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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第4部分阅读

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脸泪痕。

    眼看着薄晋洲的手伸了过来,她本能地往后闪了闪,薄晋洲的手僵在半空中。她胡乱地抬起袖子把脸擦干净,往角落里缩了缩,把头埋到了膝盖里。

    “怎么了?”薄晋洲关切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却被她一把甩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瞥了一眼婴儿床的方向,见小薄荷乖乖地在嘬自己的手指,这才又把目光放在了苏扬的身上。

    她摇着头,似乎在竭力地控制情绪,薄晋洲心中一紧,蹲下身,双眉紧蹙地看着她。

    “你走吧。”半晌,苏扬出声,却不肯再看他一眼。

    薄晋洲目光冷了下来,“你又怎么了?”见苏扬不说话,他抬手捏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掌心轻轻画着圈。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扬扬你乖,别闹好不好……”

    他几乎是在乞求了,苏扬狠了狠心,把手抽出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也以为,我们就像刚才那样,一起把薄荷带大,一起……好好地过一辈子。可是我忘不了……”她抬手胡乱地抹了抹眼泪,“薄晋洲,你走吧。”

    就算是当时连你都不相信我,我都没恨过你。薄晋洲,如果事情的真相只是简简单单的你不相信我,该多好。

    ------

    霖海市的冬天阴晴不定,突然飘落下来的毛毛雨就像是薄晋洲此刻的心情。

    车子被堵在环路上,原本面无表情的他突然摁起喇叭,刺耳的声音响起,躁动的车流宛如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永远都找不到入海处。

    中午片刻的温情之后,悄然而至的不仅是苏扬突然涌上心头的回忆,还有于中诚案子的突破性进展。

    如薄晋洲所料,进出海关的犯罪嫌疑人用了两个护照,一个名字叫秦然,是香港护照,一个名字叫李群,是中国的护照。不同的名字,相同的照片。

    熊岱以偷越国境罪将他的拘留时间延长,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薄晋洲正被堵在环路上,心中烦闷的情绪只能通过摁喇叭来发泄。

    一个半小时以后,薄晋洲到达霖海市公安局。下车的时候,他特地往四周扫视一番,原本停在路边的林肯领航者已经不见了,守在公安局门口的四个人也已经变成了两个。

    他不动声色地从两个人中间走过,进了警局,直奔审讯室。

    这个叫秦然或者李群的人还是他早上看到过的样子,淡定地看着已经露出暴躁情绪的刑警,除此之外,只有偶尔露出的讥讽神情才能表明他正在听着警察的问话。

    许笑笑迎上来的时候,薄晋洲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他见里面的熊岱几乎已经绷不住了,对身边的小姑娘说:“进去把他们都叫出来。”

    所有人都聚到了监控台的跟前,他们眼看着秦然独自坐在审讯台的一侧,似乎是有心电感应一般,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摄像头,勾唇一笑,用口型说:“快晚了。”

    众人面面相觑,薄晋洲的脑子里闪过那辆黑色的领航者,他面色一凛,飞速地在人群中找到许笑笑的身影,“快,给海关发通知,拦住于正则!”

    这样的命令从一个律师的口中下达,不免有些可笑。许笑笑试探性地看了熊岱一眼,却见他双眉紧蹙,“去查啊!上面追究的话我担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海关已经收到了于正则的护照信息和照片,熊岱带着一队人赶到机场,收到的却是于正则一个多小时前已经上了飞机的消息。

    “接下来……”熊岱看着薄晋洲,却见他面色平淡地轻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你们警察的事了,试着跟香港那边联系一下吧,注意一下李崇俊的安全。”他捏了捏额角,正要往回走,突然回身,“对了,有一件事拜托你。”

    ------

    苏扬家楼下,一辆军绿色的牧马人停了下来。

    令均从车上跳下来,围着这栋楼前前后后转了两圈,确定没看见那辆黑色的路虎,这才放心地上了楼。

    他在经过三楼的时候,视线被地上的血迹吸引,这时,不知是哪家传出叫骂的声音,言辞激烈地恨不得对方去死。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又上了一层,在402门口停了下来。

    苏扬还以为是薄晋洲去而复返了呢,冷冰冰地打开门,四目相对,她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少见多怪了,自顾自地说:“哦,也是,只要你想,是不是连市长的住处都能查到?”

    令均伸手摸了摸下巴,唇角一扬,“怎么还是那么多话,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扬往里让了让,在令均侧身进了房间的时候立刻关上门。

    令均被她的动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干嘛,后头又没人。”

    “你不知道。”苏扬指了指沙发,“去坐。”说着,她转身进了厨房,却被令均一个转身将她拦了下来,“你一个孕妇,老老实实待着,要喝水我自己倒,要吃东西我自己拿。”

    苏扬被他推着走到沙发跟前,只见他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歪了歪头,“怎么?还要我伺候着坐下?”

    苏扬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说得就跟是你家似的。”

    他轻笑一声,伸手就把苏扬捞到了怀里,低头看着她笑得像花一样的容颜,轻声说:“你家可不就是我家吗,在自己家我客气个毛线球啊。”

    苏扬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少跟我装熟,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令均拿起桌上摆着的苹果,不客气地啃了一口,“得了吧你,肯定是你跟你老公说过你太认识我了,所以你老公这才动用了警力,把我查了个底儿朝天!”

    又啃了一口苹果,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本正经地看着苏扬,“刚才我经过三楼的时候,看到地上有血迹,怎么回事?”

    苏扬压根也不知道地上有血迹的事,愣了愣,“哦”了一声,解释说:“上午的时候可能是有人动手打架了,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这附近这么不安全吗?”

    “也不是,就楼下的那对小夫妻,吵起架来不管不顾的。”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也听到吵架声了,还能吵,那估计没出什么人命。”令均抬手在苏扬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不是我说你啊,放着你老公的大房子不住,偏搬到这样的地方,你是不是有病。”

    苏扬摸了摸并不疼的脑门,“是啊是啊,我肚子上刚缝了8针,后来不小心把伤口挣裂了,又缝了5针,这病可不清,你不许欺负我。”

    第13章 谁曾言情深几许竟误年华(04)

    滴滴答答的雨渐渐大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令均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轻咳一声,顺势咬了一口苹果,咽下去之后,再度开口,“怎么那么不小心?剖腹产,自己不知道啊,不觉得疼啊,怎么就搞出个伤口崩裂。”

    虽然是责备的话语,可苏扬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关切。她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敛了脸上的笑意。

    令均没有再追问她为什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他见过薄晋洲,也见过苏扬提起自己老公时落寞的神情,自然知道她跟薄晋洲的关系并不好。

    见苏扬的神色一下就淡了下来,令均“啧啧”两声,“哎呦喂,还说不得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喂,你把我家那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姑娘还回来好不好?”

    被他一闹,苏扬也没精力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两个人聊了没一会儿,小薄荷就醒了过来,哼哼唧唧地寻求关注。

    苏扬扶着沙发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来,“走走走,去看看我家小薄荷。”

    令均还真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婴儿,一看见小薄荷,就跃跃欲试地想要抱起她来。苏扬检查了一番,看小家伙没拉也没尿,这才放心地把她放在了令均的怀里。

    他从来没抱过孩子,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见他僵直的样子,苏扬忍俊不禁地摆弄了一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的两只手摆成能让小薄荷躺着舒服一点的姿势。

    他爱不释手地逗着怀里的小婴儿,苏扬看着他的样子,放松地窝在沙发上,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间倒是过得也快。

    玩儿了好一会儿,小薄荷突然哭了起来,令均急忙站起身来,上下掂着想让她停住哭声,然后就闻到了一阵臭气。

    苏扬大笑着把小薄荷从他手里接过来,见他脸色实在难看,抿唇憋着笑,给小薄荷换了尿不湿。

    令均黑着脸远观着气场和谐的母女,不知不觉间,嘴角就扬了上去。

    这种场面是他从来都没见过也从来没想象过的,在床边忙碌着的苏扬跟他记忆中那个瘦小倔强的姑娘重合,他走近了一些,替她把落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

    苏扬手上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她把换下来的尿不湿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把小薄荷的屁股擦干净之后,轻轻拍了拍,微笑着把她放到边上铺好的尿不湿上。

    小家伙很配合,咿咿呀呀地伸着手想去够她,手在半途触到什么东西,抓住就送到自己嘴里。

    苏扬抬头瞥了一眼手指被小薄荷嘬住的人,“你洗没洗手啊,就让她嘬。”

    “我怎么那么冤枉啊。”令均刚要坐到床边,被苏扬一瞪,直接蹲到了地上。“得得得,知道你不让人穿着外裤坐床上,我这不也没坐吗,你这是凶给谁看啊。”

    苏扬忽略他的叫嚣,试探着把他的手指从小薄荷嘴里□□,却见小薄荷抱得更紧了些。

    令均突然轻笑出声,“真是奇妙,她连牙都没有,这么小,以后会不会长不高啊?”

    “你再瞎说。”苏扬佯装着冷脸看了他一眼,把小薄荷的衣服整理好,抱起来。

    因为手被小家伙抱着,令均也只能跟着站起来。

    苏扬往沙发那边走,令均也耐心地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同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我觉得她可能是饿了。”

    “啊?饿了那就喂啊!”话刚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妥,轻咳一声,“我还不想走呢,要不,我先去厨房待一会儿?”

    苏扬点了点头,眼看着他把手强行从小薄荷嘴里夺出来,进了厨房,这才边摇着手臂边说:“不哭不哭,妈妈这就喂你。”

    厨房里,暖橘色的灯光笼罩在令均的周身,他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无所事事地打开冰箱看了看。

    冰箱中空无一物,他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果然还是不爱做饭”,扫视一周,往壶里加满水,摁下加热开关。

    厨房的隔音没有外面房间的隔音好,他隐隐约约能听见楼下谩骂的声音。

    当年他碰到苏扬的时候,是他面临人生最大考验的时候。原本他的秘密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可是在分享着同样秘密的人面前,他拼尽全力地为苏扬保住了一条命。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住在一起是因为他无法确保苏扬会不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到了后来,两个同时被世界抛弃的人竟然开始惺惺相惜了起来。

    堃市的地下交易钱庄跟香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他选择了那儿,就是这个原因。后来,随着于中诚金盆洗手,举家迁回霖海,他就也顺理成章地跟到了这儿。

    霖海,他记得那个时候苏扬是痛恨属于这个城市的一切的。但是对于她最终还是会回到这儿,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那四年里,薄晋洲这个名字,他每天都能从她嘴里听到好几遍。

    “出来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令均听到苏扬叫他的声音。

    “稍微等一会儿。”水早就开了,他续到暖壶里,从上面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玻璃杯,顺手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一起拿了出去。

    苏扬的头发已经扎了起来,令均脸上勾出一个笑,“对了,你这坐月子的,身边怎么也没个人照应一下?要不我每天都过来陪你?”

    “得了吧你,你要是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好好找个女朋友。”苏扬摇了摇婴儿床,见小薄荷不哭不闹的,抬头看向令均,“你帮我把婴儿床拉到沙发那边吧。”

    “得令!”他把手里的东西一搁,窜到床边,直接把婴儿床搬了起来。

    苏扬跟在他身后,正要说什么,令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把婴儿床放好,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住小薄荷的两个小耳朵,“你他妈的还能干什么?!这点事情都干不好,不如赶紧滚蛋,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话音刚落,他就关了机,把手机往衣服兜里一揣,松开捏着小薄荷耳朵的手,讨好般地笑着看向苏扬。

    苏扬也不理他,慢悠悠地坐到沙发上,轻叹一口气,拿了个彩色的球逗弄小薄荷。

    令均看着她的模样,似是想起了什么,默不作声地坐在了她旁边。“以前,我爸也给我买过一个跟这个差不多的球。”

    他很少在苏扬面前提起自己的父亲,苏扬诧异地看向他,却见他一脸的平静,很少见的样子。“怎么了?”

    她脱口而出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令均惨笑一声,抬手捏了捏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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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车顶,发出悦耳的声响。

    薄晋洲的车在苏杨家楼下停了许久,不知不觉间,车里的烟灰缸中已经塞满了烟头,他打开车窗,透了一会儿气,刚要下车,突然看到楼道中走出一个他厌恶至极的身影。

    几乎是立刻,身穿黑色皮夹克的人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片刻之后,薄晋洲整理了一下衣领,推开车门。

    他们两个人的身高相当,薄晋洲勾出一个微笑,“第二次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薄晋洲。”

    “嗯,我听苏扬说过。”令均歪了歪头,“准确地说,我曾经每天都听到你的名字,连续听了……”他挑了挑眉,“大概四年吧。”

    雨水浇在两个人的肩头,但是这两个人仿佛都没有知觉,在雨帘当中风流倜傥地立着。

    薄晋洲轻笑一声,垂了垂眸,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仍然带着风轻云淡的笑,“这我倒是可以想象。”言语间尽是自信。

    “那薄先生,是不是应该对苏扬好一些?”令均哼笑一声,接着说:“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从生到死,再由死复生。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过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仍然忘不掉亲眼见证了她所有不堪的人。”

    薄晋洲的手已经攥成了拳,他不知道令均口中的“从生到死,由死复生”到底指的是什么。他也从来没想过,令均会知道那么多关于他跟苏扬的事情。更让他觉得讽刺的是,在对方清楚地知道关于自己事情的同时,苏扬甚至不愿意跟他讲讲她是如何认识了这个叫令均的人。

    “对了,我叫令均。”

    这是初次针锋相对之时,令均留给薄晋洲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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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扬笑着拉开门,目光在触到薄晋洲阴晴不定的面孔时瞬间就冷了下来。

    “怎么?你以为我是谁?”薄晋洲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双手撑在门框的两侧,一副要强行进入的姿态。

    苏扬愣了愣,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已经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来。她往里侧了侧身,“先进来再说。”

    门关上,一个转身的功夫,薄晋洲已经把大衣摔在了地上。想来是雨并不算大,雨水并没渗到里面。

    苏扬给他取过来一条毛巾,薄晋洲看都没看一眼,就把毛巾甩在地上。

    她神色平静地抬头看着他,“你搭错线了吧?”

    “我搭错线了?”薄晋洲眸光中透出一股寒光,蓦地,他伸手掐住苏扬的脖子,四目相对,苏扬笑得一脸讽刺。

    “有的时候,我真恨不能掐死你。”薄晋洲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在跟她话着家常。

    第14章 谁曾言情深几许竟误年华(05)

    天气雾蒙蒙的,给整个霖海市笼罩上了一层晦暗的色彩。

    这个冬天,空气质量差得出奇。

    苏扬的面色渐渐变成惨白色,薄晋洲眸色深了深,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快步走向婴儿床。

    小薄荷手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