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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地为牢第25部分阅读

    “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再呆下去恐怕行踪暴露,是时候该启程了。”

    李绩明显愣了一下,目光踟蹰,好像要问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终是一笑道:“既然要走了,便陪我在这镇子里散散心如何?”

    秦颜微微一笑,反问:“有何不可?”

    镇只是个小镇,房子是白墙黑瓦,此时正是日暮时分,火烧般的云霞仿佛胭脂般抹上屋脊墙壁,使人一眼看去便觉得平和宁静,碎石铺成的路上常有务农而归的百姓错肩而过,若是遇上牵着耕牛的,便还要让出些道路才行。

    李绩与秦颜二人漫无目的走着,两人都没有开口,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散心而已。

    待走到了镇外,前面横出一条小河来,有几名女子在河边浣衣,不时嬉笑着,李绩终于在河岸边停下,背对着秦颜,目光露出淡淡的怅然。

    “……很好。”清风吹起岸边杨柳的同时,李绩突然打破沉默,低道:“这里很平静。”

    秦颜走到他身边,看着河边笑闹的女子道:“这里虽小,但民风淳朴,百姓过的安逸知足,自是好的。”

    李绩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垂下头,片刻后去看秦颜,问:“若离开这里,你打算往何处去?”

    秦颜笑道:“京都我不能再轻易现身,亦担心父亲的安危,离开这里,自然是要跟你去吴蜀与父亲会和。”

    目中光华一闪,李绩小心的克制着有些雀跃的内心,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失落,信手折了一片柳叶,李绩怀念道:“许多年前有人教过我用叶子吹曲,也不知眼下还能不能吹成调。”

    秦颜偏头道:“不能就不能,我又不会取笑你。”

    李绩微微勾起唇角,将叶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曲声先是青涩,不多时便渐入佳境,自有一种低吟婉转,令整个小镇陷入了一种古旧悠远的意境,河边浣衣的女子交耳巧笑,不时朝这边看来。

    暮色渐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突然合着乐声浅浅清唱,不胜哀凉。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第七十一章

    离去的时候,梁大夫与他夫人自是百般叮嘱,秦颜一一应下,转眼时,正见锦儿躲在门背后偷偷看着,目中透出些不舍,秦颜本想与他说些什么,这时马车也来了,梁夫人连忙将早前准备好的干粮交给了秦颜,再三道:“日后若是路经此地,可不要忘了我们。”

    “这段日子多谢照应。”秦颜微一颔首,虽是答的梁夫人的话,目光却朝门边道:“以后还会再见的。”

    梁夫人自是明白,低叹一声,似有不舍道:“你们去吧,一路多保重。”

    秦颜道了声珍重,转身上了马车,李绩已经等候在车上,见秦颜上来,只是用目光询问是否可以出发。

    秦颜点点头,吩咐马夫启程,不一会车轮便动了起来,这时,一直沉默的李绩突然道:“锦儿与琰儿年岁倒相近。”

    虽然已经过了不少时日,可秦颜每每听到琰儿这个名字时,心还是会不可抑制的刺痛,心知李绩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却隐忍不发,比自己更为难受,秦颜斟酌良久,方低道:“若他还活着,定要面对宫中不尽的阴谋与算计,未必会快乐,生死往常,执着不得。”

    “……不是生在帝王家便好了。”李绩淡淡道,随即阖上双目,倚着车壁假寐。

    心中苦涩,秦颜侧头去看车窗外,一道小小的身影遥遥矗立在马车后,在转角时终于不见。

    途中,秦颜暗中盘算了一下,若是以他们现在的脚程,去吴蜀估摸着要大半月,而父亲已经出发了些时日,但有军马随行,此时应该还未至燕回关,若抄近道,说不定他们还能提早赶到。收回思绪,秦颜不动声色的去看李绩,见他仍是闭目假寐,便侧首去看沿途的风景。

    这样行了有半日,马车仍未出山道,秦颜刚想询问一下车夫,马车突然就停住了,紧接着响起一阵马蹄喧哗声,马夫惊恐的声音大叫道:“不好了,遇上山贼了!”

    秦颜第一个念头就是当初不该跟梁氏夫妇谎称遇到了山贼,如今一语成真,也不知该不该夸自己有先见之明。而在她走神的功夫,马夫已经慌的向车厢里躲,秦颜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沉拍几下,抚慰道:“不要惊慌。”

    那马夫安静了片刻,目光突然朝秦颜背后望去,秦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果然看见李绩已经睁开了双眼,正从善如流的将车窗帘掀开一角,平静道:“我记得这一带山势崎岖,草木茂盛,多有穷寇出没,朝中下派官府几次清剿,但因地势之利未能全歼。”末了,还意有所指的补上一句:“真是不巧。”

    秦颜当做没听见,就着李绩掀开的一角看去,刚巧看到马车周围有十几名粗衣阔胸的草寇迅速逼近,欲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

    “我见他们中有个脑满肠肥的,据我多年行军积累的经验,应该是个领头的。”仔细观察后,秦颜下了定论。

    李绩也有些赞同,然后问:“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知道李绩是在担心自身安危,秦颜心中一暖,目中光华流转,浅笑应道:“若是自保尚不能,又有何颜面站在你身旁。”

    李绩胸中刹那间苍涛难平,面上却仍是轻描淡写道:“随机应变即可。”

    车外情势危急,两人却在这里旁若无人、语气轻松的对着话,就好像谈论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马夫直觉的认为这两人要么是吓傻了,要么本身就不正常,今天怕是要枉死在这里了,实在是悔不当初接了这桩生意。

    马夫还在忏悔的同时,车外的声音已经零星静下来,接着有一道粗犷的男声凶恶道:“留财买命,不想死的就速速把全身家当拿来,迟了休怪老子不客气!”

    马夫吓的瑟瑟发抖,秦颜与李绩互视一眼,两人心里各自有了打算,只见李绩不慌不忙的掀开车帘,提高声音道:“钱财在下自会奉上,还请各位好汉放我们一条生路。”

    李绩容貌生的本就清贵,又因重伤初愈气色不佳,显得有些不济,那些山贼见他出来说话不禁哄笑起来,一口一声笑他小白脸。李绩眯起双目,遮住眼中的利光,却听身后冷漠的女声道:“等下我去砍了他们。”

    没想到秦颜还有如此冲动的一面,李绩差点要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好在这时山贼里有人大喝道:“啰嗦什么!还不快把钱财拿给老子!”发话的还真是秦颜所说的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

    李绩在众人的目光下下了马车,不紧不慢的走到方才说话的山贼面前,将一叠银票递了出去,那山贼头目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接过银票,随即向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这时候有两名喽啰下了马,朝马车走去,李绩连忙转身去看,山贼见此,横在腰侧的手方一动,突然有女声厉声惊呼道:“夫君!”

    这一下将众人的目光全数吸引了过去,山贼头目欲拿刀的动作一顿,电光火石间,一件物事自车厢内抛出,李绩扬袖一接,长剑在手,目若冰霜,旋身之际寒光出鞘,开山破晓的剑气横刃砍向马蹄,众人惊魂,只听得马匹一声烈吼,血雾纷散中前蹄折膝砰然堕地,包围的马匹如震慑般退开一些。与此同时,李绩迅猛出手把山贼拽下马匹,退出几步远后,将沾满鲜血的剑锋从容贴上山贼的颈侧,沉声道:“都退开。”

    一众草寇这才回过神来,最初下马的两名喽啰慌忙自车厢内拖出秦颜和马夫,各自架了刀,有些口齿不清的威胁道:“你若不放我们老大,我就杀了这娘们!”

    被砍断前蹄的马匹还在嘶鸣,李绩冷笑一声,衬着这幅景象不禁令人胆寒,他扫视一周,见草寇们全神戒备的模样,笑着冷嘲道:“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蠢么,若是放了他,我们岂不是死的更快?”

    挟持着秦颜的喽啰暗暗吞了下口水,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道:“你再不放,我真要杀了!”说着,将手中的大刀往秦颜的脖子上推进了些。

    哪知李绩不仅无动于衷,还紧了紧剑锋,利刃立即在山贼颈间割出了一道血痕,那山贼刚想叫骂,却被李绩一脚踢折了腿骨,威胁道:“你最好识相些,我这人耐性向来不好。”说完,李绩抬头去看秦颜那边,淡淡笑道:“你要敢动手便快些,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我们死在一起,但跟你的提议相比,我还是喜欢死时拉些人垫背,这样才不亏。”

    秦颜一直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旁观,在听到李绩说死在一起时竟奇异的笑了,挟持她的喽啰无意转头时正好看到,一惊之下,握刀的手蓦然一抖,这时,有股力道稳稳的将刀身托住,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那喽啰还未看仔细,突然觉得身体的某一处爆发出一种澎湃的力量,然后是永远的沉寂。

    一脚踢开两名喽啰的头,秦颜单手托住浑身发软的车夫,朝李绩道:“天色不早了,再不走恐怕找不到客栈歇脚。”

    四周散发出诡异的沉默,只有李绩仍是波澜不惊的对手中的山贼道:“既然耽搁了我们的时辰,那么只好烦请你送我们走了。”

    那山贼立即会意,颤声道:“你们……退、退开……”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山贼自发的退开,中间立时空出了一大片场地。

    李绩拽着一瘸一拐的山贼上了马车,秦颜见状,对还在发怔的马夫道:“你去驾车。”

    马夫身子一缩,唯唯诺诺应了,转身趔趄了几次才在马车上坐好。

    秦颜也上了马车,自李绩手中将山贼提到车帘边,这才向马夫发话道:“走吧。”

    马车复又启动,李绩依旧往车壁一靠,闭目垂首,随着车厢的晃荡,散在肩侧的发丝滑入了衣襟内。

    不知怎的就是觉得有些不妥,秦颜刚想唤李绩,山贼突然出声道:“两位大侠,敢问你们何时才能将我放回去?”

    秦颜心头正乱,看他一身横肉,忍不住恶劣道:“谁说过要放你回去了?”

    那山贼一愣,随即大声质问道:“你们竟然出尔反尔!”

    秦颜冷笑两声道:“果然是人头猪脑,没答应的事怎能叫出尔反尔,何况你方才不也是谋了财又想害命么?现下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再啰嗦,我先削你十斤肉。”说罢,竟还动作粗鲁的将李绩方才送上的银票自山贼身上全数搜了回来。

    那山贼又惊又怒,自知生还无望,反倒恶气顿生,破口辱骂起秦颜来。秦颜捏刀的手刚一动,便见眼前人影晃过,接着就是几道清晰的巴掌声响起,等定睛一看,那山贼脸上已经映出了几道巴掌印,嘴角甚至还有血丝淌出。

    下手真是快准狠,秦颜审视了一番,转头去看李绩,却见他面容苍白,难掩倦色的解释道:“他太吵了。”

    心知定是方才的举动引发了未痊愈的伤势,恐怕伤口已经裂开了,秦颜双眼缓慢的眯起,仍是不经意间泄出几分残酷,那山贼突然被那冰冷的目光一扫,竟不由自主的退后一些,不敢做声。

    马车行了有一段路,马夫突然惊叫道:“他们追上来了!”

    这一声下,秦颜大刀一横架住山贼的的脖子,那山贼脸上刚露出喜色便僵住。秦颜侧首贴在车窗边,果然隐隐约约听到嘈杂的马蹄声,恐怕比方才的人数多了近一半。

    秦颜缓缓坐正了身子,盯着山贼看了片刻后,李绩的声音突然道:“那就用你来拖住他们吧。”

    没等山贼思考出其中的意思,一阵尖锐的疼痛自腹部迅速蔓延,他愕然睁大双眼,还不及反应发生了何事。

    秦颜利落的收回刀,一把将山贼推下马车,随即转头向马夫吩咐道:“加快速度!”

    马车飞速奔跑,秦颜放下车帘回身之际,堪堪撞上了李绩蕴含深意的目光,不禁吓了一跳,待看到他仍是维持着抽剑的动作,才后知后觉道:“下次换你先。”

    杀人这种事情难道还有人抢着去做么,李绩觉得自己的头想得都有些晕沉了,只好强撑着精神对秦颜道:“我先歇息片刻,到了落脚的地方记得叫我。”

    秦颜动身扶他小心躺好,口中轻轻应道:“我怎会忘记。”

    到了城镇的时候,已是近傍晚,李绩睡了一觉精神总算恢复了一些,等二人下了马车,那马夫竟然临时反悔要退了这单生意,连这一路来的车钱都可以不要。秦颜也不多加劝阻,仍是付了银两让他离去。

    两人准备在城里先寻间客栈落脚,于是混迹在往来的人流中慢慢观看沿途的商铺店家,待经过一处僻静的小巷,李绩眼前人影一闪,差点将措手不及的他撞倒,好在身侧的秦颜眼急手快的将他搀好,李绩定睛一看,才发现撞他的竟是一名身着绿罗裙的女子,面容姣好,云鬓散乱,神色间显得十分慌张,方才一撞之下跌倒在地,当即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对李绩他们匆匆道了声对不起便跑了。

    未等李绩二人离开,巷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名家丁模样打扮的男子冲了出来,看见他们二人,便口气指使道:“你们可曾看见一名身着绿衣的女子经过?”

    “见过。”异口同声,李绩转头看了秦颜一眼,目中露出几分笑意。

    那家丁有些不耐烦道:“她往哪边跑了?快说!”

    秦颜蹙眉,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没想到跟李绩同时指出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那家丁见此,更不觉得怀疑,连忙带人去追了。

    “这种人,平常应该少欠修理。”秦颜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一声道。

    李绩莞尔一笑,目光慵懒道:“所以我们怎会告诉他实话。”

    秦颜亦笑了,补充道:“何况那女子慌乱逃跑中撞了人,竟还不忘致歉,想必品性也不会差到哪去。”

    “正是。”

    第七十二章

    小二将桌上的烛台点燃,询问了一番客人有何吩咐,见李绩摆了摆手,这才带上房门出去。

    脚步声渐远,一直矗立在桌边的李绩猛然伸手撑住桌角,然后缓缓坐在凳上,这一举动仍是引得胸口裂开的伤处一阵锐痛,下意识的抓住衣襟,待觉得痛楚平复了些,李绩顺势伏在桌上闭目养神,哪知疲惫之下神志不由自主的模糊了。

    半睡半醒间听到有房门推开的声音,李绩眼睫一动,已是暗中凝神,在察觉到对方接近自己时突然睁开双眼,迎面撞进了一双点漆的眸,许是因着烛光的跳动,那双从来都是平淡无波的目中好似焰火般扑朔迷离,平添了几分幽邃。

    秦颜移开目光,轻道:“怎么就这样睡了?”

    李绩直起身,随手理了理衣摆才道:“今日途中费了些精神,你怎么也不早些休息。”

    “嗯。”秦颜应了一声:“这就要去休息了。”

    李绩心中疑惑,刚要抬头询问,却见秦颜突然伸出手来拉自己的衣襟,事出突然,李绩一怔之下,秦颜已经将外衫扯到了肩下,见她还要动手,李绩连忙握住秦颜的手腕,目光镇定道:“你这是何意?”

    “不必惊慌。”秦颜将手中的绷带举至李绩面前,平静道:“我知你与山贼一场恶斗,伤势复发,眼下不过是来为你包扎伤口而已。”

    这般说法倒好似自己受了轻薄,李绩一阵失语,在秦颜之前,他从未被人这般豪迈的剥过衣裳,这已是第二次了,此刻若出言计较反倒显得自己扭捏了,于是只得侧首装作漠视般点了点头,将手松开了去。

    见李绩不说话,秦颜接着开始帮他除衣,军中多有伤兵病员,这事她早已驾轻就熟,反倒是李绩有些不习惯这种处于被掌控的状态,就着起身的动作道:“我自己来。”

    秦颜也就由他,待李绩去了中衣,果然见到他胸前的绷带已渗出了血迹。秦颜目光一沉,便要动手去揭他的绷带,因是缠绕在身上,秦颜微倾身,一手攀住他的肩头,一手自后背解开绑着的结,这样的姿势仿佛是情人间的拥抱。李绩面色微动,偏头去看靠在肩侧的秦颜,见她目光专注的解着绷带,丝毫没有察觉到姿势的不妥,无声之中,李绩向来冷毅的目光好似罩了一层薄辉,光彩滟滟,终是融在了一片灯火晕黄下。

    夏日本就有些闷热,秦颜几番动手之下已出了些薄汗,发丝顺着湿气贴在脸侧,李绩看了,便下意识的抬手去将她的发拨开,秦颜只觉脸上一凉,惊异之下力道便下重了些,李绩指尖一颤,头顺势低下,却仍是让肩侧的秦颜捕捉到了那声微乎其微的低吟。眉头微蹙,秦颜干脆利落的将措手不及的李绩按到身后的床上,嘴巴咬开瓶塞,然后把药一股脑的倒在了伤口上,察觉到李绩的身体僵了僵,秦颜动作稍滞,沉声道:“以毒傍身无异于兵行险招,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终究是饮鸩止渴,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