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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11部分阅读

    的主力和功臣,这些明军士兵愿意用刚才的军功为陈鹏争取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叛国投敌不可能逃脱一死,但千刀万剐、乱箭射死还是斩首问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而且陈鹏还有亲族和妻子。

    “诸君的意思,在下一定如实禀告大王。”使者也知道这支军队是陈鹏一手带出来的,而效忠长官同样是郑军所鼓励的美德,见到陈鹏的部下如此不忘本,使者心里也一阵阵感动,向陈蟒等人抱拳道:“诸君斩首一千六百多级,缴获四、五千领铠甲,这么大的战功,为陈鹏求一个恩典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尽管放心吧。”

    ……

    高崎方向上的战斗结束的同时,黄梧的主力舰队也正陷入混乱,郑成功亲帅舰队展开突袭。对于清军的大批巨舰,郑成功并不急于跳帮进行夺取,而是用火箭和炮兵攻击他们的船帆——不管是否得手,明军都会从这些清军战舰边高速通过,继续攻击后面的清军战船,依然以船帆为主要攻击目标。

    明、清双方都拥有数百条战船,如果以摧毁对方战舰为目的的话,那这场战斗就会变得非常漫长——想让数百条战船失去战斗力是很难的一件事,即使郑军战意昂然、清军相对疲敝,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

    郑成功认为若是采用常规的战斗,虽然可能取得不错的交换比,但最可能的结果就是清军在损失一部分舰队后,主力得以保存,脱离战斗返回泉州。战前郑成功制定的目标就是全歼清军水师,当然不肯接受这样的战果,因此郑成功再次采用新奇的战术,没有如同传统那样正面对阵,而是采用类似骑兵对冲一样的战术,发起了一场海面上的混战。

    “先是落锚、下帆,然后又冲进来乱战。”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熟悉的郑成功的旗号,黄梧肯定会认为他的对手是个对海战毫无了解的新手、菜鸟。因为对方前后两套战术都违反了海战的基本原则——海战比陆战更讲求“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在陆战中,受伤的士兵不可能在短暂的休息后就恢复战斗力,重伤和战死同样失去全部的战斗力,三个士兵轻伤导致的战斗力下降,和一个阵亡也相去不远,因此没有必要片面地追求杀死敌人,有时击伤比杀死有更好的效果——比如赵天霸在钟祥防守城墙时的策略。

    但在海战中、尤其是风帆战舰时代,海船很难被击沉,而只要不被俘虏,一条船在退出战斗力可以很快通过修理来恢复战斗力,船帆、甲板如果只是受到轻伤,那用不了半个时辰,船只就可以恢复全部战斗力;即便是桅杆受到轻伤也可以在战场外进行快速维修,用不了太久这条战舰就可以恢复大部分的战斗力;即使是桅杆、船舵受到重创,只要能在友舰的掩护下脱离战场,上面的水手就可以得到保存——这些士兵可以转移到其他船只上作战,而受到重创的战舰也可以在港口得到修理,无论如何修理总比重新造舰要快得多。

    所以,海战最重要就是俘虏敌舰,俘虏一艘对敌人的打击要比给十几、二十条敌舰造成各种轻重伤沉重得多。比如刚才郑军的原地坚守,造成二十条战舰被清军俘获,损失了上面全部的官兵,而清军的损失不过是一些船只轻伤,士卒疲惫而已。刚才见到郑军的战术时,黄梧简直不敢相信这么愚蠢的战术会是郑成功手下施展出来的。

    而现在郑成功的战术依旧让黄梧惊愕不已,海战推崇阵战也是基于相同的原因——注重击毁远远超过击伤。通过阵战来集中火力,彻底消灭那些被重创的敌舰,或是互相掩护,让己方受伤的船只能够有机会退到阵后进行修复。

    现在明军舰队像是冲锋的马队,从清军舰队周围或是空隙间高速通过,绝不肯为了提高命中率而减低航速。

    “这不过是送死罢了。”没用多长时间,黄梧就对郑成功的新战术做出了判断,和高速移动的明军水师不同,清军舰队阵容比较稳定,彼此间的配合更加紧密,这种配合甚至能在相当程度上抵消郑军体力和战技上的优势——尽管明军锐气正盛,又兼有洋流的优势,但他们给清军造成的伤害并不必清军回敬他们的更大。而那些受伤的清军船只都在舰队的保护中,明军高速从它们身边通过,并没有停下来继续打击。既然如此,那船只受到伤害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明军舰队再次返回时,它们都会得到一定的修复;而明军受伤的船只则不同,同样是风帆受损,这立刻就会反应到船只的航速和控制上,导致它们无法跟上舰队,会在接下来的受到清军船只更大的打击,若是风帆被重创导致明军船只停止的话,那它就会陷入清军阵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

    因此黄梧第一个看法就是郑成功疯了,采用了一种故意送死的战术,比刚才的战术失误还要大得多。

    但片刻后,黄梧就发现事情好像不这么简单。清军舰队由来自天南海北的几省水师组成,除了少量福建水师外,其他都对厦门附近的洋流、风向缺乏了解。就是福建的水师,对厦门周围水文的了解程度也是不足的,毕竟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机会在厦门附近出没,清军中可能也就黄梧和施琅对厦门还算熟悉,其他的军官一个不合格。

    受伤的明军船只可以脱离战斗和大部队,寻找合适的地点进行修整,而清军则完全做不到,各条船的指挥官根本不知道哪里会有暗流或是礁石,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可以停泊的岛屿、或是岛屿是否有适合停泊的避风处。在厦门附近,清军舰船不具有独自逃生的能力,只有呆在舰队中才能生存下去。

    如果只是如此,那还不是不可以避免,黄梧只要保持严整队形便是了,这与海战的基本原则也是吻合的。

    但麻烦的是,仓促集中起来的清军水师彼此间还缺乏信任。在黄梧思考的时候,有几条明军战舰向他的旗舰附近冲过来,明军应该没有什么机会靠到近前攻击黄梧那艘被严密保护起来的旗舰,不过这还是让黄梧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知道自己的旗舰肯定是郑成功重点攻击的目标,而万一旗舰受损,黄梧可不敢担保周围的战船都肯留下来保护自己——黄梧在清军水师中可没有什么威信,能够指挥众人只是因为达素的授权,在顺利的时候大家还能听从黄梧的指挥,但若是战局陷入不利,黄梧敢肯定其他人肯定会毫无心理负担地扔下自己逃走。

    而且郑成功还可能会突然停止这种高速冲击战术,而是放缓航速集中攻击黄梧的旗舰,这也没有什么,正常情况下想击破舰队的旗舰以及它的护卫并非易事,有这时间周围的友军舰队早就扑上来了,完全可以让郑成功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黄梧不敢赌周围的护卫舰会拼死护卫自己,也不敢把宝压在几省清军水师会齐心协力给旗舰解围这件事上。

    既然如此,黄梧就不敢冒险承受郑成功可能进行的集中打击:“升满帆。”黄梧指着前方逼近的明军舰队,下令旗舰后退,与明军保持安全距离。

    黄梧的旗舰后退造成了连锁反应,虽然他命令继续保持阵型,但各省清军战舰都有自行其是的战舰出现,胆小的跟着黄梧的旗舰一起后退,而胆大地则开始躲避明军的冲击舰队——这些清军水师指挥官和黄梧一样清楚,受伤落单的清军战舰不太可能在这个陌生海域存活,是不是落单并不完全取决于自己,还要取决于周围的同伴怎么想——既然旗舰能一边命令前队保持原状,一边带着护卫躲避敌人的锋芒,那指望旗舰和同伴不抛弃自己就有奢望之嫌;而是不是受伤比较容易把握,只要躲开明军的战舰就可以了。

    随着大批清军舰队开始避让,郑成功专门为黄梧、施琅订做的战术,这看上去似乎是送死一样的战术,仅一次冲击就让清军水师全军动摇。

    看到后面同伴的动作后,前排的清军也不肯留下送死,他们不再试图攻击那些落入清军阵中的明军舰队,而是扯起风帆,想抢在同伴前脱离战场。

    明军趁着洋流有利从厦门港冲出来的半个时辰后,黄梧指挥的泉州水师主力就陷入了全面的混乱,退后到安全距离上后,黄梧停船下令全军停止后退恢复阵型。但当看到郑成功追击而来时,再没有一条船肯留下抵抗明军的锋芒,刚才前队的那些受损清军船只此时都深陷重围,没有人肯步他们的后尘。

    从四散躲避到各自逃生,强大的泉州水师在明军的突击中土崩瓦解,出现了海战中极为罕见的、类似陆战中的溃败和追杀。

    不时有清军水师被追上,只要它们的风帆一受损就会陷入重围,没有任何友舰会回头尝试掩护他们,所有的清军战舰都挂满了帆,一心想跑过两侧的同伴,而一马当先的,正是黄梧的旗舰。

    但黄梧逃到厦门东南时,追击的明军水师和逃亡的清军水师已经混杂在了一起,黄梧指挥的四百条战舰中的三百多条都被明军的先锋超过,这些失去队形的清军战舰实际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需要靠自己的力量设法返回泉州了。

    ……

    一个时辰后,位于厦门东南,由达素指挥的登陆舰队也被黄梧的败军波及,发生了溃败。而负责运输部队的渡船惊恐之下,顾不得接应已经登陆的一万五千步骑登船,就和达素一起开始向西撤退。

    从厦门一直到金、厦海峡,几十里长的距离上到处都是炮声,明清两军八百多艘战舰混杂着,一起向西行驶,在全线乱战成一团。

    此时郑成功的旗舰也已经越过厦门东岸的海岸线,他的旗舰发出信号,那些在追击中风帆受损的明军战舰纷纷转向,转为阻止后面的清军战舰撤退。还有部分想岸边靠近——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清军登陆部队,他们刚登陆没有多久水师就发生溃败,既没有突破明军防线也没能撤退上船,现在正在海滩上拥挤成一团,明军水师会一边在岸边进行简单修复,一边炮击这些岸边的敌军。

    “发信号。”郑成功带着最快的那些船继续追击,他认为东岸的施琅这个时候应该明白过来,估计也要扔下在东岸登陆的一万多清军向西逃窜了,而这时就该是金门郑泰出击的时机了,随着这声令下,几道烟花冲天而上。片刻后,金门的方向上,也有几道烟花腾空而起——这是郑泰发出的响应。

    第四十四节 先行

    接到郑成功的命令后,郑泰立刻就带着金门水师出击。

    当郑泰的部队出现在金门、厦门之间的海域上时,大批向东奔逃而来的清军舰船出现在他的眼前。尽管郑泰拥有一百艘战舰,但也不可能彻底地截断如此宽阔的海峡。

    对面的清军舰队没有任何阵型,也没有露出与明军交战的意思,一艘艘都扯满了帆,争相恐后地向郑泰军冲过来。显然敌人会试图从明军舰船的空隙间穿过去,用最快的速度逃回泉州港。

    “败家子啊。”看清了清军的动向后,郑泰忍不住摇头轻叹。

    在陆战中,失败的一方扔下辅兵跑了也就跑了,当然相比盔甲和武器,经验丰富的老兵更加珍贵。陆军如果失陷大量的老兵,损失虽大,仍然可以指望在一年后得到弥补,只要能提供足够的军饷和充足的训练经费,农夫也可以成为甲兵。如果投入足够大,训练强度足够高,可能几个月就能得到能够上战场的新兵。

    但海军却完全不同,用来制造船只的材料是阴干的木头,仅这种阴干的过程就长达三年——正常情况下船家都不会储备太多的材料,只会根据正常的销路和自家的制造能力来储备船材。除了这些私人所有的造船材料外,官府也会每年选购一些好木材,阴干储备起来。但同样数量有限,而且很多材料是为了用来制造漕船、渔船而预备的,并不适合用来制造战舰。若是官府强行用这些材料来生产战舰,除了质量堪忧,还会导致各种依赖船舶制造的行业退化。

    除了材料,更重要的是造船的工匠,能设计、制造渔船和漕船的工匠或许不少,但其中能够胜任战舰制造工作的却是少而又少。一艘战舰从预备材料开始,到建造完成,下水试航,最后形成战斗力,需要很多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清军损失惨重,今后想重整水师的话,就算立刻下达命令,立刻拨款购置木材,也要等到好几年后才能得到一批船。

    郑泰一辈子都在海上与敌人作战,其中既有海盗也有红毛,但他之前从未见过如此浪费船只的对手。即使是闽粤海域上的海盗,也会奋力保护他们的同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抛下船只,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船只珍贵而且难以获得。

    海战和陆战不同,占据上风并不是很难,但想歼灭、击沉、俘获处于下风的敌舰却困难得多。海战的特殊性质导致处于劣势的一方往往选择抱成一团、顽抗到底,然后趁夜遁逃;而优势的一方也不会企图全歼对手,而是满足俘获一部分敌舰。因为即便是最有经验的水手也不能绝对准确地预测洋流和海风,夜间航行时对水文暗礁的一个错误判断,或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都能让胜利者在转眼之间变成失败的一方。

    郑泰望着对面的清军舰队,他自问若自己是对方的指挥官,一定会把舰队抱成一团进行抵抗。虽然明军拥有很多出色的水手,但聚集到泉州这里的乃是清廷控制下最好的船只,由各省的最优秀的水手驾驶,水平与明军相比也差不了太多。

    “即使是现在,即使只剩下这一百条船了,也该抱团死守啊。”郑泰看着散布在清军旗舰周围的那些敌船,就算只剩下这些船只,也可以结阵抵抗,天黑前明军几乎不可能啃下互相支援的一百多条战舰,能俘获其中的一半就很不错了,而那时突围显然比现在乱跑要强得多:“只有围在一起,才能让更多的船只得到逃脱的机会,这么简单的水战道理,达素不懂也就算了,难道施琅、黄梧也不懂吗?难道五省的精锐水兵,就没有一个懂水战的人吗?”

    但看起来真是没有人懂,清军争先恐后地逃窜,明军在背后紧追不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看到清军有几艘船只的船帆遭到较严重的破坏。若是明军遇到这样的伤害,就会退出追击序列,参与到剿杀后面的清军船只的战斗中去,而若是清军船只遭到这样的不幸,就会被同伴无情抛弃,追击而来的明军船只要在它身边经过时一通乱打,就能让它所有脱逃的机会彻底化为泡影。

    “打这几条船,生擒达素、黄梧!”既然不可能统统拦住,郑泰就指着看上去可能是清军旗舰的几条船下达了命令——海战即使战败,也没有必要扯去旗舰上的将旗,因为追击的敌人不太可能跑得比旗舰更快,旗舰完全可以一边跑,一边继续指挥作战。但今天达素、黄梧他们做得很干脆,连将旗都看不到了,郑泰只能选择那些看上去比较可疑的船只为目标。

    ……

    在郑泰的对面,黄梧亲自操着船帆,最大程度地利用着海面上的风力,同时还能冷静地观察着前方的明军拦截舰队,寻找最安全的突破口。虽然指挥水战黄梧承认不是郑成功的对手,但若论操帆掌舵,黄梧这个老水手还是有绝对的信心胜过半路出家的郑监生。毕竟黄梧曾经靠这个混饭吃,而郑监生从国子监肄业、投身军伍后,一直是坐在船上而没有去掌过舵。

    以前黄梧当过海盗,也作为官兵去剿灭过海盗,他不止一次地见到海盗为了保卫自己的船只而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就算跳海逃生能逃得一条生路,但如果把船丢了,那还怎么做海盗呢?因此很多海盗在明知不敌的时候,也会抱着与船共存亡的念头与官兵血战到底。

    水师中的情况要好一些,因为有机会从上司手中得到船只补充,所以将领们对船只的珍惜程度或许比不上海盗。即便如此,船只仍是将领最重要的装备。就好比黄梧在郑成功手下的时候吧,士兵损失后有几个月就能再训练一批出来;铠甲、武器损失了,郑成功用不了多久也会再次拨给;但船只实在是太稀少了,郑成功每年也增加不了多少战舰,缴获的战舰大部分都归夺取它的将领所有,只有很少一部分上缴给延平郡王。而分配的时候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将领们夸耀功绩、争吵不休,为一条战舰而在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