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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流沙碎进深海第5部分阅读

走过去,并没有因为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而生气。

    “怎么没回家?”他抬眼看她,微凉的夜风扶起她一丝碎发,美得像是一幅在他面前缓缓展开的画卷。

    戚雨歆摇摇头,说:“心情不太好,就来操场随便走走。”她挑眉正视他,问道:“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没有提及关于他吸烟的问题,毕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好学生是不能吸烟的。

    “很巧,我心情也不太好。”可能是因为夜晚太柔软,也可能是母亲的事对他打击很大,他的侧脸显得是那样落寞,言语里也是满满的悲伤。

    戚雨歆点点头,在夜风中伸开双臂,她深呼吸了两次,而后说:“是呀,无论是怎样的一个人,在生活面前,也总会有不顺心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他,“很多事,都是我们无法避免的。”

    傅晨枫又点了支烟,猩红的火光亮起,他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

    无论我们的人生里背负了多少,但总有那么几个时刻,让我们疲倦或者安全地觉得,我们可以把那些东西卸下来,把那些秘密,往事,甚至是罪孽与某个人分享。当傅晨枫用那双此刻略显疲惫的眼睛注视着她的时候,戚雨歆好像在刹那间读懂了他的孤独。而他或许也觉得,在这个的时刻,他可以在她面前,暂时卸下他坚硬的盔甲。

    于是,戚雨歆听到他说——

    “其实,我挺讨厌活着的。”

    034碎在手心里的暖(2)

    周日那天,傅依依的感冒彻底好了,她起了个早,因为她打算和傅晨枫一起去医院看母亲。顺便接她出院。

    “走吧,先下楼吃早饭。”

    “我不饿,也根本不想吃早饭。”傅依依站在清晨的落地窗前,轻轻地回应。薄如蝉翼的阳光笼着她修长的腿和纤细的脚踝,她一边淡淡地讲话,一边舒展地伸长了胳膊,绕到脑后去绑马尾辫,细细的腰突出来,脸庞光滑得发亮,虽然有心事,可是眼睛依然很清澈,嘴唇像鲜水果那样微翘着,饱满的艳。

    傅晨枫挪开了眼睛,不打算让她知道自己在端详她,这样不免会有些尴尬,“多少吃一点,听话。”

    “听话?听谁的话?”傅依依转过来,看着他问。

    傅晨枫摇摇头,“就不能不和我赌气了吗?”他乌黑的眼眸里有雾的悲伤,他的声音很低,在空气中轻轻地回荡着。

    “走吧。”她不再看他,速度很快地下了楼。

    傅晨枫无奈地跟在后面,准备等下去医院接母亲出院。

    因为是周日,戚雨歆只能硬着头皮应约,顾莱笙一身帅气的运动装,脚下是一双限量版的阿迪达斯运动鞋。他在市图书馆门口等她的到来,远远的,他看到戚雨歆也是一身运动装扮,正从公车站牌下车后,向他走过来。

    是的,他们约好在市图书馆见面。

    顾莱笙担心约她看电影,或是去玩什么,她都不会喜欢,既然她喜欢学习,那就约在图书馆好了。

    戚雨歆找来两本书,然后便坐在桌前翻看,她的样子很是聚精会神,完全没有想要搭理顾莱笙的意思。这样一来,约会不免有些气氛凝重。可顾莱笙也不生气,他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她。看她认真读书的样子,有种特别的魅力。

    中午两人去图书馆附近的一家韩国烧烤吃饭,顾莱笙说:“这里的烤肉特别棒,你多吃点。”

    戚雨歆还真是吃了不少的肉,顾莱笙笑着问她:“你怕不怕会胖?”

    她抬起头看他,“实话告诉你,我饭量很不平衡,偶尔很能吃,偶尔吃的很少。但就算我暴饮暴食,也不太会长肉。”

    顾莱笙笑意更浓,“那你真是叫那些哭天喊地减不下肥的女生羡慕死了。”

    听他这样说,戚雨歆突然想起郝乐,然后她笑了笑。

    吃完饭,顾莱笙带她去马路对面的人民广场,他特别喜欢来这儿喂鸽子。每个星期都要来一两次。

    戚雨歆看他围着鸽子乱转,忽地心牵动了一下,她发现他身上还是有很多孩子气的,只是他太自我,气场把他的童真和稚嫩都给掩盖下去。

    “我给你拍张照片吧。”顾莱笙突然停下来,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她。

    “不要了吧。”戚雨歆伸手挡住脸。

    他还真就不拍了,放下手机说:“你说的对,改天我拿单反在给你拍。”

    戚雨歆翻了个白眼,也蹲下身喂起鸽子来。

    两人在人民广场上消磨了好些时间,直到戚雨歆不小心被突然掠过的两只鸽子给吓倒,又因为她倒下的方向有个刚会走路的小孩子,她为了躲避小孩子,脚一扭,倒向另一侧,膝盖一下子碰到一辆汽车上,疼得她阿地一声叫了出来。

    035碎在手心里的暖(3)

    顾莱笙见状,急忙跑过去,他把她扶起来,说:“让我看看。”

    戚雨歆摇了摇头,“没事的,就是碰到了膝盖而已。”

    “还逞强什么,听我的。”顾莱笙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进身后大概二十几米处的一家kfc里面。

    戚雨歆在他的搀扶下,拖着疼痛的右腿,慢慢挪动。其实她的膝盖真的很疼,只是强忍着而已。

    顾莱笙扶她坐到一处靠门的位置上,然后蹲下来,小心地将她的右腿裤管向上卷。

    戚雨歆没想到他竟然会亲自为自己检查伤处,kfc里面已经有好些年轻人的目光望了过来,她羞红了脸,说:“我自己来吧。”

    “别动!我说了听我的。”顾莱笙的话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当裤腿卷到膝盖以上时,他看到她的膝盖一片淤青。他轻轻按了一下,问道:“很疼吗?”

    戚雨歆咬着牙说:“……不是很疼。”

    顾莱笙知道她没说实话,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道:“去医院吧。”

    “别闹了,这么点小伤,在这里歇一下就好。”

    “必须去医院。”他准备扶她起来。

    戚雨歆摆手说:“真的不用,你在坚持我可要生气了。”

    听到她这样说,他只得作罢,“那我去附近的药店买点药水来给你擦。”说完他便不等戚雨歆反对,直接推门而去。

    戚雨歆望着他出门的背影,心里忽地一阵暖流涌起。有多久了呢,没有感受到过这样温柔的感觉了呢。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处理好膝盖,顾莱笙强迫她在kfc坐了好久,说她需要歇一歇,不要着急回家。直到戚雨歆说实在不能再耽搁了,她晚上要回家吃饭的,顾莱笙这才放她回去。

    出了kfc,戚雨歆感觉自己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这药还真管用,只是走起路来,还会有些疼痛感隐隐传来。

    太阳像一个橘黄|色的热气球从天边慢慢地降了下来,戚雨歆仿佛看到了一个硕大的漩涡,它不停地旋转,不停地旋转,最后像狂风一样扫过这座城市的上空。

    顾莱笙温柔地吻上她的发顶,笑容如罂粟般美丽,“明天见,我的公主。”

    戚雨歆被他的举动和措辞所怔住,一时忘了做出任何回应。这样静默了好几秒钟,她才晃过神来,轻轻地咽了口唾沫,觉得嗓子里干得要冒烟。

    我这是怎么了?戚雨歆想不通。为什么会突然间这么紧张呢。

    “我……要回家了。”她只能再一次选择逃走了。

    “好,坐公车对吗?”

    “……嗯。”

    “我陪你过去吧,你的膝盖不太方便。”

    “不用了,已经没什么事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那好吧,过马路时小心点。”他并没有坚持,以免为难她。

    当戚雨歆走到公车站牌前等回去的公交车时,还是忍不住往回看了看,她看到穿着黑色运动服的顾莱笙一个人坐在人民广场的长条石凳上。已经开始渐渐发黑夜色里,因为路灯还没有亮起,所以只有他手里的烟头,伴随着他的呼吸隐约闪烁着微弱的光亮。也就是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夜晚,她隐约地觉得,自己有点想要开始了解这个人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并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

    公交车来得很及时,戚雨歆有些慌乱地踏进车厢。

    036碎在手心里的暖(4)

    周一升旗,郝乐像之前一样,又跑到学生会办公室里打扫卫生。这一次傅晨枫选择了忽视她,见她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忙前忙后,他只是在想,这里究竟有没有这么脏啊!

    上课前十分钟,景夜推门走了进来。郝乐正拎着垃圾袋准备离开,她看见景夜,便嘿嘿一笑算是打招呼,景夜对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坐到傅晨枫对面的椅子上,说:“你妈妈怎么样了。”

    傅晨枫抬起头,叹了口气,“还好吧,暂时没什么大碍,医生说,要好好静养,不能动气和大声说话。”

    “回你们家了?”

    “没,她老公特意回国照顾她了。”说到她老公三个字时,傅晨枫眼睛里的光芒很明显地暗了一下。

    郝乐在门口听到这些对话,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景夜漫无目的地翻了翻桌子上的琐碎,目光飘忽不定地说:“明天中午去竹韵,你去吗?”

    竹韵是一家咖啡厅,景夜偶尔会去那里百~万\小!说。

    “好,明天中午放学给你短信。”

    “那我先去班里了。”

    “嗯,我马上也准备去上课了。”

    学生会的所有成员都坐在课堂里上课,唯独要除去顾莱笙自己,他躺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微闭着眼小憩。

    他发现自己最近总是想着戚雨歆,没心情飙车,也没心情打台球,就连睡觉都不乐意,他觉得做梦时如果不梦到戚雨歆,而是梦到别的女生,会觉得自己不够专情。总之,他比秋凯之前的样子,可以说是有过之无不及。

    但他没有去戚雨歆的班里找她,中午也没有去食堂假装偶遇。就这样一连过去好几天,他都只是偷偷注意着戚雨歆在校园里的一举一动,然后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周四晚上放学,顾莱笙想找景夜去blck打台球,可景夜却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班里,静静地写字。

    “快点好不好,都等你十几分钟了。”顾莱笙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景夜头也不抬地说:“嫌慢你就找秋凯去打,我估计还得一会儿呢。”

    他把放到裤袋里的手抽出来,捋了捋头发说:“别提了,自从让他帮我弄辆自行车,他给我拖到现在,懒得理他。”

    “闹别扭了?”

    “不能这么说吧,只怪他自己追不上人家,现在担心我追的上呗。”顾莱笙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这丫头的确不太好追,她主意很正,并且骨子里其实很倔强。主要是……”景夜抬起头,打断了他,“行了,我可不想听你在这儿分析她怎么怎么样。”

    顾莱笙皱眉道:“那你倒是快点写啊!”

    景夜放下笔,正视他说:“要不你先去吧。”

    “那好吧,等你啊,好些天没打球了。”说完,顾莱笙从课桌上翻下身,一边哼着歌离开了。

    夕阳在景夜的笔间下落得特别快。橘色的柔软的云,像是心脏的某个部分,柔软而芬芳。它被这样置于空中的某处,被观望与窥视,却始终不被人知晓它属于何方。

    景夜写完一首很长很长的诗后,把窗户逐扇关掉,然后是前灯,后灯,前门,最后留下后门。

    光从他头顶消失,景夜站在后门口,夕阳已经落去。

    这时,他却看到了傅依依。她好像是刻意在等他一样,并且,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

    “有什么事吗?”景夜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她上前几步,靠在教室的后门上,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看看你。”

    “看看我?”他摇摇头,说:“那你现在看到了,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走出教室的时候,傅依依与他擦肩而过。对方握着门把手,当她走出来以后,便把门关好,然后上锁。

    他甚至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傅依依望着景夜对她毫无怜悯的背影,心就像是一支被扔进水里的烟头,滋的一声,彻底的灭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傅依依的心里有些失落,天气预报说半夜会出现大风降温,她紧了紧校服衣领,瑟瑟发抖地往家走。她随手打开p4,耳机里传来陈升的声音,在音乐里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了,像是慢动作的回放,让人有一种柔软的疏离。大街上很冷清,到处是卷边的枯干树叶在飘舞。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叶。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傅晨枫竟然还没有回家。

    她蜷缩着身体,躺在被子里,窗户透着风,月亮露出来照着她的脸。她听着窗户呜呜的风声,树枝划在玻璃上的声音,寒气瞬间浸泡了她的全身,她感到世界上最寒冷的东西正朝自己袭来。傅依依手脚冰凉,骨头懂得咯咯响,没人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度过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

    037碎在手心里的暖(5)

    傅依依总是想接近景夜,这种接近,和郝乐想要接近傅晨枫的那种接近是不一样的。傅依依发现自己很喜欢景夜,于是她想让他也喜欢上自己。郝乐呢,她应该说是痴迷傅晨枫,但她并不奢求对方会对自己,哪怕是有一丝好感,她觉得,只要能每天看到他,一直默默地守护在对方身边,就是最美好的幸福。

    但傅依依绝不会就这样放弃,她没从这样对某个男生动心。之前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其实第一次在景夜站在她班级门口,与她目光交错对视的仅仅一秒钟时,她的心,就已经重重地露跳了一拍。没想到他的眼神竟然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傅依依起床来到浴室里,打开花洒,连成线的水滴拍打着她的头皮,顺着贴服在脸颊两侧的头发和昏昏沉沉的躯体,滑落到脚面上。仿佛从地下蒸腾而起的热气渐渐爬满了整个玻璃墙面。强忍回去的眼泪和水流混为一体,一股脑地涌向下水道的入口。此时此刻,她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孤单一人。很长时间傅依依都在刻意地去忽略这一感受,然而此刻在忽明忽暗的浴室灯光中,它又夹杂着潮湿的水汽,从土壤的最深处席卷而来。这忽明忽暗的灯光,像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一边是粗矿,愤怒,直言不讳地喷薄着情/欲的部落之音,一边又是委婉,烂漫,在晨曦中收敛着露水的古典舞曲。然而当这二者拼凑在一起后,却成为了让人羞愧难当,堕落不堪的靡/靡/之音。

    明与暗的灯光都打落在她的身上,傅依依用双手在玻璃墙面上疯狂地挥舞,水珠便胡乱地掉落了一地。

    她为何如此的孤独?

    是否真的情到深处人孤独?

    还是说,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孤独呢?

    傅依依碎了一口唾沫,它也一同翻滚着进入了下水道。她开始把沐浴露均匀地涂抹在身上,连指缝间都没有放过。当她的手指从锁骨向下缓缓经过胸/前,在肚脐处转了两圈,又慢慢向下抚摸过每一寸肌肤之后,仿佛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泡沫把她身上黄一块白一块地弄得狼狈不堪。她突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鬼脸,于是,镜子里的自己也对着她回应了一个相同的鬼脸。

    时间和水流一同流逝,她必须要擦干身体和头发走出浴室了,不然上学会来不及的。

    傅晨枫已经走了,他昨晚回来的很晚,可今早却醒的很早,又似乎是一夜没睡。

    到了学校以后,傅依依才发现傅晨枫根本没有来上学,那他去哪儿了呢?她本来应该对他漠不关心的,可她这会儿却很想知道他去了哪里。于是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很快对方就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边传来傅晨枫的声音。

    电话接通,她却又开不了口问他在哪,沉默了半天,傅晨枫说:“怎么了?”

    傅依依不知在想什么,她说:“我问你,你有没有觉得特别孤独的时候,就是那种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觉得整个世界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完全是两个永远不会相交的几何结构的时候?”

    傅晨枫愣了一下,缓缓地说:“你又发烧了?赶紧去上课吧。我还有事,先挂了。”

    “你在做什么?”她还是问了。

    “在做很重要的事。”就这样,傅晨枫把电话挂了。

    傅依依走回自己班级,在上楼梯的转角时,竟然看到了景夜。他依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