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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第11部分阅读

    是最了解他的。”秦颜摇头失笑,语气微带讽刺道:“你竟然不明白,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才能保护好自己所在意的事物。不过欲得之,必先予之,有所得自然要有相应的付出,为了你,他已经画地为牢无法脱身。”

    顾御珈神色间有些动容,叹了口气,语气不再是往日的冷然,她苦笑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我不信你心中没有他。”

    “我心中有没有他与你有何关系。”秦颜和善的笑道。

    对于秦颜的无礼,顾御珈并没有在意,她正视秦颜,神色认真道:“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何在这个时候让我出面使李绩分心,但我看的出来你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情义。”

    “喜欢他又如何,那是我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

    顾御珈摇头失笑,她望着纷扬的雪花,难掩伤感道:“我若有你一半的洒脱,现在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秦颜不以为然道:“我若是真正的洒脱,今日就不会在这后宫中任由束缚加身,动弹不得。”说完,她直直的看着顾御珈,令顾御珈有种被看透心思的狼狈感。无处可逃时,秦颜忽然一笑,继续道:“你无法洒脱,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为当年的事恨过他……”

    “够了!”顾御珈冷声打断秦颜的话:“不要以为什么事情你都清楚,到头来不过是一相情愿罢了。”

    “你知道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么?”秦颜不仅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令顾御珈感到错愕。

    并不是真的要她回答,秦颜自顾自道:“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便是未得到和已失去。我若是你的话,面对自己的灭门仇人,只会给自己两条路,一是杀了仇人,二是自杀。结果你哪条路都没有选,反而甘心在冷宫中一困数年。我想你心里也应当明白,他并没有真正的囚禁你,你随时可以出来,只是你自己不愿而已。因为你知道,他是君王,属于天下,惟独不属于你一个人的,于是你宁可让他误会你一直深恨着他,这样他永远也不能忘记你,你始终是他心中最深的痛。”

    似乎被说中了心事,顾御珈的面容在一瞬间失去了孤高的神采,她双眼微睁,口中喃喃道:“你说的不错,可还有一点你没有想到。”

    不去问,秦颜等她自己说。

    “我曾经答应过他,要永远陪伴在他身旁。”

    顾御珈的情绪渐渐回复,她看着秦颜笑容无力道:“我明知他是杀了顾氏满门的仇人,我还是不能恨他,因为我知道错不在他。可我没有办法,他杀的是我父亲,还有顾氏一门一百零三条人命,这之间有无法逾越的血债,我们这一生注定了不能在一起。我留在宫里,也是在履行当年的承诺,却不能给他希望。”

    “可你却千方百计的要我帮你出宫,甚至不惜以此为条件来助我达到目的,你难道不怕我进宫是为了替秦鸿报仇么?”秦颜似笑非笑道。

    “因为我有必须出宫的理由。”顾御珈避重就轻道:“之所以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做出危害大兴朝社稷的举动。”

    “何以见得。”

    “就凭秦氏一门忠烈,为我朝江山尽忠职守,从无二心,秦少将军更是保家为国战死沙场。”

    “你倒是一语切中要害,不过秦家尽忠却不愚忠,至少我不是。”秦颜半是嘲讽半是无奈道:“你以为你出了宫,献王便不会谋反了么?”

    秦颜的语气好象说今日的天气好坏般随意,顾御珈却是心神大震,她难掩惊诧的看着一脸平静的秦颜,半晌才语气艰难道:“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我曾见过他出现在冷宫附近,本来并不确定,可事后将一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便窥出了个大概,方才你不也承认了么。”秦颜面色坦然道。

    顾御珈这才明白她方才的话里试探的成分居多,可笑她乍听之下因过于震惊以至心智失常便轻易的承认了,如今想反悔也难。

    想起当日她们初次见面时,秦颜没有任何先兆的出现在冷宫,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说出了到访的理由,竟是专程为了折颜花而来。早在见到秦颜一身衣饰的时候,顾御珈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事出有因,她心中防备,于是一言不发的折了花交与秦颜,秦颜十分客气的道谢后就如同来时一样干脆的走了,当时的情形令她十分困惑。

    这初会四处透着莫名其妙,可至少让她印象深刻。后来每隔一段时间秦颜便会来一次,依旧是为了折颜,一来二往中,两人渐渐熟悉,她便有意无意的向秦颜说出她跟李绩的从前,然后不着痕迹的显露出自己想要出宫的心思,想借机让秦颜对她产生芥蒂,好顺水推舟做个人情送她出宫,可秦颜迟迟没有表态,现今看来,其实是自己一步一步踏进了她的圈套。

    终于有一天,秦颜答应了会送她出宫,而提出的条件竟是让她时常跟李绩相见。

    顾御珈在冷宫中幽居多年,从没有踏出去一步,李绩亦没有来见过她,两人都知道对方在宫中却天各一方。顾御珈实在想不出秦颜这样做的理由,于是问她原因,秦颜当时说了一句话,其中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无法释怀。

    秦颜说的是:“李绩总是一个人,你陪陪他也好。”

    就是这么淡淡一句,却令顾御珈脊背发冷,胸口痛的无法呼吸。

    顾御珈想起了从前,在李绩和献王还是皇子的时候,献王便对她心存情谊,他千方百计的讨自己喜欢,对她一片真心,可她始终只对李绩有情,虽然心存愧疚,但感情的事本就无法勉强。

    随后的一切便是沧海桑田,不知是何原因献王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后来他竟不顾危险的来到冷宫与她相见,还扬言要带她出宫,她大惊之余断然拒绝了他。献王当时默默的看了她半晌才道:“从小到大我便争不过他,这次我不会再失手了。”说罢便风也似的离去了。

    她心中惶急,却又无计可施,若是她出面提醒李绩多加注意,那么她先前所有的坚持便会功亏一篑,在宫中她也无可信之人。而她心底还是对献王有些愧疚,也不愿看他们兄弟反目,她辗转想来,或许离开了李绩,才能稍微平息献王的怨愤。

    收回思绪,顾御珈突然想到:“也是因为如此,你才发现在冷宫中的我么?”

    “并不完全是。”秦颜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嘴角含笑道:“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让我发觉你的存在,我便顺了此人的心意。”

    秦颜说的晦涩,可顾御珈却听懂了,她自嘲的笑道:“我竟没有想到自己幽居冷宫数年,这后宫中居然还有人对我如此用心,此人大概没有想到你不但没有心生妒恨,反而还与我相安无事吧。”她话音一顿,神情不解道:“有时候我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对他存有情谊。”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就在顾御珈以为秦颜不会说时,她突然开口道:“我做事容不得半点勉强,争的抢的总叫人辗转反侧患得患失,我不能一辈子处心积虑用尽心思,那样实在累人。我喜欢安逸,凡是讲求顺其自然,若是有朝一日他变心了,也就算了,人生一世都有尽头,缘尽了不过一个散字。”

    顾御珈终于明白为何秦颜身上总有一种疏离冷漠的气息,这样清高的人本就是遗世独立,无法与人融合。

    “献王一直以来都存有异心,他好强争斗,你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源头。李绩一直都在用心保护你,我猜想他突然说送你出宫也是不想让你卷入这些是非当中。”秦颜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的用心我如何不明白。”

    顾御珈笑得十分伤感,她摇头着,“我没有办法,若跟他在一起,这一生我都会活在无尽的自责中,这份感情太沉重,我们谁也无法幸福。”

    “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劝你同他在一起,我只是将我知道的说出来,要留要走是你自己的事,完全与我无关。”秦颜认真的纠正,她话锋一转,继续道:“既然他已经答应了要送你出宫,我们的交易便到此为止,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的地方我会尽力而为。”说罢,秦颜便要动身离去。

    “且慢。”

    顾御珈出声阻止了秦颜的脚步,她神色郑重道:“我现在便有一个请求。”

    秦颜微眯起眼,略一思索,她笑道:“请说。”

    沉吟片刻,顾御珈神色肃穆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有所行动,让我去找李绩是一方面,混淆一些人的视听或许是真。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计划,但我能感觉的到你是友非敌,所以请你尽力化解这场干戈。”

    秦颜奇怪道:“你的感觉倒是很奇特,秦家人莫非真打上了效忠的烙印不成。”她转而微微一笑,偏头道:“我最不喜欢欠人情,可总是事与愿违,这一生都快要赔上了,我真是没有办法。”

    明明是在微笑,可顾御珈竟有种辛酸的感觉,听她娓娓道来,语气波澜不惊,仿佛这便是宿命,她注定逃脱不去。

    “好了,我也该走了。”

    秦颜抚去挂在发丝上的融雪,刚转身准备走时,象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回头对顾御珈道:“我差点忘了,上次李绩从你这里走后喝了很多酒,半夜去了我那里,他说他要跟你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第三十二章

    夜幕低沉,天上一轮明月如勾,散发出氤氲的冷华,浅银色的流光拢着一池枯叶残荷,淡薄如烟光水色。

    寝宫前前后后找不到秦颜的人,环儿一路寻到后院,远远的就见一道人影立于池边,一身大红衣衫屏去了清寒的月色,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不自觉的放轻的脚步,环儿不敢打扰她的思绪,于是在离池边几丈开外站住不动。

    时间无声流淌,秦颜仍是一动不动的站着,修长的身姿似与周围的景物融成一体,沉入黑夜之中。环儿斟酌片刻,想要出声叫唤,秦颜此时正好转身,待看清楚她的面目时,环儿心中一震。平日的秦颜总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至多给人以冷漠清高的感觉,可此刻秦颜的神情却是冰寒如霜刀,滞留在眉宇间的冷厉如同风霜浸染,非一日所成。

    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秦颜低敛的眉目倏然抬起,目光直直的看向环儿所在的方位,环儿心如鼓鸣,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从来不敢与秦颜的双眼对视,因为这双漆黑点墨的眼中除了淡漠外,还有冷酷与无情,这些长期相随的情绪虽然平日里被秦颜小心压制着,但依然会在不自觉中流露出来。

    待环儿重整了心思,她走近秦颜抬起头强作镇定道:“娘娘,你大清早便出去了,回来也没有好好歇息,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奴婢去准备就寝?”

    秦颜早已恢复了常态,她轻移步伐,从容的来到水池边的石桌前坐下,在环儿疑惑的目光中说道:“我在等人。”

    环儿知道身为宫女不当问,但心中仍然止不住的好奇。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一名神色匆忙的小宫女闯进了后院,见到秦颜她们都在,她连忙行了一个礼急道:“娘娘,方才皇上深夜驾临,奴婢遍寻不到娘娘,此刻皇上正在正殿等候。”

    似乎早有预料,秦颜神色不见一丝急迫,她望着前方的夜色不疾不徐道:“你去请皇上过来,说我在后院等他。”

    对于秦颜随性的态度,那小宫女先是吃惊,后是为难,踟躇了半天也没有行动。环儿知道秦颜的要求实在异于常理,于是她出言安抚那小宫女道:“你只管对皇上传达娘娘的旨意,皇上深知娘娘的脾性,不会怪罪于你的。”

    那小宫女听了环儿的说法这才唯唯诺诺的去了,院子里便又剩了她们二人。

    环儿本想为方才的多言告罪,秦颜忽然抬头道:“上次摘的梅花还有剩吗?”

    要说的话被秦颜突然而来的问话冲的烟消云散,环儿一时不察,怔怔的点了两下头。

    “你去温一壶送来。”

    环儿将温好的梅花酒放到石桌上,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相对静坐的两人,然后顺势恭身告退。

    李绩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再看了看秦颜的脸色,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先开口道:“我记得你不大喜欢赏月的,怎么今日突然生起了兴致?”

    “我确实是不大喜欢看月亮。”秦颜悠然自如道:“我虽在月夜下,并不表示我会去欣赏它。”

    秦颜这一番言论令李绩不禁莞尔,他忍不住问道:“那你这么晚不睡,约朕来这里又打算如何?”

    秦颜偏头奇怪道:“不是皇上自己深夜造访么?”

    被问的怔住,片刻后李绩失笑道:“是朕记性不好,那现在我们都坐在这里了,应该如何是好?”

    “就这么坐着吧。”秦颜不假思索道。

    李绩心中狐疑,便一直注意秦颜接下来的举动,没想到她还真是坐着一动不动,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他心中不解却又对秦颜的提议有些好奇,于是也跟着她一起安静的坐着。

    最开始李绩一直在猜想秦颜意欲何为,渐渐的,思绪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沉寂。万籁俱寂中,李绩突然听到有冷风的清音掠过耳际,夜幕下,池边的梅树只剩下一个盘枝结错的剪影,错落出静谧的姿态,微风吹来幽幽的冷馨,想要抓住时只留了满手的冰寒。时光凝结时,挂在树梢的深露遥遥滴落在池水之中,点破了夜的沉寂,在水面上荡开层层涟漪,那水中月也随着微波碎开,宛若碎月摇花,瞬间散了一池。

    李绩听的入神,全没有注意到秦颜的动作,待一杯温酒突然举至眼前时,他才猛然回神。

    将酒杯向李绩推近了些,秦颜神色真诚道:“这酒是用梅花熏酿的,清淡甘甜,用来驱寒很是不错。”她说话时眼睫微敛,在月色下显出柔丽的弧度,少了丝淡漠多了些缱绻,精妆下竟显出清雅的姿态。

    酒香混合着些微热气在鼻端缭绕,李绩恍然中有了些醉意。他怔怔的端过酒杯,看了一眼杯中的液体,然后仰头饮尽,入口时只觉得唇齿留香后韵无穷。

    “这酒的滋味果然不错,皇后真是心灵手巧。”李绩一边说一边再替自己斟了一杯。

    “这酒倒不是我酿的,我只是命人搜集了梅花,是以皇上的称赞令我受之有愧。”边说着,秦颜也抿了一口酒,动作神态十分惬意,看不出半分惭愧的样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的言行弄的哭笑不得,李绩半开玩笑道:“朕还奇怪这旌德宫的梅花为何开得如此零落,如此说来,竟是人为的?”

    “不错。”秦颜答得十分干脆,沉吟片刻,她眸中微显得意道:“见开不见落,常使暗香留,我搜集的梅花大概够我酿一整年的酒,也算是它长开不败了。”

    听着这样的摧花理由,李绩几乎要抑制不住大笑出声,他起先兴味盎然,待细细回味过来,却发现秦颜话中所透出的气息就象是一个垂垂老去的妇人想要拼力留住韶光不去一般令人无奈。心中笑意顿去,李绩看着秦颜无知无觉的面容,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异样。

    秦颜毫无察觉,只看着前方的流光水色道:“皇上以为这听夜比起赏月如何?”

    “听夜?”

    下意识的跟着念了一遍,李绩终于明白秦颜这番举动的用意,他笑道:“万物灵动,若屏弃杂念去倾听,可以涤净心灵不为尘世所扰,这听夜确实比赏月高明很多。”

    “心不静何来净。”秦颜轻叹一声,她放下酒杯道:“我见皇上总为国事所扰,不禁想起了父亲所说的话。”

    “什么话?”

    “父亲一生戎马,从前总喜欢对我们说些兵法战略,在我看来这些道理跟世间万物都有异曲同工之处。父亲说过,带兵打仗切不可急功近利,以免旁生枝节,以逸待劳可使事半功倍。治国亦是一样的道理,道家主张无为而治,虽不是积极进取的方法,有时候却可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它讲求的是顺应自然浑然天成,不可急躁积进。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无为之后才是真正的治理,以不变应万变才能制权于手。”秦颜略有思索,她眉头轻蹙,抬头继续道:“所以请皇上不要太过忧虑,疆土万里,踏破亦不是一日之功,何况是治国施恩。”

    秦颜这一番话只是想提醒李绩做事不可太过急进,这一路来他分权离势,虽然可以很快得到成效,但如果对方被逼的走投无路,难保不会物极必反,只希望他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防患于未然。

    仔细听完秦颜的话,李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秦颜亦不回避,神色坦然。半晌后,李绩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他低声笑道:“老将军果然有勇有谋,不愧为我朝之栋梁,朕今日受益良多。”

    秦颜按下眼睫,敛去了眼中的波光。

    收敛了笑意,李绩正色道:“其实朕今日来也是想对皇后说国丈的事。”

    秦颜见他神色严肃,应当不是什么好消息,于是抬起头等他说话。

    “朕听闻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