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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争鼎第67部分阅读

    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英布虽然忝居末尾,可那也是名将,项佗虽然是项氏子弟中少有的大将之才,可是跟英布相比,那就不够瞧了,更何况。英布身经百战,其丰富的战阵经验完全不是项佗所能比拟的。

    而且,集结在曲阿的楚军全都是些民壮,未经任何军事训练不说,装备也差,新蓦的绝大部分楚军壮丁甚至连一件布甲、一样铁制兵器都没有,毫不客气地讲,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又怎么跟英布的淮南军精锐抗衡?

    “大王有令,加快行军速度!”

    “大王有令,加快行军速度!”

    “大王有令,加快行军速度!”

    项庄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万余楚军尽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一个个还是甩开大步向前飞奔而去,在长年累月的铁血征战以及战功、爵位的激励之下,楚军将士所爆发出的精神意志力是超乎想象的,这点行军强度,远不足以拖垮他们。

    正行进间,一骑快马忽然从前方飞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一边催马飞奔,一边厉声喝问驰道上正在匆匆行军的楚军将士:“大王何在?大王何在……”

    楚军将士便纷纷伸手指向项庄所在的中军。那骑士顿时在马股上抽了一鞭,直趋项庄中军而来,未及项庄近前,骑士便已经飞身下马,又仆地单膝跪地,双上呈上一节黄绫包裹的竹筒的同时,嘴里也大声高喊:“大王,乌伤大捷!”

    乌伤大捷?!项庄不禁跟百里贤对视一眼。相继停下了脚步。

    晋襄早已大步上前,从信使手中接过黄绫包裹,又解开黄绫、启开竹筒,从里面取出了一封卷起的书信递给了项庄,项庄匆匆看完,不禁大喜过望道:“哈哈哈,好。太好了,庞钰这小子竟以五千破四万,大败东瓯军!”

    说罢,项庄又将书信递给了身边的百里贤。

    百里贤阅罢也是感慨不已地道:“庞钰将军还真是不负大王厚望哪。”

    当初项庄以庞钰为将,引兵五千南出乌伤以抗衡姒雒摇的东瓯军时。可是遭到了令尹项他、上将军项佗、吴郡郡守叔孙贯等文武重臣的一致反对,桓楚、季布、萧开等楚军宿将更是在背后说怪话,几乎就没人看好庞钰。

    庞钰虽然世族出身,而且家学渊源、自幼饱读兵书,可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驻守函谷关时,虽然有过惊才绝艳的表现,可最终不还是让刘邦给打败了?而且汉军用的还是同样的手段,由此可见庞钰还有些稚嫩,不足以独当一面。

    不过这一次,项庄却罕见地没有妥协,而是一意孤行对庞钰委以重任。

    现在,铁的事实已经证明,项庄的坚持是极其明智的,项庄原本只希望庞钰能够拖住东瓯军三到四个月的时间,然而,庞钰却凭借五千精兵一举击破了四万东瓯军,而且还趁虚攻入了东瓯国内,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兵临东瓯城下了。

    “庞钰这小子!”项庄狠狠击节道:“等打完这仗,寡人亲自给他行冠礼!”

    至此,围攻江东的七路联军之中,梅鋗的衡山军、姒雒摇的东瓯军已经败亡,姒无诸的闽越军还远在闽中,什么时候出兵都是未知之数,既便出兵也很难通过山越武装所盘踞稽南诸县,那么,七路联军就只剩下英布、周殷、靳歙、李左车四路了。

    历阳,汉军围城已经持续整整二十天了!

    不过,前十天汉军基本上只是围而不攻,周殷、靳歙、李左车虽然名义上都是汉将,但各人都有各人的小算盘,周殷希望靳歙、李左车能与楚军拼个两败俱伤,靳歙、李左车何尝不希望周殷与楚军大打出手?甚至连靳歙、李左车之间也是貌合神离。

    不过十天之前,不知道周殷、靳歙以及李左车之间达成了什么默契,开始轮流调动军队对历阳城发起了毫无保留的强攻,历阳的防守压力陡然猛增,好在城内有蒙殛的三千精兵驻守,再加上戍边的近万刑徒,局势倒也有惊无险。

    一大早,蒙殛便在族弟蒙铿、蒙锵以及数十亲兵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头。

    城头上,到处都是滚木、擂石以及折断的刀枪剑戟,垛堞、马道还有女墙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有些血迹已经干涸,有些却仍然是鲜红的,一切的一切,全都昭示着这里曾经连续爆发无比惨烈的厮杀,显然,夺城之战已经日趋白热化!

    楚兵还有刑徒横七竖八躺满了一地,昨天汉军的攻城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直到子夜过后才终于退回了大营,汉军退走之后,绝大多数将士和刑徒便倒在地上睡着了,听到蒙殛等人的脚步声,才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又赶紧起身见礼。

    “将军!”

    “蒙将军!”

    “见过将军!”

    楚军老兵和会稽刑徒纷纷起身,纷纷见礼。

    不过,城头上的老兵很少,绝大多数都是会稽刑徒。

    望向蒙殛的眼神里,不管是秦人老兵还是会稽刑徒,一个个眸子里全都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灼热之色,仿佛,只要蒙殛在,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是夷然不惧,秦人老兵有此反应并不奇怪,可来自会稽的刑徒也会如此信任蒙殛,却实在有些非同寻常。

    蒙殛一边前行,一边连连颔首致意,不时在这个老兵的肩膀拍一掌,又在那个刑徒的胸口上捶一拳,被蒙殛捶击的刑徒便纷纷挺直胸膛,脸上也顷刻间流露出了自豪之色,看他们脸上的表情,直恨不得为蒙殛去死。

    说起来,几个月前这些刑徒都还是死硬的宗族武装分子。

    不过,随着这些宗族壮丁所属宗族势力的瓦解,他们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说到底,绝大多数宗族壮丁其实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夫,只是碍于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才会被极少数宗族首领所控制,进而成为宗族首领的家仆、死兵。

    不过,随着这些宗族首领的被杀,他们又被项庄发配到江北戍边,再加上妻儿老小也被项庄强行迁出了原藉,原先那种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也就彻底瓦解了,到现在,这些宗族壮丁的潜意识里已经再没有宗族这个概念,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早日服刑期满,然后返回迁徙地去跟妻儿老小团聚。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拥戴蒙殛,因为只有蒙殛才能带着他们守住城池,他们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机会返回迁徙地跟妻儿老小团聚。

    沿着城头巡视了一圈,蒙殛最终又回到了北门城头。

    守在北门城头上的老兵和刑徒便纷纷拥上前来,聚集到了蒙殛面前。

    蒙殛纵身跃上垛堞,灼热的目光从每一个刑徒的脸上掠过,大声道:“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再是刑徒了!”

    这也是蒙殛早先答应过的,只要历阳在汉军的猛攻下能够十天不失守,就赦免所有刑徒的犯人身份,如果历阳能够坚守一个月,则所有刑徒的家人也将恢复自由!当然,这么大的事情,蒙殛不可能擅专,他早已经征得了项庄的同意。

    不少刑徒狠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他们终于不再是犯人的身份了。

    顿了顿,蒙殛又手指身边的楚军老兵,接着大吼道:“跟他们一样,从现在开始,你们也是大楚国的士卒了,从现在开始,只要你们在战场上斩获了战功,就可以获得爵位,既便你们战死,你们的爵位也可以由你们的子嗣继承!”

    “蒙将军威武!”

    “蒙将军威武!”

    “蒙将军威武!”

    数千刑徒心情激荡,纷纷开始大吼起来。

    蒙殛皱了皱浓眉,遂即振臂怒吼:“大楚威武!”

    “大楚威武!”先是蒙殛身边的亲兵跟着怒吼,然后是附近的老兵和刑徒,到最后北门城楼上所有的老兵和刑徒都跟着大声怒吼起来,巨大的声浪直刺虚空,甚至连远在十里开外的汉军大营里,也是清晰可闻。

    第241章 坚如磐石(上)

    历阳城外,周殷、周桓父子正站在小山上察看楚军虚实,猛听得历阳城头发出了巨大的喧哗声,那声势犹如天崩地裂,九江大营距离历阳将近十里,却还是清晰可闻,周桓不禁色变道:“父亲,看样子楚军的士气还是很高昂啊。”

    周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十天恶战下来,三万九江大军早已经疲惫不堪了,靳歙、李左车的四万汉军也差不多精疲力竭了,可历阳城头的楚军看上去却还是士气高昂,也不知道负责守城的这个蒙殛是从哪冒出来的,竟如此难缠?

    “蒙殛!”周殷浓眉深蹙,沉声道:“这个蒙殛究竟是什么来路?”

    周桓苦笑摇头,九江军的细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只打听到历阳守将姓蒙名殛,具体什么来历却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蒙殛绝对不是楚军宿将,应该是项庄最近才刚刚招揽的,想到这里,周殷便暗暗心惊,项庄麾下,现在可真是人才济济了。

    父子俩相对无语时,忽有亲兵上山禀报道:“将军,靳歙将军和李左车将军求见。”

    周殷头也不回地道:“有请两位将军上山。”

    “喏!”亲兵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过了不到片刻功夫,靳歙、李左车便联袂上了小山。

    不及见礼,靳歙就气呼呼地道:“周殷,城内楚军的气焰越发嚣张,你竟然还有心情躲在山上看风景?”

    周桓冷冷一哂,反唇相饥道:“靳歙,昨晚若不是你的部曲作战不力,联军早就攻上历阳城头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别人?”

    “周桓小儿!”靳歙闻言勃然大怒:“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我说的是事实!”周桓毫不退让:“自开战至今,我们九江军已经伤亡了五千余人,李左车将军的部曲也伤亡了将四千人,可你的部曲呢?到今天为止,只伤亡了不到两千人,若不是你干吼不使劲,故意保存实力,历阳早就攻下了!”

    “放屁!”靳歙越发暴怒如狂:“老子损失的可都是精锐,哪像你们九江军,战死的都只是些农夫、樵夫、猎户,根本就是群乌合之众,周桓,若不是瞧在你父亲面上,老子今天非要拧下你的脑袋不可,哼!”

    “拧断我的脑袋?”周桓冷然道:“只怕你还没这个能耐。”

    靳歙哪里还按捺得住,当时就要拔剑来砍周桓,却被李左车奋力摁住了右手,周殷也是适可而止,终于将周桓赶下了小山。

    李左车跺了跺脚,气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吵架?”

    说此一顿,李左车又道:“你们知不知道,梅鋗的十五万衡山大军已经被项庄两万精兵打得全军覆灭,还有姒雒摇的东瓯军,也在乌伤让楚军给打败了!”

    “啊?!”周殷闻言勃然色变道:“梅鋗完了,姒雒摇也败了?”

    “不会吧?!”靳歙也是难以置信地道:“梅鋗的十五万大军,就这样完了?这可是十五万大军哪,李左车,你可不要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李左车没好气道:“我可没那闲功夫。”

    周殷闻言凛然,靳歙也蹙眉说道:“这下咱们可有大麻烦了。”

    “麻烦还不止这些呢。”李左车顿了顿,又道:“流星探马回报,英布的淮南大军也从广陵撤兵了,围攻江东的七路联军,现在就剩下咱们三家了,只等项庄回师,楚军接下来肯定就会渡江,到那时候,咱们谁也别想好!”

    “这,这可如何是好?”靳歙闻言大骇。

    去年的寿春之战,靳歙可真让项庄给打怕了,所以一听说要跟项庄对阵,靳歙便本能地有些发怵,你想啊,去年他跟李左车带着三万人,尚且打不过项庄几千残兵,现在项庄少说也有十万兵马,这仗还怎么打?

    周殷也是心中打鼓,这仗似乎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李左车似乎猜到了周殷心中所想,当下冷冷地道:“周殷将军,现在才想退兵只怕是有些晚了,就算你退了兵,你还真以为项庄就会放过你?你跟项氏结下的可是死仇,当初要不是因为你叛楚归汉,项羽也不会兵败垓下,更不会自刎乌江……”

    “够了!”周殷怒道:“李左车,这些用不着你来提醒本将军!”

    “你知道就好。”李左车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靳歙,说道:“为今之计,咱们只有摒弃前嫌,先拼尽全力攻下历阳,然后沿乌江设防,或者还能够把楚军挡在江左,否则,就等着楚军打上门来,拿你我的首级去邀功吧。”

    周殷默默点头,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靳歙目露凶光,狞声说道:“也罢,今天上午就由我的亲卫队负责夺城,不过你们的那么点家底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什么井阑、攻城车、投石车全他妈拿出来吧,我就不信,区区一个历阳城,还拿他不下来?”

    ……

    历阳城头,蒙殛靠着垛堞睡得正香。

    昨天晚上,攻城战一直持续到子夜,汉军退走后,蒙殛又要忙着安顿伤兵,清点滚石檑木火油等物资,一大清早又要来到城头上给楚军将士以及刑徒们鼓劲,直到刚才,他才得空靠着垛碟歇会,不想就睡着了。

    倏忽之间,城外忽然响起了悠远低沉的号角声。

    蒙殛一惊而起,急抬头看时,只见北门外的旷野上已经集结起了不下数万汉军,尤其让蒙殛心头一凛然是,在汉军后阵,竟然还破天荒地出现了一座座高高竖起的尖木塔,蒙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井阑,竟然是井阑!

    不对,井阑后面还有投石车,竟然还有投石车!

    ……

    “呜呜呜……”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数以万计的汉军重甲手持橹盾,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拖拽着几十架井阑、投石车向着历阳城缓缓碾压了过来,望着一架架高耸入云的井阑还有投石车,城头上的刑徒顿时马蚤动了起来。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距离城墙还有百十步远时,十几架投石车终于停了下来。

    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一队队的汉军力士猛然发力,使劲下拽,霎那之间,十几根巨大的甩臂已经向着空中弹起,通过铁索连在甩臂远端的吊篮顿时呼啸着抛起空中,在上升到最高点之后,装在吊篮里的巨石便向着前方猛然抛送了出去。

    ……

    在汉军力士山呼海啸般的号子声中,十几块巨石从汉军后阵呼啸而起,又向着历阳城头翻翻滚滚地砸了下来,守在城头上的刑徒顿时马蚤乱了起来,一个个大呼小叫着四处走避,互相拥挤之下,好几个刑徒竟然被挤下女墙摔成了重伤。

    不过,这些刑徒惊慌归惊慌,却没一个溜下城头逃跑。

    蒙殛猛然抬头,只见一块巨石正向着他的头顶呼啸而下。

    电光石火之间,蒙殛猛然一个闪身,一块足有四五百斤重的巨石便狠狠砸落在了他的身边,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几个刑徒顿时被震得飞起空中,又翻翻滚滚地摔落到了城墙外,遂即城头上便腾起了浓烈的烟尘。

    片刻后烟尘消散,只见城头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原本守在蒙殛身边的几个老兵还有二十几个刑徒,不是震得直接摔下了城墙,就是灰头土脸变成了土人,有两个最倒霉的刑徒的更是直接被巨石砸成了肉泥。

    不过,其余的十几块巨石都偏了,不是落到了城内,就是砸在了城墙上。

    在汉军力士一浪高过一浪的号子声中,一排排的巨石被抛起空中,又翻翻滚滚地向着历阳城头砸落而下,不过,真正砸中城头的巨石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石块都落在了高耸的城墙上,在砸开包砖的同时,还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个浅浅的凹坑。

    投石车的轰击足足持续了半顿饭的功夫,直到井阑接近城墙,才终于停止了发射。

    当汉军投石车停止发射时,历阳城头早已经是一片狼藉了,落在城头上的石块虽然为数不多,可每一块巨石都给楚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除了人员的杀伤,更毁坏了大量的滚石檑木以及猛火油,更严重的是,刑徒的士气和信心遭到了极大的摧残。

    当笼罩在城头上的烟尘散尽之时,缩在垛堞后面的刑徒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却一个个全都面色如土,惶惶然犹如惊弓之鸟!这些刑徒毕竟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火洗礼,一下面对投石车、井阑这样的攻城利器,难免心生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