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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217部分阅读

    ,反倒还在呼吁朝廷招安靖难军后,赵国祚断绝了最后的希望,再次派人去请张韬张领事来总督衙门议事,而且让人带去口信,称他已经愿意答应明军提出的所有要求。

    张韬得知后就带着几个四川的银行老板一起来见赵国祚。见到浙江总督后,于佑明表示他也是浙江人,不会坑家乡的,只要赵总督在准备好的协议上签字,那么鸟铳立刻就会起运,等这些装备到了绿营手中后,赵总督也就有了招安庄允城的底气了。

    这些日子,四川人还在杭州散布谣言,称舟山军有重返大陆的意图——张煌言确实想重返浙东,不过张煌言并不打算诉诸武力,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川军即将和赵国祚达成协议。等赵国祚把禁海区都割让给四川的银行家后,张煌言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带着逃去舟山的百姓重返浙江大陆了。

    有了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土地,经营上几年,再向四川购买一些步枪,张煌言就有把握不被赵国祚再次赶下海,因此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动武。张煌言甚至让部下收敛,短期内不要去打扰已经是惊弓之鸟的赵国祚,以促使浙江总督早日下定决心签署协议。

    摆在赵国祚的眼前的协议为期两年,从签署之日开始,浙江的官兵就不能进入沿海十五里内,不得进入禁海区征税。作为回报,四川人在第一年向赵国祚提供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一万支鸟铳,明年再提供同样价值的军事物资——不再限于鸟铳,可以是盔甲、大刀、长矛、弓弩等。

    如果两年后赵国祚还在浙江总督的位置上,而且和四川也不处在战争状态的话,四川人有权要求续签两年的协议,而浙江总督衙门收取的费用涨幅不得超过百分之五,依旧用军事装备或是其他双方协商同意的物资支付。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条款,比如以后四川任命的浙江领事可以在杭州城中居住,作为交换,杭州也可以向成都派出领事。

    赵国祚盯着这份协议看了半天,一言不发。前来旁观杭州条约仪式的松奎忧心忡忡地问道:“如果鸟铳运到后,庄允城依旧不肯接受招安,还要继续清君侧,那我们怎么办?”

    “这是保国公的命令,”张韬笑容满面地掏出来一份文书,大声读道:“经院会批准,四川提督兼长江提督兼扶清灭明军提督邓名命令……”

    “院会是什么,是永历天子的朝廷吗?”赵国祚有些奇怪地问道。

    “有些类似内阁,在天子南狩的时候设立的,为保国公的命令做附署。”张韬根本没有指出院会随时可以取消邓名下达过的所有命令,赵国祚也没有多想,他猜测这大概是邓名用来篡位的一个工具。他点点头示意张韬可以继续读下去。

    在这道命令里,邓名承诺在杭州条约有效期间——包括头两年和未来所有的续签时间,帝国政府都有责任不让军火流入攻击赵总督的人手中。

    “也就是说,只要赵总督在这个协议上签下了名字,我就会立刻给安老板发去帝国政府的禁令,不允许他再向庄允城出售枪炮。”如果安乐思反对这个禁令,理论上他可以向提刑衙门申诉,要求不执行这个禁令;而提刑衙门最后是否承认禁令、需要多久来处理这桩纠纷,那就不一定了。不过对于这点,张韬也没有当场说明,他打算在几天后送一套四川暂行法典给浙江总督,让赵国祚自己去看。

    “不管是庄允城还是其他人,只要是和总督大人作战的,就会在禁令的范围内,直到他们接受招安为止。”张韬斟酌了一下词语,继续说明道:“保国公的命令是不得流入‘攻击’赵总督的人的手中,所以若是庄允城接受招安,或是转入防守,不再继续进攻赵总督的军队长达三个月以上,那我们就会认为他购买军火是为了和平的目的,也就不再禁令的规定范围内了。”

    赵国祚和松奎对视一眼,都知道邓名还是留了个后门。如果杭州占了上风,那他还是可能继续卖给庄允城军火,好让他能坚持战斗下去。松奎眼睛一瞪,就要据理力争,但赵国祚苦笑了一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争辩了。

    现在急于停战的是杭州而不是湖州,要是三个月后赵国祚能够重新占据上风,能威胁到靖难军的生存的话,那就说明局面比现在要好上百倍了。

    “如果本官想招安靖难军的话。”赵国祚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

    “我们会代为说项,而且在招安谈判期间,我们会停止向庄允城出售军火,以坚定他接受招安的信念。”张韬掷地有声地保证道,见赵国祚还是一副有所疑虑的模样,他进一步说明:“保国公是命令我来和浙江人做朋友的,赵总督大可放心,我是全心全意希望浙江风平浪静的,也会尽最大的努力促进浙江和平。毕竟只有一个和平的浙江,才能让禁海区繁荣起来。”

    赵国祚又是一声苦笑,不过他不再犹豫,提起笔在杭州条约上签下了他的名字。条约一式两份,成都和杭州各自保留一份。

    收好协议后,张韬笑道:“赵总督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湖州,劝说庄允城他们与您商议招安的条款。”

    “多谢阁下了。”赵国祚向帝国官员抱抱拳:“还有一件事,非常紧急,那就是今年的漕运。”

    虽然浙江打成了一锅粥,但是北京可没有免去杭州今年的漕运。如果说为了两个庄主造反就免去一省的漕运,北京知道自己肯定会成为天下的笑柄。只要庄允城肯接受招安,张煌言也不来进攻杭州,赵国祚勒紧裤腰带还是能把漕运物资挤出来的。不过湖州和嘉兴都是靖难军,赵国祚根本无法把银粮运去扬州:“能不能请阁下帮个忙,让本官的手下打起明军的旗号,好让漕粮能够顺利从湖州过去?”

    张韬马上摇头:“赵总督,这可使不得,现在两国乃是敌国,穿别家的军服那不成话啊,使不得,使不得啊。”

    “本官的手下绝对不会马蚤扰地方,不会强抢妇女或是盗窃百姓的财产,有违犯军纪者,本官保证斩立决、杀无赦,绝对不会做出有损贵军的声誉的事来……”

    虽然赵国祚态度诚恳,但张韬说什么也不答应。

    “这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我们合约都签了,贵使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松奎也在边上帮总督说话:“要是贵使还不放心,本将军亲自带着杭州驻防八旗押送漕运,有本将军在,漕丁一定战战兢兢,绝对不敢祸害百姓。”

    “朝廷交代的要案办不下去,清君侧的旗号都打出来了,最后还得招安。现在连漕运也无法完成。这还是贵军不在东南的时候。”赵国祚和张韬摆事实、讲道理:“如果其他各省都能完成漕运,只有浙江什么事都办砸了,朝廷要本官这个总督何用?这个条约是本官签的,如果本官连位置都保不住了,那谁来保证这个条约得到遵守呢?”

    “好吧。”张韬听赵国祚说得这么可怜,就又把于佑明推了出来:“你们要化妆成我军,这个事确实超出了我的权限,我不能点头。不过漕运并不是什么难事,于老板肯定有办法的。”

    于佑明大步走上前,胸有成竹地问道:“浙江今年的漕运定额是白银一百万两,粮食五十万石。敢问赵总督,依照常例,浙江藩库是不是要拿出二百万两白银,一百万石粮食?”

    “二百二十万。”赵国祚微微摇头:“从扬州进入运河后,漂没、损耗占一半,另外从杭州到扬州还要二十万。”

    “赵总督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银子吗?”

    “当然拿不出,”赵国祚叹息一声:“还不是庄允城闹的!两府失守,四府戒严,省城戒严。不过少运点也比不运强啊。”

    “那赵总督打算拿出多少进行漕运?”

    赵国祚犹豫一下,最后觉得这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要是这个时候明军还逼他买债券,那就只有拼个鱼死网破了:“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八十万石粮食。”

    “我有个提议,实际上我的同行们这时应该已经向江西和湖广提出同样的建议了。”于佑明微微一笑:“赵总督给我加两成的漂没,我负责把足额的漕银、漕粮运到北京,不受战火的影响。以后即使再在扬州、淮安爆发大战,赵总督的漕运也能及时送到北京。怎么样?今年给我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六十万石粮食,赵总督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果赵总督不放心的话,我行可以先垫付,等北京那边确定收到漕银、漕粮了,赵总督再付银子给我们也行——只不过这样要再加一成,就是一百三十万两白银,六十五万石粮食。”

    赵国祚楞了一会儿,嗓音嘶哑:“明军要帮本官运漕粮?”

    “不是明军,是四川工业银行承接浙江漕运。我们和舟山的郑家人很熟,可以租他们的船海运去天津。”于佑明解释道:“甚至都不需要给我们粮食,只要赵总督支付给我们银子或是川元,我们连漕米都可以代买,保证分量十足,还都是新米——每年送到北京的漕运里至少有一半是陈粮吧?我们绝不会发生这种事,保证赵总督以后每年漕运都拿考绩优异。”

    赵国祚愣神片刻:“都要本官做什么?”

    “支付两成的漂没就可以了,此外浙江漕船进入运河的事宜也交给我行打理。”

    “你们不是海运去天津吗?还要漕船进运河干什么?”赵国祚迷惑不解地问道,他见于佑明笑而不语,顿时恍然大悟:“你们要满载货物去行商!”

    “赵总督明见。”

    “进入运河后会被不停地收钱,从漕运总督衙门到各地官府,都要砍上一刀!几十万两银子的漂没就是这么来的。”赵国祚嚷道:“还有漕工,每次本官的手下回来时都报告有刁民拦江拉铁链,不交钱不给过,拉纤也是漫天要价。”

    “这就看我的本事了。”于佑明表示,他愿意就此和浙江总督衙门签一份新合同:“赔了算我的,如果赚钱了,总督衙门分三成,打进转年的帐里;如果赚得多,说不定明年赵总督都不用出漕运的钱粮了。赵总督放心吧,我也是浙江人,不会坑你的。”

    “你是浙东军!你不坑我坑谁?”赵国祚反驳道,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抬头:“我要四成!三成打进转年的账里,一成立刻支付给本官,本官要派两个账房随行。”

    “可以。”于佑明笑着向浙江总督伸出手。

    但赵国祚没有立刻握住,而是又加了一条:“今年第一次合作,不要怪本官小心,你先运粮去吧,等北京收到漕运后本官再把银子、粮食给你。而且你只能收两成,不能收三成漂没。今年顺利的话,以后就三成好了。”

    “成交!”于佑明和赵国祚握了一下手,然后回去准备正式的合同了。

    第四十六节 颜面

    自从康熙登基以来,太皇太后只要是听说几个辅政大臣一起来找她就知道没有好事,不过康亲王和遏必隆离开京师后大半年来,留下的三个辅政大臣倒是没有一起来烦过她。

    今天太皇太后一边喝茶吃着点心、一边和其他满洲贵妇高高兴兴地聊着天,其中还有平西王世子的媳妇建宁公主——建宁公主把吴应熊笼络得很好,她丈夫私下里多次流露出不想去西南继承藩国的意思了。不过鳌拜从太皇太后口中听说此事后,又急忙说这事使不得,等吴三桂去世后,就算吴应熊不愿意离开繁荣的北京去偏僻的西南,也得让他遥领藩国,省得吴三桂手下的人起什么坏心思——这个鳌拜总是对汉人藩王很好,而对满洲人却老想执行严厉的军法,导致八旗的很多人都不待见他。

    正在大伙儿有说有笑的时候,一个幽灵般的太监凑到了太皇太后身边,小声报告道:“索尼、鳌拜和苏克萨哈都来了,候在外面求见老佛爷。”

    自从高明瞻送来了那块四色翡翠并且称太皇太后为老佛爷后,宫内外的人也都凑趣地称呼太皇太后为老佛爷了,可是他们一直也不知道那个祝词是出自谁的手笔。

    这声报告让老佛爷一下子僵住了,拿着一块点心的手停在半空,嘴都张开了可点心却迟迟没能送进去。看到太皇太后这个表现,屋内顿时也冷了场,片刻前还满是欢声笑语,一眨眼就变得寂静无声。

    “嗯。”太皇太后缓过来之后本想把点心放下,但略一迟疑,又故作镇定地将其轻轻地送入口中,缓缓地咀嚼了一番,才行若无事地招呼满屋的贵妇:“几个大臣不知道遇上什么事争执不下了,哀家去看看就回来,你们先自己坐一会儿啊。”

    太皇太后既然不露声色,大家当然也都陪着,建宁公主第一个站起来,笑嘻嘻地说道:“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让皇额娘省省心。”

    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埋怨了辅政大臣们一番,人人脸上挂着笑,好像都深信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走进书房后,太皇太后看到小皇帝已经端坐在龙椅上了,三个辅政大臣神色严肃,整个房间都充满着焦虑不安的气氛,一看到太皇太后,三个人就急忙跪倒在地磕头。

    “都起来吧。”太皇太后知道这三个人的城府都修炼得很深了,即使是天塌下来也未必会色变。现在既然现出一副惶惶然的模样,那肯定是事情非常棘手。这付表情是故意做给自己看,打算在开口之前先装可怜的。

    太皇太后在椅子上坐好,双手紧紧抓住扶手,确定自己不会跳起来打人或是用砚台砸面前的三个混账东西后,才长吁了一口气:“说吧,又怎么了?”

    “今年的漕运又要开始了。”索尼奏道:“湖广总督张长庚说,邓名又从荆州窜出来了,好像要奔扬州去。”

    去年漕运被截断后,北京甚至有人主张放弃甘肃、宁夏还有半个陕西给维特拉蒙古,收缩力量全力确保江南;更有甚者建议用这些土地去收买维特拉蒙古,让他们出兵助战,配合大清进攻四川。不过这事动静太大,而且要是一口气把西北都放弃了,那些汉官和科举考出来的士人估计也要和清廷决裂了。再说把维特拉蒙古放到西安边上,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难以预料,万一维特拉没和大清联手反倒和邓名联合起来了,那情况只会更糟。

    “你们打算放弃西安以西了?”太皇太后第一个反应就想到了这个,也只有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让三个辅政大臣刻意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可怜样。

    “奴才依旧以为不可行,”鳌拜马上叩头道。在这个问题上苏克萨哈持中立态度,汉官或许舍不得那片土地,但是满人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但索尼和鳌拜都坚决反对,这两个辅政大臣既然统一了口径,那么放弃西北的构想当然就成了一句空话:“按理说邓名也会视秦地为他的领土,所以很多人认为维特拉蒙古和邓贼肯定会打起来。但这个邓名没法用常理来揣测,邓名的心思谁能知道啊……”

    “好了,好了。”太皇太后不耐烦地打断鳌拜的陈词滥调。鳌拜和索尼总是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引维特拉蒙古入长城以内。除了鳌拜刚刚说的那些理由,他们还担心很多汉人可能因此把大清视同为抢了一把就走的蒙古马匪,而不是志在统一海宇的新朝。西北的甘陕绿营是清廷最得力的绿营部队,为了省点银子就把他们送给敌人,实在得不偿失:“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再次和邓名在扬州决战?你们有船了?”

    “没船。”索尼哼哼唧唧地答道。

    “那你们想怎么打?”见三个人一直吞吞吐吐,追问一句才能挤出来一句答话,太皇太后更加烦躁不安。

    “或许可以不打。”苏克萨哈说完后,就竭力往后缩,试图让自己变得更不显眼一些。

    “不打,那就听任今年的漕运又运不来了?”太皇太后的嗓门越来越高,她抬起手臂,打算指向三个人中的一个,见状索尼和鳌拜也跟着一起缩脖。

    “索尼!”太皇太后的手臂重重地落下,终于还是指在了首席辅政大臣的头上:“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回话。”

    索尼怨恨地看看躲到他身后的鳌拜和苏克萨哈一眼,打起精神对太皇太后说道:“张长庚上报,他贿赂了邓名的一个心腹,这个人深得邓名信任,邓名对他也是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