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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门第4部分阅读

    了。哼,我就知道,必是那贱人找来的帮手!”

    韦长歌听她提到凌霄,心中已是一动,再听她言语中似是恨极凌霄,不觉更是好奇,口中却还是只道:“凌霄是谁?我与夫人素不相识,何必说谎?我们二人确是路过。”

    那女子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脸上神情似是并不相信,却还是淡淡应了一声,旋即轻叹一声道:“不是也好。天一亮,你们就赶快走吧,赶快走,越快越好——这地方,实在不是活人该来的……”

    苏妄言不答话,却急急问:“那东西……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人,还是鬼?”

    那女子神色一凛,森然道:“不是人,却也不是鬼。”一住,黯然道:“你们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忘了吧!”说完幽幽叹了口气,回身朝来路走去,只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咛道:“记得,天一亮就走!”

    便见那道红色的身影极快地掠过雪地,一会儿工夫便走得远了。

    韦长歌看那女人走远了,深深吸了口气,朝苏妄言笑笑,放柔了声音,道:“我们也回去吧。”

    苏妄言微微一笑,却依然凝视着雪地那头。

    韦长歌关切问道:“怎么了?”

    “她的手,冷得像死人一样……”苏妄言低低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抬起头,瞬也不瞬地望着韦长歌:“你还记不记得,凌夫人抱着的那个人头?韦长歌,你说,那人头二十年来不腐不坏,那头下面的身子呢?那头下面的身子,还在不在?如果还在,那身子现在会在哪里?”

    韦长歌一怔。

    苏妄言道:“我想,我已经知道,嫦娥盗药和刑天断首有什么关系了。”

    来归客栈里,已点上了灯火,四壁又点上了几盏灯笼,便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反倒比白日里少了几分阴沉和诡异。

    苏妄言站在韦长歌身边,一起看向屋中那具棺木。

    与屋里其他棺木相比,眼前的棺木不仅新,做工也更精美,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比普通棺木大了足足一倍的尺寸。

    韦长歌举起右掌,才要劈下,苏妄言蓦地伸手格住了,反手抽出佩剑递给韦长歌:“小心有毒。”

    韦长歌一笑,剑上使力,将那棺盖挑到地上。

    棺材里躺着三个不省人事的男人。

    那棺材本来不小,只是挤了三个男人之后,看起来也就小了许多。

    看到棺材里的人,苏妄言忍不住讶异地抬了抬眉头,韦长歌也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把棺材里的人一个一个抓了出来放在地上。

    这三个人,第一个是个中年男人,面容刚毅,看起来甚有威仪,韦长歌认得他是泰丰镖局的马总镖头;第二个人,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灰发长髥,气度潇洒,正是江湖上着名的孤云剑客王随风;第三个人,却是个形容猥琐、须发稀疏的老头,看样子是寻常百姓,可不知为什么,竟和这两个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一起被人放在棺材里送到了这客栈。

    韦长歌叫过苏妄言:“这人我倒不认识,你来看看。”

    苏妄言摇头道:“怪了,我也不认得这人,看他样子,不像江湖中人。”

    话音未落,便听屋子深处那扇小门一响,滕六郎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拎着几个酒碗从后面走出来,见了堂中的情景,微微一怔,讶然道:“这是怎么了?这三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苏妄言一笑,反问道:“滕老板难道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滕六郎低咳了几声,惑然摇头:“在下确实不知道。”顿了顿,皱眉道:“是了!方才我去里面拿酒,听到外面有马车的声音——这几人,是我不在的时候,那马车送来的?”

    苏妄言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也不接话,俯身一一搭过三人左腕,淡淡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被人下了药,拿点冷水一泼就没事了。”

    韦长歌略一沉吟,点头道:“还请滕老板拿些冷水来,咱们先他们弄醒再说。”

    滕六郎应了,一时拿了水来,每人脸上泼了一碗。

    果然不一会儿,那三人便悠悠醒转过来。

    最早醒来的是马有泰,他先是茫然转了转眼珠,视线慢慢凝聚到一点上,接着瞳孔猛然缩小,陡地翻身坐起,喘着气,厉声喝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

    话还没说完,看见周围那一片棺材和骨灰坛,不由得一呆,那半句话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好一会儿,才恍然似的回过神,四下看着,看到韦长歌和苏妄言,一怔,狐疑道:“韦堡主!苏大公子!你们怎么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有泰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一连声追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便听旁边一声悠悠长叹,王随风慢慢地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问道:“说话的是马老弟么?”一顿,突然大声又道:“我、我怎么会这里?”一面说着话,一面飞快地站了起来,看见众人,不由得又是一怔:“韦堡主?苏大公子?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马……马总镖头,这……这是什么地方?”

    马有泰听见他声音,顿时脸色大变。但他毕竟已是老江湖了,只一顿,便若无其事地苦笑道:“王大先生,你怎么也来了?我也是才清醒过来,结果一醒就发现自己睡在棺材堆里——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随风愣了愣,转头求助地看向韦长歌。

    韦长歌苦笑着指了指面前的棺木道:“我只知道,有辆马车把这口棺材送到了这里,我和苏大公子打开棺材,就看见三位中了药,躺在里面。”

    王随风惑道:“三位?还有谁?”

    苏妄言笑着招手道:“马总镖头,王大先生,你们过来看看,可认得这人么?”

    马王二人闻声走至那人面前,只看了一眼,各自摇头。

    王随风惑道:“这人是谁?”

    苏妄言一怔:“你们也不认识他?怪了,这人是和你们一起装在棺材里送来的……”

    马、王二人皆是一愣,又不约而同摇头道:“不认识。”

    两人四周环视了一圈,仍是一脸茫然,目光又不约而同地着落在了滕六郎身上。

    王随风道:“韦堡主,这位是……”

    滕六郎道:“鄙姓滕,行六,别人都叫我滕六郎,是这里的老板。”

    马有泰吃吃问道:“这里……这里是义庄?”

    滕六郎正色道:“非也。我这里,是一间客栈。”

    马有泰怔怔道:“客栈?客栈里放着这么多棺材做什么?”

    滕六郎冷笑道:“我这客栈既做死人买卖又做活人生意。死人不能睡床,活人却可以睡棺材,棺材岂不是比床有用的多吗?”

    马有泰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半晌,伸手把脸上水抹去了。滕六郎慢步走到那口权充桌子的棺材前坐了下来,低头咳了一声:“大家都先过来坐下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苏妄言点点头,大步走过去坐下了。

    韦长歌微微一怔,笑了笑,也坐到韦长歌身边。王随风踟躇半天,才下定决心似的走了过去,马有泰只怔怔站在原地发愣,半晌,又再急急问道:“韦堡主,苏大公子,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可知道,最近苏家到处在找你们,也不知道原委,只说大公子闹出了件什么大事,和韦堡主一起失踪了。偏天下堡又不闻不问,任苏家闹得整个江湖都快要翻起来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韦长歌微笑道:“我和妄言就是要去解决这件事的。这里是洛阳城外的一个小镇,我和妄言偶然路过,在这客栈落脚,凑巧看见二位被人迷昏了装在棺材里,其余的事,我们也不清楚。对了,马总镖头、王大先生,你们都是老江湖了,怎么会莫名其妙被人装在了棺材里送来?”

    马有泰、王随风二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却立时又都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第四章 夜店

    韦长歌苏妄言看在眼里,也不言语,只当没看见。

    王随风道:“惭愧,真是惭愧!我只知道自己睡下去的时候还在金陵的卧室里,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里?真是莫名其妙……马总镖头,你又是怎么来的?可有什么线索吗?”

    马有泰愁眉苦脸,只道:“我跟王大先生你一样,睡下去的时候还在自己床上,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口大棺材里了!呸,真他奶奶的晦气!”

    便听滕六郎在一旁阴沉沉地道:“我倒觉得没什么好晦气的——进了棺材,还能自己爬出来,这样的经历可不多,几位下次再进了棺材,只怕就爬不出来了。”

    座中几人都不由变了脸色。

    马有泰压抑着怒气道:“滕老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怕晦气,马某却是怕的!”

    滕六郎容色不变:“我自说我的话,干马总镖头什么事?”

    马有泰冷笑道:“我看滕老板不是不怕晦气,是在寻晦气!”

    滕六郎依旧淡淡道:“我这人虽然总爱跟人寻晦气,却还没被人装进过棺材。要论晦气,怎么比得过马总镖头?”

    走镖的人,真正是在刀口上过日子,因此最讲究意头好,马有泰方才一睁眼,知道自己睡在棺材里,心里已经是大呼“倒霉”了,这时哪经得起滕六郎开口一个“棺材”,闭口一个“晦气”,再三挑拨?

    登时一股火冒上来,一跃而起,就要翻脸。

    韦长歌笑道:“滕老板也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马总镖头息怒。”

    马有泰满脸怒意,瞪了滕六郎半天,重重哼了一声,沉声道:“韦堡主既然开了口,马某领命就是了。”又粗声粗气地道:“滕老板,马某是个粗人,方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说完了,到底还是气不过,来回踱了几步,转身向王随风道:“这鬼地方不是棺材就是骨灰坛子,呆得人憋气!王大先生,我出去看看,你是呆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去?”

    王随风立即起身道:“我和马总镖头一起去。”

    滕六郎弯下身子咳了两声,道:“两位且慢行一步。马总镖头,王大先生,你们都是头一回来我这里住店,别嫌我罗嗦。这里有几条规矩,少不得先要跟二位说说。”

    马有泰冷哼道:“你说!”

    王随风正琢磨不定,也跟着应了一声。

    便听滕六郎道:“本来,这客栈的第一条规矩,是只做死人生意,但这一条,现下已改了——如今本店是既做死人生意,也做活人买卖。不管钱多钱少、男女老少,不论富贵贫贱、j狡良善,只要进了我这道门,就都一视同仁。一人一口棺材,既没有多占的,也没有落空的,决不偏倚。

    “第二条,凡在客栈过夜的活人,入夜之后,不得踏出店门一步。

    “第三条,凡在客栈过夜的活人,夜里不可睡着片刻。”

    略略一住,道:“只要进了我这道门,就得守我这三条规矩。若不愿意,大可出去就是了,我决不阻拦。”

    马有泰便是一怔。

    王随风有些诧异,笑问:“这是些什么规矩?不能出门、不能睡觉,这是为什么?”

    滕六郎淡淡道:“因为外面有一具会杀人的尸体。”

    王随风愣了愣,打了个哈哈,笑道:“滕老板是在开我玩笑了。”

    滕六郎淡淡道:“二十年前,有一双夫妇住在这客栈里,那天夜里,丈夫不知道为什么,断首而死,妻子也跟着自刎殉夫。”

    他说到这里,马有泰和王随风不知想到了什么,同时脸色一变,立刻却又跟没事人一样恢复了平静。

    滕六郎道:“那以后,这里就多了一具会杀人的尸体。一到夜里,总有人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路上……跟着,就看到一个没有头的男人,手里提着一把刀,挨家挨户地推门——要是碰巧哪家人运气不好,忘了闩门,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一家就再没有一个活人……”

    王随风半信半疑道:“滕老板说笑了——人没有头,自然就死了,哪还能走路,何况是杀人?难道是鬼吗?”

    嘿嘿干笑了两声。

    藤六郎却笑了笑,只道:“王大先生不相信的话,大可以问问这两位先来的客人,滕某是不是说笑。”

    王随风和马有泰自觉不信,却都还是禁不住看向韦长歌。

    韦长歌沉吟片刻,笑笑道:“这地方确实有些古怪,二位若是信得过我,就先在这客栈歇一晚,静观其变,其他的事,明早再说吧!”

    马有泰怔忡片刻,强笑道:“大千世界,朗朗乾坤,哪来的鬼?怕不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吧?”

    滕六郎嗤笑道:“我几时说是鬼了?”

    马有泰一愣,怔怔道:“人没了头,就不能活了。死了的人还能杀人,不是鬼是什么?”

    滕六郎也不答话,半讥半讽地撇了撇嘴,抬眼看天。

    倒是苏妄言微一沉吟,浅笑道:“也不尽然。人无头而能活,其实古已有之。”

    诸人的视线顿时齐唰唰落在他身上,只等他说下去。

    韦长歌心思微动,已知道他要说什么,接道:“刑天。”

    苏妄言点点头。

    “上古时候,炎帝与黄帝争位,炎帝的属臣刑天骁勇好战,却在交战中失败,被黄帝砍断了头颅,葬于常羊山麓。刑天虽断首而死,其志却不泯,又站起来,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着盾牌、大斧继续挥舞,要再与黄帝一决胜负——这岂不是断首却能活的例子?”

    马有泰,王随风都是一愣。

    便听滕六郎道:“刑天舞干戚,不过是上古传说,苏大公子觉得可信吗?”

    苏妄言轻叹道:“我本来也觉得不可信,可是外面那个没有头的男人,不正和刑天一样吗?”

    王随风惊问道:“苏大公子,这外面当真有那东西?”

    苏妄言苦笑道:“不瞒二位,滕老板说的那具会走路的无头尸体,我和韦长歌方才在外面已经亲眼见过了。”说到这里,想到此时那无头尸体就提着刀在这镇子来回徘徊,不禁又有些发冷。

    他顿了顿,才侃侃说道:“无头能活的,不只是刑天。秦时,南方有一个叫‘落头民’的部族。这个部族的人,有一种叫‘虫落’的祭祀仪式,到了夜里,身首会自动分离,头飞出窗外,四处游荡,到了天亮飞回来和身体结合在一起,便又能行动如常。

    “《博物志》说,落头民的头离开身体后,以耳朵为翅膀飞行。古时大军南征,亦常常会捕获到落头民,每到这时,士兵就用铜盘盖住这些落头民的脖子,让人头无法回到身体上,这样,那人便死了。

    “又有记载,吴时,将军朱桓有一个婢女。每到夜里,这个婢女的头就以耳为翼,飞出窗外。其他人觉得古怪,夜里挑灯来看,发现她只剩下身子的部分,身体微微发冷,但却还有气息,只是十分急促。于是这些人便用被子盖住了她的身体。天快亮的时候,婢女的头回来了,神情十分惊恐,想要回到身体上,却隔着被子,无法和身体合拢。最后还是旁人把被子揭开了,她的头才能回到身体上。”

    他说得生动,几人便都听得入神。

    “元朝时候,陈孚出使安南,作了一首纪事诗,道是‘鼻饮如瓴甋,头飞似辘轳’。这是说,当地的土人,有能用鼻子喝水的,也有夜里头离开身体飞到海上吃鱼,到破晓时分又回到身体上的。因此后人便把陈孚看到的这些土人唤做‘辘轳首’。也有人说,这是一个叫做老挝国的地方的事情。

    “到了太和十年,昆山费信随三宝太监出使南洋诸国,回到中土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了《星槎胜览》一书。他在书里说:占城国人,有头飞者,乃妇人也,夜飞食人粪尖,知而固封其项,或移其身,则死矣。据说连他自己也曾亲眼见过这类怪人。后来郎瑛编《七修类稿》提到此事,据他考证,古城正接于安南之南,而老挝,则正接于安南西北。”

    滕六郎道:“苏大公子果然博学多闻。如此说来,陈孚的所见,很可能正与费信相同。那,落头民也好,辘轳首也好,大约都是真有其事了。”

    苏妄言苦笑道:“落头民和辘轳首是不是真有其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面有个无头刑天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