去想要截下这一球，没有成功，我很轻松便杀到篮下。“哇啊！”鱼住学长铁塔似的身躯横了过来，我自然不会硬上，假投真传塞给无人看守的花道，花道用一个近距离擦板首开记录。
“nice！”我和花道清脆地一击掌。
“怎么神学长也帮着红毛猴子！”信长学弟酸溜溜地说。
“嘿嘿，这才算合作嘛！”花道发底线球也不忘回应垃圾话，“之后野猴子你别想碰到球了！”
三井学长接到球，我立即冲上去做挡拆。阿福的补防来得慢了些，三井学长直接急停跳投，准确命中。
“阿福，侧移尽量多用滑步吧。”鱼住学长提醒道。
跟着花道又把底线球发给了我，阿福学着信长学弟的样子贴防干扰。“樱木，拉到右侧底角去！”三井学长边指挥边上来掩护，知道花道有禁区外篮子的鱼住学长只好撤离篮下。掩护后，防守我的人换成信长学弟，我侧身单打推开他，一个中距离的半转身跳投命中。
就这样利用不断的传切与掩护，三井学长、花道和我的“投篮手+弹簧人”组合一连打进了7个球——不交换球权的半场斗牛，双方参赛者实力越强，越容易形成一边倒的局面。直到第8次进攻，三井学长在弧顶附近的中投偏了一丁点儿，鱼住学长拼命抢下篮板，阿福他们终于有了球权——之前被花道激过的信长学弟都快抓狂了。
“别急，先进一球！清田你来控球！”鱼住学长边喊边背身扛住了花道。急于还击兼表现的信长学弟运着球向后退了两步，三井学长知道他不擅远投，没有紧逼。猛然信长学弟启动步子，运球往三井学长右侧强突——按理说三井学长只要往同方向一站定就能轻松拦住，可他莫名其妙选择了反方向。信长学弟的突破路线是左翼向，此时阿福和我都在左禁区角游荡，鱼住学长则在篮下和花道纠缠着拼抢位置。
信长学弟一路加速冲往篮下，眼看花道被鱼住学长卡在了身后，我索性撇下阿福收缩防守。信长学弟的传球意识比流川好许多，然而现在满脑子想着要挽回颓势的他，压根儿没注意到阿福无人防守，径直一脚踩在罚球弧附近便飞了起来。我几乎也是同时跃起，但滑翔距离延缓了信长学弟的上升速度，于是这一记单手扣篮恰恰赶上了我的最高点。
“啊啊啊？”信长学弟的惊叫声伴随我手掌拍中球皮的响声，篮球被我俩合掌一夹甩到我身子背后。还好鱼住学长占据了有利位置，连忙扑住球转身面框，凭借身高优势，一个后仰的近距离跳投命中。
“神学长……盖下了清田同学的……灌篮？”晴子张大了嘴巴。
“这实在太意外了！”彦一吐出含着的口哨。
“哦，呵，呵！”手捧茶杯的安西老师笑声朗朗。
信长学弟现在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我笑着拉拉他束起来的小辫子：“突破上篮不要一根筋啊！”
“稳稳来，还是我们的球！”阿福也走上来拍拍他肩膀，两位发型潮人在前两天的训练中已经相处得很不错了。
可以确定三井学长刚才的失位只是信长学弟歪打正着——信长学弟擅长控球，单论运球能力是一流控卫级别，他经常利用这一优势进行变向的面框突破。防守经验丰富的三井学长，提前占据了反方向，却没想到他这次是一条龙突破。现在依旧是信长学弟持球进攻，三井学长不再上当，随便前者怎么晃就是不出错，始终以恰到好处的距离拦在突破方向上。
“可恶，过不去啊！”这时阿福也被我缠住脱不开身，鱼住学长见状连忙跑出来想要挡拆。可他刚刚冲到禁区角，按捺不住的信长学弟便直接踩着三分线拔起投了——其实这时离30秒进攻时限还有10秒左右。爆发力不足的三井学长未能挡下这一球，但信长学弟这球不在熟悉射程还是仓促出手，球离谱地只擦到了篮网。“嘀——”彦一吹响哨子，“出界！”
“哇哈哈哈——”之前因为选位不当失了一球，这下花道抓紧机会扮演喷子，“野猴子你可真是块笑料哪！”
“好了，你们的球。”鱼住学长苦笑着大手一挥。
花道把球发到我手里，我还没接稳，信长学弟啪地一下就把球拍了下来：“阿神，你太粗心了！”彦一刚想吹哨子，我伸手制止了他——算是领先之下默许了这次违规。
现在形成了错位，由三井学长在右翼中距离盯阿福，我则盯信长学弟。作为同队队友，我对信长学弟的进攻套路更加熟稔，见到无法突破我的防守，信长学弟把球击地传给阿福。右翼中距离是阿福的投篮热区，但三井学长牛皮糖一般的贴防使得他难寻机会出手。“福田，用力量！”在禁区与花道肉搏的鱼住学长叫道。
阿福用起了我之前的招数，沉下重心侧身单打。三井学长知道无法硬抗，连忙往后撤步，不过阿福也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即转身投篮，球在篮框上弹了一下还是进了。“呼——”阿福擦了一把额头，现在只剩下信长学弟尚未“破蛋”。
“再来一球！”鱼住学长把球传给信长学弟，这时换成三井学长防他。鱼住学长跑出来做挡拆，信长学弟径直突入，忽然花道和我两名190级长人一左一右拦住了他的路线。“福田学长！”信长学弟连忙回头望月。也许是慌了神，这球传得有些离谱，阿福几乎冲出界外才接到。待阿福把球运进三分线内，我的补防已经到位了，最后这轮进攻以阿福强投不中结束，花道保护到篮板球。
“咳咳……”安西老师放下茶杯站起身子，“好了，暂时先打到这里——牧同学那边六人也休息一下。各自都反思一下自己之前的表现吧！待会我要改换安排。”
“憋——屈——！”信长学弟垂头丧气地接过茜递来的毛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
“神同学也休息一会儿吧……之前打得真漂亮呐。”茜又递给我一条毛巾。茜似乎特别喜欢天蓝色，今天是一袭青春洋溢的天蓝色冲锋衣。
“呵呵，谢谢~能习惯海南的集训宿舍么？”我擦拭着汗水问。
“唔唔，挺好的，我睡得很舒服。嘻嘻。”似乎还是第一次见茜笑得这么灿烂。
第033话 安西老师的领悟课（中）
9月23日（3）·安西老师的领悟课（中）
歇息一阵子，安西老师示意我们继续进行半场3v3斗牛，只是花道和鱼住学长互换了组队。牧学长他们照旧玩freestyle。
“嗨呀！”这一次跳球依旧是自信满满的花道胜出。
“给我！”阿福拍了拍掌，此前被三井学长防得颇为郁闷的信长学弟，不太情愿地传出了球。
阿福的控球水平不如信长学弟，但在大前锋位置上仍是上乘级别。连续虚晃，阿福摆脱开我的防守，来了一个牧学长惯用的禁区角欺身跳投，不过运气欠佳，球在篮框上一连转了两三圈还是没进。鱼住学长和花道一块儿跳起争抢篮板，两人的手同时触碰到球，球被往上顶起。这时花道发挥自己极强的连续起跳本领，抢在鱼住学长前再次跃起将球补入篮框。
“耶！樱木君好棒哦！”场边做记录的晴子热情鼓励一如既往。
“晴，晴子小姐……”花道一下子满眼桃心。
“红毛猴子你干什么，快发球！我们球权！”信长学弟大叫。
“是谁打到现在还一球未进哟？”花道边调侃边把球往场内扔——而且自然是往阿福的方向。阿福继续面框单打我，这一次我全神贯注附加脚步移动，阿福没有成功，于是把球传给信长学弟——但他的传球被三井学长抢断了。
“没关系，守住这一球！”信长学弟边喊边摆出防守姿势。我往右侧底角跑去，鱼住学长则提到高位来。三井学长把球传给鱼住学长，随后跑过来给我做无球掩护，防守我的人换成信长学弟。鱼住学长抬手把球抛给背扛信长学弟的我，我接球倚仗身高优势直接转身后仰跳投命中。
“神学长果然不只是一名长人射手……”听到场边彦一学弟的嘀咕，我会心一笑。
“倘若只会投三分球，是不可能在海南当上主力的——”安西老师的镜片掠过一道闪光，“更别说县最佳阵容和得分王。”
接下来我又在与鱼住、三井两位学长的配合下，接连用中距离后仰跳投命中三球。当然，滞空能力决定我的后仰幅度无法比肩仙道，但矮出我10的信长学弟依旧无计可施。
“可恶——！”现在花道顾不上讥讽自己的队友了。
“下次让我来防阿神。小心挡拆！”阿福也有些着急。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