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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溟步光第7部分阅读

    国的,不过,我改变了主意。”他将一瓶递给陆江津。

    陆江津迟疑着,嗫嚅道:“咱们……还是不喝了吧。”

    “为了我们的友谊,我愿意再破一次例,最后一次。”他喝了一口,眼里泪光盈然,脸上安静地微笑着:“信任是可以超越国界的。”;

    第二章 玄机难测(18)

    (18)

    陆江津从森的房间出来,已是半夜。刚到宿舍门口,正好碰见了李双。李双道:“陶娜病了你知道吗?走吧,一起去医务室。”陆江津惊讶的道:“病了?什么病?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李双说:“我们和她分手后,她先回了宿舍,然后又一个人出去转去了,刚才被警卫发现昏倒在门口,便紧急送到了医务室,具体什么病不清楚。”两人快速向医务室而来。

    前些天,陶娜又一次约李双去喝咖啡,她很苦恼,她说感觉姚连长老是躲着她。她想让李双帮她,让姚连长来见她。李双心中一阵难过,说:“陶娜,苏联专家来华工作,的确有和中国同志恋爱结婚的。可是,你是涉密人员,你出国会有问题吗?”陶娜呆了一呆,道:“我们会有脱密期限制,一般五至十年。没关系,我……我可以等,多长时间我都可以等。”李双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姚连长为什么老是躲着你吗?因为他不想伤害你。国别森严啊,在我们中国,涉密人员是不允许有海外关系,更不允许和外国人结婚的。--我估计你们国家也一样。你和他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很痛苦,但他又很理智,他特意让我跟你说,他祝愿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并让你忘了他。”尽管这是善意的谎言,但李双的眼睛还是模糊了,她知道,不尽早的刺伤她一下,她受的伤就会更深!可是,她无情地刺伤了一个楚楚可怜的人,一个原本对未来有着美好憧憬的人,她让她的梦碎了,让她的心也碎了,她忧伤的说:“陶娜,忘了他吧。”陶娜哭了。她说,她再也不会去打扰他,她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意让他痛苦。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是急性感冒,高烧引发了昏厥。输点液,多喝水,就没事了,不过要卧床静养。陆江津和李双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她见陶娜病情稳定,便陆续回去了。陆李二人留了下来。

    等陶娜苏醒过来,已是凌晨。李双倒了些热开水,到床边扶起陶娜,让她半靠在一团被子上,喂水给她喝。李双问她感觉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她说:“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你这病来得也太急了吧。”陶娜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李双微微一笑,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你赶快好起来吧,明天你们就要回国了,你这身体,哎,我真为你担心。陶娜无言。半晌,她轻声说:“李双,我努力在和自己作思想斗争,可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想见见他,最后一次。”李双说:“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在想着他干吗?还是安安静静的养好你的身体吧。”陶娜默默地注视着李双,突然,她的眼里泪流如注,她抽泣着道:“尽管,可能他没有真正喜欢过我,但是……我喜欢过他,来中国的这两个月,我过得很快乐,我得到的快乐,比我几年得到的都要多。想着别人,就觉得心里不空,就快乐。我想见他,见他最后一面。”李双叹了口气,道:“那我去叫他来见你。”陆江津说你陪着陶娜吧,我去找他。李双摇摇头,道:“还是我去。”她知道,陆江津去叫他,姚大炮十有八九是不会来的,自己去还有一点点希望。

    李双走出医务室,心中思潮翻涌。她亲眼看见陶娜身不由己却又心甘情愿地陷入爱的痴缠,明明知道那是一片不能回头的苦海,却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爱情啊,一半是天使,一半却是魔鬼。人为什么偏偏要去爱?李双在为陶娜感同身受的同时,也头一回这么近这么认真地俯视着自己的情感大地,并寻觅着它的富饶与贫瘠。这些年来,李双压根没有思考过个人的感情。她在事业中不知疲倦地奔忙,大步流星,并觉得周身上下是如此充实如此快乐,而不再需要其它辅助品。而此时,她就像一个一直专注于跋涉的旅人偶然间停了下来,茫然四顾,在感慨自己已经走得这么远的同时,却也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自己的人生原来行走得如此孤独!人生啊,不好说应不应该走得这么快,但绝不应该走得如此孤单!一时间,她竟有些羡慕起陶娜正经受的痛苦来。她甚至断定,一个女孩子不经受一场这样的洗礼,她的人生就是不完美的,她就不能成熟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就像一个女人不生孩子就不能成其为真正的母亲一样,她把这称之为“爱情的分娩”。在李双看来,真正的爱情,就是经历了一番销魂、痛苦、挣扎和大悲大喜后收获一场瓜熟蒂落的过程。李双这样想着,她的身体上散发着某种微妙的气息,她的目光变软了。

    天亮的时候,李双返回医务室,对陶娜说,姚连长一会就来看你。不出所料,无论李双如何威逼利诱,姚大炮死也不肯来见陶娜。最后,李双那句几近放弃的话却力挽狂澜,她盯着姚大炮,一字一顿地说:“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敢为一个女人担当些什么,何况还是一个喜欢你的女人,别让我瞧不起!”听说他终于要来见她,陶娜再次喜极而泣。她忽然急切地说:“不,要先等一下。李双你帮帮我,先给我拿只镜子来吧,我的头发肯定很乱,脸色肯定很难看。”李双说:“好,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她回了宿舍,取了块小圆镜和梳子,又拿了些化妆品来到医务室,帮助她精心的修饰,花了近半个小时,李双直起了腰,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说:“陶娜,你看上去真的很美。”

    陶娜脸上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轻声说:“我希望把最美的一面留给他。”

    李双心想,可惜姚大炮并没有喜欢过陶娜,不知于她的美好懂不懂得珍惜。李双认为越是美好的东西,从哲学上讲,本身都包含着一种逼近的衰微,都应该好好珍惜和留恋。

    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姚大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陆江津和李双对望一眼,起身离开了。病房空寂下来,空寂得有些让人难受。姚大炮来到病床前,打量着陶娜,也不知说点什么好,只翻来覆去的问她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陶娜从病床上支起上身来,轻轻地靠在床头,依恋地凝视着姚大炮,眼里泪光闪烁。

    姚大炮受不了她的目光,不敢迎视,眼神局促得无处着落。

    陶娜说:“中原,我朗诵首诗给你听吧。”

    姚大炮连忙说好,他不喜欢诗,但更不喜欢无话可说。

    陶娜说:“是普希金的诗,我中文说得不好,只能朗诵原文。”

    姚大炮心里想,普希金是嘛玩意?

    陶娜用俄语轻声朗诵起来。如果姚大炮能听懂俄文,他就应该知道诗是这样的:

    我曾经爱过你,

    爱情,

    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去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让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

    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象我一样爱你。

    陶娜原以为姚大炮是能听懂俄文的,尽管她猜测他的俄文也不是很好,因为他在保密室读俄文书的时候频频遇见生词。所以,她朗诵得很缓慢,她希望姚大炮能听懂诗里的每一个字。可惜,姚大炮一句也没听懂。他和俄语之间的距离,似乎并不比与普希金之间的距离近。等陶娜朗诵完了,姚大炮不解风情地鼓掌,夸赞道:“这诗写得太好了!”

    陶娜却哭了,她泪如泉涌,抽泣着说:“中原,我们就要离开中国了。我多么希望时间再长一点,好多看你一眼,可我们马上就要走了。时间好无情。我不想走,但必须要回到伏尔加河去,那里是我的家乡,是我的祖国。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将终生难忘……”她抬起泪眼,说:“中原,你可以抱抱我吗?”

    陶娜的泪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不知为什么,姚大炮的胸膛里突然漫上了一阵轻微的疼痛。他忽然感到,自己和陶娜原来可以离得这么近,这是可以轻易就一揽入怀的距离。如同从喧嚣的尘世来到了庄严的佛堂,他的内心顿然一片洁净空明,他毫不犹豫地俯下高大的身躯,将病床上的陶娜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说:“陶娜,希望你过得快乐和幸福,明天我去送你。”

    陶娜微笑着,使劲地点着头。她从手腕上摘下一串别致的手链,轻轻地戴在姚大炮的手上。姚大炮手一缩,道:“陶娜,这是?”陶娜握着他的手,“它是吉祥的东西,让它留在你身边,让它陪伴你吧,它会保佑你快乐和幸福。”她深情地握着他的手,久久地不舍分开。;

    第二章 玄机难测(19)

    (19)

    教导大队忽然陷入了一种感伤的情绪。苏联专家们将于明天一早从北京站乘火车抵达满洲里,再从满洲里换乘国际列车到达乌克兰。学员们来到石景公寓,向专家们话别,或赠送个人小礼物,互相说一些珍重、惜别的话,走着走着说着说着,大家都依依不舍起来,都很感伤。

    陆江津和动力组学员一道送了个礼物给森,那是他们用香山采回来的栌树皮作材料,十六个人耗时整整两天,手工制作的一个导弹发动机模型,模型有十六只叶轮,分别刻着他们十六个学员的名字。森拿在手中,一次又一次地把玩,十分喜欢。

    这种感伤的情绪一直发酵到当天晚上的联欢会上。联欢会开得不怎么象联欢会,大家只顾喝酒了,节目倒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一些平常不喝的人也上了,喝得狼狈一片。最后一个节目是中苏师生合唱《喀秋莎》,随着“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多情、感伤而婉转的歌声响起,好多人都哭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离别时。

    北京站送行的场面令人经久难忘。军乐队在站台上演奏着动情的曲子,站台上熙熙攘攘。苏联教员和中国学员们依依惜别,简洁的语言蕴藏着无限的祝福,留恋的神情真挚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眼中。

    陆江津和森拥抱,再拥抱。江津说:“一定要给我写信。”森点着头,说一定,你放心吧,他的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相见时难别亦难,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就象这站台上两列擦肩而过的火车一样,稍作停靠,就要马不停蹄地奔赴各自的远方。

    陶娜还没有完全康复,身上包裹着一重厚重的毛毯,静静地坐在窗边,除了和李双不时挥手外,她蕴泪的目光还在人群中努力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姚大炮说好要来送她的,但是,他却没来。至于姚大炮为什么突然决定不来,一直是个谜。

    哦,别了,我亲爱的朋友!

    当站台的铃声无情地响起,列车惆怅地开动的时候,苏联教员们站在窗前,再一次依依不舍地挥手。站台上,教导大队的官兵们不约而同,“唰”地敬起了一片整齐的军礼!

    列车庄严地从两排整齐的军礼中缓缓滑过,许多手臂和头从车窗探出来,在挥,在挥,挤满了整个车窗。列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远方,留下了一声长长的喇叭呜咽,余音回荡在空中,久久不能飘散。

    萧瑟的站台上,军乐团还在一丝不苟地演奏着未完的曲子,音乐如泣如诉,似在动情地诉说那一场难忘的岁月和友谊……;

    第三章 京西密地(1-2)

    (1)

    春回大地,几乎覆盖了整个冬季的冰雪已消融无痕,世界还原了本来面目,空气中又有了那特有的泥土的腥味儿。北京西郊的香山山麓中,无处不在悄悄孕育着这样的迹象:新芽儿即将破土而出,山野即将披上它那迷人的春装。

    从香山公园门口往西,新修了一条公路,通往山谷深处。谷口处有荷枪实弹的解放军站岗,进出山门的都是军人,一律要出示证件才能进入,证件分为甲、乙、丙几个级别。有一回居民家喂养的马扬蹄冲进了山谷,主人风风火火地追得性起,但刚追进大门,就被几个端着枪的警卫毫不客气的撵了出来。一些大解放卡车不断地往里运送水泥和钢筋。见此情景,附近的居民无不指指点点。有人说:瞧,又快打大仗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说打就打,知道吗,这里边修解放军的指挥中心呢。旁边叨着旱烟袋的老头儿反驳说:不对,这里边是修监狱。并且煞有介事地说,最近抓了一大批特务,全关这儿来。一个平头青年打摆子似的摇着头:你们讲的都不对,我二大爷在军队,他的消息绝对靠谱,他说这儿是挖地道,一直挖到中南海。

    再往里走几公里,便看见一座高耸的围墙,墙头上围着密密的高高的铁丝网。这就是即将成立的导弹设计院,隶属国防部五院。按照国防部五院的总体规划,将陆续建立独立的导弹设计院,卫星设计院,火箭设计院,飞航设计院……全面发展航天事业。导弹设计院之所以选址香山,主要基于两个原因。一是此地背靠西山山脉,峰岭纵横,人烟稀少,利于保密;二是离此不远驻扎着拱卫首都的北京军区,遇有紧急情况可随时驰援,安全性高。在此后的几十年间,香山地区逐渐形成了集预研、研制、生产、试验、交装为一体的国际一流的导弹设计院,成为共和国导弹武器的摇篮。当历史进入到21世纪,神秘的“香山航天城”才渐为人知,人们才开始向北京西郊的这片神奇的土地投去惊异的目光!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导弹设计院正值初建,条件还很差,甚至没有足够的官兵宿舍,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只得暂时借住在附近老乡家。陆江津住在刘家坟刘大娘家。在黄汉生的带领下,陆江津这样的年轻人戴着钢盔穿行于一个个工事之间,什么都干过,挖过沟,和过沙,码过砖,扛过包,刷过墙……反正土木工程,什么样的人手都能用上。到后来,随着人手增多,分工细化,陆江津的工作也变得相对单一了,专门给一个工号上码砖,就是从别人运来的砖中剔掉坏的砖,将好砖码放整齐,然后抬上旁边的工事。

    在1958年这一年,香山的栌树先发芽了,然后翠绿了,然后深绿了……当栌树枝繁叶茂了的时候,陆江津就不用再去工地上干体力活了。经过数十万工程兵一年多来昼夜不歇的抢建,大部分建筑主体工程已经完工,工程兵大部队也陆续撤了,留下的只有三个工兵营,负责收尾。而室内的建安工程,移交给了五院自己的工程队。薛沅奇、马人合等领导陆续进驻香山,筹备召开导弹设计院成立大会。

    这天下午,陆江津接到通知,晚上到会议室开会。

    (2)

    陆江津来到会议室时,会议室已灯火通明,坐了不少人,有大声说话的,有翻看报纸或笔记的,有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的。会议室前面墙上的黑板上写着:政治学习。马人合已经坐到主席台会议主持的位置。陆江津心想,政治学习真是马人合的拐棍,他走到哪里,就将拐棍带到哪里。

    马人合一眼就看见了江津,笑吟吟的说:“江津,好久不见,你还好吧?”陆江津连忙说挺好的。一想也是,好几个月没见着马人合了。马人合向一位女同志一指,说:“你坐到赵栖梧那儿去吧,你的入党联系人是她,你要多和她交流思想。”

    陆江津顺着马人合的手指一瞧,只见一位女同志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小本上写着什么,偶尔做做凝思的样子,她就是赵栖梧?马人合话的时候,那个叫赵栖梧的显然也听到了,她抬起头向老马笑笑,又向陆江津招招手,手在旁边的位置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让他去那里坐。

    陆江津本不愿和女同志坐一起,但见此