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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05部分阅读

    大张旗鼓,清军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旗帜。而无论是李国英的军队,还是其他哪路的清军,每次看见邓名的旗帜后,就会予以特别的注意。尽管邓名总是带着几十人甚至十几个人的骑兵卫队,但是清军都会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他,或者在他的旗帜前战栗后退。这样邓名只用一股小小的骑兵,就能牵动清军的整个大阵,和朱棣一样为明军取得额外的优势。

    这次也不例外,看到邓名的旗号后,清军的大阵就开始不断地调整方向,尤其是为邓名所指向的敌军左翼,更是频频调动,以保持用阵的正面对着邓名。

    看到敌军为自己和身边的这一小队骑兵而连续变换阵型,邓名哈哈一笑,心中满是得得意之情。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好像我正站在一个舞台上,万众瞩目,全场的观众眼中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不仅仅吸引着身后数万部下的视线,同样也是敌军关注的焦点。在这个战场上,没有人比我给敌人造成的震慑更大,也不会有比我更惹人注目的目标。不知道朱棣当年在战场上驰骋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我想他一定也有,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真让人有一种在云端上俯视众生、好似神灵一般啊。”经过一场又一场的战斗,邓名感到战场带给他的不止是紧张,而是开始享受这种时刻:“无论是敌方的统帅、还是敌军的上下官兵,他们都在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我吧?战战兢兢地等着我发起致命的突击……或许,他们中有人正在幻想着,幻想着砍下我的首级,去向清廷邀功请赏,可惜没有人能如愿。为了击杀我的功勋和荣誉,士兵会擅自行动,统帅也会做出错误的决断,他们会这样一直看着我,甚至忽视了需要他们关注的战场……”。

    一百名三堵墙名骑兵紧紧跟在邓名身边,对面的敌军黑压压地像是一面墙横在邓名眼前。邓名并没有选择正面突击,而是带着骑士们从清军阵前不远处掠过,距离之近足以让邓名清楚地看见敌军士兵眼中的恐惧。

    在邓名的身后,清军的士兵真乱哄哄地继续变换着队形,调节这他们面对的方向。邓名一边继续领着卫士们跑动,拉扯着清军越来越散乱的阵形,一边寻找着敌方的破绽。他知道无论对方将领如何经验老道,上万名士兵组成的庞大军阵,是绝对不可能比仅仅带着一百骑兵的他更灵活的。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邓名看到清军的弓手被自己的步兵所阻碍,刀盾兵和长枪兵互相推搡,看到清军阵势间开始出现裂口。邓名继续耐心地等待着,看着敌人的破绽变得越来越大,一直到他确信清军来不及在自己面前弥补为止。

    当邓名终于发起冲锋时,左右的卫士们和他越靠越近,最后彼此的坐骑之间几乎已经没有了缝隙,邓名两侧的卫士的膝盖都快贴到他的马腹上。所有的人用右臂挟着骑枪,或是用手把马剑顶在膝盖上,和那些骑枪一起笔直地指向前方。当冲到敌阵之前时,邓名和三堵墙的卫士们一起突然大喝。随着这一声雷鸣,整排的骑兵几乎同时冲入清军的阵地。

    冲入敌阵之后,邓名用双手挥舞着马剑,左右挥砍着。前方的敌兵摩肩接踵,他们的军阵就如同被风吹拂的湖面那样起伏着波浪。波浪翻腾的湖面被邓名用手中的马剑劈开,他全身贯注地使用着手中的武器,在黑压压的人海中奋勇前进,不停地前进……一层层的波浪被明军骑士分开,终于,面前豁然开朗,明军已经冲过了敌阵的最后一排。

    陷阵而入,透阵而出。

    邓名大口地喘着气,坐骑的脊背上也布满了汗珠,邓名让它放慢脚步,同时回头望去。

    一百名卫士依旧紧跟在邓名身旁,他们身上火红的战袍,乍一看就像是冰雪上燃烧着的一团团火焰。他们身后更远处,刚刚被明军冲破的敌军军阵正在慢慢合拢,本来面向西方的清军现在正做出一百八十度转弯,面对着邓名重新列阵。

    “他们好像长了些本事嘛,”一个卫士在旁边放声笑道:“竟然没有跑。”

    当邓名转过身后,卫士们也纷纷拨转马头,在他左右列成横排。

    “提督,”一个卫士等了片刻,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听到邓名的命令,就出声问道:“进攻吗?”

    “等一下。”邓名摆摆手,没有下令再次进攻。现在清兵的左翼背冲着邓名的主力部队,这样很好,会给周开荒他们以冲锋的机会。不过现在清军的中军依旧面向南方,虽然邓名已经冲到了朱国治的背后,但是布政使却依旧没有转头,依旧向着邓名的主力方向进行防守,就背后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朱国治的举动让邓名感到一阵阵迷惑,以前每次他每次率亲军冲杀敌阵时,总是能充分地调动敌方统帅。不过今天的情况确实有些古怪,朱国治好像对邓名完全视而不见,大模大样地把后背朝向他,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攻击邓名的欲望,根本不曾派出任何骑兵来拦截邓名统帅的三堵墙卫队。

    “难道他没有看到我的旗号,不知道我身在何处么?或者是朱国治已经肝胆俱裂,已经不知所措了吗?”邓名带着这么少的人在朱国治的大军之前耀武扬威,按说很少有将领能眼睁睁地看着,都不会咽下这口气,更不说斩杀邓名的功勋。

    “随我来。”邓名轻轻吆喝一声,一马当先跑起来,他并没有向敌人已经受到打击的左翼军阵而去——虽然那里的亲兵正在乱哄哄地整顿队形。邓名判断这支清军已经受到了重创,无论是士气、组织还是体力都损失不小。如果邓名再往复冲两次,左翼就可能开始瓦解。但那并不是最快、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击。而邓名认为他已经发现了立刻结束战斗的机会。

    “不会有更多的牺牲了。”邓名对自己轻声说道。

    朱国治的中军距离邓名越来越近,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开始加速。等邓名已经冲到朱国治的旗号近前时,清军的中军才开始慌乱地掉头迎战。

    “反应未免也太慢了吧?”邓名毫不客气地砍倒了第一个视图阻挡他的清军士兵。

    仓促转身迎战的清兵根本来不及列阵迎战,远在他们肩并肩扎稳阵脚前,邓名就带着骑兵冲到了朱国治的将旗附近。他们的阻挡简直称不上抵抗,就是比起刚才他们左翼的同伴也是大有不如。邓名轻而易举地突入阵中,面前已经没有还在抵抗的敌人,他们纷纷丢弃武器向两边跑去。这些虾兵蟹将邓名全都没有放在眼里,那就是敌方的将旗帜,以及藏身其下的清军统帅。

    清军的中军转眼间就宣告崩溃,放马疾驰的明军骑士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就杀到了那面大旗之下。而邓名吃惊地发现,竟然直到此时都没有有力的抵抗或是猛烈的反击,完全没有人冲上来拼死阻挡他一下,以保护统帅安全,或是哪怕给他们的统帅争取一点躲避的时间。当看到邓名冲过来时,最后一股聚集在将旗下的清兵呐喊一声,四散躲避全无一战的勇气。

    这些护卫将旗的近卫退潮一般地散开的同时,明军看到一个金盔银甲的家伙正从将旗下站起身来,他一撩身上的麾袍,迈开大步就和其他人一起逃走。

    这时有几个三堵墙卫士已经从邓名身边冲过,直奔朱国治而去。

    “休要伤他性命。”邓名大喝一声,他并不知道朱国治在他原先那个世界的劣迹,对于所有清廷的高官,邓名都是本着尽可能利用的态度。

    “提督放心。”三堵墙的卫士们嬉笑着应道,他们都对邓名的政策了如指掌,今天遇到的抵抗如此薄弱,他们杀心也远远没有被激发起来。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三堵墙卫士已经追到朱国治背后,他用力地挥下手中的马刀,用刀背而不是刀刃重重地拍在敌军统帅的头盔上,把他猛地打倒在地上。

    不等马完全停下,紧跟在第一个卫士后的其他几个骑士就滚鞍下马,同时向倒下的敌军统帅扑去,把他紧紧地压在地上。

    “今天的战斗结束了。”邓名心中一阵轻松,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大气,尽管面前黑压压的都是逃亡敌兵的背影,但是邓名知道他们已经没有威胁了,对这些败兵也完全失去了兴趣。

    算一算,这个时候周开荒他们也该发动追击了,清军们失去统帅,中军又是一片混乱,邓名觉得他们除了投降也没有别的什么路好走。

    从朱国治身边冲过,然后勒定战马转了回来,邓名好整以暇地停在俘虏面前,几个卫士把地上的清军统帅拉起来,叉住他的双臂架到邓名的马前。

    “朱国治么?朱布政使。”邓名叫了一声,这时一个卫兵已经把他的头盔摘下,同时迫使朱国治仰起头看邓名。

    看到对方的面容后,邓名不禁有些迷惑,俘虏并没有昏过去,相反清醒得很,因为恐惧,他的脸都扭曲变形了。邓名仔细地看了又看,不错,俘虏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额头上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看上去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因为牙关剧烈地抖动而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朱国治身为布政使,应该不会脓包到这地步吧?”邓名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从这个俘虏的身上,他看不到任何身为大将者的气度,一点也没有——就算朱国治再如何不济,他毕竟当过好几年的高官,现在又是统率几万兵马的大帅,不可能没有一点派头和气势。

    就在邓名惊疑不定的时候,四周突然响起连绵的战鼓和号角声。这声音打断了邓名的思路,他抬起头举目遥望,那些逃走的清兵中有的还没有跑得太远,一些人还在继续远离,并没有停下脚步,可是在这些逃跑的清军背后,可以望到已经列队而立的清军。邓名缓缓环视四周,现在清军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而他就在这个圈子的正中央。

    “你不是朱国治?”邓名若有所悟,问了那个俘虏一句,但他给邓名的回答仍是一连串牙齿交战的响声。

    “嗯,看来是早有预备。”刚才那面清军的将旗早已经被邓名砍倒在地。一般说来,将旗倒地就是向全军宣告败北,因此,当那面旗帜倒地时,邓名和三堵墙的卫士们都彻底放松,不再认真观察周围清军的动静,而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个俘虏身上。现在,邓名看到一面新的将旗升了起来,还在不断舞动着发出号令。眼前的清军正根据这面新将旗的指令缓缓调整队形。显然,所有的将领事先都曾经接到过命令——只有所有的清军将校都知道主帅的明确安排,才会如此镇定,没有出现大面积的溃逃,而是一致地服从这面新的将旗的指挥。

    卫士们松开那个俘虏的双臂,他立刻瘫倒在地。本来抓着他的几个下马卫士立刻飞身上马,所有的三堵墙骑士又一次紧紧簇拥在邓名身边,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朱国治以将旗为诱饵,故意散开中军放我入阵,把老弱病残安排在这里,而把精锐藏在四周。等我麻痹大意的时候一举合围——不错,谁会想到朱国治会故意放敌人杀入自己的中军,还会拿一面将旗为饵呢?哈哈,看来朱国治看了不少关于我的报告啊。”虽然身处包围之中,邓名依旧镇定自若。

    对面的鼓声由低沉转而变得响亮。刚才鼓声低沉时,清军一直在用碎步调整位置,是处于防守姿态。现在鼓声渐渐变得激昂起来。从四面把邓名围在中心的清军也随着这鼓声开始缓缓向前,接着就从四周传来整齐的呐喊声:

    “早降!”

    “早降!”

    “早降!”

    “当真有趣。”邓名面露笑,仿佛在看什么有意思的戏剧一般。

    “早降!”

    “早降!”

    “果然是谁也不想死啊,都包围我了,却没有上来一战的勇气么?”邓名听到铺天盖地的劝降声,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清军看到他的举动后人不禁停止了劝降的工作,一起向邓名这里望来。

    “朱国治啊,朱国治。”邓名笑声停歇了一下,指着那面新的将旗方向,大笑着喝道:“这大概是盛庸的故技吧,曾让成祖受窘,可你有没有想过,那次盛庸和平安是用十万大军与一万八千燕军交战,而盛庸用了两万士兵专心致志地包围成祖的五百亲卫,剩下的都在阻挡燕军,最后依旧没有成功。而现在你和我兵力相当,哈哈,你居然敢对我用这招?既挡不住我突围,还自乱阵脚,你真是糊涂啊。”

    邓名话音未落,外围明军的杀喊声已经是清晰可闻。

    片刻后,清军的阵容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三万清军四散奔逃,朱国治等大批江南将佐均被明军活捉。

    第三十一节 胥吏

    收到朱国治抗命的消息时,蒋国柱惊得跳起来,匆匆看过那封安庆将领联名签署的“请战书”后,蒋国柱第一个念头就是把朱国治碎尸万段。

    “一直是你在给我添堵吧?我没有害过你吧?你为什么要把我往死里逼呢?”幸好蒋国柱还残存着一丝理智,没有当场把那封战书撕成碎片。犹豫了一下,蒋国柱把这封战书小心地收了起来,立刻起草奏章弹劾朱国治,向朝廷抱怨朱布政使的跋扈无状。

    这封奏章里蒋国柱的语气十分激烈,读上去给人一种要与朱国治不共戴天的感觉,甚至连若是朝廷不撤朱国治的职,他就要告老还乡。

    “大人,是不是稍微再等一下。”幕僚看到这封奏章的内容时,都感到语气实在有些太过了,完全不符合官场的中庸之道,按说现在蒋国柱不需要说太多,只要把朱国治斩使抗命的事情往上面一送就行了。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刺头官员的,即使蒋国柱和朱国治有竞争关系,朝廷乐于看到他们为了一个职务竞相向朝廷献媚邀宠,但太激烈的手段仍然不可取。

    因此朱国治的手段十分凶险,只要不能取得大的战果就是必败的局面,在这个时候,幕僚们都觉得蒋国柱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朱国治拿不出成绩几句冷言冷语就能收拾了他;而且毕竟还存在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朱国治真的把邓名击败了,毕竟情报上一直说邓名并不强大,蒋国柱的判断只是一种猜测。就算朱国治真的取胜了,那蒋国柱也未必不能从他手中分一份功劳,只要想办法拉拢一些参战的将领,提一提之前清军向安庆集中正是蒋国柱的英明决定……方法有很多,完全有机会把朱国治形容成一个强抢上司功绩,把蒋国柱的功劳据为己有的小人。

    抢夺手下的功劳已经很不好听了,大部分情况下大家还是做交易,抢夺上司的功劳那就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幕僚们觉得朱国治的招数虽然凶狠,可这种路数还是太偏激了,蒋国柱有很多种应对办法,最好不要热血上涌,和朱国治斗狠。

    “你们是不是觉得朱国治还能打赢?”虽然幕僚没有明说,但蒋国柱立刻就听懂了他们的言外之意,他唉声叹气地说道:“朱国治这是自寻死路啊,算是掉进董卫国的坑里了,而且他还拖着我,我要是不写这封奏章,就被一起拖进坑里去了。”

    虽然朱国治的抗命行为和送回来的这封战书很重要,能够帮蒋国柱向朝廷证明自己不是主要责任人,完全是朱国治这个家伙在自行其事;可无论如何,蒋国柱都是朱国治的上司,朱国治的大败就是他的失败,蒋国柱的辩解之词会被朝廷和其他省份的官员看成他在为自己开脱——这种事情所有的官员都干过,下属遭到失败后每一个上司都会千方百计地替自己辩解,极力把自己的责任撇清。

    但蒋国柱这次实在是太无辜了,他确实是没有任何责任的,绝对没有暗示朱国治应该主动出击,或是在战守问题上态度暧昧。

    “朱国治已经是背水一战,他肯定会出去和邓名拼命,结局就是一败涂地,我要是不赶在大败消息传来之前上这封奏章,之后什么辩解都会无力得多。”蒋国柱不禁想到,如果不是北京有意安排朱国治和自己竞争,那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蒋国柱当然不能向北京抱怨朝廷派人来牵制他,更不能通过向天下官员暗示这一点来撇清责任,因此他肯定要为朝廷背这个黑锅。

    写完给朝廷的弹劾奏章后,蒋国柱又派人立刻火速赶回安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